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冤屈(1 / 3)

他又將一支香煙遞到埃召雲的跟前,仍舊很安詳地勸慰著埃。

後來,心存僥幸的馬罪人又去機關和布的住院處找了布負浪主任幾次。

每次,馬罪人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苦口婆心地給布負浪講,自己不是因為市計委是個實權單位而像查信品信口雌黃的那樣“想賴在市計委不走!”別忘了,沒有市計委我仍然活了這麼多年,而且活的很瀟灑。隻要你布主任給我澄清一下查信品為什麼強加給我個“偷自行車”的罪名,明確一下究竟是不是“偷”?另外,“市長指示”既然是假的,為什麼對造謠者不做任何處分?!再者,關於“一箱啤酒”的卑鄙伎倆需要你布主任在一定場合和範圍內給實事求是地講一下,消除那些流言蜚語和影響,因為是你多次在公開場合點名臭我的。屆時,我馬罪人一定維護你布負浪主任的金口玉牙和說一不二的權威,與市計委一刀兩斷!我自找單位!你不讓我走我也要走!誰稀罕這個窩裏鬥的單位!我還想多活幾年!總之,走要走個明明白白,堂堂正正!

說著說著,一滴混濁的淚,從馬罪人那湧起皺紋的眼角中流淌了出來。他用手帕揩著。他又偷看了布一眼,心想,布真不愧為老狐狸,竟然不露絲毫聲色。

與此同時,巴倍衛處長也以馬罪人已被迫害致病住院、馬的愛人患有嚴重的哮喘病、家又在外地、孩子太小以及市郊的信息中心單位上班離家太遠、無法照顧家人為由,幾次試圖從和解的角度說服布負浪主任收回他的“決定”。

布負浪主任一度出現了猶豫不決。

但迫於查信品等捏住布負浪的“海療情況”醜聞的淫威以及布聽信查在他“大吃大喝”受罰寫檢查問題上對馬和其父親的惡毒誹謗,布為了保全自己,竟然橫下一條心,揚言,“黨組就是處理錯了,馬罪人也得先執行後再糾正!黨組決定,任何人都不能改變!”

布負浪搖晃著腦袋,給馬罪人一個明確的回答。隨後,他得意地譏笑了幾聲。

明眼人一看,所謂“再糾正”實際上是遮人耳目的鬼話!屆時布會把臉一翻,不承認說過這樣的話,誰又奈何之?

布的嘴巴說起來頭頭是道,甚至連他自己也感到這一手的厲害。因為每當看到布殺氣騰騰的樣子時,別人大都采取惹不起躲得起的明哲保身的策略,采取退避三舍的態度。布早已嚐到了甜頭和養成了習慣。

這就是布負浪在市計委介天喊得振響的“市計委的工作原則是:政治上民主,經濟上公開!”

這一自煽耳光的屁話難道就是布負浪奉行的組織原則嗎?

答案肯定而又堅決。

馬罪人的一切和平努力毫無結果。在相互包庇、爾虞我詐的前提下,布與查在“盡快驅除馬罪人”的利益上完全是情同意合、沆瀣一氣的。他們配合的空前默契,處理時必然會狼狽為奸。這點已成定局。

謊言要撒到底,無賴要耍到家,假戲要演絕頂。隻有這樣,才能最終向輿論界證實布、查的決策始終英明無比!

查信品春風得意。他樂嘻嘻的,滿臉高傲氣色。他建議,此時此刻,必須出台一份能徹底致馬罪人死地的“黨組正式處理意見”。

內心的衝動和即將大功告成的內心喜悅使查的額頭上冒汗了。他不時在黨組會上站起來,又坐下,抽抽煙,喝點水。他的建議被布同意,並責成加汐家執筆。

緊接著,查信品將市計委下屬單位信息中心(即布欲打發馬罪人去的單位)主任歐軍卓叫來,再次傳達了所謂的早已被戳穿純屬謠言的“假市長指示”,即“馬罪人因為偷自行車被市長開除了。”

“市長有指示,這樣的人不能留在計委機關工作。市計委黨組決定將馬罪人調往你們信息中心工作,你們信息中心要不要?”

領導開口了,和凶神一樣斜著眼說話,鄙視著屬下。

最後,不懷好意的查信品在如此“口直心快”地轉達完市計委“黨組”的決定後,用“商量”的口吻要挾。

查認真看著歐軍卓主任,他等得有點不耐煩。他剛剛點燃一支香煙,已瞧見歐主任那張臉在發怒。他很不自然地扁著嘴哼哼冷笑了幾聲。

歐主任還是沒有馬上回答可與否。他隻是勉強地抿嘴笑笑。他伸手請查領導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隨著附和著查,客氣地幾句。

“我們不能要!這樣的人我們不能要!一是馬罪人的專業不對口,來幹什麼?二是要把事情擺清楚。聽說該同誌在市計委辦公室幹得很不錯,沒出任何差錯,沒沾半點經濟問題。聽說就是因為批評了個別人的不廉潔行為和點了點辦公室‘丟’彩電、冰箱的事,才招徠如此殺身之禍!為什麼這樣調動工作?信息中心是政府業務部門,不是機關幹部的處理中心!”

歐軍卓主任緊蹙眉毛,幾乎要放聲大笑起來。他使查的信口雌黃討了個沒趣。他話中帶氣正經八百地說。稍停,他又微笑著解釋和補充了幾句。

歐軍卓主任說完,不等查再解釋,就趕緊走開了。查知道歐是在挖苦他,一時又無法回嘴,他的眼珠子在打轉,在思索什麼。看來又在心底裏給歐主任記上了一筆黑帳。

歐軍卓主任雖然與馬罪人素不相識,但平時對查的為人處世也有看法。雖然這一“黨組決定”他不敢違抗,但他還是沒有買查信品的呆帳壞帳。

布負浪聽說歐軍卓主任“不接收馬罪人”,氣得七竅生煙。他不理解為什麼現代人有一個算一個,出了查信品外,怎麼個個都是“攪屎棍子”,個個不聽話、不順心?!

布負浪氣得兩眼滾來滾去,他先是站起來,說完又一屁股坐下。他繃著嘴唇,一股勁的虎著臉。

布在痛斥查信品上述談話“太沒水平”和“故意製造麻煩和混亂”後,又在市計委綜合處將歐軍卓約來,跟他狠狠地拍了一頓桌子,發了一通大脾氣。

布板著麵孔訓斥歐。歐愕然,驚恐的表情早已被布瞧了出來。

歐軍卓知道,敢與“黨組決定”對著幹的人早已鳳毛麟角,誰敢得罪權大氣粗的布和查呢?歐對布、查的一貫信口胡說、橫加指責、大聲訓斥的工作作風,早就領教了一、二。

“你不接受,我就撤了你這個主任!”

布負浪主任突然又擺著一副難以形容的激情,歇斯底裏地對歐咆哮道。

秀才見了兵,有理說不清。歐軍卓主任挨了一通狗屁呲,隻好悻悻走開。他感到心裏委屈,神經上更受刺激。

毫無疑問,布負浪和查信品已形成“聯合艦隊”,真正算得上埃召雲所向往的“兩隻拳頭”出手了!

天哪,一隻醉拳就足以將小小的馬罪人打翻在地了,那兩隻鐵拳豈不足以將馬罪人砸成肉醬麼?!

弱不禁風的馬罪人隻有等著挨的份兒了。

1989年8月,鑒於布負浪“大吃大喝”受罰、寫檢查、通報等,影響極壞,市級機關黨委先後幾次責令市計委,取消市級機關頒發的“文明單位”的榮譽,讓市計委自動將門旁懸掛的那塊“文明單位”的牌匾摘下來,非摘不行。

這真是莫大的無情諷刺和嘲弄。

隻記得馬罪人為了保住布負浪視為比生命還重要的這一虛榮,在查信品、吉文衝的脅迫下,被迫采用了許多“笨”辦法和“熊”主意,冒了那麼多迄今仍受煎熬的風險,怨受了那麼多人間屈辱,終於用“生命”保住了市計委的“文明單位”的榮譽。沒想到半年多後,竟砸在整天喊破嗓門“市計委要爭創文明單位隊伍中的桂冠——文明單位標兵”的堂堂市計委一把手布負浪主任手裏!

虛榮心、自負心特強的布負浪大腦一時亂了方寸,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來到市級機關黨委辦公室,摸出一把“大團結”(250元的月工資),懇請上級領導高抬貴手,罰他姓布的一個月工資也別讓摘掉市計委“文明單位”的牌匾。否則,他這個主任將在市計委無法繼續幹下去,太丟人顯眼了!給他留個麵子。簡直像個“二百五!”

布很會作秀和討好上司。其實心中對領導的“小題大做”及其訓斥早已感到萬分窩囊和委屈,整天一臉不高興。而別人也知道他心中的不滿和表麵的虛偽。

他邊說邊觀察他人的神色,眼中冒出綠光。他的臉部表情尷尬如哭如訴。

上級領導安慰開導著他,用真誠的表情慢吞吞地與他細說。

素以秉公辦事著稱的市級機關黨委,沒有理睬布的這一慣套慣耍,沒有被“收買”。拒絕了布的贖款和可笑的要求,讓布正確反思和認識這一問題,堅持要布執行上級決定!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布碰了一鼻子灰心慌意亂地回到自己的主任室。他手中的文件在顫抖著,使他無法靜下心來。他忽兒坐起來,用臂膀支撐著上身,打幾個電話,又對身邊的人交代幾句。忽兒帶笑又帶緊張的眨著眼哼哼幾聲。他心中氣極,閉目發悶。一副窮困潦倒的狼狽相。

你有你的章法,我有我的招術。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躲!我姓布的死賴著就是不主動摘,看你機關黨委奈我幾何?

1989年8月底,布負浪一下子又住進了醫院,養起病來,並下了“逐客令”。

他懊喪至極。右手掌朝天左手撐著腰。他咽不下這口氣。他對上級領導的“不識抬舉”甚為惱火。他經常揩著鼻涕、啞著嗓門、指桑罵槐,宣泄內心的不滿。

這一下,市計委機關又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了。查信品又抖擻起來,空前活躍起來。

查信品緊緊抓住這又一次難得的天賜良機。他的政治嗅覺之靈敏,並不亞於西非善於捕食的大狸貓。

查利用各種機會千方百計從“生活”、“感情”上無微不至地體貼心靈龍體倍受創傷的布負浪的“病情”,一天好幾趟泡在醫院裏“陪床”,甚至搭上自己的休息時間,對布大獻殷勤,較以往住院更加萬分“關懷備至”。使其他來探望布的本委同誌根本沒有機會表現自己的“愛”心,都被查統統給攆了回去。用他自己的話說,布的照顧有我一個人全麵承包足夠了,其他人無須亂摻和。

查信品謙恭地把其他想趁機“表現”的同誌都一一打發走了,隻留下自己一人服侍布以表“忠”心,並告訴布,其他人在這危機關頭都在明哲保身,等等。他很有眼神地給布敬煙遞火端茶,在醫務大樓氣喘籲籲地跑上跑下,宛如布的家人那樣體恤入微。

查的無微不至的關心和指點迷津確實進一步感化了布。回想過去,看看現在,布為自己錯待了查而一再重新反省,多次責備自己的良心。他每當看到查裏裏外外的忙活,刷痰盂,洗碗筷,整理室內衛生等,就感到無限愧疚。別人都哪裏去了呢?當然,隻有查最知道。

人心都是肉長的。因大吃大喝“罹難”、在全委、全市丟盡了臉處境尷尬的布負浪“患難之交”從查身上重新感到“人間自有真情在”,從感情上更為接近查了。他終於發現,自己每住一次醫院,對查的感情都會完成一次由量到質的空前飛躍。一次了不起的飛躍。

布負浪醍醐灌頂般的大徹大悟到,他姓布的若想在市計委壓住陣腳、幹下去,非得設法籠絡住查信品這一夥人才行。相比之下,馬罪人又算得什麼?就算是徹底地得罪了馬對大局又有何妨呢?

至此,這時的查信品又變成了發酵後的臭豆腐乳,更討布喜歡了。布對查是言聽計從,查說什麼,布就聽什麼,信什麼,幹什麼。一句話,布差不多成了任查擺布的機器人。

樹欲靜而風不止。

另一方麵,趁布再次住院之際,查信品利用市政府剛剛開辦的“市長公開電話”巧妙散布謠言。這也是近日來,查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冥想出的一個新花樣、新陰謀和創意,並且有條不紊地組織手下小兄弟們來紮紮實實地實施。

“姓馬的,你的末日到了!”

查信品自言自語道。他裂著一張大嘴,恨不得一口吞了馬罪人。

查現在說話的嗓門不斷放大,已控製不住自己忍辱受寵的激動。他故作鎮靜,實際上他此時此刻的心態與布一樣撲朔迷離。近些日子,查加緊研究收拾馬罪人的計劃,查和吉等多次在查處密謀策劃。在查的辦公室旁又有一間耳房,平時不太用。現在成了查等的密談房間,這間屋子三麵無門,一麵緊貼著查的房間。他們幾個人緊靠著半躺在沙發上,由急得滿頭大汗的查來布置任務。

查唆使他手下另兩位小兄弟、物資處長克羅瓦和能源交通處長奇普林再加上辦公室行政秘書古特金等,冒充“市長公開電話辦公室的負責人”,故意從市府大樓外麵給查信品掛“假市長辦”電話,冒充市府公開電話負責人“追問”查信品“為什麼市計委還不處理馬罪人?!”

古特金表現得最為活躍。他一直對馬罪人的不幸懷有不可告人的幸災樂禍的心理。他卑鄙地認為,馬罪人安插到辦公室當比他高一點的文字秘書,對他那個行政秘書的仕途有著最直接和潛在的致命威脅。他借此機會又編造出“馬罪人偷雞蛋”的謊言,說辦公室分雞蛋時,馬罪人多偷了一些等等。但由於馬罪人正在住院根本不知道此碼子事沒有任何證據,故查和吉等在認真排查了好幾天後發現子虛烏有,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以肯定地說,大多數幸災樂禍的原因都是嫉妒心理在作崇。由於嫉妒的產生最具盲目性,施用的對象又最具針對性,因而嫉妒的情緒特別容易被激發,被利用,從而形成邪惡的力量。

接著,查信品再次假戲真演,故意在明知是“小兄弟”打來的假市長辦的電話裏胡亂支吾,並裝腔作勢地放下電話後給同一個房間裏辦公的其他同誌大造輿論,大講特講剛才市長辦電話裏的“事態如何如何嚴重”、“市長電話辦負責人追得多麼緊、口氣多麼硬,看樣子很惱火”等等。

一言敝之,一定要讓周圍的同誌們堅信不疑這次是“真”的市長電話,大家必須有一個共識,充分醒悟到“馬罪人不走的嚴重性、緊迫性和可怕性”。

隨後,查的手下人每從外麵給查下達一次“市長電話辦指示”(他們家裏均有公家免費電話),查信品就立刻習慣性地“馬上執行”,順腿乘坐小轎車竄到醫院找布彙報“一次”。告訴布“市長電話辦每天來10多次電話,都火了,攪得市計委沒法工作!”接著便是十萬火急地催逼布負浪快下決心、快將決心付諸行動、快將馬罪人的行政關係等轉走、快給“市長電話辦”一個滿意答複!

查信品的四個“快”將布負浪攪得暈頭轉向,六神無主。

起死回生的查信品的神氣可謂不可一世。他不僅對自己一手杜撰的“市長電話”添枝加葉大肆喧嚷,而且每次都不懷好意地去煽動布的嫉火中燒。然後,他再咽著口水仰著脖子望著布讓他表態。

雖然後來查清,根本不存在“市長電話辦負責人”一天十幾次“追問”這麼回事,但早已於事無補了。

在當時,沒頭腦和整天不高興的布負浪竟深信查信品的“彙報”為真。“市長電話辦一天十幾個電話,這樣攪和市計委讓我怎麼工作和休息?立刻將馬罪人的一切關係以‘市計委黨組’的名義強行轉走!市計委機關就是不能要這樣的人!對馬罪人這樣的人就是不能遷就!”

布負浪主任亂喊亂嚷了一通,站起來,使勁揮了揮手,意思是再也不願意聽到“馬罪人”這三個令人生氣的字眼了。他在病房裏來回踱著,肥胖的身體使他的身影左右搖擺,剛點燃的一支香煙還含在口中。

布負浪就是這樣“不經意”中又中了查的奸計。他不顧當時馬罪人仍臥在醫院病榻上的現實,不顧市計委剛剛傳達完“機關每人調資15元”的上級文件中的人人都有份的浮動工資的決定,於調資文件傳達後的第十天,馬罪人本人沒辦理任何手續,布就痛快淋漓地“以組織名義”一瞬間將這一半年未果的棘手問題“徹底解決”了。每月15元應發的浮動工資也沒上調,故意給“忘”了。真可謂“快刀斬亂麻!”要多痛快就有多痛快!

布雙鎖著兩眉,在病床上下達命令。

多少有點頭腦和常識的人隻要稍加思忖,難道市長電話辦沒事幹了?整天追著市計委的馬罪人不放?有什麼深仇大恨?能會是真的嗎?可能嗎?

可是,大腦失去了自持力的布負浪主任卻認為“千真萬確”、“完全有可能”!他連這麼點最起碼的常識也沒有,隨意草菅人命!

信口胡說,橫加指責和大聲訓斥,是布負浪的性格寫真。瘋狂打擊報複,誰持不同意見,就給誰小鞋穿,並往死裏整。這就是布的哲學和理論。

當市計委人事處打電話給馬罪人住的醫院,隨後派人到醫院病榻前正式通知馬罪人“已不屬於機關的人,工資關係下個月到下屬單位去領”的時候,馬問他們去幹什麼?給沒給馬罪人上調該浮動的每月15元工資?

馬罪人開始時帶著哭音,眼裏有一點淚水,問到後麵又破涕為笑。他等著他們表態。

來者麵麵相覷,聳聳肩,隻是莞爾一笑,“具體情況我們也不知道,我們隻是執行任務的跑腿的!”

來者說完,和馬罪人同時站直身子,歎了一口長氣。

就這樣,為打擊報複馬罪人,在傳達調15元該上調的工資後,布和查故意沒給馬調,並趁馬住院之際強行轉走了人事關係等。

這就是布負浪後來到處解釋的所謂“正常工作調動”的事實真相!

客人走後,馬罪人皺眉回味著“調令”時,仍弄不清自己近來到底又冒犯了布和查什麼?為什麼這樣著急下“調令”?他不得不親自去問清楚。他知道布不會把自己放在眼裏的。

馬罪人氣憤之極,抱病趕到布負浪主任住院的那座醫院的高級病房找到了布。

“布主任,你這麼處理問題太魯莽、輕率了!對同誌太不負責任了!你口口聲聲我是對市計委有貢獻的人(指搞了‘人才預測’),我一直勤勤懇懇的工作。工作上沒出半點差錯。就算是因為‘為公錯用’了輛破舊自行車,就算我有錯,但總有個錯大錯小吧?!難道人活在世界上都能保險自己一點閃失都沒有嗎?就是將功比過我也不應該這麼調走!這不等於是變相的沒給處分的嚴重打擊報複嗎?!何況我這還是為”公“退一步講,加汐家那麼嚴重的問題,我倆來比,誰的錯大?為什麼加沒事?為什麼市計委有人‘丟’了近萬元的外彙人民幣(剛剛獲得的市計委又一醜聞)卻仍留在市計委機關?既然是‘正常工作調動’,為什麼我該上調的15元浮動工資故意漏掉?難道黨的政策和組織原則在市計委就真的不能一視同仁、一碗水端平嗎?再說,布主任,你最近碰到的那件令人不那麼愉快的事情(指‘大吃大喝’受罰、全市通報),咱倆雖不能同日而語、人權平等,但事情的大小就事不就人總該有個對比吧?誰的事大,誰的事小,不是很明白了嗎?退一萬步講,查信品連信息中心都沒放過臭我、誹謗我,讓我怎麼去工作?!這不是成心整人嗎?!”

馬罪人瞪著怒眼問布。布不作正麵回答,隻是帶著怒容偏著頭瞧著窗外。他實際上還是有心在聽,兩眼時不時望著馬罪人。

這個談話的好機會不可失,時間更不等人,馬罪人趕緊又說。

“布主任,看在我平常表現一貫很好。6.4政治風波中也立場堅定、經受住了考驗,看在我對市計委工作有過貢獻的份上,看在我已被迫害的正住院治病以及看在我那家在外地的愛人患過敏性哮喘病很厲害、孩子太小需要照顧的人道主義上,你破例收回‘決定’,並解釋清楚那輛破車子是‘為公錯用’、還是‘偷’?解釋清楚‘一箱啤酒’的謠言和‘市長開除馬罪人的假指示’,我不用你操心,立刻離開市計委遠遠的!永遠離開你!我走到哪裏都有飯吃!”

馬罪人手扶著門扉,腳踏門檻,說的有理、有利、有節,毫不畏懼。他委婉地說。

可剛一說完,他就有些擔憂起來。布在極度受刺激和疲憊不堪的境況下,他的神經會不會失常?會不會產生幻覺幻聽幻想,以至於再被查作為迫害自己的罪惡來利用?

“你偷自行車沒對你進行處分已經便宜你了!個人服從組織,沒有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你的困難領導已充分考慮了,也盡了最大努力照顧了(真是活見鬼!將馬罪人迫害的這樣慘竟然還叫作‘盡了最大努力照顧’?)!你不去信息中心也得去,去也得去!黨組就是處理不當也得先執行後再說!你不執行黨組決定,讓我在市計委以後怎麼幹?說了不算,算了不說,黨組還有個‘威望’沒有?人家都說你馬罪人是我的人,你怎麼成了我的人呢?我沒有這樣的人!”

布負浪也不知吃了什麼嗆藥,抬頭狠狠地瞟了馬罪人一眼,一個高兒從床上跳到地上,指著立在沙發前的馬罪人氣急敗壞地大吼大叫,故意歪曲事實真相,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此處是病房。

喊叫完畢,又是一陣子輕蔑地狂笑。他的圓臉圓眼一霎間變成了扁形虎臉!

他喊完之後,又感到自己失言,順手喝了一口茶。他又重新離開茶幾坐回原處。他坐在床沿,麵帶怨怒色。

“布主任,今天我可是頭一遭從你的嘴裏親耳聽到你親口吐出來說‘偷車子’!好,我已把和解姿態讓到家了。如果你仍這樣認為是‘偷’和繼續堅持把我調走的決定,看來這場官司在咱市計委是攪不清了,是你把我逼上梁山往上找市委、市府領導來解決問題這條絕路上的!我非得把‘破車子’的性質、‘假冒市長指示’和誣陷我的‘一箱啤酒’以及對我的一係列政治迫害弄清楚弄明白!不能背一輩子黑鍋!”

馬罪人恍然大悟,冷了半截。他稍稍停下喘了口氣,又振振有辭地說下去。他憋了一肚子氣,不停地抽著煙,心事重重。他進來時曾提醒過自己盡量壓低嗓門說話,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時趕緊摸摸頭皮。但一股堅毅不屈的神情仍不時流露出來。這是馬罪人有生以來少有的激怒和罕有的傾吐。

人如果豁出去了,連死都不怕了的話,那麼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可畏懼的呢?

馬罪人突然感到一陣昏迷,天旋地轉,差點倒了下去。

他“呼”地站立起來,很有分寸地麵對盛氣淩人的布負浪,一字一頓地說完,頭也沒回地揚長而去。

“你愛到哪兒告,就到哪兒告吧!告到省委書記那裏,告到中央領導那裏,我都不怕!我這就給你個徹底明白!看看胳膊能不能扭過大腿!”

布負浪在愣了好一陣子神後,踉踉嗆嗆地追到門口,衝著馬罪人欲下電梯的後影,喘著粗氣給了馬罪人一個明確答複!

布用大嗓門高喊嚎叫著。他的心緒久久難平。馬罪人的話已將他的正常思路擾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