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滿室繚繞——
這是一個石室。
一個大石室。
石室在洞中。
洞更大。洞中石室林立。
石室無門,無牆,周圍數重曳地白紗垂掛。
石室裏衣衫狼藉,這邊一件,那邊一件。
——哪裏的衣衫?
——誰的衣衫?
這時,水池裏現出兩個人,一男一女。
很顯然,石室裏的衣衫是他們的。
從衣衫丟棄的情形看,他們定是在下水之前一邊嬉鬧一邊將身上的衣衫一件一件除去而隨手丟在地上的,不然,衣衫不會這麼淩亂。
他們在水中遊動。
溫泉一刻不停地注入水池,水池裏的水始終沒有溢出,這表明水池另有出水口。
此時雖是午時,但石洞無窗,洞內漆黑,石室裏終日點著蠟燭。
熱氣嫋嫋,燭光便顯得昏淡,有如迷離的白霧。
如夢如幻……
但他們的臉是清晰的,因為他們離得很近,而且正彼此注視——
他的臉稍長,五官端正。
盡管他露著微笑,還是顯得有些威嚴。
他的目光中隱藏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憂慮。
他望著她。
她的睫毛長而粗,眉毛細而密,薄薄的略帶曲線的嘴唇始終在笑。
她的眼睛、額頭、鼻子,包括被長發半遮掩的耳朵都有一種令人心動的美。
令人賞心悅目。
他曾無數次注視過這張臉,此刻他還是看得癡了!
他的目光不由緩緩下移——
從眼睛到鼻梁。
從嘴唇到下巴。
再到嫩白的脖頸……
往下,水擋住了他的視線——
他沒有說話,甚至連暗示也沒有,她已明白了他的願望,她知道,他的欲望已被她激起。
於是,她隱在水下的身體慢慢浮出水麵——
白霧一般迷離的水汽中,顯現出她豐滿而誘人的乳房。
許是她在溫泉中嬉戲好久的緣故,她的雙乳顯現出隱隱的紅暈,順著乳溝,他看見水珠正往下流淌……他癡癡地,忽然在她的乳房上舔了幾下。
她便扭動軀體,伴隨著“咯咯咯”的嬌笑。
麵對如此不勝言狀的尤物,他心旌搖蕩,欲火開始焚燒……
每當這時,他就會抱住她在她身上狂吻,而在他忍無可忍,即將崩潰的邊緣,他推開她,拒絕她,並竭力使自己鎮定……
而她,由於她的欲火也被他點燃,她就纏繞著他挑逗他,她渴望與他交歡和做愛……
這是任何男人都難以抗拒的誘惑!
他是男人,他能嗎?
開始的時候,他確實不能。
可是後來,他做到了。
在這樣的情形下,他第一次拒絕跟她做愛是十年前。
十年前,她十九歲,還是一個少女。
成功之前,他失敗過,他把她從一個少女變成了一個女人。
他告訴她,她的職責是誘惑他。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在做一種遊戲?
還是練一種武功?
她從沒問過他。
她隻知道,自己絕不能惹他生氣,他怎麼說,自己怎麼做,他生氣就會殺人。
他告訴過她,在過去的四年裏,有八個女人因為沒聽他的話而被他殺了。
她不想死。
而她的生死由不得自己。
幸好這十年來,她未曾惹他生氣。
他對她的表現很滿意,盡管他每次都拒絕她。
他滿意,她卻從未得到過滿足。
對一個女人來說,這也許是最大的遺憾,可是,最值得慶幸的是她還活著。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美麗,她隱隱覺得,他已經迷戀上了自己……
現在,她的欲望已被他完全喚醒,她的手臂環繞過去,她的整個裸體緊緊貼著他的身體,她纏著他,用她那充滿彈性的雙乳,用她柔滑的手指,以及她那彌散芬芳的唇,她極盡所能,不能自己,呼喚他的回應……
他靜立水中。
他此刻也是欲火焚身。
他在忍,在抗拒。
他要在她的誘惑之中凝神斂氣,用他無與倫比的毅力將奇筋八脈中散失的內力一點點彙聚起來——
他在修煉“混元神功”!
十年來,他自覺內力日漸深厚,可“混元神功”始終未能大功告成。
他修煉混元神功是為了對付一個人,一個看不見的,卻又隨時可能出現的人!
這個人是誰?
他為什麼要修煉混元神功來對付這個人?
——這是一個秘密,誰也不知道。
霧氣繚繞中,她的身體變得滾燙。
她的要求變得熱烈而迫切。
她嘴裏喃喃的私語變得勾魂攝魄。
她的矜持與美麗已不複存在,她此時已變成了一個浪蕩的隻求滿足的淫婦!
甚至她的臉也開始變形——
那是因為她的渴望沒有得到滿足!
她蛇一般扭動軀體,她的門戶微張,呼吸急促,她半閉的雙眼閃爍另一種媚態……
相反,他的情緒漸漸平息,他目光平和。
對於她的誘惑,他已有充分的把握予以抗拒,他的目的是在抗拒的過程中使自己的功力更上一層……她的美豔,她的豐腴的肉體正是他修煉“混元神功”必備的條件。
她越美豔,他就越無法把持,隻有忍受欲望的煉獄,他的“混元神功”才會有朝一日大功告成……所以,他在抗拒她的誘惑的同時,又希望她能夠將他引誘到崩潰的邊緣——
所以,他不能對她無動於衷。
他不能麻木。
不能沒有絲毫回應。
他靈敏的感覺無時不在感受她的變化。
——他要在感受中抗拒!
——隻有這樣,他的目的才能達到!
她的身體水一樣柔軟,仿佛無處不在。
他已經分不出她身體的哪些部位跟他纏在一起,仿佛他們已結合在一起,又仿佛他被她融化了!
這種感覺他已十年未曾有過!
他微吃一驚,再看她——
她的表情也有些異樣:
美豔被痛苦代替!
雙目中的柔媚也成了貪婪……
他又是一驚!盡管他十年沒見過這種表情,但他十分熟悉這種表情,那是女人在欲望得到滿足的情形下才會出現的表情!
她的貪婪就像無底的深淵,竟令他的目光無法移開,他沒有動,一陣無比美妙的暢快傳遍全身,他隻覺自己已進入她的體內,而且,在她的呢喃夢囈裏,他開始微微抽動……
霧氣無聲。
水聲作響。
她口中道:“門主,要了穆兒吧……”
他是門主勾壑。
她是牡丹堂十二娘朱穆。
勾壑雙目失神,低低道:“不……不……”
他還沒完全崩潰。
但他恐懼。在她的誘惑下,他如履薄冰,每緩緩抽動一次,十年前刻骨銘心的交歡感受便向他襲來!
他多次抗拒,甚至閉上雙眼,然後凝聚功力,仍舊無法擺脫欲魔的糾纏!
欲望是“魔”。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魔”。
這是與生俱來的,當你無法抗拒它時,便隻能做它的俘虜!
勾壑絕望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還在堅持:“不……不能功虧一簣……我要戰勝,我不能永遠受人控製……”
可是,“魔”的力量越來越強大!
欲望最後吞淹了他——
他忽然緊緊抱住朱穆,他的手掌牢牢抵住她的豐臀,他要把她擠平!
壓扁!
他快速而有力,仿佛將十年的忍受在一瞬間發泄!
……終於,在一陣顫栗中,勾壑僵住……一瀉千裏——
兩個人都沒有動。
他們緊緊相擁。
朱穆想掙脫,他居然不忍。
朱穆幽幽道:“門主,你終於又要了奴婢了。”
勾壑這時才清醒過來,他猛地推開朱穆,茫然道:“穆兒,這是怎麼回事……”
他推開朱穆,身子不由一抖,仿佛體內真氣被她攝走!
朱穆臉上絲毫沒有倦意,她眼中閃射異樣的光彩,比先前更加楚楚動人,說道:
“奴婢隻是依照門主吩咐,極盡所能,門主對奴婢的表現是否滿意?”
勾壑試著暗運功力,哪料丹田之內空空如也,十年間聚集的混元神功不知散失何處,他忽然吼道:“穆兒,你毀了我苦練十年的神功,我要殺了你!”
勾壑舉臂,一掌拍去!
若是以前,他這一掌拍出,朱穆哪裏還會有性命,可今天,他的手掌軟綿綿毫無力量,掌擊水麵,卻是水波不驚。
勾壑臉神痛苦,搖頭道:“沒了,真的沒了,我的混元神功……”
朱穆驚道:“門主,你說什麼?”
勾壑沮喪道:“我練了十年混元神功,如今卻前功盡棄。”
“混元神功?”
朱穆詫道:“門主,你說你這十年是在練功,而且,你練的是江湖中失傳已久的混元神功?”
勾壑歎道:“穆兒,若不是為了練混元神功,我何必要忍受如此的煎熬,隻可惜,唉……”
他遊到朱穆跟前,他的手在她的胸脯撫摸,動情道:“穆兒,你還記得自己是如何投奔千朵門的?”
朱穆道:“記得,十年前奴婢的爹娘被鎮上的惡霸所殺,是門主將奴婢救到千朵門的。”
勾壑望著她,道:“你知道我為何救你?”
朱穆道:“奴婢不知,門主俠義心腸……”
勾壑道:“不,我哪有什麼俠義心腸,我是因為喜歡你才救你的。”
朱穆不信道:“門主身邊美女如雲,怎會喜歡奴婢?”
勾壑苦笑一聲,道:“我身邊是美女如雲,她們能夠滿足我的欲望,卻不能令我心動。”
他頓了一下,接下去道:“十年前,我在雪龍山冰峰峽穀的懸棺內發現了昔年司徒狂俠借以縱橫江湖的混元神功秘笈,練此神功,需要一個令練功者心動且百看不厭的美麗女子,所以我四處尋覓這樣的女子……”
朱穆仍似信非信,道:“奴婢真的能讓門主動心?”
勾壑注視她道:“穆兒,這還用我說嗎?”他口氣稍變,接著道:“穆兒,你是讓我又愛又恨的人,你助我練功,令我功力大增,最終卻又毀了我的功力……”
朱穆楚楚道:“門主,是奴婢不好,殺了奴婢吧。”
勾壑怔怔地,搖頭道:“穆兒,你以為我真的忍心殺你嗎?
“沒了功力,可以重新練,殺了你,天下再也沒有第二個穆兒了。”
他說著,又擁住她,將自己的胸脯貼在她的胸脯上,她的胸脯還是那麼滾燙。
朱穆道:“以門主的武功完全可以縱橫天下,為何還要練混元神功,十年來如此冷淡奴婢?”
勾壑動容道:“因為我隻有練成混元神功,才有機會對付那個人。”
“門主要對付誰?”
朱穆驚訝道:“以門主的武功,難道……”
勾壑打斷她的話,道:“跟那個人比,我的武功根本不值一提。”
“那是什麼人?”
朱穆急問。
半晌,勾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朱穆大惑不解。隻聽勾壑接道:“我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我感覺到他時時刻刻都在我附近,他隨時都會出現,隻要他想,他隨時都可以取我性命。”
勾壑一臉的恐懼,仿佛變成了一個完全無助的人。
“千朵門難道對付不了一個人?”
“你根本無法對付他,他來去無蹤,他的武功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還有……”
“還有什麼?”
“其實我不是門主。”勾壑靜靜道。
朱穆呆住,這實在是一個驚人的消息!
自從她十年前來到千朵門,勾壑一直都是發號施令的門主,怎麼突然間他會不是門主呢?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穆兒,這是真的,我隻是那個人的傀儡。”
勾壑緩緩道:“表麵看,千朵門的所有行動都出自我的命令,可是他躲在幕後,千朵門的任何行動都是他的意圖。”
“這麼說,設計引花侯爺上萬壽峰並欲置之死地的也是他?”
“是的。”
“他為什麼要殺花侯爺?”
“不知道。”
朱穆想了想,問道:“門主,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誰?”
勾壑道:“十四年了,我連他的真麵目都未曾見過。”
朱穆道:“難道你不想知道?”
“當然想,可是……”
“你沒有試過?”
“沒有。”
“為什麼不試一試?”
“因為我不想死。”
“沒試過,怎麼知道會死?”
“有些事,是根本不需要試的。”勾壑默然道:“我知道自己的武功跟他相差太遠,所以,十年前我冒著極大的風險開始練混元神功。
“穆兒,剛才你也看到了,如今我不僅苦練十年的混元神功前功盡棄,而且原有的功力也不複存在,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朱穆道:“為什麼?”
勾壑道:“因為在修煉混元神功的過程中,自身的功力將完全消失,若是練功失敗,就得從頭開始。”
朱穆道:“練混元神功既然如此冒險,門主為何……”
勾壑道:“如果我不練混元神功,一輩子也休想有機會逃脫別人的控製,修煉混元神功雖有風險,但是也有機會,隻可惜……”
“隻可惜你練了十年,最後卻成了廢人一個。”
石室裏另一個聲音冷冷接道。
勾壑、朱穆大吃一驚!循聲望去,隻見水池邊佇立著一個白影。
繚繞的熱氣中,白影忽隱忽現,有如幽靈。
朱穆明顯地感覺到,白影出現的一刹那,勾壑渾身一顫!
她明白,白影就是勾壑剛才所說隨時都會出現的那個幕後人!
洞門的機關在洞內,外麵的人根本無法進來,白影是如何進來的?
隻聽白影說道:“朱穆,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誰?”
朱穆心中一緊,她清楚白影在石室中已經很久,她剛才說的話他都已聽到,於是心一橫,道:“是。”
白影冷笑道:“我可以讓你知道我是誰,可是,見過我的人都得死!”
朱穆盯著白影。白影背對水池,她根本看不見他的臉。忽然,她箭一般射了出去——
她全身赤裸。
像一支裸箭,射向白影!
她的速度之快,出乎勾壑的想象。
勾壑一直以為,朱穆隻是一個尋常女子,勾壑挑選朱穆陪他練混元神功,除了朱穆的美貌令他動心外,更重要的一點還是因為她不懂武功。
牡丹堂的女人個個美貌動人,可是她們都有一身武功,盡管她們平時對他俯首帖耳,可他怎麼也不敢把自己的性命交給她們手中……
沒想到朱穆也有如此驚人的武功!
她從水中射出,十指微彈,指尖的水珠同時射向白影!
水珠貫注了她的內力,已成箭矢。
嗤嗤勁響,分擊白影身後十大要穴——
水珠代指,仿佛陡然間她的手指暴長數丈,隔空點穴!
勾壑完全驚呆了。
誰也不能小視朱穆的水珠!
——水乃至柔之物。
——至柔卻能致命。
十滴水珠,如果白影以刀劈之,就會變成二十滴,同樣射向持刀者!
刀再劈,水珠再變,持刀者仍是無法逃過此劫!
更要命的還是朱穆的手,她的手會在白影揮刀削落水珠的同時插入對手的要害!
白影微微動了動。
他一動,就閃出一片白光。
白光陰寒。
勾壑看見,那是一柄刀。
白影的刀。
刀並沒有去劈水珠。
而是刀光一現,箭矢般對準白影要穴的水珠,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刀發出一股奇異而強大的力量,逼迫水珠消失!
白影沒有轉身。
他的刀在空中一滯——
朱穆已然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