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所謂靈魂2(3 / 3)

腳步聲正離他遠去,看來那個人也沒有興趣再看莫冥的表演。莫冥緊緊地閉上眼睛,眼角處淚水溢出,在集滿的淚痕邊緣滴下一點。黑色的地麵好似一潭死水,而一滴眼淚卻泛起陣陣水紋波的漣漪,一環一環地向外擴張。但是在黑水的另一邊也蕩漾起了波紋,兩道相遇的波紋交錯在一起,產生共鳴。莫冥轉過去看到了撐著紫色洋傘的莫語向他緩緩走來。

“你也是來看我的笑話?看得出來你心情不錯。”莫冥索性把心放橫,茫然不解地看著莫語。

“我本來看到你像烏龜的樣子一樣躺在地上,很好笑。但是我笑不出來,因為我知道,哥哥你的內心很痛苦,我能很清楚得感覺到,我很清楚。”莫語蹲下身子,又一次伸出纖弱的雙手,傘柄架在她的肩上,好似撐起一片天地,在那裏,妹妹給哥哥拂拭眼淚的溫柔隻會屬於他們兩人的秘密,“哥哥,流淚隻是無用之功,我一定會幫你的,我們一起努力,讓那些可惡的混蛋意識到自己可笑的自負和愚蠢。”

倒下的莫冥逐漸得收拾了瑣碎的情緒,此時此刻的他不再彷徨,而是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親人啊,就是在他精神垮下時候有人陪,內心悲傷的時候有人安慰,覺得隻要有她在的地方就是有家的地方,這是拿多少時光都不換的寶貝。生命中的過客來來往往,在車水馬龍裏把你擠得暈頭轉向,隻有她一輩子緊緊握住你的手,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離。

“嗯啊,可是哥哥沒用,哥哥做不到,理解不到他這麼做的用意。”莫冥苦笑著,艱難地站了起來。

“那並不重要啊,哥哥。你應該還記得但丁的《神曲》吧,一直在地獄森林裏迷失的但丁是在維吉爾的引導下見識到那些惡人們自食其果的懲罰與痛苦。”莫語伸出手來,微微張開五指然後又合攏,好像在抓起什麼。莫冥的奇怪轉變成了驚奇,在莫語那神秘的手法下,金色的座椅立了起來,穩穩地杵在燈光下,“哥哥,你一定還有很多疑惑吧,就好像聚攏不散的陰雲,一天不解開,心裏就一天不放晴,最後隻會在暴風雨裏遺失自己。所以我特地為您來撐傘,這場風暴可以卷起任何東西,但卻沒法讓我們乘行的小船顛簸。坐上去,什麼都不用多想。我將是您堅固的壁壘,那些逆臣賊子終將在您的領域裏被囚禁,您就是他們的王。”

莫冥聽著她說的話,隻覺得她像是變成另一個人,陌生又似曾相識。而他自己也突然感到身體不受控製地走了過去,再次坐到金椅上,眼神裏透著王的孤高與威嚴。但金椅又出現了傾斜的趨勢,這樣下去結局一如既往,而就在這時候,一雙淺色的雙手緊貼在莫冥的後背,從那一刻起他穩如泰山。

“請問你還有什麼不滿嗎?考官先生,是不是該進入主題了?”不知道從什麼就回到了麵試考察職位上的那個人,咧開了嘴角,一道延長的傷疤清晰可見,“你認為這個世界上存在靈魂嗎?”

“無所謂存在不存在,靈魂是獨立的,不會隨著你我的意誌而改變,它無法被創造,也無法被消滅。這是無盡的輪回,是奈何的深淵。所謂靈魂,就是我們的記憶,那些成為過去式的滄海桑田,那些每時每刻上演的人生悲喜,和那些不可侵犯的未來可能,靈魂無時無刻不在積攢,強大內心的膨脹如影隨形!”莫冥緊盯著對麵的那個人,眼光逼人。而麵前的人卻微微垂頭,一手拍在桌麵上,四指上下沉浮不定,好像認真上課的小學生,一時間對於莫老師的答案陷入沉思,這會兒該他頭疼了!

“那,你覺得靈魂是精神還是物質的呢?”

“嗬嗬,你覺得如果你最信任的人用利器穿刺你的身體,你是身體痛苦還是心裏痛苦呢?抱歉,看來我已經沒有就在這裏的必要了。真是讓人失望透頂,貴校麵試的問題實在讓我無法恭維,失陪了。”莫冥歎氣道,起身無視那個麵試官不慌不忙地一步步離開座椅,“座椅不錯,就是人差勁了點。”

那堵厚重的石牆被輕而易舉地打開,當門外的光明落在他的視線裏,莫冥才發現自己已經從那裏出來了,他的後背滿是汗水,浸濕了襯衫,還不知緣由地喘氣著,好像做了一場噩夢:被光環圍繞的自己,在白霧彌漫的湖麵上,木船在前行,船夫在船尾劃槳,但怎麼都看不清,莫冥也並不在意,船頭的墜燈發出泛黃的光,像水草般在幽蘭的湖底搖曳著,順著這條未知的水道繼續航行。船漸行漸遠,直至湖中心,莫冥看到了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一幕,巨大的十字水晶樹立著,直穿雲霄。而在十字的中央一個人被荊棘死死纏繞,渾身沾滿著血痕,有的還在滴著有的已經風幹,叫人看不出是死是活,但他完全可以聽見那個人的心聲:你終於來了嗎?哥哥。

“原來……是你啊,我回來……了?”

眼前的在門外等候麵試結果的學生奇怪地打量著莫冥,孟蘩站在一旁說些什麼,但他什麼也沒聽到。莫冥無法形容自己的感覺,好像有點頭暈,身子有點飄飄揚,他扶著牆慢悠悠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