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小青大吼一生。
笛音戛然而止。
她已是淚流滿麵。
她想起二十年前的一個月夜,想起掙紮的小孩無聲的哭喊,手足的舞蹈,那是她的孩子。
她曾經答應他要回去的。
可二十年來她從未離開過這裏半步。
她要像鳥兒一樣在這裏守一輩子,讓激情死去,讓自己變作石頭。
在風中,在霧中,濕潤、風幹、消失……
柳家莊不是她的家,這裏才是她一生的巢。
柳雲煙是她的丈夫。
她愛過,也恨過。
她的心一半被愛撕去,一半讓恨奪走。
她的心空了。是一具空的軀體而已。
隻有吹笛。隻有吹竹葉。
隻有讓風花雪月留在心底。
她的顫栗的心被月光刺痛。
被楊羽的話刺出了血。
是血,不是雪。
雪是冰冷的,而血是有溫度的。
她是母親。
母親凝結成自己的孩子,這孩子是柳公子。
離開他的時候,他才四歲:
可愛,聰明。
她是柳雲煙的妻子。
柳雲煙是一個大俠客。江湖中都這麼說。
他的“拂柳劍法”天下一絕。
嫁了他她才知道:世上很多事情和事實有些不一樣。
她找不到離開他的理由,隻有在他出去與人決鬥的夜晚離開家。
她不想丈夫老是離開自己,而能夠讓丈夫呆在家裏的辦法隻有一個,隻有阻止丈夫與人決鬥。
而阻止丈夫決鬥的辦法,是不要讓他做天下第一。
於是,她偷走了他的半部劍法……
丈夫與人決鬥,妻子卻離家出走,她是不是很壞。
好人與壞人有時是分不清的,她於是堅決走。
她認為她的路應重新走過。
重新走其實是不再走。
二十年了,她就住在山腰上,未離開過一步。
她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巢,她要把全身的羽毛腐爛在這裏。
她把自己當作青草,死的時候不讓人知道。
……為什麼?
她竭力把自己變成一棵樹,可她不是樹,楊羽出現的時候,有一道閃電,在層雲間劈出了一條崎嶇的路。
順著這條路,她仿佛看見了一個舞劍的男孩。
她不知道她的孩子現在長得多高多俊。
她想,她的兒子現在也應該像眼前這個人一樣高大,一樣有著一顆透明的心。
這個人滿身是血,一定遭遇了不幸,她的孩子也遇到過不幸嗎?
想到兒子,她再也抑製不住思念的心……她在這裏二十年,她以為她把一切都忘了,沒想到,她什麼也沒忘……
她的欲望的海水被楊羽攪出浪濤。
她的寧靜的心一旦激蕩,就得爆炸。
她瞪著楊羽,不知是憎恨,還是無奈。
“你走!明天一早你就走!”
楊羽被小青的吼叫嚇了一跳,他怔怔地,一臉的不解。
一臉的茫然。
小青的吼叫聲把楊羽嚇了一跳,也驚動了另一個人。這是個啞巴,與小青比鄰而居。
啞巴已經三十歲。
啞巴是十五年前到這座山裏挖草藥不小心從懸崖上摔下來。
後被小青救活。小青救活啞巴這一年,她已經在這裏住了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