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律,你主持本寺戒律堂已有多少年了?”
少林方丈智海一邊在佛陀的金身前上香,一邊平靜地問隨侍身旁的智律。
“蒙掌門師兄賞識提拔,已整整十年了。”智律也一邊上香,一邊平靜地回答,一對師兄第似乎在漫不經心地閑談,卻都知道對方話裏有玄機。
“不是我的賞識提拔,這都是先師的遺命。”智海歎口氣道,
“自先師辭世,我接掌少林門戶,外有第一堂包攬江湖大小事務,內有你和幾個師弟主持各堂,我得以悠遊無事,一心事佛。
“不過近年來本寺僧眾的戒律修持似乎每況愈下,小師弟居然受人指使,去當一個刺客,不僅令本寺蒙羞,先師在天之靈也會不安的。”
“掌門師兄教訓的是,這都是我無能。沒能主持好本寺的戒律,至於小師弟,那是他個人行為,與本寺無關,況且此事除丐幫張幫主知道外,並無人知曉,不會給本寺和掌門師兄帶來羞辱。”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點粗淺的道理你都忘了嗎?淪落為刺客已是莫大的恥辱,居然還失手被殺,這武功都練到狗身上了?”
智律這才明白掌門師兄痛恨的並非做刺客這件事,而是刺殺不死,反而失手被殺。他小心翼翼地說:
“這事也不能怪小師弟,是對手武功太高明了,武當掌教的師弟也不是一招之間被殺嗎?連劍都被奪去了,武當蒙羞並不在咱們之下。”
“你知道這點最好。”智海側轉頭來,饒有深意地看了智律一眼,“二少武功已不在當年的第一人之下,而他手中的力量比第一人創辦第一堂時要雄厚得多,況且這還隻是表麵的。”
“師兄是說第一堂還有隱藏的力量?”
“這也難說沒有。”智海又轉過頭來,虔誠地看著佛祖。
“我指的不是這個,隻要第一堂的牌子沒有徹底砸碎,在江湖中就有難以想象的號召力。
“隻要二少貼出一張招兵買馬的告示,至少半個江湖就都是第一堂的人了。”
“師兄說的是。”智律低下頭,想到這種情形,心中一聲無奈的浩歎。
“第一堂行事當與不當姑且不論,但第一人一生在江湖上施惠無窮,而且從未索取過報酬,這些受惠者才是第一堂真正的實力所在。所以要想徹底摧毀第一堂是不可能的。”
“所以師兄才決定要將本寺那些弟子交給第一堂,任憑他們零割碎剮嗎。”智律突然充滿怨恨的說。
“我是這樣決定的,可是我這樣做了嗎?”智海狡黠的一笑。
“師兄的話就是法旨,也是必須要執行的。”智律冷冷的說。
“那也未必。必要時我也會撒謊騙人的,哪怕為此下拔舌地獄。”智海說完,轉身出殿,向自己的方丈室走去。
智律莫名其妙地跟在身後,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不認識師兄了。
大殿外,有的僧眾在練武,有的僧眾在讀經。自智海下令著急全寺僧眾歸寺後,就以整修大雄寶殿的借口謝絕遊客和香客。往日熱鬧的寺裏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
智海回到自己的方丈室內,在一張椅子上坐好,早有小沙彌捧過茶來,見智律也跟隨進來,便又端了一盞,然後關上門退出去了。
“師兄是說不會向第一堂交人?”智律在左側的一張椅子上坐下,緊盯著智海的眼睛說。
“當然不會,這也並非我故意撒謊,而是我確實不知究竟是哪些僧眾參與了。查我也查過了,可是查不出來也沒辦法。”
“師兄,這法子沒用的。”智律苦笑著搖搖頭。
“古人說:‘萬方有罪,罪在予一人’。無論本寺僧眾犯了多大的過錯,都是我這做方丈的過錯。
“世俗裏孩子犯了錯,要責罰的也是大人,所以人還是要交的,要交的隻是我自己。”
“方丈,隻要本寺僧人還有一人活著,就絕不能讓外人加一指於您的身上。”智律霍地站起身來,“如果要人去頂罪,我去,我是戒律堂首座,罪責在我。”
“你是有錯,但錯不在此。你明白,我也明白。”智海歎口氣說。
“師兄,您……”
“我是什麼事都不聞不問,但也不是說我什麼都不知道。”智海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師兄,我絕非故意欺瞞您……”
“不必說了,我明白你的心意。如果不明白,也不會讓你走到今天。以前是對是錯也無需多說,但問題是現在怎麼辦?”
“請師兄示下。”
“二少許諾要關閉第一堂,不再接受投訴,不再裁決江湖中任何事務。看來他全家的慘禍還是給了他足夠的教訓。就算對要毀滅第一堂的人來說,這樣的結果也可以滿意了。”
“是的。”
“做事貴在適可而止,而不能隻求勇猛精進,這和我們練武功是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