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曆可根本未發現猴子死了,兀自親熱地說著什麼。
南宮吹雨從他懷裏抱過猴子,說道:“前輩,阿美已經很累了,讓它睡一會吧。”
霜曆不知猴子已死,醒悟道:“對,阿美很累了,應該讓它睡一覺的。”
接著又道:“來,讓我抱它去睡。”
“不,還是我來吧。”南宮吹雨說著起身,他不想讓他知道阿美已經死了。
盡管他遲早會知道這個事實,但南宮吹雨想多瞞他一會兒。
南宮吹雨把猴子放在霜曆指定的一個角落,回到霜曆身邊坐下。
霜曆笑著對南宮吹雨道:“阿美每天都睡那個地方的,像人一樣,隻有熟悉的地方才會睡得香。”
南宮吹雨答道:“是啊,是啊。”不讓悲傷流露出來。
南宮吹雨坐下,霜曆道:“南宮大俠,明日你一定要戰勝潛龍,才對得起阿美的。”
南宮吹雨心裏有些亂,但嘴裏卻應道:“對啊,對啊。”
他把包裹打開,放在地上。對霜曆道:“前輩魚片很好吃,不騙你的,嚐一嚐吧。”
霜曆搖頭,顯然又想起了日夜牽掛的女兒,默然不語。
南宮吹雨知他心中所想,不去觸他痛處,自個兒吃著魚片。
霜曆問道:“你跟潛龍有殺父之仇嗎?”
南宮吹雨點頭。
霜曆便又不語。
他原來還想勸他放棄找潛龍報仇,可是殺父之仇卻是不能不報的。
南宮吹雨此時見霜曆似是老了許多,鬆明閃爍,馬上就要燒盡了。
南宮吹雨想去換一根,霜曆說:“算了吧。”
不久,鬆明滅了,洞漆黑一片。
隻聽霜曆歎道:“開始,我也是點鬆明過夜,後來慢慢的熟悉了這個山洞,也習慣了黑暗,這些留下來的鬆明一直未用。”
頓了頓,霜曆又說道:“我發現,在黑暗中時間過得更快,當我把以前的一些事想一遍,天就亮了。”
南宮吹雨道:“有這麼多事好想嗎?”
“有。”霜曆道:“幾十年的經曆豈是幾個夜晚能想完的,再說,有些事今夜想不起,明晚卻想起來了,有時候,一件事情就能讓人想幾個晚上。”
黑暗中,霜曆又說道:“譬如吧,有一年我到大山裏去打獵,遇到一隻小白兔被一頭大灰狼追趕,我一刀砍死了大灰狼,那隻小白兔躲進了草叢……你知道嗎,這隻小白兔原來是阿紫的。
“你當然不知道,阿紫就是我後來的妻子,也是霜葉紅姐妹的母親……阿紫的父親也是獵手,我們見了麵,他就把阿紫許配給我。
“可是,我跟阿紫成親後的第三天,阿紫的父親就掉到懸崖裏摔死了。
“阿紫很傷心,當然我也很傷心,我們到穀底去尋屍體,卻隻發現一堆骨頭,他的肉早已被野獸吃光了。”
南宮吹雨聽著,不禁打了個寒顫,不由問道:“後來呢?”
霜曆道:“後來,我跟阿紫在另外一座山裏搭了一間草房。
“阿紫不僅漂亮,而且善解人意,她給我的幸福可以填滿任何一座大峽穀……一年後,我們有了兩個女兒,她們是一對雙胞胎,你已經見過她們,生下來時,正是秋天,滿山是紅紅的楓葉,於是,阿紫就把女兒取名為霜葉紅、霜葉白。
“阿紫是一個好妻子,好母親,自從有了女兒後,我們的生活充滿了歡樂,可是……不幸還是發生了。
“有一回,阿紫到後山去拔草藥,因為女兒胃口大,阿紫擔心自己的奶水不夠,想找些草藥來煎了吃,以便化奶。
“就是那一天,阿紫再也沒有回來。”
南宮吹雨道:“怎麼了?為什麼沒有回來?”
霜曆靜靜道:“本來,阿紫已經采好了藥,在回家的路上,她發現一處懸崖上有我最愛吃的果子,於是不顧危險的去摘,結果腳下一滑,摔下懸崖,死了。”
霜曆說得很平靜,這件事,他肯定已經想了千遍萬遍,不然是做不到這麼平靜的,隻聽他接道:“這一年阿紫二十五歲,我的女兒才三歲。
“我把阿紫埋在後山唯一的一簇竹叢旁邊,我知道她喜歡竹子,她經常對我說,竹子可以讓她想起藍藍的天和青青的流水……”
南宮吹雨聽著聽著,忽然覺得腹中又有熱氣翻湧,頓時周身脹痛起來。
他知道這是吃火焰果的緣故,於是定心靜氣,目觀鼻,鼻觀心,一掌在胸,一掌在腹,開始導氣歸元。
人有三陰三陽,兩手足各行六脈,合稱十二經脈,這便是手太陽肺經、手陽明大腸經、足陽明胃經、足太陽脾經,手少陰心經,手太陽小腸經,足太陽膀胱經、足少陰腎經、手厥陰心包絡經、手少陽三焦經、足少陽膽經、足厥陽肝經。
這六陰六陽十二脈,融會貫通,周流不息。
另外還有任、督兩脈,督脈乃所有陽脈之海,而任脈則是所有陰脈之海。
陰陽相生,血氣流行,因而可以隨心所欲。
南宮吹雨在心裏默念十二經脈訣:
手太陰肺中焦生,下絡大腸出憤門。
上隔屬肺從肺係,係橫出腋肘中行。
肘臂寸口生魚際,大指內側爪甲根。
支絡還從腕內出,接指屬陽明經……
奇經八脈中,任督內脈最為重要。
南宮吹雨吃了兩個火焰果,體力功力不絕而增,幸而他懂得奇經八脈運行之道,將湧動熱浪緩緩歸於陰陽兩海。
任督兩脈名為海,自當可蘊含無盡功力,南宮吹雨不知自己須臾間已得了十年以上功力。
不過,若非他懂得運氣調息之法,恐怕也如霜曆一般,會變得燥熱不已。
南宮吹雨馬上進入忘我境界,不知不覺兩個時辰已過。
待他覺得胸中已無任何翻湧之氣,遂睜眼,洞裏仍是漆黑一片。
側耳聽,身靠岩石,想道:
高山之上,深穀之中,夜半三更應是寒意最濃時,自己怎不覺寒冷?
難道火焰果真有神奇功效助他抵禦徹骨寒流?
想到猴子為摘果而死,心中不免又悲傷起來……
明日一早,他將離開這裏前往玉指峰,霜曆從此又變得孤零零一人,若是換了他,他可以精研劍術,也可以自創武功,讓生命在不知不覺間消失,而霜曆,卻隻能終日沉浸在對往事的追憶當中,往事將他鞭撻得遍體鱗傷……
他忽然想起霜曆剛才說過的話:
那人不讓我們父女相見,當中定有陰謀……南宮吹雨也覺得其中有陰謀,可是這陰謀究竟是什麼?
為什麼那人要選擇與世無爭的霜家?
霜曆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我們從不與人交往,江湖紛爭更是離我們很遠,我們根本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這是一個圈套……這是怎樣的一個圈套呢?
南宮吹雨又想起霜葉紅和霜葉白,如今回想起來,他與她們相遇的經過其實還有許多破綻:
比如她們說從小布達拉宮裏逃出來,可始終沒有說出巢穴的所在之處……比如那婦人在他中毒之後為什麼不殺了他?
再比如霜葉白半夜回來,怎麼會找不到自己的家……她們分明是有意在欺騙他,她們為什麼要欺騙他?
難道她們也是迫於無奈?
脅迫她們的又是誰呢?
一連串的問題在南宮吹雨的腦子裏不住地糾纏,令他頭腦發脹。
南宮吹雨茫然道:
罷了罷了!別想那麼多,還是想想如何對付潛龍吧!
他的心緒漸漸的平息下來,將那“斜風劍法”一招一式在胸中演練起來……
四周極靜。
除了霜曆均勻的呼吸,南宮吹雨仿佛聽到了深穀裏流水的聲音。
忽然,他聽到洞裏還有另一種聲音。這聲音,仿佛離他很近,也仿佛存在了很久,可他剛剛才發覺。
南宮吹雨以為是霜曆在睡夢中手腳不知不覺發出來,但仔細聽又不像。
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絕不可能一直在動。
然而洞裏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過了一會,響聲還是不停。
南宮吹雨於是從懷裏摸出火刀火石,劃亮一看,不覺一聲驚呼:
原來地上竟有數條蛇在蠕動,有一條正爬在霜曆的腿上!
南宮吹雨不及細想,一掌拍向霜曆後腿上的那條蛇。
群蛇乍一聽到南宮吹雨的叫聲及火光,四射逃去。
那條在霜曆腿上的蛇,盡管被他一掌擊中,但由於南宮吹雨怕傷了霜曆,沒敢用多大力道,那蛇在地上滾了幾下,還是不見了。
霜曆被南宮吹雨驚醒了,一看,見南宮吹雨已點燃一根鬆明,滿臉驚恐,於是問道:
“南宮大俠,發生什麼事了?”
南宮吹雨驚魂稍定,說道:“前輩,剛才我看到好些蛇在這裏。”
“什麼?”
霜曆似是極怕毒蛇,一聽有蛇,忙一躍跳了起來,叫道:“蛇在哪裏!蛇在哪裏!”
南宮吹雨道:“已經被我嚇跑了。”
霜曆兀自在牆角邊尋找。
南宮吹雨笑道:“前輩,剛才我見一條蛇正在你腿上哩!”
霜曆一聽,又嚇得雙腳亂跳起來。
忽然,霜曆腿一軟,一屁股跌在地上,嘴裏不覺“啊呦”叫了一聲。
“怎麼啦!”南宮吹雨連忙蹲下,關切道:“前輩……”
南宮吹雨的手裏舉著鬆明,一蹲身,看到霜曆的腿上有一個小黑包,驚道:
“你是不是被蛇咬了!”
霜曆低頭看,見小黑包正慢慢擴散,用手一摸,卻是不痛不癢,紅紅的臉立時“刷”的一下變白,顫聲道:“這……真的是被毒蛇咬了。”
南宮吹雨聞言,疾伸右手中指食指,在黑包周圍點了七下,七處穴道封住,以防毒蛇隨血液流遍全身。
可是,那黑包還是在不斷擴大。
顯然,封住穴道已經沒有用。
南宮吹雨無計可施,問道:“前輩,有沒有別的不適反應?”
霜曆搖搖頭,他想重新站起來,右腿卻如癱了一般。
剛才還可自由縱跳,須臾間腿已癱瘓,可見蛇毒劇烈程度。
南宮吹雨見了,不覺駭然。他將鬆明插在石縫裏,盤膝坐下,雙掌粘住霜曆胸口,欲助他逼毒。
然而,霜曆毫不知道理氣疏血之道,再加上他由於吃了許多火焰果,體內力道渾厚,南宮吹雨的功力竟然無法進入,隻得另想辦法。
南宮吹雨略思片刻,將丹田陽剛之氣聚於右手食指,“嗤”一聲,點中中他督脈“陽關穴”以及任脈“神闋穴”,按理,隻要這兩大要穴被封,全身一切氣血周流不暢,蛇毒自然會阻滯不上,難以攻心。
這樣,南宮吹雨再行慢慢逼毒,總不致霜曆會中毒而死。
可惜,南宮吹雨這一招還是不能阻止蛇毒擴散,上至大腿根部,下至膝膕,霜曆的一條大腿已經變成了黑色。
南宮吹雨又驚又急,口中喃喃道:
這是什麼蛇?竟這般歹毒?
霜曆這時反倒鎮靜了,他見腿上黑色不住漫延,但卻絲毫沒有痛感,想道:
也許並非被毒蛇咬去,而是又有什麼奇遇要在我身上發生……這樣想著,霜曆對南宮吹雨道:“南宮大俠,不知霜葉紅給你的魚片還有沒有,我想嚐嚐?”
“有!有!”
南宮吹雨記得包裹裏還剩下許多魚片,於是便去拿。
可是,他翻開包裹,裏麵卻空空如也,剩下的魚片連一絲粉末沒有。
不由呆住了,喃喃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霜曆見南宮吹雨呆住不動,以為被他吃完了,說道:“沒有就算了。”
南宮吹雨道:“明明還有許多的,怎麼會不見了呢?”
忽然,他想起剛才群蛇就在包裹上麵,恍然道:“原來是蛇偷吃了我的魚片。”
南宮吹雨的呢喃不啻是一聲驚雷,他失聲道:“什麼?魚片被蛇吃了!”
南宮吹雨見霜曆這副樣子,不安道:
“是的,前輩,都怪我沒有藏好魚片,才讓蛇給……”
霜曆打斷他的話,吼道:“別說了!”
南宮吹雨見霜曆突然震怒,以為是吃不到女兒的魚片的緣故,抱歉道:
“前輩,我不是有意的。”
霜曆這時仰天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這是天意!難道真的是天意!”
南宮吹雨怔怔地望著霜曆,不知該說什麼。
霜曆手扶著已經變黑的大腿,淒然道:“沒想到我真的會死在虺蛇手上。”
“虺蛇?”
南宮吹雨從未聽說過有這種蛇,怔怔道:“虺蛇是什麼樣的蛇?”
霜曆茫然道:“虺蛇是一種奇毒無比的毒蛇,人一旦被咬,任何解藥也難以救治。”
霜曆說著,緩緩講述這樣一件事情:
那是他剛剛遇到阿紫不久,那時候他跟阿紫和阿紫的父親住在一起。
有一次,阿紫知道他要到大山裏幾天才能回來,便給他準備了許多幹糧,其中有幾條曬幹的魚片。
阿紫的父親見了,把阿紫罵了一通,並把魚幹丟掉了。
後來他才從阿紫父親的嘴裏得知深山裏有一種毒蛇叫虺蛇,虺蛇藏在地底很深的地方,它奇毒無比,而且,沒有眼睛,因此從不輕易到地麵上來,人們很少看到它們,不過虺蛇最喜歡吃魚。
阿紫的父親告訴霜曆,今後進山打獵,絕不可以帶魚片在身上,以免被虺蛇跟上。
阿紫的父親還說,隻要被虺蛇咬去,人隻有一死……這件事已過去二十幾年,霜曆本來早就忘記了,想不到今天他果然被虺蛇咬了。
霜曆說完,淒然望著自腿間不住擴散的毒蛇,對南宮吹雨道:
“南宮大俠,今日我雖然因你而死,但我還是覺得,我們乃是有緣之人,你說對不對?”
南宮吹雨悲傷地點頭。霜曆又道:
“既然我們有緣,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答應?”
南宮吹雨不知道霜曆何事求他,但他已然先點了頭。
霜曆道:“老實說,你喜不喜歡我女兒?”
南宮吹雨一愣,他沒想到霜曆會問這樣一個問題,不由遲疑道:“前輩……”
霜曆見南宮吹雨說話吞吞吐吐,說道:“如果你心中已有所愛,我便不說了。”
其實,霜曆就算接下去的話不說出來,南宮吹雨也猜到了他要表達的是什麼意思。他不吭聲。
霜曆歎道:“其實,我的意思你猜到了,我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可是,我是她們的父親,總是放心不下……”
南宮吹雨仍不吭聲。
霜曆這時臉神已大不一樣,顯然他已感到了痛楚。
他說話有些吃力:“南宮大俠,如果你另有所愛,希望你能將我女兒送到蕭九那裏,他是我一生中唯一的朋友。”
南宮吹雨道:“蕭九是誰?他在哪裏?”
霜曆道:“我隻知道他叫蕭九,他在江湖上也是居無定所的。”
南宮吹雨道:“怎樣才能找到他?”
霜曆微微道:“我怎麼知道怎樣找他,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他的。”
南宮吹雨道:“找到他又怎樣?”
霜曆緩緩道:“他答應要幫我一次忙的,我一直沒去找他。
“你找到蕭九後,就把我女兒交給他,叫他……”說到這裏,忽然陣痛傳來,令他話不成聲。
南宮吹雨急道:“叫他做什麼?”
霜曆忍住痛,咬牙道:“叫他給我女兒幸福。”
南宮吹雨又一呆,隻聽霜曆接著說道:“我這裏有一塊玉珮,是蕭九……當初給我……你帶上它,蕭九……不會不相信的。”
說著,從那幾張遮醜的樹葉下拿出一片玉來。
火光裏,隻見玉石玲瓏剔透,晶瑩亮滑。
霜曆把它交到南宮吹雨手中,吃力道:
“千萬不可丟了它,沒有它,蕭九是不會幫我女兒的。”
南宮吹雨接過玉石,仔細一看,乃是僅兩寸見方,中間雕著一個圖案,不像鳥,也不像獸。
南宮吹雨見玉石並沒有特別之處,便將它放入懷中。
霜曆見南宮吹雨收了玉石,這才放心。
南宮吹雨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前輩,剛才你說叫蕭九做什麼?”
霜曆此時額頭有汗珠滾落,他的整個下腹變成了黑色,他竭力裝出鎮定的樣子,說道:“叫蕭九給我女兒幸福。”
他怕南宮吹雨再問,又接著說道:“人的一生,但求幸福兩個字,蕭九能給我女兒幸福我也就滿足了。”
說完這句話,霜曆連連咳嗽,“哇”的吐出一口血。
血噴在岩壁上,他那亂糟糟的胡子上也一片鮮紅。
南宮吹雨本想說:“蕭九一定能給你女兒幸福嗎?”
可是見到他這般慘狀,便忍住不說了。
他站在一旁,卻幫不上半點忙。
霜曆忽抬頭,對南宮吹雨道:“南宮大俠,把阿美抱來我看看好不好?”
南宮吹雨道:“前輩,阿美還在熟睡,就……”
他還想騙他。
霜曆淒淒道:“不要騙我了,我知道阿美已經死了。”
南宮吹雨呆了半晌,轉身,將已經僵硬的猴子抱過來,放在他懷裏。
霜曆用手撫著猴子全身,他的身軀不由也顫抖起來,隻聽他說道:
“阿美,我們是好朋友,好兄弟,是不是?……
“這半年來,你為我做了那麼多事,給我采了那麼多好吃的果子,我卻沒替你做過一件事,還要對你呼來喝去叫你采火焰果,因此才惹下大禍……
“不過,阿美,南宮大俠是個好人,幫助他是應該的……
“他還要幫助我的女兒,看在這點分上,你就原諒我吧……”
霜曆撫著猴子,連連吐血,鮮血灑在猴子的身上。
他身形晃動,顯然就要倒下……
南宮吹雨看到,他的胸口也開始變黑……
霜曆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隻聽他對猴子說道:“阿美,你等著吧……我很快就來了,我們在陽間是好兄弟……在陰間……仍是好……兄弟……”
後麵幾個字南宮吹雨也聽不清楚,他的悲傷無法掩蓋,眼眶裏噙滿了淚水。
牆上的鬆明馬上就要燃盡,南宮吹雨不想去換一根,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霜曆,他什麼也不想,隻想霜曆能多活一會。
然而,蛇毒攻心,霜曆原本紅通通的臉變得灰暗,他滿身結實的肌肉仿佛忽然間變得鬆軟幹癟,像是有無數雙手將肌肉從他身上抽走……
他撫著猴子的手也停住了,手臂已經變成了黑色,像是燒焦了一般……
忽然,霜曆暗淡的眼神放射光彩,他望著南宮吹雨,聲音清晰地說道:“我沒有忘記答應過你的事情,明日一早,你到絕壁上,朝東看,當第一縷陽光照過來時你就會發現有一座山峰比別的山更高,那就是玉指峰……
“記住,隻有太陽出來的一瞬間,才能看出哪一座山峰最高……”
說話聲戛然而止。
南宮吹雨的淚水終於湧了出來。
他已經忘了霜曆曾答應過的事情,可他卻牢牢記著……這時,鬆明也燃盡了,火光跳了三下,“噗”的一聲輕響,眼前又漆黑一片……
天空剛剛發白,南宮吹雨就來到絕壁上,麵向東方,凝神注視著隱藏在雲海裏的十幾座山峰。
他記得霜曆的話,要在第一縷陽光裏找到玉指峰。
漸漸的,天色變得清朗,東方似有紅光噴薄而出。
可是,前麵那些山峰看起來卻一樣的高,根本分不清哪座是最高峰。
南宮吹雨屏住呼吸,生怕第一縷陽光在自己的呼吸之間被錯過!
天越來越亮,山峰顯得那麼清晰,仿佛就在他眼前。
他竭力想發現它們當中最高的那一座,卻無能為力。
終於,陽光從很遠很遠的火海裏直直的射了過來,就像是一柄刀,劈開重重雲層,雲散開,而刀卻收不住,一直砍過來,砍過前麵想攔住它的山峰,最後砍在南宮吹雨的眼睛上……
就在陽光砍在他眼睛的一刹那,南宮吹雨笑了,他終於看清了那麼多山峰中他所要尋找的玉指峰!
他想大喊一聲,嘴巴動了動,喉嚨裏卻什麼聲音也沒有……他就像一隻鳥,朝玉指峰飛去。
僅僅兩個時辰後,南宮吹雨已經站在玉指峰上。現在他相信了霜曆的話,火焰果確實令他功力大增,那些擋住去路的斷崖和絕壁,根本改變不了他的速度,對於戰勝潛龍,南宮吹雨信心大增。
站在玉指峰上,南宮吹雨遙望四周,早晨看起來一般高的群峰,此時都是清清楚楚,一覽無遺,玉指山十八座山峰,確實是玉指峰最高。
玉指峰上白雪皚皚,陽光下,白雪銀光閃閃,成了晶瑩剔透的白玉。
南宮吹雨抬頭,見峰頂有巨石聳立,一柱衝開,險峻雄奇,真乃名副其實的玉指峰!
南宮吹雨因吃了三個火焰果,不僅平添了十數年功力,而且體力無形中增加了禦寒功能,因此,盡管是在高原上的高山之巔,又在冰天雪地裏,他卻絲毫也不覺得寒冷。
他輕輕飄掠,兩個起落,已經到了巨石跟前。仰頭,石柱筆直,看不見石柱上有沒有人。
南宮吹雨心想:
潛龍啊潛龍,就算你躲在上麵,我也要與你一戰!
想罷,正要發話,隻聽空中飄來聲音:“下麵可是高家莊南宮吹雨?”
聲音渾厚,從高處下來,卻絲毫不散,顯然,此人的內力非同一般,不知他是否就是傳言中的潛龍。
南宮吹雨不甘示弱,中氣充沛地答道:“正是。”
上麵的又道:“很好。”
南宮吹雨道:“是你下來還是我上來?”
上麵不說話了。
南宮吹雨道:“既然你不想下來,那就我上來吧。”
正想一躍而上,隻聽上麵說道:“且慢!”
接著又道:“請你轉到石柱的左邊去。”
南宮吹雨不知那人搞什麼鬼,但還是依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