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刀譜(2 / 3)

他於是盤息而坐,雙掌上下交疊,提丹田之氣運行了一周天,眩暈的感覺全無,才再次睜眼。

此時睜眼,不再感到光線刺眼。他回身想看看密室,隻見身後是一座陡峭的懸崖,哪有什麼密室?

南宮吹雨驚訝不已,起身走到峭壁前,驚疑道:“難道密室就在峭壁內?”

他見石壁上一塊狀似花朵的石頭,便伸手去拔,剛一撥動,就聽得“喀喀”聲響,身前緩緩打開一扇門,裏麵尖聲又起。

南宮吹雨目光及處,見到三個裸露的脊背,顯然是玉兒、笛兒和錦兒。

他急忙逃開,岩石緩緩合上。

南宮吹雨暗道:“密室果然在峭壁裏,這朵野花便是開啟密室的機關,我得去找些衣服來,讓她們早早出來才是。”

直到這時,南宮吹雨才開始打量置身周圍的情況。

原來這是一個峽穀,兩邊都是懸崖峭壁,除了蔥鬱的森林,更有大片大片的花草,花草的香息,沁人肺腑。

南宮吹雨奇道:“這是什麼地方,竟如此美麗?”

他遊目四顧,不見樓舍。

抬頭,隻見兩邊峭壁高聳,如刀削一般,任你輕功再好,也別想飛越。

此時陽光西斜,顯然黃昏將至。

穀底有一溪流,淙淙有聲,他探手,隻覺得泉水冰涼透骨,恰似在地宮裏遇到的冰水一般無二。

南宮吹雨心道:

從地底滲出來的水當然奇寒無比,可是在寒氣逼人的穀底,怎會長著這麼多花草。

對眼前的一切他不去細想,他隻想快些找到衣服,讓玉兒他們也能從密室出來。

他熟悉了一會周圍的地形,以免下次回來時找不到密室的所在。

然後沿著寒流,往前緩行。

走不多遠,就聽見前麵傳來“喀喀”之聲。

他連忙躲在一塊岩石背後,隻見對麵峭壁上緩緩出現一個洞口,一個女子從峭壁裏款步走出來。

幸虧南宮吹雨早料到這兩邊峭壁隱藏著許多秘密,不然,峭壁裏忽然走出一個女子,定會令他大驚失色的。

南宮吹雨躲在岩石背後,眼看著這個女人提著瓦罐到溪流裏盛滿了水,然後轉身返回。

她走到峭壁前,用手掌在一棵小樹上輕拍三下,隻聽“軋軋”三聲又響起,她閃身進去,岩壁很快恢複如初。

南宮吹雨呆了一會,未見動靜,便來到剛才女子閃身之處,朝岩壁細看,竟然連一條裂縫也看不出。

要不是他親眼看到女子出來又進去,哪會想到這裏竟暗藏密穴?

他伸手在左邊的那棵小樹上也輕拍三下,峭壁間立時打開一道門,南宮吹雨閃身進去,身後岩石緩緩合上。

南宮吹雨剛剛從地宮裏出來,此時又進了地穴,心中不由怦怦直跳,生怕這裏麵又會出現令他無法預料之事,他尋思道:

若沒有猜錯,這裏肯定是鹿老爺藏身的金水台密室了……聽吳婆說過,金水台密室機關暗布,陷阱重疊,我可得小心點。

隻見洞內點著許多蠟燭,燭光暗淡,勉強能夠看清五尺之內的東西。

於是,他施展輕功,躡手躡腳往裏麵走去。

洞很深。七拐八彎,好像永遠不會走到盡頭似的。

忽然,隻覺耳邊風聲急起。

南宮吹雨大吃一驚,本能地往左邊閃避,卻是一隻蝙蝠,從他頭頂飛掠而過。

南宮吹雨輕籲了一口氣。

往前再走幾步,暗淡的燭光不見了。

南宮吹雨在地宮裏呆了那麼久,猜想前麵定是九十度的大轉彎或是丁字形的岔口,於是摸黑往前,前麵果然是大轉彎。

往左拐彎行了片刻,眼前陡然一亮,約五十米開外,一堆篝火熊熊燃燒著。

火光映出的岩洞很大,火就在洞的中央燃燒。

火堆旁邊,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背對著南宮吹雨,由於太遠,南宮吹雨根本分不清這人是男是女。

不過,他可以肯定,這個人絕對不是剛才提著瓦罐盛水的少女。

少女呢?

她到哪裏去了?

她跟這個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正在他猜疑之際,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鹿兒,你過來。”

隨著話音,黑暗中一人走到火堆旁。

南宮吹雨心道:“原來她躲在暗處。”

隻見少女走到那人身邊,垂手而立,蒼老的聲音又道:“鹿兒,太陽有沒有下山?”

少女這時答道:“爹,還有一個時辰,太陽就要下山了。”

南宮吹雨想道:

原來他們是父女,不知這老人是不是鹿中原?

聽他叫那女子鹿兒,這老人多半是鹿中原了……這時,隻見老人轉動身子,側麵對他,他歎道:“鹿兒,今夜子時之前,他們肯定會找到這裏的。”

少女急道:“爹,那我們離開這裏。”

老人道:“鹿兒,難道還有比這更隱秘的地方麼?”

少女不語,卻在他跟前坐了下來。南宮吹雨躲在黑暗中,少女看不見他,他卻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隻見她麵孔清晰美麗,臉神卻焦急不安。

老人牽住她的手,緩緩道:“你是不是又去看過他們了?”

少女道:“她們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也許真的凍死了。”

老人道:“唉,不知她們是些什麼人。”

少女道:“那三個女的好像是最近才到十八裏鋪的三個乞丐。”

老人道:“你曾經見過她們?”

少女點頭,說道:“那是在金掌櫃的酒店裏,她們搶走了一位客人的包裹,不過,那時候她們看上去是幾個又髒又臭的無家可歸的流浪兒,可實際上,她們……”

老人道:“她們不是流浪兒,她們這樣做是有目的的?對不對?”

少女道:“她們穿在外麵的衣服是又粗又髒,可她們的貼身內衣,別說一般人家不會有,就是有錢人也不一定買得到。”

老人似乎在仔細聽,少女接著說道:“她們一定出身名門,隻不知為何要裝成乞丐。”

老人沉吟了半晌,說道:“鹿兒,她們是如何掉進金水池的?”

少女道:“她們一定是跟地宮裏的冰水一道流到金水池裏的。”

少女接著道:“隻不知她們如何進到地宮裏,卻弄不明白。”

老人道:“你確定她們都死了?”

少女道:“我把她們從金水池裏撈起來時,她們整個人又僵又硬,而且半點呼吸也沒有,我想她們是死了,便將她們放在紫岩密室裏。”

老人又輕歎一聲,說道:“你說她們出身名門,她們的家人肯定會找到這裏來的,你把她們放在紫岩宮裏也好。

“她們的屍體三年五年不會腐爛,到時候人家找上門來,我們將屍體還給人家,也好證明她們並非我們所害。”

少女道:“我也是這樣想的。”

老人忽然想到了什麼,道:“鹿兒,可是屍體若穿著衣服,衣服一爛,屍體難免會變質的。”

少女微微道:“我把她們身上的衣服全除去了。”老人緩緩點頭。

南宮吹雨想道:“原來她們一絲不掛是這麼回事………可我為什麼又穿著衣服?”

隻聽少女說道:“爹,那個年輕人的衣服我可沒脫。”

老人道:“你是說後來掉進金水池的那個年輕人?”

少女道:“是的。”

老人沉吟道:“真是奇怪,今年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掉進金水池裏?”

少女道:“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摸到地宮裏去的。

“唉,年紀輕輕就死了……他的家人和朋友一定到處找他的……”

聽了少女說得真切,南宮吹雨暗道:

這少女的心腸真好……憑她把我從金水池裏救起,我可要好好謝謝她。

老人說道:“鹿兒,你剛才又去了紫岩密室,到底為什麼?”

少女道:“爹,不瞞你說,我把那個年輕人拖進紫岩密室時,隱隱覺得他還有脈搏,所以,我再去看看,他究竟有沒有死。”

老人忙道:“你說他還有脈搏!”

少女道:“是的,不過很微弱。”

老人大聲道:“你怎麼不早說!”

少女道:“說了也沒用,剛才我去看過了,他還是一動不動,肯定是死了。”

老人搖頭道:“鹿兒,你早說就可以救他了。”

少女道:“我又不懂武功,不能運功替他禦寒,如何能救他?”

老人歎道:“鹿兒,你雖然不懂武功,體內也沒功力,但你的身體是熱的,你可以把你身上的熱量傳到他身上,他也許就不會死了。”

少女奇道:“爹,我的熱量怎能傳到他體內去?”

老人道:“隻要你們手心想對,胸腹相對,還有……唉,不說了,已整整過了一天了,就算當時有脈搏,現在也已死了。”

少女低頭道:“爹,其實我也想到過這個辦法,隻是……”

老人生氣道:“隻是什麼?”

少女道:“爹……他可是個男的,而且,他已被凍僵,他下身那個……那個……”

隻聽老人道:“鹿兒,爹不是怪你,這男女之事,實在……唉,隻是救人一命,有時就算失去什麼也是值的。”

少女忽然抬頭,在火光的映照下,她顯得臉龐紅潤,隻聽她說道:

“爹,表哥曾對我說,他絕不允許別人碰我的身體,有誰碰過,他就殺了誰。”

南宮吹雨這下可以斷定這兩人便是鹿中原父女了,他心裏歎道:

“閔公子已經背叛了他們,她們還蒙在鼓裏,那鹿小姐看上去對他情意綿綿,一直把他當成自己的如意郎君,若是他知道真相,不知要怎樣難受了……唉……”

他也不由替她歎息,同時暗罵閔公子卑鄙無恥。

這時,隻聽鹿中原說道:“鹿梅,閔生的命真的很苦,爹把你許配給他,他怪不怪爹?”

南宮吹雨這才知道鹿小姐叫鹿梅,而閔公子叫閔生。

鹿梅仰望著鹿中原,說道:“爹,表哥很早就沒有父母,要不是你收養他,表哥也許早就不在人世了,表哥經常對我說,他是將你當親生的爹看待的。”

鹿中原道:“閔兒的心意我當然知道,你們從小在一起,看你們兩小無猜,我真的很高興。”

提起童年的事,鹿梅仿佛幸福無比,她一下子埋在鹿中原的膝上,嘴裏輕聲說著什麼,南宮吹雨由於離她太遠,沒聽清。

過了一會,鹿中原說道:“鹿兒,要是你娘知道你跟閔兒成親,她一定會高興的。”

鹿梅抬頭,說道:“爹,你說我娘是因了表哥而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鹿中原沉默半晌,說道:“好,我今天就告訴你你娘的死因,你娘跟閔生的娘是一對親姐妹,閔生的娘是姐姐,你娘是妹妹。

“二十一年前,你兩歲,你表哥閔生四歲,你娘到關外去看望你姨媽,剛好碰到有強敵找你姨媽報仇。

“仇人殺了你姨父、姨媽,連四歲的閔生也不放過.

“你娘剛好趕到,便出手相救,盡管你娘殺了尋上門來的強敵,但她已受了極重的內傷,當她抱著閔生回到鹿府時已是奄奄一息……”

鹿梅道:“娘就這樣死了?”

鹿中原點頭道:“你娘回家後一直昏迷,第三天就死了,臨死之前一個字也沒對我說。”

沉默片刻,鹿中原歎道:“說起來,你娘是為了救閔生而死,我心裏一度對閔生有恨意,因為他使我失去了妻子。”

鹿梅說道:“爹,也不能這樣說。”

鹿中原道:“是的,我也知道恨閔兒是沒有道理的,但我當時確實這樣想的,直到你們漸漸長大,我看你們情投意合,看到你們在一起那麼快樂,才打消了心中的恨意。”

頓了一下,又道:“因為,我雖然失去了妻子,但因此而得到了一個女婿,俗話說,一個女婿半個兒,我卻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

“閔兒不僅待你好,而且做事穩當老練,將來一定可以繼承鹿府的家業的。”

南宮吹雨聽他們說閔公子如何如何好,心中道:

看來這閔公子年紀輕輕,行事真的老謀深算,不漏痕跡,連鹿中原也被他騙了……

隻聽鹿中原又問道:“鹿兒,你嫁給表哥真不後悔?”

鹿梅緩緩點頭,忽道:“爹,五天前表哥對我說了一句話,甚是奇怪。”

鹿中原道:“什麼話?”

鹿梅道:“表哥那天深夜敲開我的門,對我說……”

鹿中原道:“他是不是對你發了什麼誓?”

鹿梅奇道:“爹怎麼知道的?”

鹿中原笑道:“一個男人深更半夜到情人的房間裏來,除了發誓,還能做什麼。”

鹿梅道:“表哥對我說,無論今後發生什麼事,請我相信他對我是一片真心。”

鹿梅遲疑了一下,又道:“當時我就問他,今後會發生什麼事,他卻不說了。”

鹿中原道:“傻孩子,這隻是表明他對你一心一意,要你相信他,怎麼真的會有事?

“況且,真的有事,還沒發生,他怎麼可能知道。”

鹿梅道:“可是爹,當時我就有一種感覺,覺得今後真的會有事發生。”

鹿中原搖頭道:“鹿兒別胡思亂想,不會有事的。”

鹿梅道:“爹,表哥是不是擔心這三天裏……”

鹿中原打斷她的話:“鹿兒,爹一年當中這三天功力全失之事,隻有你、我、閔兒和竇管家四個人知道.

“這四個人當中,沒人會出賣我的,況且,知道這個密室的也隻多了個吳婆而已,她已經跟隨我二十五年,對她我是絕對放心的。”

鹿梅道:“那夜表哥臨走時對我說,不久前諸葛山莊滅了紫霞山莊,說不定什麼時候會來找我們的麻煩,他要我們小心一點。”

鹿中原笑道:“閔兒擔心不無道理,但隻要今天一過,我功力恢複,就不怕任何人來找麻煩。”

鹿梅道:“爹現在感覺怎樣?”

鹿中原道:“離子夜大概還有三個多時辰,現在不可能有所恢複的。”

鹿梅歎了口氣,道:“要是諸葛山莊的人現在找到這裏,可怎麼辦?”

她說著站了起來,焦急道:“表哥和竇管家怎麼還不來,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她在火堆旁走了幾步,轉身道:“爹,都怪你平日不教我武功,不然,要是有人闖進來,我也可以幫你抵擋一陣。”

鹿中原笑著道:“鹿兒,你還是坐下吧,這個密室極其隱秘,沒人指引,絕對找不到的,除非真的有人要出賣我。”

這句話也許是無意說出,鹿中原卻悚然一驚,因為,真的有人出賣他,那他隻有死路一條。

鹿梅似乎也明白了事情的嚴重,說道:“爹,表哥他們現在還不來,肯定是出事了。”

鹿中原也站了起來,他身材高大,比鹿梅高出一大截,火光裏,他的影子長長的。

南宮吹雨尋思道:“到現在他們還蒙在鼓裏,可要想辦法幫幫他們才對……可是,怎麼幫呢?她們會相信我的話嗎?”

他環顧洞裏,空蕩蕩的大洞沒別的人,看來隻有他們兩個人。

篝火燃燒,火光的四周是無盡的黑暗。不知黑暗中還有隱藏著什麼。

南宮吹雨又想:說不定黑暗中還有藏著高手,隻是我看不見而已……或許,那閔公子早已串通好諸葛山莊的高手潛伏其中,伺機而動……想到這裏,南宮吹雨覺得手心冷汗沁出。

他雖然沒見過閔公子的人,但對他的手段,卻是有些害怕了。

他躲在黑暗處,不知該不該現身。

這時,隻聽鹿中原說道:“鹿兒,如果真的有人出賣我,你想會是誰呢?”

鹿梅低頭不語。

鹿中原道:“鹿兒不說話,是不是說不相信有人會出賣爹?”

鹿梅點頭。鹿老爺歎道:“我也是這樣希望的,可是,有人真的要背叛我。”

鹿梅驚道:“爹,你說什麼!”

鹿中原緩緩道:“我說真的有人要背叛我。”

鹿梅望著鹿中原,幾乎連說話的勇氣也沒有了:“爹,怎麼會這樣?”

鹿中原又坐回椅中,道:“鹿兒,爹從前天一到這裏,便坐著沒有站起來,爹一直在想一件事。”

鹿梅道:“什麼事?”鹿中原此時又轉身,臉朝向南宮吹雨。

“隻見他麵龐消瘦,頷下的胡須已經銀白。

鹿中原說道:“來這裏之前,爹曾收到一張帖子。”

“帖子?”鹿梅奇道:“什麼帖子?”

鹿中原道:“帖子上說,要我三天之內將鹿家的逐鹿刀法交出,不然,他們會殺光十八裏鋪所有的人。

“顯然,送帖子的人已經知道我這三天之內功力全失,無力保護十八裏鋪任何一個人。”

鹿梅道:“這人的手段好卑鄙,居然要殺十八裏鋪無辜的人。”

鹿中原道:“若是有人要殺我,我絕不會皺一下眉頭,任何人也別想打逐鹿刀法的主意!

“可是,我曾在慈岩寺菩薩麵前發過誓,隻要我鹿中原活著一天,就不會讓十八裏鋪的百姓因我而流血的。”

鹿梅默默道:“爹的心意我知道,梅花莊雖然是江湖上四大名莊之一,可爹卻從不讓它名揚江湖,為的就是要避開江湖紛爭,因為一有紛爭,就會有殺戮,有殺戮就會流血成河。”

鹿中原望著女兒,表情變得沉鬱,說道:“鹿兒,你知道爹為什麼會花那麼多錢將十八鋪的大街小巷鋪上青石,又在鎮外築堤圍湖,讓這裏變作天堂一般美麗?”

鹿梅道:“那是因為爹心地好的緣故。”

鹿中原搖頭道:“爹這一輩子雖沒做過愧對良心的事,但是要我對一些毫不相幹的人這麼做,我還是做不到的。”

鹿梅驚訝道:“難道十八裏鋪真的跟鹿府有關?”

鹿中原長長歎了口氣,說道:“鹿兒,你要記住,就算咱們鹿家的人死得一個不剩,也絕不能讓十八裏鋪的百姓受到威脅和傷害。”

南宮吹雨在黑暗中聽得莫名其妙:難道鹿府跟十八裏鋪有著非凡的幹係?隻聽鹿梅問道:“那是為什麼?”

鹿中原招招手,示意鹿梅在他跟前坐下,沉默了一會,又說道:

“鹿兒,爹今天說的話,你一定要記住。”

他見鹿梅點過頭,才接道:“唐朝有一個威名赫赫的邊關大帥鹿定寇,他就是我們鹿家的祖先。

“據說他膂力無比,力舉千斤,他的手下有精兵十萬,祖先屢次領兵出征,無論是內憂還是外患,隻要他出馬,賊寇便望風而逃,所以,有人便叫祖先為鹿定寇。

“祖先忠心為國,最後卻被奸人所害,貶為庶民,就定居在現在的鹿府。

“奸人還不罷休,重金收買江湖敗類前來刺殺祖先,欲除之而後快……”

鹿梅緊張道:“後來呢?奸人的陰謀有沒有得逞?”

鹿中原微微道:“奸人的陰謀當然沒有得逞……盡管當時祖先已年老體衰,根本沒有當年的神勇,而且跟他在一起的也隻有七八個同樣是年老多病跟隨他幾十年的隨從。

“可是,奸人收買的大批殺手卻始終沒有能殺了祖先……別說殺祖先,那些殺手甚至連鹿府也無法接近……”

鹿中原微微抬頭,顯得非常驕傲。

鹿梅不解道:“爹,這是怎麼回事?”

鹿中原道:“開始的時候,這根本就是一個謎,因為,那些殺手進入鹿府十八裏的範圍,就會莫名其妙地死去。

“奸人很害怕,以為祖先有一種神奇的力量,這股力量一日不除,奸人便一夜難眠。

“奸人有的是錢,雖然他們用這些非法所得的錢收買更多的殺手,可無論是十個,二十個,還是一百個殺手同時去殺祖先,還是不能如願……

“再說祖先在鹿府定居以後,他算準奸人不會放過他,但過了半年,還是毫無動靜。

“祖先覺得奇怪,於是便叫一個最年輕的隨從喬裝打扮,四處探聽。

“最後才知道,不是奸人改惡從善,而是奸人收買的殺手都在鹿府十八裏範圍內被人所殺……”

鹿梅道:“那是誰在幫祖先?”

鹿中原道:“祖先乃是何等聰明之人,他一聽隨從的報告,就知道是誰在暗中保護他了。”

鹿梅急道:“究竟是誰?”

鹿中原道:“原來,幫祖先的是他昔日的手下將士。

“祖先平日極其愛護將士,將士們聽說老帥遭誣陷被貶為庶民,就知道奸人絕不會善罷甘休,於是成百上千的士兵們紛紛離開了軍營,在鹿府周圍布成一張看不見的網以保護老帥……

“他們或扮成商人,或扮成乞丐,或在鹿府周圍自製木屋居住下來……那些殺手果然無法接近鹿府,更別想動祖先一根毫毛……”

鹿梅喜道:“這叫做善有善報。”

鹿中原點頭道:“那些士兵平日都受過祖先的恩澤,如今為了祖先的安危,他們居然舍得拋家別子,有的幹脆將妻兒老少都接來,世代定居於此,發誓要保護祖先的世世代代的安危……

“殺手不斷地從四麵八方趕來,保護祖先的士兵越來越少……

“奸人的代價是沉重的,他們終於在不安和驚恐中死去,而此時,保護祖先的也隻剩下離鹿府僅半裏之遙的一個無名小村裏的八位將士……

“後來,這個小村就叫做十八裏鋪。鹿府就因為有了這最後一道防線而免遭滅頂之災……

“從此,鹿家代代相傳,十八裏鋪的將士們也娶娶生子,世代繁衍……

“祖先曾傳下一條遺訓:就是鹿家的人可以全部死光,十八裏鋪的百姓絕不能損傷一人,這是祖先叫我們銘記恩情,以德報德……”

話落,隻剩火柴輕微的劈啪聲。

南宮吹雨心裏歎道:“沒想到十八裏鋪與鹿府竟有如此深的淵源,難怪竇管家曾說,鹿老爺寧願交出刀譜,也不願十八裏鋪一人因他而死,如此看來,這是真的。”

接著又想:“鹿老爺這樣做乃是大義之舉,沒有違背祖先以德報德的遺訓,可是閔公子和竇管家他們二人卻是以怨報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