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良在和山墳邊散步,邊談話。
“我知道你的運氣一向很好,但要知道,你總不能一直都這麼好運氣。我們上次碰見了的那個鬼,他屬裝孫子的,以後要是碰見了個真材實料的家夥,你就早登極樂啦。”範良望著山墳的眼睛說著。
“這兒沒有池塘!”山墳歎道。四周都是林木鮮花,蝴蝶翩翩起舞,瓢蟲搖搖晃晃,陽光溫柔,清風飄飄,這是一個完全甜美的清晨!
“你就是個白癡!”範良忍不住說道,但他臉上還洋溢著笑,一種沒有半點惡意的笑。
然後山墳就說:“我從不相信這檔子事兒!”
範良又道:“你最近以來都在幹什麼?”
山墳率真地說道:“我可沒幹好事。我想我報應就快到了!”
範良看著得意忘形的山墳說道:“瞧你副倒楣相,我忖你這個笨蛋一定又闖了什麼禍吧!”
山墳甜甜地道:“我要說,我能活下來,一定是個奇跡!我的八輩祖宗一定是積了某些陰德。我是個可憐的倒楣鬼。我在路上與一個瘦子擦了肩膀,他就細致地把我從頭到腳修理了一遍。”
範良道:“你怕他啊?王八蛋!你該鼓起勇力來揍他一頓。”
山墳興奮不已地接著說:“沒錯兒!事實上我照做啦!”他蹦了起來,笑嘻嘻地:“我心想我怕他個鬼啊!”然後他便開始類似於講演的一段獨白:“我從衣服口袋裏抓了一把泥捂在他的臉上,我告訴他說這玩藝非同小可,是我放出來的不幸的屎也說不定。然後他褲子底一嚇得隻剩一灘水漬啦!他而且波濤洶湧地放起淚水來!他是那麼地欺軟怕硬啊!然後幾個穿一種衣服的態度端正的善男信女善良地向我迎過來,所以不消紛說我就擠在他們中間啦。但正常化地來說,人們在縱情歡樂之時,下手總有失輕重。他們的拳法也臭,腳法也臭,臭不可耐。他們見我頭頂上冒起了星星,就停了手。那個瘦子走的時候還溫柔地告訴我‘見著你一次,打你一次。’我該怎麼感激他的金玉良言呐!”
範良道:“又是城裏的有錢人在欺負人。”他突然間對眼前的這個單純的山墳,表現出了一種同情,眼睛裏流露出一種莫名的哀傷。“你以後還是跟著我們叫化子一起過活吧。”
“不行。”山墳不假思索地說。
“為什麼不行?外麵有多危險?你連好人壞人也分不清,你就算被別人打了也不知道。你這個樣子,遲早有一天會死掉的。大社會,隻有適者生存。”範良道。
“我就是個可憐的倒楣鬼。”山墳道。
盛通酒肆一向熱鬧得很。
它古老的牌匾昭示著它的老,它的老昭示著它一定很有名。
因為隻有適者生存,長存的老店不多,但存活下來的老店應該是最優秀的店了。
盛通就是老字號。
有一個年輕的女人正在問櫃台後麵的那個老人問題:“我想知道當今武林中,有誰可以跟四大高手走上六招以上的?”
以山墳奪刀的手段來看,六招,不多也不少。問題問得很好。
老人馬上回答說:“據我所知,應該有柳小夢、十二連環塢的於舍、關傑、武當派星歲真人、程景笑、還有魔教石老大。”
“好。”女人很幹脆利落地輕輕一應,然後爽快地走了。
二十兩金子已經擺在櫃台上麵了。
她多付十兩,多付的十兩是打賞給安南的。她很大方,她大方,是因為她不窮。大方永遠是個優良的品質。
“柳小夢和星歲真人俱是個老頭子,至於於舍關傑也要有三四十歲,我見過程景笑,他長得跟昨天的那個醜八怪一點兒也不一樣。為什麼這個相貌平平的醜八怪怎麼連安南都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他還會不會來找我……”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一個男人彬彬有禮地說道。
石靜純一看是王賢男,不由得吃了一驚:“你……”
王賢男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石靜純道:“我叫靜純。”
王賢男道:“真的好巧,你怎麼也來盛通酒肆喝酒?”
石靜純咬了咬道:“我們最好還是不認識。”
“最好還是不認識。”這本身是一句奇怪的話。她的意思是說,如果大家不認識,這樣子的話對大家都好。
“我明白。”王賢男笑容可掬,但笑容間似乎隱約一份失望。
昨天是他的第一次的一夜情。
一夜情跟宿妓不一樣。最大的不一樣,就是在於錢的問題上麵。找妓女要花錢,但是一夜情卻不要花錢。這一點區別看上去微不足道,但這一點區別導致了一個實際的結果,這個實際的結果就是,你隻要肯花錢,你天天可以找到同一個妓女,但你要和同一個一夜情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必要看那個女人的決定了。她要是不願意,事情就沒辦法,你一點辦法也沒有!
石靜純靜靜地走開了。
王賢男望著這個女人的婀娜的身影,他似乎能感覺得到這個女人的不同一般的魅力,他似乎沒有辦法打消忘記這個女人的念頭。他懷疑,他估計,他預感,他確信,接下來的日子,他會跟這個女人糾纏不清。
樹林。
“不行就是不行。我煩透著呢!”山墳坦言道。
“怎麼?你也會心煩?”範良很奇怪,他奇怪這個患幼稚病的人居然也有煩惱。
“有時候,我就感覺我的以前沒有活過一樣。”山墳接著說,“這種感覺就像是死亡。這死亡的體驗是駕淩在記憶空空蕩蕩,俗不可耐之上的。”
“死亡?你為什麼會這麼想?你以前究竟做了什麼?”
“不是我以前做了什麼,恰恰是因為我以前什麼也沒做!”
“以前你什麼也沒有做?”
“除了練功,那是我爸爸教給我的功夫。我沒日沒夜的練,有的時候,我不想練了,我就睡覺,沒日沒夜的睡覺。”
“所以你有功夫?”
“嗯。而且我有種感覺,我的功夫還不錯。”
“你的功夫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我知道很多功夫的名字,但我的確不知道我練的是哪門子的功夫。”
“有一身好功夫是好事。”
“有時候好事也可能是壞事。”
“山墳,你今天好像不一樣。你好像變成了一個正常的人……不對,你還是不正常。不過,比較起以前的你來說,這根本就是兩種毫無幹係的不正常。”
“以前的那個我,本來就是我在裝腔作勢。”
“裝腔作勢?”
“也就是偽裝。”
“你為什麼要偽裝?”
“因為我想做一點事,讓我自己感覺到我是個活人。”
“我感覺這點事有很大的難度。”
“這點事還見不得光。”
“究竟是什麼事值得你付出如此多的代價?”
他停下了腳步,望著天空,道:“我要做一個出名的人,比柳春寒要出名,我要成立一個規模巨大的門派,比十二連環塢還要大!”
“……”
“也許你以為我在說笑話,但這是我的心願。”
“可是……心願如果太不切實際,你就等於是在做夢。”
“做夢的人很多,但有能力把夢實現的人沒幾個。”
“我認為你有實力,你有很大的實力,並且這使我望塵莫及。但是,這實力還是不足夠讓你成為天下第一派的主人。”
山墳笑了笑,然後說道:“反正我已經有了全盤計劃。何況我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建立一個門派,我可以直拿人家現成的門派取而代之。”
範良從未看見過一個人竟可以有這麼自信的神情,對於這種舉世罕見的自信,範良無疑已經“棄械投降”了。
“現在,隻有一個人他還讓我害怕。而且,隻有他能讓我害怕得發抖。”
“誰?”
“司馬幹。”
“江湖傳聞他是個白癡。”
“他也是偽裝,而且他偽裝得比我還要深,還要好。不過,他偽裝的麵具已經揭開了,一個白癡絕對是不會用‘溢花采氣功’殺了一個人的。”
“原來,在那座鬧鬼的古廟裏,你並不是誤打誤撞,其實你一早心中有數,那個鬼是真的怕你!”
“也不全對。其實當日,我對那個和尚的本領的大小也不確定,畢竟大家都沒有出手。他的氣勢很大,一定程度上,把我震驚到了。但他遲遲不肯出手,也是對我有所顧慮,我猜他一定是從來沒有看見過一個見到鬼的人居然比這個鬼自己還要冷靜。”
“他究竟是不是鬼?”
“他當然是個人。鬼並不可怕,人往往比鬼可怕。”
“看來我一點也不了解你。”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最了解你的人,其實是你的敵人,並不是你的朋友。”
“你的朋友?”“你把我當朋友?”範良連問了兩次。
“你是我的朋友,你還是一個值得交的朋友。我在江湖上沒有朋友,除了你以外。”
“我很開心。我很開心你能把我當朋友。”
“你一旦做了我的朋友,以後我有什麼,你就有什麼。華麗的房子、漂亮的女人、下人,什麼都會有。”
“你為什麼今天會把這些告訴我?”
“因為除了交朋友之外,我還需要你做我的幫手。”
“我?可我連一點武功也不會啊!”
“這一點我早就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範良猶猶豫豫,將惑不定。因為他是一個安貧樂道的人,他認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實上,絕大多數乞丐分子們通常慵懶之極,喜歡碌碌無為而又清閑自在的生活,他們既然選擇了做乞丐,自自然成就了他們這樣一點與頹廢有關的心理。但乞丐們卻很真誠,他們之所以真誠,也是因為這種職業的生存狀態讓他們變得真誠。乞丐也許根本沒有爭權奪利的機會,抑或是其他什麼,因為他們的生活圈裏沒有權利,裏麵的男男女女往往也是一貧如洗的。
“也許我該讓你考慮幾天。”
“用不著!”範良堅定地說道,“我願意。”
範良想了想,又說:“我已經回答說我不願意,我隻是還想知道,如果……如果我回答是不願意呢?你一定會很不高興吧。”
山墳道:“不會。當人提出要求的時候,你就已經預備好兩種答案,所有任何一個都是預料之中的。但是……”
範良道:“但是什麼?”
“如果你回答說不願意的話,我就會殺掉你。”山墳道,“也許我說出來你會不高興。但我還是要說,因為你已經是我的朋友,所以我要對你足夠坦白。”
“我明白。”
“你這麼說,我打心眼的滿意,真打心眼的滿意。”
打完杖之後的幾天,連環塢派內的事務很少,這種情況大有可能會持續到未來幾天。為此,王賢男很清閑。
他好一陣子沒有這麼清閑過了。
他一點兒耐不住清閑,與其說是耐不住,還不如說是不習慣。
既然不習慣,還不如出去走走,出去喝酒!
他知道他還不能喝太多酒,如果喝太多,就容易傷身體。他還是懂得權衡輕重的人。
他無無聊聊地,漫無目的地走著。
終於,他回到林間的小房子。
就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竟然走了這麼多路,竟然走到這兒來的!
除非腿長眼睛了!
房子裏麵的燈還亮著,有一個苗條的人影在來回走動,從人影看得出,這個人很孤單。
王賢男默默知道了這個人是誰——靜純!
他推門而入。
靜純望著他。
他也望著靜純。
沒有人吃驚,沒有人驚訝。
似乎是他們都已經事先商量好的。他知道她會在這裏等他,她也知道他一定會來。
他們倆是多麼的有默契啊!
默契是人類最細膩的最可愛的情愫!
它就像幽穀裏麵蒸騰的霧氣一樣生動,它就像晨曦中花草樹木上搖搖欲墜的露珠一樣鮮明,就像一曲婉轉悅耳的曲子一樣純潔。
“你在等我?”王賢男道。
“我等你。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總能感覺到一定能等得到你。”靜純道。
“你等我,我自然很高興。”王賢男淡淡地說。
“你今天要比昨天高興一點。”靜純道。
“人不能總不高興,要是總高興不起來,就要想方設法地讓自己高興。”王賢男道。
“你喝了不少酒,我能聞到你嘴裏麵的酒氣。”靜純道。
“我確信我喝了不多。”王賢男道,“就像你說的,我今天要比昨天高興一點,高興了就用不著用酒來麻痹自己。”
“你確信你喝了不多,但你能確信是什麼讓你今天這麼高興的嗎?”靜純道。
“你。”王賢男很痛快地說道。
“……”靜純雙腮漸紅。
“靜純,你還叫靜純呢,靜純是個很好聽的名字。可是我還不知道你姓什麼?”王賢男道。
“不告訴你。”靜純道。
“為什麼?”王賢男馬上追問。
“我不想讓你知道。”靜純回答說,“我隻要你知道我叫靜純。其實我姓什麼都不重要,我姓豬姓狗都好,我隻要你知道我是靜純。”
“好。你就是小碟。”王賢男道。
“你煮的稀飯很好吃,我從來也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稀飯。”靜純親切地道,“謝謝。”
“不用謝。如果可以,我天天煮給你吃都沒關係。”王賢男溫柔地說。
“那你就是要我天天陪你?”靜純道。
“也許是吧。”王賢男道。
“那要看你留不留得住我?”靜純眉開眼笑地說道。
第三晚。
土屋的燈依然如故。
王賢男見此大喜不矣。
他大喜不是因為他貪色,他大喜是因為他感覺到他和石靜純在一起的時候,是全天最輕鬆的時候。
……
已經七夜了。七夜以來,他們天天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私會。他們說了好久好多的話。他們說的越多,就越對彼此更加喜歡。王賢男從來沒有跟一個女人談過這麼多的話。他認為,如果他往後生不出個女兒來,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唯一和她說過最多話的人。他們之間無話不談,關鍵是他們之間總是有得說,總能夠找到有趣的話題,話題如泉湧。除了石老大以外,石靜純也認為,他從來沒有跟一個男人有這麼細致的接觸。
夜靜更深。
他們睡在了一起,又同時醒了。
“我們之間說過的話並不算多。”王賢男道。
“但我們好像已經說了很多。”靜純道。
“我們認識的也不久。”王賢男道。
“但我們好像認識了很久。”靜純道。
“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我想對你說我愛你。”王賢男道。
“這三個字,有時候抵得上千言萬語,有時候連屁也不值。”靜純道。
“我不擔心它值什麼。但是我說不出來,我甚至不敢相信我會說得出來。”王賢男道。
“為什麼?”靜純道。
“因為我還缺少一個理由。”王賢男道。
“我沒有想到……”靜純冷冷地笑道。
“沒有想到什麼?”王賢男道。
“我沒有想到你也會找借口。”靜純道。
“借口?我想這不是借口。”王賢男道。
“那會是什麼?”靜純道。
“底線。”王賢男道,“這條底線就是,我們之間,隻要有一個人動了情,我們的關係就至此為止了。如果我們想維係這份關係,我們就最好誰不動情。”
“你說這麼多,似乎在告訴我你不想騙我。”靜純道。
“所以我不想對你說那三個字。”王賢男道。
“我有感覺得到,不是他在借口,而是我在找借口,是我在找一個能讓我逃避現實的借口。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我的心一直很冷,冷得沒血沒肉,沒血沒肉得像一件工具!但在這個男人麵前,我的心也居然可以變得如此溫暖!不明白為什麼,和他在一起,我就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舒適和坦然,就連看著他,我都欣喜不矣。這個不太開心的男人的魅力竟是如此巨大,我想,唯一的解釋,可能是這個男人也已經愛上了我。可是,我有一種預感,預感我和這個男人之間,到頭來會是一個悲劇,一個讓我想也想不到的悲劇。但是,我即使預感到這一點,我還是會想,因為我已經完完全全地忍不住了!我現在的唯一的期望,就是期望這悲劇來得不要太快。”靜純柔情地看著王賢男,這份柔情是從未從她身體找得到的。
山墳和範良就在野樹林裏麵走著走著。
山墳已經把話交待光了,但他似乎還有一件事要做,為了這件事他帶著山墳一直往林子深處走。
終於山墳停下了腳步,他對範良說:“前麵不遠的林子裏麵住著一個人。”
“什麼人?”範良隨口問道。
“一個手筋腳筋都被挑斷的人。”山墳道,“像這樣的人一定經曆過非常悲慘的事情。”
“他是誰?”範良問道。
“華山派章曉。”山墳道。
“這個人不是已經被逐出師門了!他竟然會藏在這裏?”範良很吃驚。
“不是藏在這裏,他是住在這裏,而且他已經住在這裏好久了。”山墳道,“他現在幾乎隻剩半條人命。”
“住在這裏,他遲早會死掉。”範良道。
“不錯。我想,住在這裏,還不如呆在城裏做叫化子!”山墳道。
“那他為什麼不去城裏做叫化子呢?”範良問道。
“因為麵子。他認為做叫化子不光彩,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被別人認出來。”山墳道。
“麵子比命值錢嗎?”範良道。
“的確如此。其實有很多東西都比命值錢,有很多東西都值得以死捍衛!”山墳道。
“山墳,你帶我見他做什麼?”範良道。
“我要利用他訓練你。”山墳道。
“訓練我?你該不會要我……要我殺死他!”範良明顯膽怯起來。他不但沒有殺過人,他也不想殺人。他能這麼想,一來表示他也不是個笨蛋,二來表示他很善良。
山墳和善地一笑,道:“除非萬不得矣,沒必要殺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你太緊張啦。”山墳又道:“我是要讓這個人重新步入江湖。”
“步入江湖?可是……你不是說他的手筋腳筋全斷了?”範良道。
“手筋腳筋是斷了,但是他的腦子沒斷,腦子沒壞,就有辦法步入江湖。江湖上有的人靠手腳過活,有的人隻靠腦子就夠了。”山墳道。
“你想怎麼做?”範良道。
“鳳凰城裏麵有個叫‘神刀門’的門派,我要章曉去做這個神刀門的主人。”山墳道。
“神刀門?”
“神刀門現在的主人是個吹牛王,我一天以內,就可以把他拿下。你隻要照著我說的去做,照著我給你的話去說就行了。”
範良已經覺得很神奇,這份神奇中摻雜著一絲激動人心的興奮,他確信這件事可行,而且這件事會是一個開始,一個良好的開始。
烏七八糟的幹草上麵躺著一個疲懶的人,這個人看上去很邋遢,他的胡須已經長長,蓬頭垢麵。他的臉上有明顯排遣情思和寂寞的痕跡,他的眼瞼處能證實他流了不少眼淚。在他的左邊,是一堆單純冒著煙的火堆。他還在睡覺,對他來說,似乎睡覺是他唯一認為有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