他疾步上前,一把拉住柳逢春的手,感慨道:“逢春,你還活著!師叔以為你早死了。”
柳逢春抽開沈青雲握著的手,冷笑道,“我沒有死。多虧你手下留情!”
沈青雲正欲說什麼,一旁的黑蝴蝶道:“有話等逃出陣再說,現在出陣要緊。快收拾好東西,準備衝出去!”
齊天柱聞言,急忙拾起地上的包袱背好,又把紅毛寶刀掛在腰上,然後背起地上許誌成的屍體。
鄧玉瑤也把許誌成留下的乾坤劍掛在腰上,飛身上了雪兔。
黑蝴蝶從懷中掏出八卦陣圖。看了幾眼,便一縱身道:
“都跟我來,一步也不要離開!”
說著便一頭衝進狂風之中,頂著飛沙走石,艱難地往前走去。
其餘的人都緊緊跟在後麵。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突然聽黑蝴蝶在前麵叫了一聲:“出來了!”
後麵的人加快腳步,果然走了沒幾步,便都衝出了八卦千魔陣,把那狂風惡沙拋在身後。
眾人揉了揉眼睛,見天氣已近黃昏,他們正站在禿山的北麵。
黑蝴蝶道:“快離開這是非之地,若讓諸葛浮圖知道,絕不肯輕易放過我們。”
說完,帶頭轉過禿山,擇路西行。
眾人尾隨其後、疾速快行,一口氣走出了七、八裏路,來到了一條小河邊上。
黑蝴蝶在河邊停住腳,突然回頭,猛地抽劍指向剛剛走近的沈青雲,冷斥道:
“沈青雲、現在該是和你算賬的時候了!”
沈青雲仿佛在意料之中,見狀故作驚訝道:
“林女俠,你這是何意?自家人何必刀劍相逼!”
柳逢春一旁冷笑道,“好一個自家人,你還想再蒙騙下去?”
沈青雲聞言道,“逢春,這是什麼話?我沈青雲一生行俠仗義,從來都是一身正氣,光明磊落。
你是不是受了壞人挑撥,中了歹人的離間之計?
逢春,現在正是西行的要緊時刻,可要齊心協力,萬不能內訌,家裏不和外人欺呀!”
齊天柱在一旁直衝到柳逢春麵前,吼道:
“小白臉,你再敢說師叔的壞話,小心我捶扁了你!”
柳逢春見了齊天柱那氣勢洶洶的樣子,歎道:“天柱,你是被他的假相蒙蔽了”
齊天柱道:“什麼假相?師父是好人,師叔怎麼能是壞人?”
鄧玉瑤一旁見了,看看沈青雲,又看看柳逢春、最後目光落在黑蝴蝶的臉上,道:
“林大姐,你說說這都是怎麼回事?”
黑蝴蝶道:“傻妹妹,你還蒙在鼓裏,你把下山以來所有的凶險和沈青雲的舉動聯在一起,一切不就清楚了麼?”
鄧玉瑤垂下頭,眉頭緊蹙,不言不語。
沈青雲見狀,忙道:“玉瑤,你休聽她信口雌黃;師叔的為人江湖上有口皆碑,是好是壞,難道憑一兩人的話就能定論嗎?”
玉瑤低頭道:“師叔,你確有些事讓人懷疑。比如在馬家莊,若非你帶頭飲酒,我們豈能誤中馬三元的軟骨散?還有……”
“玉瑤!”沈青雲聞言怒道,“怎麼連你也不相信師叔了?難道師叔對你們還懷有二心不成?
“我若不是真心實意護送你們,又何苦千裏迢迢冒這一路風險?
“若是別人懷疑我,倒情有可原,唯獨你不該懷疑呀!”
說著,便顯出痛心疾首的樣子,長歎一口氣:
“唉:可歎我沈青雲一代俠名,你們是存心要詆毀我呀!”
柳逢春冷冷道:“好一個沈大俠!對於你的所作所為,那肖子建早已心中有數,所以才留在女兒國,怕你暗害於他。
“你莫以為自己的卑鄙誰也不知道,那天,你與鐵筆笑麵虎和氓山二雄所說的一切,我在昏迷中都已聽見。
“你要奪取鄧大俠留下的東西,以備將來做武林領袖之用,你還要狡辯嗎?”
沈青雲冷笑道:“柳逢春,你休要血口噴人,平白無故誣陷於人,乃江湖上之大忌。
“你說我對天山七傑懷有二心,說我想圖謀武林領袖,有何人證物證?若無證據,豈不是誣陷於我,辱我俠名嗎?”
突然,一旁的石默羽冷冷一笑道:“我可以為證。沈青雲,你的所為我全知道,你還想抵賴嗎?”
沈青雲聞言,大吃一驚道:“石老五,你這個渾蛋!你說,你知道什麼?”
石默羽冷冷地道:“沈青雲,既然你對天山七傑沒有二心,又有什麼可怕的?
“你既然沒做對不起我們的事,又讓我說什麼?這無意中的舉止足以說明你心懷鬼胎!”
沈青雲聞言,一下啞口無言。他旋即穩住自己的惱怒,冷笑道:
“好,都說我對天山七傑懷有二心,想圖謀武林領袖,我也不想爭辯,甘願俠名受汙,我也不計較。
“現在隻想聽玉瑤一句,她若相信我這師叔還是個驅邪扶正、堂堂正正的俠客,我便仍然隨你等繼續西行,直到完成大哥的遺願。
“玉瑤若也懷疑我有二心,那我情願以死明誌,以證清白。玉瑤,你說吧!”
玉瑤聞言,看了看沈青雲,為難地道:“師叔,這又何必呢?是非終有定論,現在我又怎知這其中原委?依我之見,你還是離開我們吧。
“以後西行之路,你若有心幫助,可在暗中相隨;你若無心相助,盡可以揚長而去!”
沈青雲聞言,冷笑道:“好,玉瑤,連你也這樣說,我還留在這裏何用?我走!但我要對武林所有人說,我沈青雲冤枉。
“我要讓江湖上都知道,天山七傑是些什麼人!”
說完,抖身欲走。
石默羽疾步上前,抽劍攔住去路,冷冷道:
“不能讓他走!逢春,咱們聯手除掉他。”
柳逢春聞言,也抽劍在手,躍上欲戰。
鄧玉瑤見了道:“五哥,還是讓他走吧!”
說著,便轉過臉去輕輕拭淚。
石默羽聞言道:“不行,今天若放了他,以後遲早是個禍害!”
柳逢春也道:“此人乃武林大患,宜早除之。”
突然,一旁的齊天柱邁步衝到石默羽麵前,急道,“五哥,玉瑤妹不是說放了他嗎?你怎麼連師妹的話也不聽了,你若要殺他,別怪我要幫他了。師妹不讓他死,一定有不讓他死的理由。”
石默羽狠狠瞪了麵前鐵塔似的齊天柱一眼,冷冷道:“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說完,把手中劍推進鞘內。
沈青雲見狀,冷笑道:“你們也不要太得意,且看誰笑在最後!”
說完,身形一抖,早已射出三丈以外,眨眼間已不見蹤影。
黑蝴蝶目送沈青雲在遠處消失,歎道:“此人乃一大禍害;我們要多加提防!”
玉瑤輕歎道:“唉,人心莫測。我也早就對他懷疑,可總不相信他真是那樣的人!”
這時,黑蝴蝶抬頭看了看天道:“眼看要天黑了,咱們也該快些尋個投宿之地。”
柳逢春過:“林女俠,咱們有話在先。我和雲霞破了八卦陣,便去濟南拜見父母。所以……”
黑蝴蝶笑道:“好,快去快回。為了不辱師命,你還得護送這三個人直到天竺。眼看著人手越來越少,而從此西去凶險會越來越多。”
說完,從懷中掏出了八卦陣圖,交給柳逢春身旁的張雲霞道:
“回去交給你母親,就說黑蝴蝶永遠忘不了她此恩此德!”
張雲霞伸手接過,揣到懷中,道:“林女俠放心,我和逢春去過濟南即刻西來。雖然我們武功平平,但也願盡心盡力護送他們西去!”
柳逢春見張雲霞把八卦陣圖揣好,朝幾人抱了抱拳,說聲“再會”兩人便施展輕功,向東方疾奔而去。
黑蝴蝶見二人一走。苦笑道:“咱們也該走了。我看這小河不會深,趟過去或許能尋個住所宿一夜。”
這時齊天柱已在河邊不遠處用刀挖了一個坑,把許誌成的屍體埋了。
鄧玉瑤無精打采地騎上雪兔馬,那馬在八卦陣中困得又饑又渴,現在已吃飽了草,飲足了水,一改精疲力竭的樣子,重又精神飽滿,顯得生龍活虎。
鄧玉瑤先催馬過河,那河水果然不深,還不及馬腹,雪兔眨眼之間已到對岸。
其餘人見了,心中有底,便也隨著。趟過小河,然後繼續西行。
茫茫草原,平坦遼闊,一望無垠。
夜幕仿佛從草地盡頭慢慢卷來,正在草原與天空之間。
這時,黑蝴蝶抬頭看了看天道:“眼看要天黑了,咱們也該快些尋個投宿之地。”
幾個人都無精打采,漫無目的地前行,很快便被那越來越濃的暮色吞沒。
四周眨眼間便一片黑暗,不時從遠處傳來幾聲淒厲的狼嗥。
夜風從四麵襲來,頓使人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寒意,一種恐懼和沮喪籠罩在幾個人的心頭。
不知走多遠,明月東升,月光灑在草原上,顯得分外皓潔。
頓時黑暗悄然退去,草原上灑滿,種朦朧的清輝,柔和而灰白。
正走間,突然騎在馬上的鄧玉瑤驚喜道:“前麵好像有煙,想來也必有人住。”
幾人聽了,精為之一振,疾步向那冒煙的地方奔去。
近了,才看見十幾個氈包支在那裏。
在氈包不遠處的草地上,散放著一群牛羊和馬匹。
幾人來到一個氈包跟前。
氈包裏似乎發覺外麵來人,便見門口的簾子一挑、走出一個滿臉胡子的中年漢子。
上穿皮馬夾,下穿肥襠馬褲,一條大辮子盤在頭頂。
手裏拎一把鋒利的馬刀。
看樣子這是個蒙古人,見了他們一臉警覺,用生硬的漢話道:
“你等哪裏來的客人,夜半在此?”
黑蝴蝶搶身上步,抱拳當胸道:“我等乃中原之人,西去天竺,路經貴地。現在人困馬乏,欲借宿一夜,明天啟程西去。”
中年漢子口氣緩和些道:“住一夜沒啥,可是你等萬不可西去!”
黑蝴蝶驚道:“為什麼不能西去?”
中年漢子正欲說什麼,突然看了四個人一眼道:“一會兒再告訴你們。都進來坐吧,既然來了就是客人。沒有龍心鳳膽,牛奶羊肉卻有的是!”
鄧玉瑤在氈包前的木柱上拴好馬,鬆開馬的肚帶,然後幾人隨中年漢子進了氈包。
一進屋,見裏麵還有一個中年婦女,也牧民裝扮,見有人進來,急忙從地上爬起,垂手立在門旁,屋中陳設簡陋,地上鋪著狗皮,放著一個破舊的矮腿木桌,桌上有幾個大瓷碗。
中年漢子讓人圍著木桌坐在狗皮上,轉臉對門旁的女人用蒙古話說了幾句。
那女人點頭答應一聲,便從壇子裏舀出牛奶分別倒滿瓷碗,然後又端出一大盤煮熟的羊肉放在桌上。
幾個人都麵麵相覷,因為沒有筷子,都不知怎樣吃法。
中年漢子見了,便也在桌旁坐下道:“都吃吧,用手抓,我來教給你們。”
說著便伸出大手抓過一塊羊肉塞進嘴裏,大口吃著,又端起大碗喝了一口牛奶,吃得津津有味。
幾個人早已饑腸轆轆,便也伸出手來抓肉,那羊肉半生不熟,膻味撲鼻。
若在以前,鄧玉瑤根本無法下咽。
但是此次被困八卦陣中,她居然已能生喝狗血,又算得什麼呢?
幾個人風卷殘雲一般,一會兒便把牛奶和羊肉吃了個幹幹淨淨。
中年漢子見了。大笑道:“我叫強達爾汗,她是我媳婦多麗瑪,我們是蒙古人。”
齊天柱笑道:“強達爾汗,這名夠難記的。我看你和我一樣,都是粗人。你剛才說往西去不得,那為了什麼,你還沒說呢?”
強達爾汗聞言,斂了笑容歎道:“不知道為什麼,從上月開始這大草原突然出了件怪事。
母駱駝都絕了跡,隻剩下公駱駝。
現在正是駱駝發情的時節,那公駱駝找不到母駱駝急得瘋了一般,在草原四處遊蕩,見什麼毀什麼。
我們整個營子被逼得沒辦法,隻好東移到這裏。
你們西去必會遇上成百上千的瘋駱駝,到時會被踩成肉泥,聽我的話,你們從哪裏來。
再回哪裏去。
咱們相見即有緣,換了別人我還不說。”
黑蝴蝶聞言,心中暗暗叫苦,她歎道:“這樣吧。你先給我們我個地方住宿一夜。是否繼續西行,明天再說。”
強達爾汗聞言,站起身指著齊天柱和石默羽道:
“這兩位兄弟跟我走,兩個女的留下來同多麗瑪一塊睡。”
石默羽和齊天柱站起身正欲離去,鄧玉瑤對齊天柱道:
“七哥,把身上包袱給我,免得睡得太死出意外。再是把銀狼也留在這吧!”
齊天柱依言,解下黃綢包袱遞給鄧玉瑤,又招手叫進門口的銀狼,拍拍頭指指玉瑤。
那銀狼會意,在齊天柱的腿上擦了幾下,低叫兩聲,便又回到氈包門口,趴在那兒不動了。
齊天柱這才和石默羽隨著強達爾汗,向不遠的另一個氈包走去。
次日清晨,強達爾汗又讓幾人飽飽地吃了一頓。
然後見勸阻不住,便讓多麗瑪選了三匹馬,備好鞍子,牽到黑蝴蝶等人麵前道:
“你們執意西去,想必有大事。我也不硬攔你們,這幾匹馬你們騎去吧!”
黑蝴蝶每人感激不盡,接過馬匹,抱拳道:“強達爾汗大哥,有幸交你這樣一位朋友,君子相交淡如水,但此友情卻終生難忘!”
說完,幾人便都飛身上馬。
黑蝴蝶在馬上又朝強達爾汗道:“我們西去歸來,必來看望你。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強達爾汗道:“你們一路保重!”
黑蝴蝶等人頷首會意,便齊散韁繩,催動坐馬,繼續西去。
黑蝴蝶騎在馬上望著遠方的天空,見烏雲低壓遮沒陽光,沒有一絲微風,也沒有問閃雷聲。
感到奇怪,便說道:“咱們不能不信強達爾汗的話,為避免碰上瘋駱駝,應該快些穿過草原!
齊天柱笑道:“不就是駱駝嗎。有什麼可怕的,我不信比老虎還厲害!”
玉瑤道:“七哥,別逞能了!雖然你不在乎,但還是避免廝殺的好!”
說著,輕輕地磕下馬肚,那雪兔仰首長嘶一聲,奔馳起來。
另外三人見了,也各抽坐馬一鞭,三匹馬隨後飛也似地追上來。
四匹馬一前三後,在草上疾馳。
正在奔跑突然鄧玉瑤驚叫一聲道:“駱駝!”
說著便急勒坐騎,雪兔放慢四蹄,緩緩停下,不住噴著鼻響。
後麵的三匹馬迫了上來,見玉瑤停住不走。便也各自次住坐馬。抬頭往前一看,見一峰灰色駱駝正從遠處姍姍而來,興衝衝一邊走,一邊發出震人耳膜的嘶叫。
黑蝴蝶道:“看見了吧,這就是強達爾汗說的瘋駱駝。”
駱駝走近了些,幾人便看見它眼睛血紅,嘴裏噴吐白沫癲癲狂狂地昂著頭,高聳著山一樣的駝峰,顯得不容侵犯。
黑蝴蝶急道:“咱們還是逃吧,你沒見它眼中分明含著殺機!”
齊天柱卻好似沒聽見黑蝴蝶的話,大大咧咧地道:“我去看看它到底多厲害!”
說著,一催坐騎向著那峰駱駝迎去。
那駱駝正往前奔走,突然見一匹馬擋住去路,頓時怪叫一聲,便猛地向那馬身撲來。那馬嚇得嘶鳴一聲,向前急竄。
齊天柱正回頭看那撲來的瘋駱駝。
坐下馬這一竄,便把他從鞍上閃了下來。
幸好他雙腳脫鐙,這才實實地摔掉在草地上。
後麵的瘋駱駝見了,便疾速地一躍而上,高大的身體重重地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