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3 / 3)

那些建築也都還是過去的那個樣子,與城市相比,這個地方真是小得可以,那種繁華程度遠不及城裏最偏僻的半條小巷子。可能是最近剛逢過集市,路上遺落了不少菜葉和各式垃圾。沿路還有不少小店鋪,比如修車鋪(門前豎著一個木棍,上麵挑著一隻破舊的自行車鋼圈和輪胎,這是一種標識,就像過去的那些酒肆,門前挑的一麵黃酒旗子)、收錄機修理店、理發店。鄧一群忽然想起來,妹妹來信,說他嫂子的妹妹也在這個鎮上開了一間理發店,他可以到她那裏去,借一輛自行車回家。

他嫂子的妹妹叫什麼名字來著?他在心裏想,劉正什麼?嫂子叫劉正菊,對了,叫劉正紅。他過去不止一次見過嫂子的妹妹。在農村,她那樣的姑娘,衣著打扮就有點過格了。事實上鄧一群倒不覺得有什麼,與城裏姑娘相比,劉正紅的打扮簡直稱之為“老鄉”。劉正紅比她姐姐漂亮多了,簡直不像一個父母所生。她身材周正苗條,而且非常性感。當地老百姓不知道“性感”這個詞,但哪個姑娘要是長了那樣的一副身體和模樣,就隻有一個字來形容,“騷”,簡單得很。由於他這位嫂子的妹妹長了這樣的一副“騷”身體,說她的閑話可就不少。

鄧一群相信那些關於她的傳言,其真實程度很值得懷疑。但老百姓的嘴巴很厲害,隻要有三個人以上都說你名聲不好,那麼你的名聲也就真的完了。好在劉正紅也就是被議論為瘋一些而已,並沒有太壞的語言。

他是被劉正紅騎車送回家的。劉正紅的臉和手都很白,比有些城裏姑娘的皮膚還要好,還要細膩。鄧一群知道那是她職業的關係,經常泡在溫水裏,還有洗 發精和潤膚油什麼的。她很高興看到他,親熱得不得了。她很羨慕他。她是在鄉政府大院的對麵開了一間理發店,名字就叫“正紅理發店”。

鄧一群坐在她自行車的後座上,聞到了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她的身體看上去結實得很,臀部渾圓。自行車在鄉間小路上騎得歪歪扭扭的。太陽倒是很好,很溫暖地照射在他們的身上。路兩邊的田野,一片空曠。四周寧靜得很,一點聲音也沒有。天空是藍的,上麵飄著些白雲。她問他在城裏的一些情況,他就略略誇大地向她作了一番介紹,她就驚訝得不得了。對城裏,她早已就充滿了神往。她也告訴他,家裏的一些情況,包括她現在開的這個理發店的經營情況。他想,在農村,她也算得上是個能幹姑娘。她所以能幹,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她不滿足於像她姐姐那樣,在農田裏幹一輩子,嫁人,生孩子。她希望她自己能改變自己的生活,並嫁給一個好男青年。她說她可不想再在田裏做一輩子的糧食,那太苦累了。

農村這些年寬鬆了,是實行了土地承包、改革開放才解放了生產力,要是過去,她從學校畢業就隻能在生產隊裏幹活。而現在她們家包了十多畝地,基本不用她幹活,她閑出來就隻能搞這樣的三產服務。她很滿意自己的現在。

劉正紅叫他“三哥”,並希望有機會也能到城裏去。鄧一群就說,好啊,歡迎你去。他坐在後麵心裏很得意,一種成功的得意。沒有高考,他也沒有今天。他是一個成功者。他與這裏的人拉開了一種距離,而這種距離是巨大的。

她那麼快活的說話,鄧一群的情緒也受到了很大的感染。他覺得自己在心裏已經喜歡上她了,可惜的是,她是他嫂子的妹妹。她身上有一種強烈的青春氣息。他想起了那個林湄湄,也想起了陳小青,想起了田小悅,而她與她們都不一樣。她是個典型的農村姑娘,沒有什麼文化,也沒有見過什麼世麵,天真得很。她完全是另一種類型的姑娘。

鄧一群那天在後麵無意間觸碰到了她的屁股。她的屁股很結實,就像一匹健壯的小母馬的屁股一樣。他想她這樣年輕漂亮,但結果卻很可能嫁給一個糟糕的農村青年,真是有點可惜。

當然,除此,她又能怎麼樣呢?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像他鄧一群這樣優秀的,農村裏又有幾個呢?他想。

他為自己驕傲。

在村裏,鄧一群聽到的都是祝賀恭維的聲音。

他們一家高興得很,特別是他媽媽,像兒子真的在省裏做了什麼大官。哥哥、嫂子、姐姐、姐夫,還有妹妹鄧玉蘭都興高采烈,像家裏發生了一件大喜事。鄧一彬的官司沒有打得起來,因為法院不受理,他無奈何中隻有強忍了那口氣。俗語說得好:胳膊扭不過大腿。他隻有暫時認了。

鄧一群在家裏住了三天,就匆匆要回城裏。這裏不是他的家,而城裏才是他真正的家。這裏的家看起來亂糟糟的,鄰裏們說的都是張長李短的閑話,晚上更是無聊,電也沒通(據說村裏正在籌錢,通電,而電費則說是要每晚好幾毛錢,村民們心裏就不怎麼高興)。他說他要回去,單位裏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家裏人於是就不再留。

二哥鄧一明把他送到了鎮上。在那個小車站,他整整等了一個多小時,班車才到。他坐上車,直奔縣城。

晚上五點才到達縣城,而這時的縣城裏的天,已經黑了。

他住進了紅旗旅館,想看一看林湄湄,結果林湄湄卻沒有上班,據說她已經好幾天沒來了。他問一個年輕的服務員,她是否結婚了,但那個服務員卻不想理他,說,不清楚,反正很多天沒來了,她沒有說家裏有什麼事。

這趟老家行,沒有什麼意思。他想。

他還是要回到城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