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風暴(2 / 3)

勒威耶沒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泰納森會在此時站出來支持他,給他以安慰和鼓舞。

暮靄隨著夕陽的沉沒變得更加凝重起來。船艙裏傳出一陣喧囂聲,水兵們在喝酒,慶賀明天的返航。勒威耶心急如焚,腦海裏飛旋著四個字:氣象情報。

“一份,有一份就可以,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他抬腿就往船艙走,泰納森攔住了他:

“你去找艦長?他醉了。”勒威耶咬著牙,愣怔地望著夜空。

夜幕下的荒島刮著山風, 山風掠過海灣,夾雜著泥土的氣息滑過艦舷。

突然,勒威耶眼前一亮:在不遠的海灣盡頭, 有一處篝火;篝火旁影影綽綽地晃動著人影。他沒料到眼前這座荒島居然有人居住,一線希望在他心頭突然升起。他急忙返回船艙,取出探險背包,悄悄地推下小舢板,向小島駛去。

篝火越來越近了。勒威耶清晰地看到,兩個穿著西班牙服裝的男人圍在火堆旁燒著什麼,不遠處還有一間小木屋。他敏捷地登上荒島,機警地向篝火奔去。

火勢漸漸地弱了下來,兩個西班牙人跪在火堆前吃著東西,勒威耶聞到這裏燃燒著的油橄欖的清香。忽然,他腳下一滑,險些跌倒,那兩個男人“呼”地站起來:

“誰?”勒威耶看到一個方臉長發的男人向他喝問著。

天文學家站起身,大方地迎過去:

“我是法國軍艦上的人。你們是西班牙朋友嗎?”

方臉男人走過來, 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問:“你是大船上的人?”

“是的!”

“來要東西?”

“不!看看島上的夜色。”勒威耶說的是西班牙語,在中學時他就學會了這種語言。

方臉男人將雜亂的長發向後一甩, 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牙:“請到木屋裏坐坐。”說著,走到木屋前,“吱”的一聲推開了屋門。勒威耶走了進去。

屋裏很黑。四周全是小樹幹圍成,地中央的石條上放著一盞魚油燈,呼呼地燃著,火苗被風一吹,左右搖擺。木屋的北側是由幾塊石條拚成的床鋪,上麵鋪著山草,幾張獸皮堆放在牆角下。

方臉男人提來一罐水,倒在土碗裏,遞給勒威耶。按照這裏的風俗,外地來人要喝三碗冷水。天文學家一口氣喝了三碗。趁方臉男人高興之際,勒威耶問道:

“先生,去年冬天,這裏有過一場特大風暴嗎?”

“什麼?去年冬天? ”方臉男人有些生氣,“我們連兩天前的天氣都記不得, 更別說去年了!”

“那麼,您這兒有對天氣變化感興趣的人嗎?”

“有哇!”

“在哪兒?”

“死了!”

勒威耶一愣,瞪大眼睛審視著方臉男人。方臉男人有些急了:“是真的,我向上帝保證,他死去半年多了,我把他的屍體扔進大海裏了。”

勒威耶“呼”地站起來,焦急地問:

“他留下什麼東西沒有?”

方臉男人搖搖頭,繼而又用手指了指那堆獸皮:“這是他留下的。”

勒威耶噓了一口氣,仔細地向小屋四周打量了一番,他想:“若是真有其人,總會留下點什麼。”

沉重的地中海之夜被“探索”號上的騷動打破了。天文學家勒威耶的失蹤,驚動了全艦水兵。中士泰納森站在長條凳上,兩眼血紅,大聲斥責著坐在艙裏的水兵:

“你們說他是瘋子,有什麼根據?他為了海軍,為了找到黑海風暴的根源,放棄了他的行星研究,在大海裏漂流、受罪。你們說,哪個瘋子會這樣做?”

“住嘴,泰納森! 不準你教訓我們!”塌鼻子軍官揮舞著拳頭,吼叫著,“艦上的糧食隻夠吃七天,中士先生,如果他不是瘋子,怎麼會想不到這一點?他如果不是瘋子,怎麼會相信風暴還會留下蹤跡?”

中士氣急了,指著塌鼻子軍官罵道:“你是頭蠢驢,長了一個不開竅的腦袋! 勒威耶說過:‘我們的工作到了尾聲,就像登阿爾卑斯山一樣, 隻差登上勃朗峰就能俯瞰群山了。’他隻缺少一份西地中海的氣象情報,有了它,就能找到風暴的根源!”說到這兒,中士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你的卑鄙,侮辱了他的偉大人格;你的愚蠢,阻礙了他的工作。他能發現肉眼無法看見的星鬥,難道就不能找到風暴的行跡嗎?”

中士腳下的凳子被踢斷了,接著便是一場廝打。

艦長羅鈦氣勢洶洶地闖進來,用拳頭狠狠地敲打著艙門,吆喝著:“住手! ”水兵們一個個站起來,鼻青臉腫,背靠在艙壁上發呆。

艦長氣呼呼地命令道:“每人罰兩個法郎!沒參與打架的給我生火起錨!”

中士急了:“艦長,你要扔下他不管?”

“我的命令不更改!”

“那你要想想後果,他可是個大科學家啊!”

艦長生氣地白了中士一眼,然後用低沉的語調說:“你去找他,不過要記住:中午開船!”

勒威耶心神不寧地等到了天亮。兩個西班牙人披著板皮衣服,紮著草繩走到勒威耶麵前, 用手指了指小島南端的山頭,說:“那兒是海蟒山,他常住在那裏。”

原來,昨天夜裏,兩個西班牙人告訴天文學家:那位死去的人叫“龜甲老人”。當地沒有人知道他的籍貫,也不知道他到小島上來幹什麼、來了多久,隻知道他每天都要捉一隻烏龜。他很少與人來往, 隻是臨終前一天來到小木屋,就再也沒有回去。

勒威耶請兩個西班牙人帶他上海蟒山看看。三人踏著晨輝,急匆匆地向山上奔去。

繞過一大片樹叢,海蟒山呈現在勒威耶的眼前。他驚奇地發現:這座山的外貌太像一座蝸牛形古堡了。山崖呈現灰褐色,有的地方受海風的侵蝕變成了淺白色。崖底下是一片爬滿青苔的碎石叢,再向下便是無花果林了。

方臉男人一直走在前頭,不時回過頭用目光催促著勒威耶。大約又走了半個鍾頭,勒威耶發現眼前有一個黑黝黝的幾英尺寬的洞穴,洞口長滿了荒草。

方臉男人站在洞穴旁,說:“這就是龜甲老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