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緣??(2 / 3)

“我來煮吧,你待會兒還要吃藥,不能不吃飯。”她把車上的東西放置妥當後就往廚房走去。身後傳來了朱老頭的一陣咳嗽聲,她掀開藥煲,先給他煎藥,然後再淘米下鍋,切菜做飯。

“阿一,紅薯和芋頭都洗好了,我先把東西放車上啊!”朱老頭在院子裏大聲說道。

“爺爺你放著,讓我來就好。”阿一一邊炒菜一邊說道。

灶膛裏火光正盛,她往裏麵又塞了一把柴,卻不敢仔細往裏麵看。都有一年了,每次她隻要盯著火光看,就會想起當日的那場大火,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死亡和絕望的氣息便會侵襲而至,讓她習慣性地窒悶心悸。

樓船爆炸前,火勢生出的熱浪逼的她幾乎窒息,不知是誰再那瞬間險險的割斷了縛住她雙手的繩索帶著她縱身躍入水中。她根本不懂水性,以為自己就這樣隨波逐流成一水鬼終了一生,可最後被救了上岸。但是整個人處於高熱的昏迷狀態不知所以,夢裏都是刀光劍影人影綽亂,刀鋒般尖銳的話語來來回回地在腦海裏回旋,她夢魘難醒隻迷迷糊糊的依稀覺得自己被人從一個地方移到另一個地方去。

她聽到了淩亂的腳步聲,震天的喊殺聲,還聽到了鈍鈍的刀鋒入肉聲,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她甚至聽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就是醒不來,忽然身子隻感覺到了從高處墜落然後重重一震,劇痛傳來的那一瞬,她徹底失去了知覺。

睜開眼睛時,是在一戶獵戶家裏。原來她竟是在山崖上摔下了穀底,隨同掉落的還有一輛裝滿了幹柴的牛車,牛車被穀底的大樹擋了一擋,這也是她沒有粉身碎骨撿回了一條小命的原因。獵戶兩夫妻都過了中年,見她渾身是傷便請了村中的大夫來醫治她。她以為遇到了好心人便毫無戒心地住下養傷,沒想到有一天晚上睡不著聽到這獵戶夫婦原來打算要把她賣給深山裏一戶人家的瘸腿兒子當媳婦。她趁著夫婦倆外出時沒了命似的逃,逃出了山穀正好遇上了商隊把她帶到了建業。

可是她身上僅有的一點銀子都作了路費,在建業街頭流浪了幾天,藏身於破廟之中,一整個冬天都在寒冷與饑餓中渡過,染了風寒,手足長滿了凍瘡,在她以為自己快要死去的時候被暢春園的洪媽媽撿了回去,這次她終於有了提防之心,一句話都不說讓別人以為她是啞巴,趁著三公主帶人大鬧暢春園時偷了一個粉頭的幾兩碎銀子逃了出來。洪媽媽哪裏會善罷甘休,暢春園的打手一直追著她,剛好遇上朱老漢,躲到他的烤紅薯的小車下才躲過一劫。

朱老漢無兒無女,咳嗽病長治不好終成了頑症,無奈貧寒度日根本沒有閑錢尋醫問診。阿一跟著他回了朱家巷,他也見阿一可憐沒有去處,就讓她幫著賣紅薯,兩人勉強度日。

第二日清早,阿一一早起了床,洗臉的時候往水盆裏一看,自己臉上的“胎記”還很鮮明,也就懶得再拿桑葚水來塗了,穿好衣服推著車就出門去。

“阿一阿一,糖心紅薯有嗎?”更夫陳大一見她在章台大街出現,便眯了眼睛走了過來。

“有。”阿一收了銀子,夾了一個紅薯放在磕了幾道口子的碗上遞給他。

“阿一你烤的的紅薯真香,嘖嘖,你是怎麼想出來的,把番薯中間鑽一筆管粗的空位灌上糖,再用番薯粒塞住兩端來烤,吃的時候番薯熱熱的還蘸著糖漿,香甜得入心入肺......”

“喜歡嗎?”阿一笑了,眉眼彎彎,“陳大哥要不要多吃一個?”

“阿一,來個焦烤芋頭,再要兩個番薯。”對麵米鋪的長工阿成跑過來說,“你這芋頭上塗的是什麼?怎麼這麼香?”

阿一把烤好的小芋頭切開,在麵上灑上一層細碎的褐色顆粒,再把芋頭放到炭上的鐵網去烤融這些顆粒,道:“這是特意炒焦的糖,有點苦,有點甜,味道還不可以的。”

就這樣,一天很快就過了。以前朱老漢賣紅薯若是得了一錢銀子都歡天喜地了,但自從阿一幫他賣紅薯後,兩三錢銀子的收入還是有的。她打算遲些日子到了玉米收成的季節時,就連烤玉米也試著賣一賣,儲夠了銀子還可以給朱老漢換個好點的大夫看病。

“姐姐,”日暮之時,有人在身側拉了拉她的衣袖,一隻胖胖的小手遞給她半根糖葫蘆,她低頭一看,原來是個身穿錦衣華服戴著朱纓帽的胖胖的小男孩,對她說:

“你的紅薯太香了,隔很遠都能聞到,可是我身上沒有帶銀子,能不能用這糖葫蘆跟你換一個?”

阿一愣了愣,隨即笑眯眯地彎下身問他:

“你肚子餓了?姐姐不要你的糖葫蘆,送你一個番薯吃好不好?”說著挑了個烤的剛剛好的番薯用紙包好放到他手裏,他頓時眉開眼笑,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說:

“我現在就想吃。”伸手就去剝紅薯,不料紅薯太燙了,他“呀”的一聲差些沒把手中的東西掉了,阿一連忙接過來嗬著氣給他剝,這時天上忽然下起了雨來,雨勢還不小,街上的攤販四處躲避,阿一忙把車推到一旁帶著他走到身後的屋簷下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