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琳忽然從背後緊緊攬住她的腰身,她急切地想掙脫出來,隻聽到他哀切的呼聲:“事到如今,你還要隱瞞嗎?”
陶媚兒拚命抑製住內心的傷痛,不願意想起他的不仁不義,仍然想拒絕和他相認。“太醫丞所說何意?恕民女愚鈍……”
“陶媚兒!”忽聽一聲怒喝,他扳過她的身子,一雙迷亂的雙眸含著悲切和相思,“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
陶媚兒輕輕掰開他的手,脫離他的糾纏,說:“太醫丞你認錯人了。”
“不,不!”他狂躁地甩了甩兩隻寬大的袍袖,憤懣之氣隨袖飄蕩,“雖然不知你為何變成這般模樣,但二十多年的記憶,我已經將你深深烙在腦海中,任鬥轉星移、海枯石爛都不會變。即便你能瞞過天下人,也瞞不了我徐天琳!”
陶媚兒噙著淚,遠遠避他而去,不知如何譴責他的無情。眼前的男子早已不是她認識的徐天琳,便說:“民女與太醫丞不過是一麵之緣……”
“你說什麼?”徐天琳不可置信地向後退去,正撞向那磨盤,劇烈的疼痛似乎撞擊著他心中最脆弱的地方,滴滴男兒淚飛瀉而下。那哽咽聲中竟然掩藏著無限的傷感,“就算你忘記了我,但總還記得,你每年都要做茯苓蜜糕給我……你總還記得,你答應做一隻蠶枕與我……”
陶媚兒看他痛心疾首、不可遏製的樣子,不由得心潮澎湃。
“你雖然改變了你的容顏,卻改變不了你的清高,改變不了你的習性。那日初見你,我就被你熟悉的眼神所攝,那似曾相識的感覺竟然讓我晝夜難眠。那一日,你識破了那魏人的奸細,就是靠他無法掩飾的生活習性。你卻沒有料到,恰恰是你喚醒了我的神誌。”
“於是我開始悄悄觀察你,直到那一天,你親手掰了一塊茯苓,我才確認,眼前的人就是你。常人用食指和拇指去掰,而你用的卻是拇指與中指……而你驗看青黛傷痕之法,正是那年和我一起在城隍廟遊玩忽發命案,看那仵作所施之術……我好傻……試問這世間還有幾個和陶媚兒一般臨危不懼、智謀過人,又深諳藥性的女子?”
徐天琳邊說邊搖頭,失望的痛泣聲在靜謐的深夜震撼著幾株相思桐,葉簌簌而動,更添了幾抹微涼。
陶媚兒此時早已眼淚橫流,多年前那錦城花雨飄飛,兩小追絮折柳的時光已經一去不返。如今的她與他,竟滿載了萬千的憂恨,綿綿無絕期。
“如今的建康城內,到處都是餓死之人,百草枯折,鳥雀殆盡……又有多少良工匠人被殺被擄,還做什麼茯苓糕?還做什麼蠶枕?”
一聲聲哭泣,竟都是控訴。
他完全忘記了家訓,忘記了國難,隻為了莫須有的聲名,隻為了一己之私,竟斷絕了手足之情。如今自己與徐子風,又因為他的肆意妄為,依舊勞燕分飛,無法相守。
“我不相信……陶媚兒,你對我全無一點情義?”
“並非我對你無情。你可知道,你將親生手足置於牢獄,拋棄父母,不忠不孝,父親他在天之靈都不可瞑目!”陶媚兒自知再也無法隱瞞自己的身份,便怒視著他,索性將積聚在體內的激憤一起瀉出。
“你說什麼?”徐天琳目瞪口呆,“父親和母親果真……”
“徐伯母因你離家而一病不起,縱使醫術再高,也回天乏術了。父親他被叛軍殺死,而林子風,正是你同父異母的兄長。我如今已是你的嫂嫂,可你竟將他視為仇敵……你助紂為虐,敵友不分,還有何顏麵談情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