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嘲地笑了笑,依舊負手凝立,衣袂當風,直到眼角那一點冰涼被風吹幹.......
廣陵的白月渡口到了,阿惟剛剛下船,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
“這樣的魚也要五錢銀子?太貴了吧?我看它半死不活的樣子,活不過半個時辰了。這樣,三錢銀子,我給你買了它。”
“那是死魚的價錢!”一個粗魯蒼老的聲音暴躁地響起,“老漢這魚還是活的!”
“但它很快就要死了。”那女子一身藕荷綠春衫,隨意地用綠玉簪子綰了個鬆散的發髻,臉色瑩白如玉,眉眼盈盈,唇角含笑,一掀裙子在旁邊的一塊大麻石上坐下。
“你要幹什麼?”老漢看著她,甚是氣結。
“等它死啊。反正半個時辰過的很快,如果你現在賣給我,你還有多半個時辰的打漁時間,你看太陽越來越辣,你這魚馬上要斷氣了。不如我多給你一錢銀子,你把魚賣了吧!”
本欲暴跳如雷的漁夫最後無可奈何地搖著頭低聲咒罵兩句,終是把魚撈起來用水草捆好遞給她。
“阿一!”阿惟又驚又喜,走過去拉住她的手,“你怎麼會在這裏?”
阿一見到阿惟,卻一點也不意外,隻握緊了她的手,回頭對那漁夫說:
“你看,你的魚我就是用來招呼我這許久不見的姐妹的,要不是她喜歡吃鮮活的桂花魚,我一定會多等半個時辰呢!”說著對阿惟甜甜一笑,道:
“走,阿惟,我們回去。”
“你知道我要來?”阿惟驚訝得不得了,“你不是和景淵在壽城嗎?怎麼回廣陵了?”
“一言難盡,我們邊走邊說。”
阿一把阿惟帶到了飛來峰山腳的村子裏,走過兩條巷子推開一扇竹籬笆走了進去,忽然聽到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大聲說道:
“阿逵,是不是我家阿逵回來了?兒子,我的兒子......”
阿一匆忙把魚放到廚房然後奔到內室,一迭聲地說:
“不是的,大娘,我不是跟你說,阿逵哥到安陽做生意,暫時不回來了。我讓人寫了封信讓人捎去給他,他很快就收到信了的了,你別心急。”
“我家阿逵要回來娶媳婦的。”阿逵媽呆呆地說。
“我知道,阿逵哥一定能娶個孝順您的好媳婦。”
“我不許他娶那尼姑!”阿逵媽又傷心地哭了起來,“他一定是生氣了,所以不理我了。”
阿惟走進去,隻見昏暗的光線下阿逵媽一頭斑白的發,兩眼無神,額頭纏著幾圈白紗,空氣中飄蕩著一股藥味。
“大娘,這是我的朋友,我和她現在去做飯,吃完飯你再吃藥。”
出了屋子,阿一和阿惟走到廚房後的水井旁的石階坐下,她抱歉地對阿惟解釋道:
“她兩個月前在集市被馬車所衝,撞傷了頭,就成了現在這癡癡呆呆的樣子。見她孤苦伶仃無人照料,所以我就在這裏住下了。說到底,阿逵哥現在下落不明,也是因我的緣故,心裏不是不抱歉的。”
“那......景淵呢?”阿惟小心翼翼地問。
“他......”阿一勉強地笑了笑,“應該還好吧。我離開皇宮時真以為司馬弘把他殺了,幸好,何公公說他留了一封信給我,信裏說皇帝派他出使北漠,為期三月,讓我在飛來峰等他。”
“阿一,你能認全那些字了?”
阿一遲疑了一瞬,搖搖頭,“我讓村子裏的教書先生看過了,也大概是這個意思。”
“我是說,你認得景淵的筆跡嗎?”阿惟有點隱隱的不安,像景淵這樣的性子,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不會落下阿一的,“那景勉和環兒呢?他怎麼會就這樣丟下你一個人走了?”
阿一的臉色微微發白,低聲道:“我也想過這個事情,但是他既然讓我隻等三月,那我就等。三月一過,我便去尋他。對了阿惟,你不要和顧桓置氣了好不好?那日在壽城他不知怎的就吐血昏倒,就連叔公他都直歎無可奈何,景淵本來打算與我離開的,可是突如其來的變故迫使他不得不護送顧桓回建業。若非如此......”
這回輪到阿惟臉色煞白,她怔怔地打斷阿一的話,“那天,是我跟他說分手,跟他說從此兩不相幹,他才弄成這個樣子的,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