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歆如再想不到這小子窩邊草地不放過,先前左丘明說他偷起來六親不認,她還不信,此時可是親眼所見,咯咯笑道:
“哎喲,我可得看看我少了什麼物事。”
說著便要打開革囊查看。
左丘明攔住她道:“不必費這力氣了,他隻是閑得手癢,倒來倒去的玩,到不了晚上,便又完璧歸趙了。”
冰歆如氣道:“死小乙,怎地有這怪毛病。”
左丘明笑道:“人就是這樣,有的好色,有的好賭,有的好鬥,有的尚氣,五花八門,真是說也說不盡,好至極處,那便成癮了。”
兩人說笑著騎上馬,下得坡來,冰歆如看到草地上橫躺豎臥的十二具屍體,手捂胸口道:“明哥,這些人怎地一個個都瘋了似的,遮莫是給人吃了迷魂藥?”
左丘明搖頭道:“這倒不然,這些人是有人專門訓練出來的死士,隻以殺死對手為目的,根本不考慮自己的死活。”
冰歆如沉吟道:“可人的天性總是怕死的,是什麼人這等厲害,能讓這些死士連死都不怕了?這怎麼可能做到呢?”
左丘明苦笑道:“是什麼人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培養死士的法子我倒是聽說過,隻是忒煞殘酷了些。”
冰歆如好奇道:“怎樣做的?”
左丘明道:“故老相傳,曾經有一人創下‘死士門’,意欲獨霸武林。
“他的法子便是遣人到各地偷擄剛出生不久的嬰兒,擄到不為人知的深山老林後,便把這些嬰兒養大,待他們能行走時,便教給他們武功,每日裏除了吃飯、睡覺,便是習武。”
冰歆如道:“這得偷多少孩子啊?”
左丘明道;“至少也得上千吧。”
冰歆如大驚道:“這麼多?”
左丘明道:“是啊,就是說要有上千個家庭要遭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這還不算什麼,待這些孩子長到十幾歲時,便讓這些孩子每日裏真刀真槍的拚鬥。
“那可不是同門師兄弟間的比武切磋,而是如野獸般的生死之搏。
“經過這一番大拚搏,能存活下來的就隻有三成了。”
冰歆如道:“為什麼要這樣?”
左丘明道:“一來是讓這些人銘記一個道理:勝者活,敗者死。
“這些人從小至大與世隔絕,每日裏都過的是這樣的日子,便隻道人活著便隻有一個目的:
“殺死對手,保全自己,另外這種方法也可以把這些人中最優秀的人遴選出來,真可謂是優勝劣汰。”
冰歆如聽得毛骨悚然,心跳之速不亞於適才觀看那場惡鬥,好半天才開口道:
“是誰恁般惡毒,這等喪盡天良的事也做得出來。”
左丘明搖了搖頭,似是要晃掉腦子裏那些可怕的景象,幽幽歎道:
“這還沒完呢,還剩下的這三成人還要經過無數次的優勝劣汰,能有幸成為死士的也不過是一成而已。”
冰歆如道:“也就是說,一千個孩子中,隻能剩下一百人?”
左丘明道:“隻少不多,不過這一百人可不是普通幫派裏的一百人,足可當得一千人,甚至一萬人。
“因為他們已不是人,而是一百把磨礪得鋒銳無匹的武器。
“有這樣百柄武器在手,當真可說是攻無不克,所向披靡了。”
冰歆如問道:“那麼你說的那個‘死士門’真的稱霸武林了嗎?”
左丘明道:“沒有,在武林各派的聯手圍剿下,死士門終歸灰飛煙滅,門下百餘名死士也盡皆戰死,這也可能是人算不如天算,邪道終不抵天道吧。”
冰歆如默然良久,她雖沒在武林中混過,但從左丘明平平淡淡的講述中,已可想見當時武林屍橫遍野。
血戰成河的慘烈。
況且這些死士既然把目標瞄向了自己,自己三人的命運可就不妙之至了。
行出裏許,看到徐小乙正牽著馬在路旁等候,徐小乙戰戰兢兢的看著兩人臉色,見二人均沒再提起行囊的事,方始放下心來。
一路幸喜再無別事,左丘明卻心下納罕不已:
這些人怎會就此罷手,應該還有幾層阻截的?
他提足了精神,邊行邊細心察看周遭形勢,當真是風吹草動也不放過,卻連一點怪異的事也沒見到,心卻是放不下來。
冰歆如滿腦子都是左丘明所講的“死士門”的事,以及那十二個死士橫屍荒野的慘像,一路上一句話也不說。
徐小乙心懷鬼胎,惟恐二人出言發問,倒樂得這般沉默不語,然則他也弄不明白:這兩人怎地忽然間誰也不說話了呢?
當晚到得一處鎮甸,三人先到一家客棧定了房,又把馬交給店夥計好生喂料,便徒步到大街上一家酒樓吃飯,三人選了一個單間坐下。
徐小乙屁股尚未坐實,便一拍桌子,連聲叫道:“夥計,快上好酒來。”
那掌櫃的見這三人氣勢不凡,不是官宦子弟,便是大富人家的公子小姐,不敢怠慢,親自捧了一壇酒上來。
徐小乙倒沒忘了禮數,先給左丘明斟了一碗,自己忙倒了一碗,端起來喝了下去,剛喝到嘴裏,卻又噗的一聲全吐了出來,怒道:
“掌櫃的,你這也叫酒嗎?跟涼水一樣,這樣的酒也敢端出來賣?
“是欺老子不會喝酒,還是怕老子沒錢?”
掌櫃的打躬作揖道:“這位爺可莫冤枉人啊,這是本店最好的酒,絕沒摻一滴水,這泥封也分明是剛啟開的嘛。”
徐小乙怪聲道:“泥封剛打開的又怎樣?你分明是用空酒壇子裝滿了水又用泥封上。”
左丘明喝道:“小乙休得作怪。”
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笑道;“這酒沒甚不對勁兒的,是你喝了陳釀,再喝這新釀成的酒,當然要味薄如水了。”
徐小乙聽左丘明如此說,隻得罷了。歎了口氣,又向冰歆如道:
“冰姑娘,你家釀酒的方子可否抄給我一份,這些酒實在是難喝。”
冰歆如笑道:“你又說瘋話了,我家釀酒有甚奇方,還不是一樣的釀法,你若將這壇酒埋到地下去,等他個七八十年再挖出來,保管不比我家的酒差。”
掌櫃的明白了,笑道:“原來這位爺喝不慣新酒,小店雖沒百年陳釀,這鎮上倒有賣的,隻是價錢……”
徐小乙不待他說完,一拍桌道:“什麼錢不錢的,既然有還不快去搬去?怕不給你銀子嗎?”
掌櫃的心下一喜,又問道:“那下酒的菜要什麼,本店有……”
徐小乙截住道:“囉嗦什麼,隻揀你們店最好的上來便是。”
掌櫃的喜滋滋的下樓去了,他最喜歡的便是這種客人,既不問酒菜名,也不問價錢,你痛宰他多少他都不會肉疼,看來是財神菩薩顯靈,送這三頭羊牯上門了。
左丘明看了徐小乙半晌,奇道:“小乙,什麼時候學上這派頭了?”
徐小乙嘻嘻笑道:“這有什麼,有錢誰不會擺闊,反正又不用我掏腰包。”
左丘明撫掌大笑道:“這小子倒是一點也不傻。”
須臾,一壇帶著泥土氣味的酒壇便擺到了他們桌上。
徐小乙忙不迭地啟開泥封,不待喝便把鼻子湊近,狂吸了一陣酒香,已是薰然欲醉了。
左丘明和冰歆如看了,均是笑個不止。
隨後果然是大盤小盤流水價擺放上來,以這荒僻小鎮而言,真可謂豐盛之至了。
這一頓飯足足被宰了十兩紋銀不止,徐小乙隻管酒醉肉飽,豈管其他,左丘明是大手大腳慣了的人,明知被宰,也隻是一笑置之,冰歆如對銀錢更是一點概念也無,還覺得便宜的很,三人說笑著下了樓。
徐小乙倒沒忘了剩下的酒,問掌櫃的要了個酒葫蘆裝在裏麵,便如幾十年的酒鬼一樣,掌櫃的直送出老遠,才兩眼如縫兒的回去了,一張笑口怎樣也合攏不來。
回至客棧,徐小乙先回房去睡了,左丘明和冰歆如回到房中,冰歆如於燈下檢視自己行囊,果然一件也不少,笑道:
“明哥,你說小乙真動過我的東西?
“我怎麼一點也沒察覺到?”
左丘明道:“你若能察覺到,他就不叫鬼手神偷了。
“你猜他現在在做什麼?”
冰歆如道:“當然是在睡覺。”
左丘明笑道:“他哪睡得著覺,怕是早沒影了。
“這些日子不定手癢成什麼樣了,到了這裏豈有不大發利市的道理。”
冰歆如不信,到徐小乙的房間敲了敲門,沒有人應聲,推門進去,徐小乙果然不在屋裏。她笑著回來,對左丘明道:“你怎麼會知道他會出去?”
左丘明道:“他的脾性我是再清楚不過了。”
冰歆如有些擔心,道:“他不會有甚危險吧?”
左丘明笑道:“沒事,諒這小鎮也不會有甚厲害角色,小乙武功不高,人卻最是滑溜不過,江湖中能為難他的也還不多。”
冰歆如和衣躺在床上,顯是累了,和左丘明說了幾句話,便睡了過去。
左丘明盤膝坐在椅上,片刻間亦已返觀入照,神遊虛冥了。
行動兩個時辰後,他收功下地,見冰歆如睡得甚是香甜,便拉過被子給她蓋上,冰歆如翻了個身,發囈語道:“明哥,你在哪兒?”
語聲甚是惶急,左丘明抓住她的手道:“我在這裏。”
冰歆如睜開眼睛,看到他笑了一笑,雖是睡意濃濃,然則一笑之中,秋波流慧,溫柔嫵媚,依然有勾心奪魄,銷魂蝕骨之神韻。
抓住他手,又睡熟過去。
左丘明心中情動,便欲親吻她的臉頰,卻又硬生生止住了,心下思忖:
她抓我抓的這等緊,在她心目中,我是否隻是根救命的稻草。
想至此處,竟爾呆怔住了。
他腦中思潮翻滾,全然不是滋味,他向來極有女人緣,那些豔名四播,紅極一時,多少人渴欲一見而不得的名妓對他也是青眼有加,但他也知道,在那種地方,女人愛不愛你端看你錢囊有多重,相貌、品性倒在其次。
而歆如乃是大家閨秀,她會真心愛我嗎?
這問題他不知在心裏問過自己多少遍了,始終不得要領。
其實這也是古往今來男人的通病,有權的人總以為女人愛上他是貪慕他的權勢,有錢的更是以為女人愛的是他的錢而不是他本人,有品有貌的人又希望女人不是愛他的品貌而是別的什麼優點,盡管他可能除了長得有點人模樣外乏善可陳,卻還是這樣想。
殊不知一無權無勢無品無貌的人而欲得美人青睞,豈非癡人說夢。
他呆怔了良久,聽得隔壁房間一聲微響,便知是徐小乙回來了。
他走了出去,帶好門,便走進徐小乙的房間。
徐小乙正在燈下看什麼,見他進來,忙不迭地收起來,嘻嘻笑道:
“公子,您怎麼還沒睡?”
左丘明無心理會他這一晚有何戰果,豎起中指在唇邊“噓”了一聲道:
“小乙,我要出去一下,你不要睡著了,給我聽著那屋裏的動靜。”
徐小乙大為訝異,道:“這麼晚了您還出去呀?”又嘻嘻笑道:
“公子,是不是又耐不住寂寞了,其實守著冰姑娘這樣的美人也盡夠了。”
左丘明笑道:“你想到哪兒去了,我是另有勾當。早晨我若是回不來,你們就在此等我一天,千萬別走開。”
徐小乙疑信參半地嗯了一聲。
左丘明道:“我就借你這裏出去了。”說著掀開窗子跳了下去。
徐小乙看著他的背影,喃喃道:“這又是去鑽誰家姑娘的窗戶去了?我這一宿又睡不成了。”
轉頭又坐下點檢自己的戰利品了。
左丘明下得樓後再不遲疑,身子如離弦的箭般向來時的路途返回。
出得鎮後,他放緩了身形,大步飄飄,兩袖輕舞,清冷的月光下,直如一道黑影相似。
其實他形態舒緩,行卻甚速,縱是日行千裏,夜行八百的赤兔也大有不及,這百多裏的路程隻用了一個時辰便即趕到。
前兩天在太武莊他遇到了幾件稀奇古怪、思不清、想不明的事,遂假作離開,待將冰歆如送到較為安全的地方後,便驀然折回,要查清是誰在暗中大搗玄虛。
一靠近太武山莊,他便伏身潛進,茂盛的野草遮掩住了他的身形,簌簌的風吹草鳴更是蓋過了他本來就細微至極的移動聲。
到得牆邊,他先將耳朵貼在青磚上諦聽有頃,方始運起壁虎功,背靠牆上,向上緩緩移動。
這牆的高度他自是可一躍而入,但他知道莊裏藏著的實是一非同小可的人物,稍有不慎,露了行藏,這一夜奔波的辛苦就要付諸東流了。
爬上牆頭,依舊隻聽得野草的嗚咽聲,再無別的動靜,他想了想,雙足微彈,身子已竄至一株高大茂盛的樹上。
他坐穩一枝樹幹,撥開枝葉,運足內力,細細察看莊內的動靜。
莊內便如他走時一樣,並無絲毫變異之處,他身形一動,又移身另一株大樹上,再度細察,如是這般,到了第十株大樹上,驀然發現一處房內似有微光,凝神看去,正是在藏書樓的二層,隻是這微光既非燈光,亦非燭光,不知是什麼物事發出的光亮。
好在庭院內樹木甚多,他也不落地,一棵棵樹行將過去,有一棵樹恰在藏書樓窗外,他尋了一個枝繁葉茂的樹幹藏好身形,便向樓裏望去。
卻見二樓裏有三個人,每人手提一盞燈籠,燈籠的上半部卻用黑布罩住,發出的光亮便隻在兩三尺左右,難怪在遠處看不分明了。
他看其中一人正是那天他與之交手那人的裝束,卻依然是黑布巾蒙麵,心下詫異道:
“這小子搗甚玄虛?我已走了他還遮著臉作甚?
“遮莫他生了一臉大麻子,或是被人毀了容,才黑巾不離麵?”
正思忖間,卻見背對他的二人轉過身來,舉燈籠在書櫃裏細細查尋,左丘明才發現這二人也是黑巾蒙麵,與那人裝束亦是一般無二,更是駭異不明:
這三人顯見是一夥的,莊裏又無別人,幹嘛還遮頭蓋臉的,不嫌氣悶嗎?
別是有誰又創立了“沒臉沒皮門”了吧?
他正胡思亂想著,忽聽一人開口道:“老大,你暗裏找了多日了,我們這也找了一天多了,別說所有的地方,就是地皮翻了一遍過來,哪裏有那物事?我看就此回去複命吧。”
那被稱作“老大”,也正是左丘明與之交過手的人焦躁道:
“你好不糊塗,若這樣能回去交差,我不早回去了,還留在這兒瞎忙什麼。”
先前那人道:“雖是上命差遣,找不到又能如何,況且這地方早被人翻過不下百遍了,就算有也早被別人得手了。”
那“老大”說道:“這倒不然,到過這裏的人我都知道,也訪查的確,無人得到過那物事,必定還在這莊子裏。”
先前那人苦笑道:“一人藏物,萬人難尋,冰雄這老兒武功是馬尾串豆腐,這藏東西的本事硬是要得。”
那“老大”道:“老二,你幫我想想,若是有甚貴重之物,藏在家裏什麼地方最保險?”
先前那人原來排行老二,隻聽他笑道:“老大,你這可算是問道於盲了,我除了身上這柄刀,可謂是身無長物,從來沒藏過什麼物事,哪裏知道這些有錢人的鬼伎倆。”
一直未開口的那人道:“其實也不知是否真有這麼件寶貝,長上也不先弄明白,先讓咱們屠門滅戶,完了又讓咱們做這沒頭沒尾的事。”
左丘明心頭一驚,險些從樹幹上掉了下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冰府的仇人居然滯留冰府未走,隻不知他們所說的“長上”是誰?
當下更是凝運功力,以便聽得真切。
隻聽那“老大”道:“老三,你不想活了?這話若被長上知道,你有幾個腦袋夠砍?”語聲裏充滿駭懼之意。
那被稱作“老三”的人道:“死便死了,又有什麼,老實說這日子我實在是不想過了,整日價藏頭遮尾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活個什麼勁兒?
“男兒帶劍闖江湖,圖個什麼?不就是揚威立萬兒,博個身前身後名嗎?
“這可好,就算被人砍了,人家還不知你姓甚名誰呢?”
那“老二”也道:“老大,就咱們哥仨,說說也無妨,長上的武功計謀那是沒得說的,舉世一人而已。
“可他老人家這禦人之術嘛,著實令人不敢恭維,對外人也還罷了,單說咱們哥仨。
“為他鞍前馬後辛苦了這麼多年,沒功勞也算有苦勞吧,可到現在連他長得什麼樣都沒見過,也不知他防著咱們什麼?”
那老大沉吟道:“兩位賢弟,長上如此安排必有其深意,卻非我輩所能猜得出來的,今天兩位有牢騷不妨發發,隻是萬萬不可再對人提起。
“見了長上更是不可漏出絲毫不滿之意,長上銳目如電,就是隔了蒙麵布也能看到你臉上的表情。”
那被稱作“老三”的人道:“我倒也沒甚牢騷發,也不怕長上把我殺了,隻是你我三人兄弟相稱,雖未結金蘭,卻情逾骨肉,卻不能揭開這勞什子,相互認識一下。
“說不定哪天在大街上遇到卻不相識,若是起了口角,大哥把我殺了,我還不知死在自家兄弟的手上。”
那“老大”道:“此事我也請示過長上,請他允準我們哥仨揭開麵布,拜結金蘭,長上卻說時候未到,叫我們暫且忍耐一二。
“兩位賢弟,聽愈兄一句話,吃得苦中苦,方得人上人,咱們已忍耐了這麼多年,也不爭這一時半刻。
“長上說了,快則一年,慢則兩年,至遲不過三年,這武林就是我們的了。”
那“老二”道:“有這等快?咱們總算快重見天日了。”言語中充滿了驚喜。
那“老三”卻冷冷道:“到手又能怎樣?還不是到了長上一人手上,我們又能得到什麼?
“就隻盼他別像太祖爺似的,把咱們這些功臣殺個一幹二淨才好。”
那“老大”斥道:“老三這是怎麼了?專說喪氣話,長上就是得了天下也得有人給他守著不是?
“他籠絡我們還來不及,哪裏會跟太祖爺似的。
“老二,咱們哥仨想聚不易,你去提幾壇酒來,咱們痛痛快快喝上一場。”
那“老二”應聲下樓,出得樓來先左右審視了一遭,才向酒窖處奔去。
左丘明便在他左張右望的一瞬間記住了他的眼神。
對方有三人,單隻那“老大”的武功便似不在自己之下,另兩位縱然差些,也不會相差甚遠,今晚這仇怕是報不成了,何況還要順著這條線索去查明他們所說的“長上”,那才是真正的元凶首惡。
這三人上上下下遮掩得極是密實,也看不出是哪家哪派的武功,日後若欲從萬千人中認出這三位來,便隻有靠辨識他們的眼睛了,雖說這方法忒難了些,但除此之外別無良策。
卻聽樓裏那“老大”的聲音道:“老三,你別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那徽記要放好,切口也要記牢,這可是咱們兄弟相認的唯一方法。”
那“老三”笑道:“知道了,我就是不想活,也不願稀裏糊塗地死在你或二哥的手裏。”
那“老大”斥道;“閉上你的烏鴉嘴,什麼死呀活呀的,咱們日逐在刀頭上討生活的人,求吉利還求不到呢,怎地滿嘴都是晦氣話。”
少頃,那“老二”提了三壇子酒,放在中間道:
“每人一壇,誰也不多,誰也不少,可不許藏奸耍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