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容沉吟了一會,點頭道:“妹妹所言極是。”
“落煙想請公主姐姐改了這郡主的名,也算是成全落煙想要脫胎換骨重新來過的心願了。”
“那麼,妹妹想要什麼名號呢?”
“不瞞姐姐,落煙還在閨中的時候,家母曾取過另一個名字,落煙甚是喜歡。”我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那名字,叫做景葵。”
景葵,是我真正的名字。
從此以後,我不再是李落煙,而是景葵。
“景葵…景葵…”那端坐著的皇帝緩緩的呢喃著這兩個字,臉上浮現出一種難以描述的表情。
好像是高興,卻又帶了些哀傷。
那眼神,與小白看我的最後一眼簡直一模一樣。
心中又是一痛。
卻見那卓容滿臉歡喜,連連說道:“好名字,真是好名字。從今往後啊,你就是本宮的景葵妹妹了!”
“本朝王爺的子嗣,多半都是男子,朕倒真的沒幾個郡主妹妹--不如這樣,朕將城西的一處莊園賜予你,讓你開府建衙如何?”
我暗暗嗤笑。
中華上下五千年,隻聽過給公主開府建衙的,其他不夠品級的皇室女子都是直接嫁到夫家去就完了。哪有給區區一個民間郡主開府建衙的道理?
這小白皇帝也太過任性了些。
轉念一想,平行大陸有平行大陸的規矩嘛,又不一定要跟中國一樣的。
再想想,也是。皇室中的男孩子,總是過早地被父輩丟進殘酷的政治戰場,即使是宗室子弟也不例外。一直被寄以治國重任的他們,多多少少都會更渴望親情的溫暖吧。
我望著那個高高在上的男子。飄舞的衣抉,飛揚的表情,高昂的神態,微抿的嘴角。可是眼中卻有一絲落寞。
有人說過,站得越高的人,就越是寂寞呢。
恐怕就是這樣吧。
在坐擁天下惟我獨尊的時候,心裏的寂寞,也跟那天下一樣大吧。
不過小白皇帝的想法倒不錯哦…
我莞爾一笑,垂首謝道:“景葵謝過皇上。不過可否請皇上通融一下,景葵想要另一樣東西呢。”
“郡主但說無妨。”
“是這樣的,景葵今日連發夢魘,亡父於夢中告訴景葵,原來祖上是世代經商的。隻是到了景葵的爺爺那一輩,兄弟中個個有產業,便改作從了文。亡父在黃泉路上遇到祖宗,自覺愧對李家先祖,於是想讓景葵重操祖業。所以景葵懇請皇上賜我城中的一處商樓用作營生之所。景葵既然已經覺得這封銜一事不宜張揚,自己也會知曉分寸,對外人隱瞞了身份便是。再者,一個沒來由的平民郡主,也應該不會有人去挖跟刨底的。”
說完我默默的垂著頭,不去看小白皇帝和卓容的反應。至於那江翰卿麼…他會如何,與我何幹?
我隻是為我的宿主不平罷了。
鬼神之說向來在皇室都有著不同尋常的地位,但願這個可以說得動小白皇帝。
我不是喜歡複雜的人。對事情是,對人也是。所以我並不想要被卷入與皇室家族擦邊的事情中。勾心鬥角這種事情,不適合我。
空氣中飄著龍涎香的味道。這屬於帝王的味道,刺激著我的嗅覺。
沒來由地感覺到壓抑。一種,可以窒息的壓抑。
過了好久好久,才聽到小白皇帝的一聲歎息:“既已如此,望郡主謹記自己許下的承諾。你的要求,朕準了。不過。”
我低低地俯下身去:“請皇上明示。”
“這郡主的名號,還是改了吧,叫端華如何?”
“皇上做主便是,命婦謹尊聖意。”
又坐了一會,見門外的天色已經像潑了淡淡的一層墨似的暗下去, 我便找借口回了房。
臨走時卓容拉著我的手叮囑了又叮囑,說要忌這個忌那個,活像個上了年紀的老媽子。我臉上帶著笑,心裏卻翻著白眼。
若不是你們,這具身子也不至於是現在這樣吧。
細軟雜物都已經被搬到了新苑中,零零落落的擺了一地。
我拾起滾落在地的一隻絨球,對金鎖說:“收拾些緊要的東西就好了,這幾日就會搬去新宅子,你做好準備。”
金鎖應了,便出了屋子。
後窗外正好有一株半人高的芭蕉,緊闔著的花瓣泛出淡淡的橘色,在風裏搖擺著。
我望著天邊那一抹蒼涼的灰藍色,突然有了尖叫的衝動。突如其來的無助與傷感侵襲了我,我心裏害怕起來,去而不知道在害怕什麼。
在這個世界裏,我是一個人的吧。
我和周圍的人都不一樣呢。即使聖眷在身,前途一片坦蕩,卻還是不一樣的,與他們格格不入的,一個孤單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