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中的空氣有些渾濁,她伸手去推開車窗,忽然聽得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晚風輕送,清楚明了地傳到她的耳中:“小尼姑,我知道是你——”
曾幾何時那麼熟悉的聲音跌落在無數個夢魘之中,遙遠卻難以忘記,是她心頭的一根刺,不去碰觸它便永遠留在那裏。
一旦碰觸,卻還是痛徹心扉。
她登時僵住了身子,呆呆的不懂作任何反應。
馬車前不遠的暗影處,景淵從身後死死地抱住身形纖瘦的女子,手臂力氣大得讓人透不過氣說不出話來,仿佛隻要稍微鬆手那人就會像孤鬼般渺然遠去。
“嗯……”懷中那人掙紮著正要大喊,忽然聽得景淵低頭下巴抵住她的肩在她耳邊哽咽著喊了她一聲:“阿一,我知道你恨我,你恨吧,這次我不會再放手,這輩子恨不夠下輩子還給你……”
阿雲愣住當場,連掙紮都忘記了。阿一?他認識阿一?
這時王府侍衛手持火把迅速圍過來,那片暗影頓時暴露在明亮的光線之下,司馬燁大步上前一手拉開阿雲一拳擊中景淵麵門,景淵猝不及防跌倒在地,司馬燁上前俯身揪起他的衣襟盯著他怒道:“我還錯以為今日的景淵不再是以前那個荒唐的紈絝子弟,誰知你不知長進還變本加厲,連我司馬燁的女人都敢碰!你信不信現在我敢一刀殺了你,明日建業的百姓隻會拍手叫好!”
景淵湛湛的桃花眼瞪著司馬燁,似乎要冒出火來,一字一句地回道:“司馬燁,你不是很大方的嗎?你能隨便把姬妾送給殷峻,不如也把那小尼姑送給我?”
話音剛落,腹部又挨了幾拳,司馬燁氣得煞白了臉,道:“小尼姑?那也是你叫的?景淵,看來你今天真是不想活了!”
景淵一手抵住他揮下的拳頭,喘著氣道:“司馬燁,你最好打死我,不然她一定是我的!你心裏有家有國但從不曾把女人放心上,我景淵不是好人,我承認,但是,難道你就是女子夢寐以求的良人?!司馬燁,我和你半斤八兩而已!”
司馬燁怔忡了一瞬,拳頭的力氣也消了一半,這時景勉匆匆趕到跪在司馬燁身前大聲請罪道:“王爺息怒,我家侯爺飲少輒醉,醉後瘋言瘋語冒犯了夫人和王爺,明日定當負荊請罪,還請王爺大人大量,饒恕了我家侯爺的不敬之罪。”
司馬燁一手推開景淵,冷哼一聲站了起來,景勉連忙扶起景淵,景淵還想說什麼,景勉急了,連忙在他耳邊說:“侯爺認錯人了,你看清楚點,她是七王府的雲夫人,根本不是那個人。侯爺,你醉了,我們回府吧。”
景淵這才看到,燈下的女子長著一張與那人迥然不同的臉,明眸皓齒,雅致動人,鬢發如雲,宛如水中蓮,亭亭而立。
他的雙眼瞬間失神,心忽然像被什麼掏空了一般,渾身的力氣一瞬間都被抽去,臉上頓現灰敗的神色,喃喃道:“不是她,為什麼不是她?景勉,你說,她究竟在哪裏?”
馬車裏的阿一怔怔地聽著,一時湧上心頭的不知是痛是恨還是別的什麼。
景勉扶住他搖晃著就要倒下的身體,忙不迭地向一臉慍怒的司馬燁請罪告辭,司馬燁看著頹然失神的景淵,再望了一眼不知所措一片茫然的阿雲,開始相信他真的是酒後失態認錯了人,道:“既然如此,好走不送!”說罷牽過阿雲的手向履霜園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