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賭場(2 / 3)

他轉身就走了。

走了之後,四周就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柳春寒慢慢爬了起來,爬起來的時候,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再往裏麵走,發現這裏有很多房間。

有一間房間透出光明出來。

有光亮的地方總讓人感覺好受許多,而且鬼似乎都怕光,有光的地方似乎都沒有鬼!

背地裏驀地吹起了一陣陰風!

柳春寒感覺鬼在跟著他,他的感覺向來不會錯!他所以懼怕起來。他懼怕全都表現在臉上,臉是人最具表現力的地方。

他飛也似衝進那間光明的房間!

門沒有上栓,他如願以償。

連忙把門關上,抵在背後。

房間裏麵燈火輝煌如白晝一樣,柳春寒輕鬆了。

他才現自己身上已經嚇出了不少的汗。

這間房間燈光通明,而且桌椅家具都布置得井井有條,什麼東西都是一塵不染,這讓人感覺到溫暖而踏實。

柳春寒栓上了門,他到處在看。

桌子上有一本書,一碗茶。

以柳春寒的習慣,他絕對不會喝這碗茶!

書的名字叫《論語續》,柳春寒翻了幾頁,然後放下了。

這裏還有一張床,床的帳子裏經拉了下來。

這床上似乎藏著一個人。

“你是誰?”柳春寒問道。

“你怎麼無緣無故闖進灑家的房子裏麵來了?”大胡子在說,他推開帳子,望著柳春寒。

“你不是已經離開了石老大了嗎?怎麼還住在這裏?”柳春寒道。

“我的確離開他了,而且還想殺他。”大胡子道,“但這裏是我的房子,他屬於我,我就能住。”

“我還是不明白。”柳春寒道,“我要是石老大,就不會讓你還繼續住在這裏,不但不會讓你繼續往在這裏,而且會追殺你。你說過,石老大要殺一個人,他就一定能找個辦法殺得掉他。”

“你不相信灑家的話?”大胡子道。

“你的話不對勁。”柳春寒道。

大胡子道:“灑家既然是個想殺掉石老大的人,就不怕被他追殺,而且不會容易地怕被他殺掉。我們之間的實力不該相距太大,相距太大就是我送死。”

柳春寒道:“你說得對!看來你也跟石老大一樣神通廣大。”

大胡子道:“那麼你願意和灑家聯手嗎?”

柳春寒道:“不願意。”

“為什麼?”大胡子道。

“我不想死得太快。”柳春寒道:“因為我還不想兩邊倒。我是他的人。”

“很好!”大胡子道:“但你的做法不聰明!”

柳春寒道:“你能告訴銀鉤賭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那些賭客們都去了哪兒嗎?”

大胡子道:“這裏本來是地獄,根本就算不上什麼賭坊。而且本來就一個人也沒有。”

柳春寒道:“一個人也沒有?”

大胡子道:“那些賭客們就不是人,他們是鬼!”

“鬼?”柳春寒惶恐不安地說道,“難道這個世上真就有鬼?”

“猜你聽說過羅刹海市吧!”大胡子麵不改色地說道。

“這個自然聽說過。”柳春寒輕輕地一肯定。

“羅刹海市就是個養鬼的地方,而且石老大就是這個鬼地方的主人。”大胡子神秘地說道。

“難不成羅刹海市當真存在?”柳春寒喃喃自語,筋骨卻哆嗦著。他一提到這個名字就無名的恐懼起來,因為這個名字無疑就是無數恐怖的代名詞。

關於羅刹海市,沒人確定這個地方是否存在。就像沒人敢確定世上到底有沒有鬼一樣。但柳春寒現在無法不承認這個世上的確有鬼,而且他似乎也慢慢認同了羅刹海市的存在。

“石老大就是羅刹海市的城主。”他說道,“說穿了,羅刹海市就是一個嚴密的組織。”

“嚴密的組織?”柳春寒道。

“不錯。”大胡子不動聲色地說道,“我不但知道這個組織,而且也了解這個組織。這個組織不僅嚴密,而且絕對的龐大。石老大為了要強大自己的組織,就得不停地收養了手下,不停地招兵擺馬……灑家要是沒猜錯,他還想籠絡你……”

柳春寒愣了一回,然後很聰明地說了一句:“你知道?”

大胡子道:“灑家當然知道。我不能不知道。”然後他頗感興趣地說道:“石老大是我的敵人,我必需要了解他。因為我了解得越少,我就越有危險。所以我都盡可能地多了解一點。我總不想死得太早。”

柳春寒恢複了一點鎮靜道:“所以你就住在這裏,住在石老大的眼皮子底下。”

大胡子道:“不錯。因為石老大實在是個勁敵,一個不容易對付的人。”

柳春寒道:“你和石老大是仇家嗎?”

大胡子道:“不是。我和他無怨無仇。”

柳春寒道:“那為什麼他是你的敵人,而且你想要殺他?”

大胡子道:“因為我們生來就對立。”

柳春寒道:“什麼對立?”

“組織的對立。”大胡子道。

“你也屬於一個組織?”柳春寒反問他。

“你很聰明。”大胡子道,“你知道中原最大的組織是什麼嗎?”

柳春寒不假思索道:“十二連環塢。”

大胡子道:“不錯。這十二連環塢就是與羅刹海市對立的門派。羅刹海市的規模就有十二連環塢這麼大。”

柳春寒道:“十連環?你是誰?”

大胡子道:“我就是十二連環塢的塢主。”

柳春寒道:“不對,十二連環塢的塢主是司馬幹,他還是我的好朋友。”

大胡子哈哈笑道:“司馬幹隻不過是個傀儡罷了!”他滿麵笑意,那一點諷意十足。

柳春寒道:“你高姓大名?”

大胡子道:“我叫段玉。”

柳春寒尋思道:“……怪不得司馬幹此人頗有古怪,偌大一個門派很難置信被這麼一個人管理得如此井井有條,左右逢源……”

段玉道:“所以你要是不和我聯手,卻跟隨石老大的話,就是我的敵人了。”

柳春寒額間突然流出許多汗出來,然而地下室卻並不熱,他講道:“身為一個敵人的我似乎不該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事情。”

段玉道:“隻是灑家不太喜歡拒絕別人的問題。”

柳春寒道:“我既然是石老大的手下,你不擔心我告秘?”

段玉道:“相信我,他知道的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

柳春寒道:“這麼就好極了!”

段玉道:“為什麼?”

柳春寒道:“這樣的話,你就暫時還沒有殺我的理由了。”

段玉道:“你不但是個怕死的人,而且是個值得讓人喜歡的人。”

柳春寒道:“相信我,怕死不是壞事,但明明怕死,自己卻沒能意識得到,這就是件壞透頂的事了。而且我想讓人喜歡總是比讓人討厭的人多得多。”

段玉道:但我還是不知道你不和我聯手的理由是什麼?

柳春寒道:“我不想做個牆頭草,畢竟我還是個大俠。”

段玉道:“那好極了,大俠就該有大俠的架子。”

柳春寒道:“我看你會叫我走。”

段玉道:“雖然你已經是灑家的敵人,但灑家不會要你怎麼樣。你走吧!”

柳春寒道:“我真的走了。”

走完之後,他真的一點兒也不拖泥帶水,馬上就走了!

走廊外麵的氣氛依然凝重,像是一塊巨大的黑幕籠罩著整個銀鉤賭坊,這足以讓銀鉤賭坊像個恐怖的鬼宅。

幽暗的燈光,破舊的牆麵,陰濕的地麵,還有一些腐餿的味道……

柳春寒克製著自己的恐懼,靜靜走著。

耳朵已經由於長時間的過度安靜產生了一種嗡鳴——這種嗡鳴不是每個人都會有的。

路不長,但他似乎需要花費掉很久的時間才能走玩。

柳春寒已經有了一種預感,預感接下來又會出現一些意想不到的事兒。

然後就真的地地道道出現了一些奇談怪論般的事兒來!

不遠前的地上有一個東西。

這東西像是死掉的人的屍體。

他扒在那裏,背朝著天,臉對著土。

他的衣服已經爛了,肌膚也已經靡爛了,分不清是男是女。

柳春寒見過許多死人,他從來也不把他們當回事,但他這次仍然害怕起來。

煞白的屍體的旁邊有一把鑰匙,那是一把血漬斑駁的鑰匙。

於是他就彎腰去撿鑰匙。

這期間總會有事發生,而且總得有事發生!

一隻冰冷的手已經扣住了柳春寒!

就是那死屍的僵硬的冰冷的手!

鑰匙已經鬆落了,柳春寒手縮骨一滑,連翻四個筋鬥,跳在三丈以外。

他還在暗自慶幸自己能夠縮骨。他無法想象如何掙脫不了那個魔爪的後果!

他的心還在發抖!

可是那個僵屍已經爬了起來,緩緩地朝柳春寒走了過來!

柳春寒望著那個凹陷下去的糜爛的臉的時候,勝負已經分曉了。

他不可以戰勝這個腐敗了的怪物!

僵屍伸著長長的帶著鱗片般的舌頭,以死氣沉沉地盯著柳春寒看。

柳春寒往後蜷縮著,退著退著,不久他的屁股似乎抵觸到了某個東西——這是個冷冰冰而且粗製濫造的東西。柳春寒往後瞥了一眼,唬了一跳!

那是個黑色的棺材!

這棺材的蓋子正在慢慢掀起。

柳春寒嚇得跳了起來,他往後蜷縮地退著!這一幕太恐怖了!

忽然有人叫道:“這兒的人呢?都死了嗎?怎麼連個鬼影子也見不著!”

這個聲音呆板,不但呆板,而且口齒不清,不但口齒不清,更是熟悉得很!

那就是司馬幹的聲音。

“司馬塢主!”柳春寒叫喊著:“快來幫我!”他仿佛看見了救命的稻草!

司馬幹回答道:“你是誰?”

柳春寒道:“我是柳春寒!”

司馬幹馬上興奮地回答道:“哦!哦這真是難忘的一天呀!可真巧!我想我們馬上就快見著麵了!”他腆著將軍肚,一路小跑步。

他一邊跑一邊說道:“你知道吧!我今天去看了一下孫佳倩!都誇耀她長得俊俏漂亮雲雲,我是見著了,可我得說句公道話,我寧願粉身碎骨,也要再見她一回!我們是大小不一的兩個大俠,我想你也會歡喜她的,不是嗎!喝!說出來要嚇唬你一大跳,魏山墳把那兩個門神的該死的問題全都答上來啦!這要是換做我在承德的時候,就要脫guang了褲子跳舞啦!嗨!我這是說到哪兒跟哪兒啦!我覺著還是孫佳倩長得夠俊俏呢!你還是死不承認嗎?那是因為你沒見著對吧!我就有辦法見著她,這是件了不起的事兒呢!我想說我要是想見一個人,總是有辦法見著他!相信我的話,我老是那麼說一不二的。”

司馬幹上前來的這一幕是這麼樣的:柳春寒的左手邊的棺材已經打開了,裏麵冒出了一個通體腐爛的人,那個人還散亂著頭發;在他的正前方也是一個近乎恐怖的變質的人向他走著,這個衰人的喉嚨裏麵似乎還發布著一種類似打呼的讓人極其厭惡的聲音!

“你們是我見過世上最不可救藥的醜東西啦!我得說,我見著過一個醜陋的和尚,但他也要比你長得俊俏許多呢!”司馬幹一兒也不擔驚受怕地說道,“沒想到我竟然可以在這兒開個張!”司馬幹說完到這裏,眼神裏充滿著孩童般不可理喻的天真可愛的凶光。

司馬幹跑上前,一拳就摑在那個醜惡無比的屍體的頭上!

然後那個屍體就將頭轉過來,呼嚕一聲,張開了血盆大口要咬司馬幹!

司馬幹連忙雙手推著那個屍體的脖子,抵製住那個死鬼,兩個人就這麼僵持著。那屍體雖然僵硬,但力量對比起來,似乎要大一些。這個僵屍鬼的氣力仿佛一個成年的壯丁的氣力。而這麼多的氣力,司馬幹絕對是消受不起的,所以他心服口服地眼看著那屍體的血盆大口已經慢條斯理般地近在咫尺了!

柳春寒快步上來,強掰開了那個怪物!

他撿起了地上的鑰匙,拉著司馬幹朝一個地方逃走了!

這一場杖簡簡單單,驚心動魄!

越簡單的戰鬥就越是凶險。

柳春寒好久沒有經曆這麼驚險的戰鬥了。

而最近他已經經曆了兩次。還有一次是在那七個商賈那。

他掰那個僵屍的手還在顫抖。

他很難想象那潰爛的肌膚是個什麼觸感!

他們退回到了大廳。

這裏安靜之極。

安靜讓人感到一陣弛緩。

“你怎麼來了?”柳春寒在問司馬幹。

“我想來就來了。”司馬幹率真地說道。

“那個魏山墳呢?”構春寒道。

“我不知道。那小子跑走了。”司馬幹樂嗬嗬地說道,“他寶貝他的命!”

“他真的回答上所有的問題?”柳春寒道。

“一個也不差!”司馬幹悠然自得地道,“我得說,他就是個地痞子,小流氓!”

“這裏很危險。我們得想個辦法出去。”柳春寒道。

“我想來想去,還是聽你的話沒錯。”司馬幹開開心心地道。

但出口已經被堵住了。

他們回到出口的時候,也證實了這個不爭的事實。

“這一把鑰匙也許是石老大辦公的那間房子的鑰匙,我們盡管去試一試吧!”柳春寒握鑰匙說著。

司馬幹道:“喲!那是哪一間?”

柳春寒道:“就是那一間!”他指著正前方大賭博桌後麵的一個門。

司馬幹一聽,就徑直走上前,他到了門那裏,就往那門上一推,那門就自然而然地開了。

門根本就沒有上鎖。

司馬幹想都不想就想走了進去。

“別進去!”柳春寒道,“可能有詐!我記得剛才的門是鎖上的!”

司馬幹道:“可是就是沒上鎖啊!上沒上鎖我可分得清,你瞧,他一推就開了。”

柳春寒道:“你是說我在騙你?”

司馬幹道:“你說的可不算真話。”

柳春寒道:“你得相信我。”

司馬幹已經踏進房裏了,他完全當柳春寒是個耳旁風。

柳春寒四顧一下,硬著頭皮也跟著走了進去。

這個賭坊老板的房間已經變成一座廟!

中央是一大尊金身佛像!

下麵香案,薄團,木魚。凡應所有,無所不有。

這裏就是座廟。

“這是個佛像……”柳春寒若有所思地喃喃著。

“你也見過這個佛像?”司馬幹興奮地說道,“說出來嚇你一跳,我和魏山墳就在郊外的爛廟裏麵見過和這個一模一樣的佛像。真沒想到,這裏的廟也會有一尊呐。其中我心裏也該開始預想到,像你這樣的人絕不是個虔誠的人,就像我不是個虔誠的人一樣的不是。”

“這不像是一般的佛像……”柳春寒道。

“沒錯。”司馬幹歡快地說道。

“我是說這也許不是佛像,也不是菩薩像……”柳春寒道。

“那是什麼?”司馬幹馬上就問起來。

“是魔鬼。”柳春寒堅決地說道,“這廟的供奉的不是神像,是魔鬼!”

司馬幹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邪風仍舊慢慢騰騰地吹拂著,這似乎演奏著黯淡神傷的曲調,而這曲調離經叛道,就像是暮色之中的一點血戾之氣。

司馬幹熱乎勁地興致勃勃,睜著真誠的眼睛看著那雕像,但見那金色的塑像生著一張凶神惡煞的臉,而這一張絕對可以讓人萌生敬畏之感,而且畏的成分居多。臉有點像是門神的臉。臉上的鼻著細長,嘴唇殷紅,耳垂肥大之極,額間上還點著一顆紅印痣,嘴角微微上揚,似笑而不笑,這一點委實有一些詭異。它還梳著奇怪發髻,頭上分開九條小髻,就像是九條蛇在頭上麵向四周散布開來。塑像的身軀修細,背上生長得八條手,像是一個千手觀音。但這手看起來就像是蜘蛛的腳。

廟裏又忽然響起了木魚的聲音!

從那尊魔鬼塑像的背後走出來了一個灰衣的小和尚,這個小和尚雙頰生著兩個紅彤彤的圓圈,臉上卻毫無血色,正是一張鬼臉。木魚的聲音就是從他這裏傳過來的。他低頭敲著木魚,慢慢地走過來。

“你是誰?”柳春寒道。

“和尚。”小和尚以死於非命般的語氣回答道。

“你是人還是鬼?”柳春寒道。

“我是鬼,你呢?”小和尚道。

“我們是人又怎麼樣?”柳春寒道。

“不怎麼樣。”小和尚道。

“你停下來,別靠過來!”柳春寒道。他似乎有點害怕眼前這個東西。

“我想走,我就走。你叫我不走,我就不走,我豈不是太聽話了。”小和尚道。

“你要是再不停地走下去,再敲這個該死的木魚,我就要給點顏色讓你瞧瞧!”司馬幹心平氣和地說道。

“你想修理我?”小和尚說道。

“是的!”司馬幹道。

“我看沒這個可能。”小和尚道,“有些事情是這樣的,你的目的和事情的結果恰好相反。”

“我才不信!”司馬幹道。

“你會這麼說,是因為你們還不知道我的手段。”小和尚說完這句話,露出了如同臉色般死亡的顏色的牙齒笑逐顏開。

柳春寒退在司馬幹的背後,他不太願意接近這個小魔鬼。

“我同意。我要說我剛才差一點就被宰了,不是嗎?我該怎麼感謝你對我的這麼一番金玉良言啊!”司馬幹笑嘻嘻地說道。

“你究竟想對我們做什麼?”柳春寒道。

“我隻想讓你們好好地睡一覺。”小和尚狡黠地說道。

“睡覺總不是件太壞的事!”司馬幹喜滋滋地說道。他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已然覺著頭腦昏昏沉沉的,然後“撲通”一聲跌倒在地。

柳春寒隻覺著要發昏,頭重腳輕,顛三倒四起來,隻覺著這木魚一記一記地敲擊聲讓人迷迷乎乎,道:“你的木魚在做怪……”然後才再昏掉。

街上還是很安靜,暑熱愈來愈少,又夾雜了一絲涼風,吹在身上,不免讓人精神舒爽。

還有人在街上通宵的喝酒。

他們稀裏糊塗著談論著,然後就幹個酩酊,笑眯眯地。

歐陽紫還在那裏安靜地等待著,她回憶著這幾天的經曆,好像她這幾天的經曆抵得上幾十年。

不愉快的事兒總是比那些有趣的事兒要持續得久一點,事實上他們曆經的時間是一樣的,但是通常的情況下,人們總要覺得那些不愉快的事兒要曆經的久一點,這其實是一種假象。你經常會花掉不少的工夫去思念一個喜歡的人,你卻不覺得時間過掉太多,但讓你麵對一個你討厭的小子的時候,即使是片刻,你也仿佛在度日如年,恨不得跑開掉,忘掉這張嘴臉。

夜靜更深。

她還在等著司馬幹和山墳回來,因為這兩個人是她的希望。

她還在詛咒和尚死掉。

因為她也想回到峨眉派。

她要拜祭師傅,還要為師傅上香。

還有花師弟。

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因為鬼和尚還沒有死,他可能隨時隨地都會像個鬼寐般的出現,他還能殺人,用那把白色的刀殺人。

峨眉派現在怎麼樣了?

大家夥們怎麼樣了?

她都不知道,但她卻在擔心!

幾天前,她一點兒也不擔心,她也沒有資格擔心,因為擔心也沒有用。

絕望的人是不需要擔心的。

如果一個人不擔心你了,那麼那個人要不是對你絕望,那就是已經對自己絕望了。

歐陽紫她現在就不絕望,因為她有擔心。她還希望峨眉派好,她還會管理好峨眉派。

牆角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老乞丐。

他白發蒼蒼,衣衫襤褸。

他的鼻子好像是全身上下最活泛的器官了,因為他的鼻子動著不停。他半開著嘴,淌著口水,眼睛死盯著麵攤主的肉。

他是個好吃鬼。

好吃和懶做通常聯在一塊兒,好吃鬼也是懶鬼,所以他們淪落為乞丐再正常不過了。

他們要不是個乞丐才不正常!

“老人家,過來吃一碗麵吧!您一定餓壞了。”歐陽紫說道,很明顯,她同情這個老人。

“小姑娘,你心地真好!”叫花子道,“像您這麼既漂亮又善良的女孩兒真是不多見了。”

“老人家,你過獎了。”歐陽紫微笑著說道。

“小二哥,給這位老人家來一大碗光麵。”

“不……我要吃小碗的。我可不是個飯囊!”

“好,小二哥,就依他小碗吧。”

“等會兒……我要蓋肉的。”

小二望了一眼這個老頭:“客官,這……”

“好,不打緊,加一塊肉。”

“姑娘,你真是個好人。”

叫花子眼神充滿了機智,他輕聲說道:“我隻是饞壞了,不是餓壞了。”

歐陽紫已經感覺到一股不對勁的氣息,這似乎不是在一般的叫花子在打交道。

“可憐的我剛才輸光了錢!”老叫花子開誠布公地說道。

歐陽紫問:“輸了多少?”

老叫花子道:“輸了幾百兩。”

歐陽紫一聽,已經證實了眼前這個乞丐絕對不是一個乞丐!不是一個普通的乞丐,他是一個非比尋常的乞丐!

“看來你很有錢?”歐陽紫道。

“可以說我有過很多錢,而且不隻是錢。”叫花子邊吃剛送來的麵,邊說道,“我還嫖,還有過很多女人。”

你隻要狂賭,一定會有過很多錢,你隻狠嫖,也一定會有過很多女人。

“我可以說,我有過很多漂亮的女人,可是她們即便不是個婊子,也是個壞女人。我就說像你這麼漂亮又善良的女人真是鳳毛麟角。我一定不會說錯。而且越漂亮的女人越會欺騙,她們嘴上說的和心裏想的永遠大不一樣。”

“你是誰?”歐陽紫道。

“我的名字叫洪達。”老叫花子隨隨便便地說道。

歐陽紫已經回想起師傅告訴她的一段話:“洪達,人送外號神乞,以打狗棒著名江湖,他是與劍聖董儀國、八尺門柳春寒、盜聖田丹山齊名的四大高手之一。他雖貴為四大高手之一,臭卻名昭著,活脫脫是一個惡人,武林的敗類。他喜歡占便宜,喜歡吃喝嫖賭。他不是被人發現在妓院,就是在賭坊。他為了錢,什麼都做得出來,所以他甚至做過殺手。你以後倘若碰上了他,切記能避就避。”

“原來是神乞洪達洪老英雄,失敬失敬。”歐陽紫道。

“你知道我?”叫花子道。

“知道一點。”歐陽紫道。

“那你說我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叫花子道。

“我知道得您老人家的事情並不多。”歐陽紫道。

“讓表示我還不夠出名。”洪達已經喝完了最後一口湯說道。

歐陽紫道:“不是,而是小女子孤陋寡聞。”

“謝謝你的麵。這裏的麵不僅好聞,而且好吃。”洪達咧笑著說道,“我告訴你,我殺過很多人,大部人還求我殺了他,對他們來說,栽在我的手上,死了總比活著要好受得多。”

洪達又道:“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他們求我殺了他們?”

“為什麼他們求你殺了他?”歐陽紫道。

“因為他們很怕我會在他們身上用點刑。諸如割開他們的腸子,或者切斷筋絡什麼的。”洪達眼裏已經露出淩厲的凶光。

——“您好,您認為,我有個這個福分讓在我身上搗鬼嗎?”——

一個歡快的聲音呼喊著,那是勝利的號角,那是幸福的音符……

“你是什麼人?”洪達問山墳道。

此時山墳已經現出身子來了,借著微弱的燈光,他的樣子依舊寒嗆極了。他此時此刻眼睛眯成一條縫,熱得地微笑著,就是一個十足鄉八佬,一個搗蛋的野小子。他慢吞吞地踱過來,一邊看著喝酒的客人們,一邊又以他的慈眉善目招呼道:“您好!我很樂於見到您!我的名字叫魏山墳呐!”

洪達以尖銳的目光盯著山墳,說道:“那好極了,魏山墳,對吧!這個名字我從來也沒有聽誰提起過。所以說我即使要了你的小命,也不會有誰來找我報負的對吧?”

山墳天真地回答道:“絕對不會!我得說您叫我翹了辮子,你一點兒也不會惹上麻煩。我知道有幾個老頭子還想咒我死掉,您叫我翹了辮子,他們一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

“豬玀,你居然想找死!”洪達瞪著眼睛說道。

“您恩典無邊!”山墳快快樂樂地說著,“我沒什麼要為自己的辯護的,辯護都是滑頭們的伎倆。別磨蛆子了,您就切入正題,叫我嚐嚐您的手段吧,話說回來,一講到這裏我真的興奮不矣。”他眼睛裏瞬間充滿得熱忱的光,率真地說,“您得多給我搞名堂,我如果一下子就翹了辮子可沒趣兒……我想……我不知道有什麼比汙辱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