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阿惟又道:“那時候我隻想著,我從來不想嫁給什麼鎮南王世子,我從來不想去跟別的女人去爭搶一個男人,我不知該如何麵對他不知該如何大度地體諒他......我也有膽怯懦弱、疑惑動搖的時候,但是如果我知道就那樣一個轉身我就永遠失去了他,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跟他說那番薄情的話的......阿一,你不知道我究竟有多恨我自己,我就連眼淚也不想流一滴,我不要在悔恨心痛的淚水中原諒我自己,你明白嗎?”
說到後麵,她的聲音不能自已地顫抖起來,眼眶發紅喉嚨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你是說顧桓他、他不在了......”阿一震驚不已,伸手抱住傷心的阿惟,“不會的,一定是他騙你,景淵就這樣騙過我,後來還不是出現了......阿惟,別難過,一定不是真的......”
阿惟死死地咬著唇,不讓眼眶裏的淚水掉下來,不住地搖頭說:
“他病重時我便見過他,不會假的。他就是騙我,也不會拿生死之事來開玩笑。”
可憐的阿惟,阿一心下惻然,輕輕拍著她的肩小聲安慰著她,這時阿逵媽突然拿著掃帚走過來凶巴巴地說:
“你躲在這裏偷懶作甚?想餓死你婆婆好改嫁?!看我不拿掃帚教訓教訓你?!”
阿一連忙站起來奪過她手中掃帚好言安慰著把她帶回屋,然後再回到廚房,阿惟這時已經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兩人把壽城分別後發生的事都簡要地講述了一通,阿惟歎息道:
“你怎麼偏偏就惹了不能惹的人,傻阿一,帝王心術難測,你能安然無恙地從宮裏走出來,實在不容易啊。”
“所以老天爺懲罰我,讓我見不到景淵。”阿一苦笑。
“阿逵媽她真的記不起你是誰了?你以後要把她怎麼辦?”
阿一一邊洗菜一邊說:“本來還沒想好的,不過現在打算雇人照看她一些日子,我呢,陪你四處走走看看,如何?”
“你不是要等景淵?”
“他還沒回來,三個月的約定一到,我自然會回來這裏等他,離開前我要到無月庵一趟。”
上了飛來峰的無月庵,阿惟見到的是一座修葺得樸素而不失別致的庵堂,也見到了庵堂後院黃楊樹下的一個小土丘,阿一正小聲地對一位比丘尼說著什麼,然後遞過一張銀票添了香油錢,那比丘尼連聲稱諾。
阿惟問阿一:“不是說庵堂燒毀了麼?”
“是景淵讓人重建的,還給我修了座衣冠塚。真是的,寒酸得要死,連塊碑也不給我立,最起碼弄塊木牌子嘛,真小氣。”
阿惟笑了,目光仍流連在那衣冠塚上,阿一不知道,思念從來都是很樸素的,不知景淵當時懷著怎樣的心情立的這墳塋,但若非相思入骨,何必千裏迢迢立墳懷緬?
她們於是離開了廣陵,在白月渡口坐船去蘭陵。上得船來,阿一放下包袱時包袱的結散了,裏麵的東西都掉了出來,其中有封信落到阿惟腳邊,阿惟撿起來正要交給阿一,信封上的“阿一親啟”四個字躍入眼簾,她的心驀地跳快了兩拍。
那筆跡是如此的熟悉,讓她驚疑不定,有如墜於浮雲之中。
“這是誰寫給你的信?”她問阿一。
“景淵啊,這裏還有兩封,最近的一封是十天前的。”
“我能看一看嗎?”阿惟的聲音有點發抖。阿一點點頭,很幹脆地把信箋抽 出來遞給阿惟,阿惟打開一看,頓時臉色變了變,眼睛盯著信末的日期,仿佛要把那裏盯出一個洞來一般。
“怎麼了?”阿一見她神色不對,不禁發問。
阿惟這時心裏什麼滋味都有,喜悅的,難過的,氣憤的......抬頭看見阿一真摯關心的表情,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怎麼可以說出口?她怎麼能告訴阿一這些信都是顧桓寫的?那個日期,不就是看到鎮南王世子出殯的那一天?其中一定有些什麼隱情,說不定自己見到的都不是真相......然而看著阿一,心裏升騰起的狂喜卻猛被冷水兜頭淋下,她該怎麼跟阿一說,顧桓代筆給她寫信意味著什麼?
顧桓,你究竟是真的還活著,還是離開前未雨綢繆到今日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