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鐵骨錚錚群小暈(3 / 3)

言伯起怒道:“你胡說什麼?”

言馨玉恃仗外公寵愛,並不怎樣怕父親,賠笑道:

“這可是我們都看到和聽到的,又不是我說什麼。”

又對冰歆如笑道:“妹子,你可找了個好郎君哪,隻是太費心勞神了,總得看著。”

鄭敬之怒道:“住口。”

言馨玉見外公臉色陰沉似水,不敢再出言頂撞,悻悻地住了嘴。

左丘明回頭向冰歆如望去,冰歆如隻是平靜地對他一笑,左丘明登即心氣平和,尋思道:

“歆如都能深信我,這些人的肆言汙蔑不攻自破,我又何必與他們動氣,更無需出手相對,沒的辱沒了自己的身份。

“言念及此,又退了回來,冰歆如從後麵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那兩人過了十幾招,驀然分開,那文士打扮的人道:

“仁兄,你我二人棋逢對手,將遇良材,看來三五千招是分不出勝負了,這可如何是好?”

後麵幾十人齊聲大喊:“打下去呀,接著打,鬥上他三天三夜再說。”

後來那人哭喪著臉道:“分不出勝負又能怎樣辦,若是什麼東西咱們可以一家一半,可他也不是什麼東西呀。”

那文士打扮的人道:“是啊,他根本就不是東西,這可怎麼辦。”

眾人均知這兩人是在繞著彎罵左丘明,但見左丘明隻是微笑不語,一絲火氣也無,俱是不解他今日何以涵養如此之好。

鄭敬之見這起人鬧的越發不像了,左丘明不出頭,自己也隻好先將這些人打發了再說,正待出言,忽聽半空中霹靂也似的一聲大吼:

“兀那兩個王八羔子,老子看看你們是什麼東西。”

話音未落,卻見一人從人群後大步跨出來,兩手一伸,已然抓住那兩人脖頸,若提小雞般提在半空。

人群中登時群相聳動,不少人失聲道:“鐵丐。”

更有人麵色如土,矮下身來,惟恐被看到。

左丘明也是一驚,笑道:“魯前輩,你怎麼也到這兒來了?”

魯有朋大聲道:“左丘公子,待會兒再跟你見禮,我先把這兩個不是東西的東西變成是東西的不是東西。”

說著把兩人向地上一摜,兩人登時頭下腳上,被砸了個倒栽蔥,立時腦中鍾鼓齊鳴,灰塵滿麵,口鼻俱震出血來。

眾人聽他說的顛三倒四,全然不通,卻無人敢笑,再看他這份手勁,更是驚的咋舌不止。

有一些人已打定主意準備腳底抹油了。

鄭敬之笑道:“鐵丐兄,俠蹤何時到的湘西?”

魯有朋把那兩人又提在手上,大步走過來道:“鄭老爺子,你別怕,我不是找你要錢來了,我是找左丘公子來了。”

那群惡少中有一尖酸刻薄的人笑道:“是你妹子還是姐姐被左丘明騙上手了?”

魯有朋赫然回首,怒道:“是誰在噴糞,給老子站出來。”

那人本來躲在人群中也就沒事了,可他一見魯有朋凶神惡煞般的樣子,嚇得一抖韁繩,夾馬便逃。

魯有朋飛身過去,兩個起落已然追上,雙手抓住馬尾,硬生生把馬倒拉了回來,那馬吃痛,拚命揚著四蹄向前掙脫,卻怎禁魯有朋神力驚人。

魯有朋伸手去抓馬背上那人,那人唬得亡魂皆冒,隻是死命抱著馬頸不肯撒手,魯有朋拉了兩下沒拉動,惱得性起,大喝一聲,抓住馬頸,連人帶馬扳翻過來。

那人被馬重重壓在地上,胸口一窒,幾欲氣閉,兩手自然鬆了,那馬尾巴早被魯有朋拉得火燒火燎的痛,一得自由,四蹄一翻已立了過來,長嘶一聲,跑得沒影了。

魯有朋把地上那人當胸抓起,但見此人麵如土色,兩眼盡是恐懼乞哀之色,上下牙齒不住地碰撞有聲身子更瑟縮成一團。

左丘明道:“魯前輩,饒過他吧。”

魯有朋道:“死罪可恕,活罪難饒。”

一拳擊在那人麵門上,喀喇喇一陣響,那人鼻塌嘴豁,十幾枚牙齒崩散出去。

魯有朋哈哈大笑道:“我叫你口齒輕薄,先打你個滿地找牙。”

胸中怒氣一出,把那人如扔小雞般拋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那幾十個惡少見勢不妙,紛紛想開溜,還未動步,魯有朋大喝道:

“騎在馬上的兔崽子們,都給老子滾下來,坐在地上。

“哪一個想逃,就看看是你的馬快還是老子的腳快。”

真是人怕惡人,那些惡少們明知自己騎的雖不是日行千裏,夜行八百的赤兔,但要日行五百,夜行三百也是勉強做得到的,偏生無一人敢跟他比試。

一個個乖乖地溜下馬來,坐在地上,兩眼望地,雙手扶膝,要多老實有多老實,別說出聲,連放個屁都不敢,惟恐惹惱了這位太歲。

魯有朋又過來把已被他整治得七死八活的兩人提起來,那兩人隻道他要故技重施,隻唬得魂也沒了,氣息奄奄,瞑目待斃。

左丘明心中不忍,笑道:“前輩,這兩人就饒過他們了吧。”

魯有朋道:“你說饒便饒,隻是我得先問問他們。”

說著瞪圓雙眼問那文士打扮的人道:“你可叫賈斯文?”

那人話也說不出來,隻是點頭。

魯有朋又問道:“你老子乃是一根獨苗,你從何處得來個姑母?”

賈斯文道:“是小的編的。”

魯有朋大喝道:“為什麼?”

賈斯文急道:“大爺,您饒過小的吧,這不關小的事,是崆峒蔣大哥央及我們,說是要為萬馬堂鄭老爺子出口惡氣,小的們想。

“鄭老爺子一向慷慨大方,這事自然不能不管,蔣大哥還說,出了事由他崆峒派兜著,這會兒他倒不管了。”

言語中大是委屈不平。

魯有朋冷哼道:“一頓酒肉便把你收買了,沒個耗子值錢,回家買塊豆腐自個撞死得了。”隨手把他拋在一邊。

他又問右手提著的那人:“你怎地說。”

那人見賈斯文得了活命,心下一喜,忙道:“小的乃太原鄒二,小的沒有姨母,更沒有表妹,這一套都是蔣同維事先教給我們的,說是要幫萬馬堂鄭老爺一個忙。”

魯有朋哈哈笑道:“幫你個鳥忙,老子幫你個忙。”

他頭向前一頂,一個頭錘把那人撞出十幾丈遠,入的氣少,出的氣多。

鄭敬之霍然大驚,現在已明了這起人都是蔣同維鉤來的,要與左丘明過不去,可為甚要說是幫自己的忙呢?

他掃向蔣同維,喝道:“蔣師傅,你怎地說?”

蔣同維見事機不妙,正思謀著如何脫身,驀然聽到鄭敬之發問,嚇得渾身一抖,卻是說不出話來。

鄭敬之又問道:“這可是尊師叫你做的?”

蔣同維麵色灰黯,隻是死撐著,咬緊了牙關不說話。

魯有朋大步走過來道:“鄭老爺子,隻管問他則甚。

“蔣同維,你是自己把牙齒敲了,還是要老子動手?”

忽聽一人冷哼道:“我崆峒雖不肖,門下弟子也不是任人敲掉牙齒的。”

眾人聞聲看去,卻見幾十個坐著的惡少後麵多了五個人,其中一人紫銅色臉膛,三綹長髯垂胸,腰間佩劍,峨冠博服,大有不怒自威之色,正是崆峒派掌門何瑞卿。

蔣同維、烏大海一見此人,如得救星,飛奔過去,拜倒塵埃,口稱“師傅”,磕下頭去。

魯有朋怒笑道:“哈哈,我說蔣同維這鬼兒子在哪兒吃了熊心豹膽,卻原來是你給他撐腰來著,好,今天看是你的牙齒硬還是我的拳頭硬。”說著便欲上前動手。

鄭敬之道:“鐵丐兄且慢。”

魯有朋怒道:“鄭老爺子,這鬼兒子口口聲聲說是幫你甚鳥忙,真是你從中搗鬼嗎?”

鄭敬之急道:“哪有此事,我正是先要讓蔣師傅說明這緣由,為甚無故帶人上莊鬧事,反倒把屎盆子扣在我頭上了,蔣師傅,你且說明白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蔣同維見到了師傅,有了主心骨,隻向師傅磕頭道:

“師傅,弟子委實有話要稟告師傅,隻是不好當眾人說。”

何瑞卿不欲弟子在眾人前出乖露醜,他也是剛到不久,於內中緣由毫不知曉,聽弟子如此說,便道:“好吧,你且隨為師回去。”

魯有朋怒道:“放屁,放屁,臭不可聞。”一邊用手在鼻端扇著。

何瑞卿怒道:“鐵丐,你是罵我嗎?”

魯有朋冷笑道:“不是罵你還有哪個?你徒弟無緣無故到處撒野火,你不讓他把話說明白了,反要帶他一走了之,這不是放屁是什麼?”

何瑞卿道:“我的弟子縱然有錯,也當有我以門規處置,何勞你插手,你也是前輩高人了,這般出手對付後生晚輩,不嫌太過嗎?”

魯有朋凜然道:“老花子專管天下不平事,眼中隻有好人惡人,卻無上下尊卑之分,下至流氓地痞,上至天王老子,老花子一雙拳頭都打得。”

何瑞卿森然道:“好威風,好煞氣。你連天王老子都不怕,本座自也不在你眼中了?”

魯有朋怪眼一翻道:“何瑞卿,你少在老花子麵前充甚‘本座’,‘座’你奶奶個熊。

“今天即便隻是你徒弟的錯,也要先罰你個教徒無方,若是你在背後指使,老花子不敲掉你滿口牙,就割了自己的腦袋給你。”

何瑞卿一怒便欲拔劍,旋即又忍住了,他倒不是畏懼鐵丐的名頭,而是知道一旦與鐵丐交手,不論誰輸誰贏,與丐幫的梁子便是結上了。

得罪了別的幫派還不要緊,隻因各幫各派獨處一隅,勢力覆蓋有限,丐幫的勢力卻是無所不在,若得罪了丐幫,日後行走江湖可是步步荊棘,處處危機,後患無窮。終不成隻為一名弟子而為崆峒帶來莫大的禍患。

言念及此,怒道:“同維,你這孽障,還不從實招來。”

蔣同維磕頭如搗蒜,泣道:“師傅,弟子委實有難言之隱,還望師傅寬恕,回去之後定向師傅稟報。”

鄭敬之沉聲道:“蔣師傅,你若隻管仗著你師傅,緘口不言,萬馬堂縱然不敵,也要與崆峒拚個魚死網破。”

他堅執要蔣同維說明緣由,拚上得罪崆峒這等強敵,自是怕左丘明疑心他在背後做手腳,焉知這一切不過是他那寶貝外孫女作的惡作劇。

左丘明見局勢已鬧得不可開交,心中驀然一驚,尋思道:

這事若捅破了,需令鄭老前輩難於做人。

不禁連連叫苦不迭。

他原是要讓這些人露出真相,讓蔣同維自食惡果,待想明了後果後,卻又出了身冷汗,急忙上前兩步道:

“各位,蔣師傅既有難言之隱,就讓何掌門帶他回去細問吧。”

魯有朋上上下下打量他幾眼,奇道:“左丘公子,這些黑心爛肺的東西這般糟蹋你,你就不想知道是何緣由嗎?”

左丘明苦笑道:“我不是不想知道,而是我早已知道了。”

魯有朋道:“可又說怪話了,你若早知道何不早說出來,還任這起人胡鬧?左丘公子,你莫濫好人。”

左丘明笑道:“我確是知道,卻是說不得,這位蔣兄嘛,也不過是受人愚弄,替人賣力,小事一樁,揭過算了。”

魯有朋不依不繞道:“不行,這事不弄個水落石出決不罷手,左丘公子你且站在一邊,待老花子讓崆峒還出公道來。”

鄭敬之聽到“受人愚弄,替人賣力”八字,大是驚心,暗道:

蔣同維這廝是從我莊上離去的,左丘公子莫非是疑心上我了?

也厲聲道:“不行,這般不清不白地走了,萬馬堂還用做人嗎?何掌門,你若不讓令徒說明白,便是你從中大搗其鬼。”

左丘明急道:“鄭老前輩、魯前輩,此事既因在下而起,所衝著的也是在下,我既然說揭過不提自有道理,兩位如何一點薄麵不給?”

鄭敬之、魯有朋見他急成這樣兒,倒不好再出言了,隻是滿肚子的疑惑。

何瑞卿初時見鄭敬之、魯有朋一味相逼,怒氣上撞,縱然有所顧忌也不甘示弱,便欲強項到底,此時見左丘明出麵把此節揭過了,心下一鬆,樂得見好即收,一拱手道:“各位告辭了。”

又冷哼道:“皇帝不急,急死了太監,怪事咄咄?”

他回身走了兩步,卻又止住,驀然起疑:

左丘明與我崆峒派無情無分,同維得罪了他,他怎肯輕易放過?

必是他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不敢當眾說將出來,我徒兒一味老實,不願於人前揭人隱私,那是學我的美德,可是我不能隻為了自己之美卻成就他人之惡。

況且鄭老頭和死要飯的對我疑心已甚,我這一走,左丘明一通胡言亂語,無憑無據的,也不由得這二人不信,若是全推到了我的頭上,我崆峒豈非毫沒來由地樹上兩大強敵。

言念及此,真是如夢方醒,回頭看看左丘明,正笑吟吟如釋重負的樣子,益發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心頭一驚道:“我一時失察,險些上了這小子的惡當了。”

他柔聲道:“同維,有師傅為你做主,你什麼都不用怕,今天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當著大家的麵一五一十講個清楚。”

蔣同維原以為躲過了這一關,正自忻然,不意師傅舊話重提,唬得雙膝跪地道:

“師傅在上,弟子這話隻能對師傅一人講,實實不能在眾人麵前說。”

何瑞卿不懌道:“我崆峒派人事無不可對人言,你吞吞吐吐的像甚樣子,為師讓你說你都不說嗎?”

左丘明高聲道:“何掌門,你回去一問便知,何必在此苦苦相逼。”

何瑞卿一聽,更覺得這裏麵大有文章,心道:

我回去一問便知,你在這裏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怎能知道,你來個先入為主,以後我便是渾身是口也說不清了。

當下臉色一沉道:“同維,你不要有什麼顧慮,便有天大的事為師替你頂著,這件事一定要當著大家的麵說明白。”

蔣同維泣道:“師傅開恩,弟子實實是說不得啊。”

他至今猶以為言馨玉所言句句是實,說了出去一則怕失去美人歡心,二則自己把武功心法送給了言馨玉,這固然可在美人前討得幾分歡色,在師傅麵前可是難以交差。

何瑞卿見弟子死撐著不說,自己幾番下令他都不聽,自己這師道之尊嚴何在,更讓人恥笑我崆峒教徒無方。

心中惱怒至極,提起手掌道:“你若不說,為師先廢了你。”

蔣同維見師傅殺機已露,實在熬逼不過,隻得一指言馨玉道:

“是言小姐對弟子說了一件事,弟子才做出這種荒唐事來。”

眾人一聽,無不愕然,齊地向言馨玉望去。

言馨玉一見事機敗露,轉身便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