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鐵骨錚錚群小暈(2 / 3)

鄭嬋娟道:“爹爹,既然要躲,何不都躲到王府裏?”

鄭敬之道:“這你就不懂了,你們不是武林中人躲到王府裏無妨,我們都是武林中人,焉能庇於官府的保護之下。

“沒的教人齒冷,這四人铩羽歸去,血魔必會派人前來報複,這裏是萬萬住不得了。”

冰歆如起身道:“爺爺,都是如兒給您帶來的禍事,您就聽伯母的話,也到王府裏躲上一時吧,我和左丘公子一走,他們也未必會再來找您的麻煩。”

鄭敬之笑道:“如兒,你以為爺爺怕了嗎?

“爺爺隻是預先防備著,想當年血魔橫行天下時,我縱想與人家為敵,人家還不理我呢。

“而今能與他為敵,那是雖敗猶榮,雖死猶榮。”

左丘明起身道:“鄭老前輩,您豪俠仗義,那是沒的說,可您也得為萬馬堂上上下下百多口人想想,言掌門又有傷在身,依我看,還是我們兩人單獨走的好。”

鄭敬之笑道:“左丘公子,你這可是隻許自己做好人,不讓我們做人了。”

左丘明惶然道:“這話怎講?”

鄭敬之問道:“我且問你,你伸手管冰府這檔子事,為的是什麼?”

左丘明愕然道:“為什麼?我不為什麼呀。”

鄭敬之道:“據我所知,你和冰賢侄也不過是數麵之緣,你猶且不為什麼拚了性命來管這事。

“我和冰賢侄可是數十年的交情,說句僭越的話,我沒有兒子,看待冰賢侄便如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比看待我這小婿還要親上幾分,伯起,如兒你們說我這話對不對?”

言伯起和冰歆如齊聲道:“對”。

鄭敬之又道:“伯起和冰賢侄也像玉兒和如兒一樣,雖不同姓,比人家一奶同胞的兄弟還要親,我們三家幾代的通家之好,難道說到得有難時反要袖手旁觀?”

言伯起也道:“左丘公子,你就聽我嶽父的安排罷,我這點傷不礙事,過幾天就會痊愈,強敵鬥不過,幫你料理些小小毛賊,那時綽綽有餘。”

左丘明無話可說,須臾又道:“那麼兩位世兄還是留在言伯母身旁吧。”

鄭嬋娟聞言,麵露感激之色。

鄭敬之道:“伯起,你看哪?”

言伯起笑道:“全聽您的安排。”

鄭敬之笑道:“左丘公子,我知道你的好意,然則咱們武林中人,養兒育女,是讓他在家老死於家人仆婦之手而默默無聞,還是讓他到江湖上去做一番事業?

“我無事讀古書,最佩服的乃是後漢伏波將軍,新息侯馬援,最喜歡他的一句話‘男兒溺死何傷而拘遊哉’,男子漢整天留在家裏能成得什麼事。

“龍兒、虎兒,你們自己說,是願意在家守著你娘呢,還是願意跟外公到外麵闖蕩一番?”

言龍、言虎齊聲道:“願跟外公一起走。”

鄭老夫人和鄭嬋娟都是滿麵憂色,卻是既不敢怒更不敢言。

言馨玉忽然道:“外公,我也和您一起去。”

鄭嬋娟唬了一跳,急忙拉住她,斥道:“玉兒,不許胡鬧。”

鄭敬之也笑道:“你還是在家守著你娘吧,我可不能帶你走,這你娘還不定怎樣在心裏埋怨我呢。”

言馨玉還待歪纏,被鄭嬋娟強拉著去收拾東西去了。

鄭敬之走進書房裏,修書一通,叫來掌門弟子闞澤,交給他道:

“澤兒,這通書信你要親手交到國公爺手上。”

闞澤雙手接過,小心地放在懷中。

鄭敬之又道:“澤兒,我這一去不知能否回來了,師傅無能,沒能教給你一身上乘的功夫,讓你在武林中出人頭地,誤你不淺,以後若遇到明師高人,切切不可錯過了。”

闞澤拜伏在地,磕下頭道:“師傅,您待弟子恩重如山,弟子粉身碎骨也不足以報答恩師。”聽得師傅似有囑托後事之意,不由得淚下如雨。

鄭敬之道:“我這一走,兩家婦孺,家人仆婦,還有你這些師弟們,就靠你來費心了。

“如果我死在外麵,你不要尋人報仇,要學我的樣兒重整萬馬堂,我在地下有知也可瞑目了。”

闞澤隻是磕頭,哽咽不能出語。

鄭敬之道:“你去吧,準備馬匹車輛,你們下午就動身離開。”

闞澤又磕了一個頭,起來躬身退了出去。

中午大家在一起吃離別飯,每個人都心情鬱悶沉重,沒有一個人說話。

言馨玉忽然道:“外公,如妹也不是武林中人,您為什麼不讓她也躲到中山王府裏?”

鄭敬之道:“這事我也揣摩不透,那個血魔為甚一定要捉如兒,連成子傑這等高人都派上陣來,那是不得到手絕不罷休的。

“莫說把如兒藏到中山王府,便是藏到皇宮大內也不會得安寧。

“左丘公子,依你看來,血魔為什麼要這樣做?”

左丘明搖頭道:“這個在下實實是猜不出,此魔行事在在出人意表,難以常理度之。”

言馨玉不屑道:“這都猜不出來,那人當然是知道我妹子漂亮,乃當今第一美女,要搶她去做老婆唄。”

眾人無不噴飯,鄭嬋娟笑啐道:“女孩兒家口沒遮攔的,像甚話兒?”席間的沉重氣氛卻也為之緩和不少。

言馨玉又問道:“外公,左丘公子師傅那裏比皇宮大內還要安全嗎?”

鄭敬之道:“武林中有兩大禁地,一是南荒鳳凰宮,大家畏懼而不敢去,二便是清風老人隱居之清風山。

“大家卻是因敬愛清風老人而不忍去打擾他老人家的清修,清風老人三十多年前已是武林公認的天下第一人,血魔再狂妄,也不至於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左丘明愕然,他倒還不知道師傅當年曾有天下第一人的稱號。

難怪武當掌教木石真人對師傅仰慕若神,至今猶毫不衰減。

忽聽莊外有四五人大聲喊道:“左丘明,給我滾出來。”

鄭敬之、左丘明等人俱是一驚,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被人堵住莊門了。

鄭敬之起身喝道:“大家休慌,龍兒、虎兒,你們在此保護你外婆、你娘,我出去看看。”

管家跌跌撞撞地跑進來道:“老爺,不好了,前兩天來買馬的那兩位師傅帶人守住了莊門,口口聲聲隻叫左丘公子出去,說是要了斷江湖恩怨。”

言伯起怒道:“這兩人太也過分,前兩天騙走了兩匹馬,還好意思領人上莊鬧事。”

鄭敬之聽說不是血魔派來的人,登即心中篤定,一揮手道:

“大家繼續吃飯,既是江湖同道來訪,我出去料理一下。”

左丘明起身道:“鄭老前輩,這些人既是衝著我來的,還是我一人去的好。”

鄭敬之道:“左丘公子,若真是你個人的私怨,我等自然不好插手,不過你內力還未恢複,此時萬萬不能與人動手,我出去和他們講明緣由,有什麼梁子過節押後再算。”

左丘明冷笑道:“但教我有一口氣,絕不讓這些小人在我麵前得誌。”說著橫掃了一眼言馨玉,言馨玉毫不畏懼,也報以一絲冷笑,眼神中更是怨毒之甚。

左丘明出得莊門,卻見十幾匹馬在繞著圈兒奔跑,濺起一地的黃塵,十幾人兀自在馬上大喊大叫,見他出來,那幾十匹馬不約而同緩慢下來,成扇形圍攏過來,當先之人正是蔣同維和烏大海。

鄭敬之忍住氣道:“蔣師傅,烏師傅,前幾日為何不告而別,遮莫是招待不周,有所得罪?又為何領人到本莊滋事?”

蔣同維見鄭敬之、言伯起、言龍、言虎、言馨玉都跟了出來,急忙滾鞍下馬,上前躬身施禮道:

“鄭老爺,這可錯怪晚輩了,晚輩那日因師門急召,不及麵辭,尚望恕罪則個。

“這些朋友嘛,都是晚輩在一家酒店喝酒時認識的,他們口口聲聲要找尋左丘公子,晚輩便問為什麼?

“他們把緣由一說,晚輩也是氣得肺都炸了,所謂路見不平,還要拔刀相助。

“我既然知道左丘公子躲在莊上,便告訴了他們,他們便讓晚輩領來,與左丘公子了了宿怨。”

隨後趕出來的冰歆如見此情形,皺眉道:“明哥,你怎的有恁多仇人?”

左丘明笑道:“這才幾個,以後怕是會更多。”

鄭敬之見來的幾十人中天南地北哪個地方的都有,怎會這樣巧,都趕在一處找上門兒來了,心下頓生疑竇,他冷笑道:

“蔣師傅真是急公好義,路見不平連師門急召都擱置腦後了?”

蔣同維臉一紅,回身拍手道:“各位,左丘明出來了,你們有仇的,有怨的,便先說明白,然後再作了斷。”

那十幾人麵麵相覷,你推我,我搡你,竟謙遜禮讓起來,似乎誰也不願打此頭陣,有幾人還掩口嬉笑。

鄭敬之和言伯起相視一眼,臉上都是驚疑不定的神色,這哪裏像尋仇廝拚命的樣兒,倒像是少年惡少尋釁滋事,如果這樣這起人膽子未免太大了些,會是誰在背後主使呢?

一個黑臉大漢忽然越眾而出,大聲道:“俺先來說說。”

左丘明微笑道:“閣下是誰?我怎地從沒見過。”

那大漢甕聲甕氣道:“俺乃山東老趙,你不認識俺,卻認識俺妹子。”

眾人哄然大笑,連鄭敬之和言伯起也不禁粲然。

左丘明微笑道:“閣下的妹子是誰,與閣下可是一個媽的?”

那大漢道:“俺妹子叫二丫,跟俺是一奶同胞。”

左丘明笑道:“那你一定是搞錯了,這麼醜的女人我一定不會認識。”

後麵幾十人又哄聲大笑起來,那大漢惱羞成怒,上前罵道:

“左丘明,你個混賬王八蛋,你花言巧語把俺妹子騙上手,轉頭就溜了,俺妹子已為你跳了四次河,上了八次吊了,俺今天一定要出這口惡氣。”

他說打便打,一隻醋缽大的拳頭虯筋暴出,長滿了黑毛,顯是外家高手,左丘明待他拳到,倏然出指,在他拳上一點一撥,那拳便擦著衣服向外蕩去,那大漢一聲“啊唷”,右臂登時軟蕩蕩的,如同麵條相似。

鄭敬之撚髯微笑,知道左丘明使的乃是上乘的四兩撥千斤的功夫,自己不出多少力,單靠那大漢的力道便令他自行將腕、肘、肩部的關節盡皆震脫臼。

那大漢一身功力都在這拳頭上,不意一招之下敗得慘不堪言,滿麵羞慚,退了回去。

那幾十人見左丘明露了這一手功夫,盡皆駭然,複麵麵相覷不已,有幾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顯是在商討對策。

言伯起皺眉道:“左丘公子,這起人擺明了是來胡攪的,你不必理會,我叫人把他們轟走便是。”便待揮手下令。

左丘明忙道:“不必,這些人既是衝我來的,還是我來打發好了。”

鄭敬之淡淡道:“不忙,且看他們還有何伎倆,萬馬堂也不是任人來去的地方。”

正說著,又有一文士打扮的人手搖摺扇,施施然走出,笑道:

“左丘公子,小可尋你卻不是為打架來的。”

左丘明笑道:“不為打架反為相親而來嗎?”

那人笑道:“你既然心裏有數,那就不必多說了,咱們走吧。”

左丘明道:“我心裏一點數都沒有,給你走作甚?你倒是當著大家把話說明白了。”

那人長歎一聲,滿臉愁容道:“左丘公子,這就不必了吧,說出來你麵上不好看,我臉上也不光彩,咱們家醜不可外揚,胳膊折了往袖裏藏,何必讓大家都知道,你以後也不好做人了。”

左丘明麵露殺機道:“好不好做人那是我的事,你若不把話說明白,你這人就不用作了。”

那人故作一驚道:“左丘公子別發火啊,不管怎樣說咱們以後還是要做親戚的。”

鄭敬之沉聲道:“這位朋友有話快說,別左扯右扯的。”

那人又歎了一口氣,大似無奈道:“唉,沒辦法,我就實話實說了吧。

“左丘公子去年時到我姑媽家做客,我姑丈喜歡左丘公子武功高強,人又俊朗,便把我表姐許配給了他。

“左丘公子入贅我姑丈家後一個月即不告而別,可憐我那表姐日日思念,眼睛都望穿了,也不見他回來。

“可憐她現在已懷了七八個月的身孕,我姑丈便命我到江湖中來找,老天見憐,今天總算找到你了。

“左丘公子,你風流好色,那是誰都知道的,我姑母、姑丈也不怪罪,我表姐更是賢惠豁達,言說隻要你肯回去,三房四妾任你娶。

“隻是不要拋舍了我那可憐的表姐和未出世的孩子。”

說完,學著戲台上的角色,用袖子在眼睛上幹拭幾下,又幹哭幾聲。

左丘明雖然知道這起人乃是受了蔣同維的挑唆而來,自然不會有甚好話,卻也氣得麵色紫青,兩手冰涼。

鄭敬之、言伯起也麵現狐疑之色,左丘明風流情性天下知聞,似這等事也未必敢保其沒有,一時都拿不定主意該當如何辦?

左丘明上前兩步道:“好吧,我這就跟你走。”

那人一見左丘明進前,忙不迭地向後退,口中道:

“別靠得太近,咱們還是保持點距離好。”

又一人搶出道:“且慢,左丘明,你不能和他走。”

左丘明心中氣苦,暗道:今日不殺兩個看來是無法了局了,自己縱然從沒想過要做人人欽佩,視為楷模的道德君子,也不能讓人這般糟蹋自己。

笑道:“你不讓我和他走,那是要和你走了?”

那人正色道:“正是,想你和我姨家表妹雖無三媒六證,卻有著月夜下的海誓山盟,你又寫下血書,發誓要娶她為妻,誰知你已有了妻子,還一味在江湖上騙人。

“我不遇到你則罷,既然遇到了你,你就必須跟我回去,娶她為妻。”

那文士打扮的人道:“不行,他已有了妻子,怎能停妻再娶,你這廝好惡毒,分明是讓左丘公子拋棄我表姐母子,我和你拚了。”

後來那人道:“拚就拚,你若打得過我,就讓左丘明跟你回去,守著他的老婆孩子,若是我贏了,他就得跟我回去娶我表妹為妻,你表妹就另找個主兒吧。”

那文士打扮的人道:“好,就是這樣,一言為定。”

說著,緩緩擊出一拳。

後來那人一驚道:“百步神拳,好生了得。”身子一側,踢出一腿。

那文士打扮的人收拳躲避,口中道:“旋風掃葉腿,果然厲害。”

兩人你來我往,拳腳緩慢,卻又你稱我讚,大有惺惺相惜之意,後麵幾十人更是彩聲震天,哄笑聲不斷,煞是熱鬧。

鄭敬之和言伯起初時還隻道這兩人真的是全神對敵,且武功已至舉輕若重的高深境界,待看了幾招,才發現豈止是花拳繡腿,全無力道可言,擺明了是在做戲,不由得啼笑皆非。

言馨玉扁了扁嘴,冷笑道:“左丘公子真是藝業不凡哪,有如許多人為他你爭我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