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嚀嚀,叮嚀嚀……
半夜響起的電話有如死人敲鍾,對於一般性格不太好的,那爆脾氣馬上就來了。而對於一個正值更年期的中年人婦,那就更是如此。在夜雨淅瀝的伴奏下,電話鈴聲奏得越發歡快,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阿姨需要充足的睡眠,阿姨最煩有人在她睡著時吵醒她,更糟糕,阿姨很容易被吵醒很容易變得火大,跟發射火箭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你家死人啦!吵什麼吵!半夜三更的,想死啊!”阿姨拿起電話發出的聲音足夠把死人吵醒,猶如雷聲轟鳴,驚醒了睡夢裏的叔叔,嚇得他趕緊跑下了床趕到客廳,隻看到自己頭發散亂的妻子拿著電話一臉失神的樣子,看起來好像瞬間老了十年。
“快點好了沒有?你們兩個。”叔叔在樓下客廳喊道,他正站在試身鏡前把領帶束正,再勒緊點泛著點金光的褲帶以免得外人看出他那稍有年代的啤酒肚。而樓上隨即傳來回應:“就好,馬上來。”
而此時莫冥和丁曉雨正忙得手忙腳亂,兩人都好像一時間回到童年,還沒來得及做好出門的心理準備,總覺得自己穿個衣服都費勁!而當兩個人急急忙忙跑到樓下,隻看到滿臉豪氣的叔叔以及正在抹粉底的阿姨。
丁曉雨把頭轉向身旁看得比他還呆的莫冥,用胳膊肘頂了頂,而莫冥也微微地搖了搖頭。而當阿姨裝扮了又一會兒終於覺得滿意:“出門吧。”
“四個人都要去嗎?怎麼走啊?”丁曉雨連忙問道,而莫冥聽完後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打開門後,他發現那畫麵簡直美得不敢多看,一直都在電影院上映的好萊塢大片裏才可能出現的場景,現如今活生生地出現他的麵前。黑色加長版禮賓車,擁有著12缸發動機,可達到時速160公裏的銀色幽靈,此刻正停靠在小區的院門口,惹好多路人都忍不住地多看一眼,一旁站得筆直的侍者早在車門邊鋪好踩腳紅塌,麵帶微笑地望向莫冥,並搶先走上前去:“請問是莫冥先生?”
久經官場的叔叔擺出成熟的老道,伸出手走上前去:“噢,我是他叔叔,我叫……”而他還沒說完,侍者就揮揮手:“不不不,我是在問那位先生,您是他的家人,是吧,那就請先上車吧。”說著打開車門,門裏飄來一陣清涼的清香,在這樣炎熱的天氣下出門,坐這樣的車再合適不過了。而當叔叔一家三人都坐上後座,侍者慢慢走到莫冥跟前微微俯首。
“我們見過?”莫冥隻覺得眼前的人莫名得熟悉。
“不是我們,莫冥先生,其實我也是那場麵試的官方人員,我一直站在黑暗的門後,你看不見我,但我能看到你。請允許自我介紹一下,諾斯,切斯特教授的助理,協助他在中國的招生工作。”
“站在門後?”莫冥想了想越發覺得後怕。
“是的,布魯斯教授擔心你在麵試上承受不起某種程度上的虐待,所以才安排我在必要時出麵救場。”諾斯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莫冥這才發現這巴哈姆特果然沒一個好人,心說你能張點心嗎?你救場?你救場了嗎?你隻是在一旁獨自欣賞獨椅雜耍和摔倒運動吧?你不救場好歹也再說點好話啊,是不是覺得自己不在狀態想喝瓶脈動給我喊加油啊!
“好吧,多謝多謝,那今天這是?”他看向一旁的勞斯萊斯。諾斯欲說著,隻聽見車內飛出不耐煩的聲音:“還不走嗎?這車真凍死了。”莫冥對此隻能微露苦笑,諾斯隨後迅速在他耳邊唏噓幾句,兩人便上了車,身長5.6米長的銀色禮賓車在小區裏蜿蜒著開啟。
上午十點整,神旺酒店的一樓大型迎賓客廳原本將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正門前早已鋪好長長的紅色地毯,立式花籃被置立在兩旁,廳內的銀幕上不斷得滾動著新人婚禮祝福的字幕,今天天氣爽朗陽光明媚,是個適合結婚的好日子。而現場的所有人卻在一個小時之前被酒店的經理拒之門外,這當然會引起公眾來賓和即將新婚的當事人的不滿,要求對他們的婚禮儀式的退場行為進行道歉和大量的經濟賠償。但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酒店經理表示完全同意按合約賠償,並對此表達最為誠摯的歉意,而他無論如何都有拒絕的理由。
電梯飛速地衝向大廈的頂端,沒多久隨著門鈴的響起,羅盤的指針停在12上,莫冥一家來到了淮安市當地唯一的一家五星酒店的最頂樓,這裏有著最豪華的裝飾,在水晶點綴下閃爍的燈光,盛情的服務員小姐身著火紅的旗袍麵露微笑彎腰道著迎賓致辭。莫冥他們就這樣走進了目的地——12樓層vip總統套房。
將門打開的諾斯也站在一旁,一手靠腰一手朝向門裏:“請吧,莫冥先生,就是這裏了,一路上舟車勞頓辛苦您了,請入內盡情放鬆一下,您的導師待會兒與您會麵。”
倒是叔叔阿姨一家三口搶先入座,“這裏光裝飾就得花上不少錢吧?”叔叔站到一幅色彩鮮豔的油畫前不住地點頭感歎,好像自己頓時成了一名資深的收藏家。而廚房裏又穿來他兒子的歡聲:“老爸!你看,啤酒!還是德國黑啤!”他轉過頭看到喝得正酣的丁曉雨,激動起來:“這熊孩子!也不給老爸一瓶。”
“你們夠了!別亂吃東西,還不知道這兒要不要錢呢!別看到東西就拿,兩個敗家的,真丟人,想給別人看笑話!啊!”阿姨看著這兩個活寶氣得直冒火,但又顧於矜持也不得不衝著爺兒倆低吼道。而效果立竿見影,兩人都收斂不少,兒子翻起了書架上的文學著作《神曲》,他爹站在窗台邊點起了一隻軟中華靜靜地抽著,然後突然愣了一下:“莫冥人呢?”
而此時莫冥正在緊張地探索著這座雙層的套房的布局。他不是在尋找廚房,一樓的客廳和其就連通著,他打開又一扇門卻看到成堆放滿圖書的書架,“這裏也不是嗎?唉,恐怕在房子裏也能迷路的事上也就我了。話說洗手間到底在哪兒?”他一手扶著牆一手捂著肚子艱難地一步步走向過道的盡頭,卻看到足以讓他心碎的一幕,一邊是斜式的朝天窗,一邊是五扇款式相同的紅木製的滑動門。更要命的是接下來的情況,能堅持住開到四扇門他已經很努力了,豆大的汗珠從莫冥的額頭上顯露,他很清楚自己堅持不了多久,如果眼前最後的這扇門也是上了鎖的,那麼他完全就可以去見祖母了。
莫冥搖了搖門,但是幸運並沒有降臨,門卻是一如既往地被鎖著。沒有鑰匙的莫冥進不去被堵在門外,原地蹲下苦苦地忍耐,希望能夠忍受得住身體的不適。但是幸運再次沒有降臨,莫冥突然就忍受不了,站了起來本能地對門用力地踹開,他的印象裏留有聲金屬破碎的聲音,顯然門鎖被蠻力破壞了。幾乎失去理性的莫冥看到了床鋪時,條件反射般地想到了獨衛,而映入眼簾的視覺衝擊更加刺激了解手的欲望。都到了這個時刻,他顧不了別的什麼,隻要是門就一定可以突破。莫冥心裏的小人欣喜萬分,因為曙光就在眼前。
水流流淌得歡快就像他此時此刻的心情,莫冥看到身邊飄散的白色蒸氣,覺得自己仿佛踏入仙境,但是漸漸地發現了有什麼地方不對勁,熱騰的水霧伴隨著門外涼氣的侵入快速地消散。
從沒有看到過的存在就好比新大陸的發現,除了震驚還是震驚,莫冥死死地盯著浴缸,一時間眼部肌肉如脫力般使眼睛喪失了轉動的能力。有的畫麵看一次就能記得一輩子,霎時間他呆住了忘記了呼吸,忘記了拉鏈。
“唉,現在的小孩子越來越不懂得禮貌了。”泡沫池裏的妹子稍微縮了縮身子,將原本搖擺置於空中的臂膀沉入水裏。她沒有露出憤怒的神色,而是靜靜地盯著莫冥說道:“滾出去。”
莫冥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人家寬容大度把你當做孩子不和你計較,你就趕緊離開吧。語言簡單又不失威嚴,既表現出意誌上本能的反抗,也保證人格上高尚的矜持,完美地緩解了這個尷尬的局麵。
“是,對不起。”這個時候多說一個字都是在作死,莫冥深深地體會過這點,有的時候不講話比說廢話有用的多。他將自己的腰彎成90度,不敢抬頭不敢去看那個美得不忍直視的畫麵,慢慢地慢慢地向後移步。因為背對退下的姿勢顯得對對方格外尊敬,所以在莫冥即將退出獨衛的最後,他被地麵上突起的金屬門檻毫不留情地絆倒。麵朝天花板倒下去的瞬間,莫冥回想起了自己就在昨天麵試時剛剛做過很多次相同的動作,在今天依舊像得病一樣得發作,藥不能停。他四腳朝天,活像一隻老成的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