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扶南女醫無覓處——”此言一出,殿堂內竟然鴉雀無聲。
扶南特使又驚又喜:“若真能找到女醫,不僅疫症可除,本使也就可回國複命了!”
陶媚兒心中無限酸楚,這樊籠般的宮牆,已經變成人間地獄。此中人莫不想早日脫離,保住性命,又何況是被困的異邦特使?
“各位,扶南女醫或許難尋,但是若有女醫的後代在此,是否也可救眾人於水火之中?”太子正襟危坐,神色肅穆,會心地朝陶媚兒看了一眼。
“啊?”一聲聲驚呼,頓時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中漸漸彌散開來。陶媚兒欣喜異常,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終於來了。此時,腹中即便有千言萬語訴說,也隻能拚命忍住。
一切似乎凝固了,冰冷的殿堂內唯有幾股輕煙正從雕花銀爐中嫋嫋散出。侯景的脖頸已僵,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隻見太子蕭綱走下高階,長長歎息:“不錯,那扶南女醫的後人就被囚禁在這宮苑之中……他的身份不僅僅如此,他還是堂堂七世醫徐氏之後,是名副其實的太醫世家之後,也是徐氏一脈的長傳!”
“什麼?”眾人再一次驚呼出聲。
“不可能!”最先發出這聲嘶喊的是一直在陰暗之處佇立的徐天琳,他因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而震驚。
“丞相,他就是被關在獄中長達半年之久的徐子風。”太子蕭綱不卑不亢,坦然對侯景說道。
侯景低頭沉吟:“就是那湘東王派來的奸細?”
“是不是奸細還未可知,但那徐子風單憑一株小草就被指為奸細,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太子蕭綱冷冷說道。
“又有何證據證明他不是奸細?”徐天琳冷冷地問道,“這多事時機,寧可枉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人。否則,誰又能保證殿下的江山社稷安在?”
侯景冰冷的目光掃射了徐天琳一眼,道:“那徐子風果真能妙手回春?”
“丞相……”徐天琳又呼了一聲,仍然想阻止什麼。
“徐太醫丞,如果我猜得不錯,你與那徐子風乃是一脈同胞骨肉兄弟,卻又為何自相殘殺?”太子蕭綱語出驚人,震懾了每一個人的魂靈。
“不!”這一句話似乎擊中了徐天琳的軟肋,他頓時失去了原有的冷靜和沉著,麵孔有些扭曲起來,“不可能!我不相信……”
“殿下、丞相,以民女的經驗看來,如不早早醫治,恐怕郡主她是挨不過今晚……”陶媚兒不失時機,又添了一把薪柴。
侯景猶豫了片刻,揮手對一旁站立的將軍王偉說道:“罷了,釋放徐子風,讓他戴罪立功!”
王偉點頭隨即退了出去,但不久即回身:“稟丞相,那徐子風聲稱若不拿下腳鐐,還他清白,他決不走出天牢一步。”
“放肆!”侯景的喉結開始不停地滑動,正欲發作。
陶媚兒暗暗舒了一口氣,說道:“丞相莫怒,讓民女去勸他……”
“你?”侯景滿腹狐疑,緊緊盯了她許久,方才說道,“你有何把握能說服他?”
陶媚兒鎮定心神,說道:“民女因進城送藥與徐子風之妻相識,她委我傳話給她夫君。民女相信,隻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定能說服於他。”
侯景思索片刻,終於點頭。
陶媚兒心內欣喜若狂,表麵卻不露聲色。
蕭綱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陶媚兒,說道:“女醫快去勸那徐子風,耽誤了時辰,我定不能饒!”
陶媚兒點點頭,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淚。子風,我終於要與你相見。雖然夫妻相逢在亂世宮闈之中,但隻要有你,勝過擁有一切。
回頭再看,徐天琳的身影不知何時已消失。天琳,你最大的錯誤就是無法懂得情到深處無怨尤的道理,愛一個人,就要學會放下。
一條狹長的宮巷,越走越暗。一個宮人手執宮燈,在前邊引路。
陶媚兒無心理會禦苑中亂花繁枝的牽掛,也無法報答高空明月的指路之恩,一顆慌亂的心呼之欲出,與心中那個身影已經越來越近。
她的心早已穿透了厚重的宮牆,直到那朝思暮想的地方而去。雙腿綿軟,卻不能停止前進的腳步,方才體會出離愛人越近,情越怯的感覺。
天牢不時散發出一股股惡臭的味道。她顧不得一切,在鐵欄外焦急地搜尋那熟悉的身影。一個個衣衫襤褸的人,或半躺,或蜷縮著趴在潮濕的地麵,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如重錘一般敲擊著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