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苦飄黃昏後。無心地,伏枕“彌留”。淒迷情眼,依稀夢影,空為醒後加愁。
曲月如弓發射憂,流星似一箭、難受。兩處流淚,相思苦味,病染兩點心頭。
陸續間,黑征聚已給上官玉了許多首詩詞,有一詞雲:
賀新郎
十六後,月又消瘦。人還依舊,隻是心頭滿舊愁。童年裏,最自由。幫你解死結頭繩,沒能解開,淚都流。長大後,對月之胖瘦,望了還,忽低頭。
相隔咫尺最難受,心跳去,人在這頭。高牆兩年,恨不能一掌搧走,聚一萬年不夠。伸手來,送些溫柔。知己隻要一人夠。一顆月,千古共擁有。月卻破,情卻愁。
上官玉就這一首詞給他回了一首是:
桂枝香
紅顏年少,早被相思惱,香淚常吊。明月常照,不知懷春味道。常是無眠也睡覺,睜著眼,看淚咋掉。繡枕錦被,包香裹玉,柔情都罩。
花兒想讓風兒抱。朱顏如春草,轉歲會老。情郎哪找?垂腕亂把弦掃。香指閑撥相思調,吉它小,彈不盡惱。窗外風跑,眼把淚舀,月圓如表。
詞下邊用括號括了一行小字:(到放風場時多往上看,早晚給你個滿足)
女犯們聚攏在高牆下,協力把上官玉舉過頭頂,使她的手臂大大地超出鐵網。
黑征聚蹲在放風場牆根下吃飯,每吞一勺稀糊糊都下意識地仰脖望一眼天,突然驚喜地發現:一條冰清玉潔的手臂在夕陽的餘輝裏揮舞,纖薄的手掌映透著霞光的緋紅。聲聲鶯語呼喚:黑征聚,遞本雜誌看看!黑征聚趕忙跑回號室,拿了一本《一直興奮衝動著謀殺瞌睡蟲雜誌》,急忙跑出來讓童少善蹲下,踩在他的肩膀上把自己送上高牆。上官玉接過雜誌還沒有急著下去的意思,黑征聚果敢地擒住了她的手腕,騰出食指、中指興奮地在她手背上遊走著。雜誌被冷落地滾落下去。黑征聚盡量把那手往這邊拉,伸長舌頭,一寸寸逼近,舌尖勉強添到了中指尖兒。眾男犯愕然忘餐,眼睛直勾勾地定格在網下,屏死呼吸,臉脖憋脹得比紅霞還紅。眾犯突然倒了一串兒,稀糊糊灑了一地。原來時間久了,童受不了,將黑摔下,砸倒了一片人。
苟包顯獨坐那裏食肉不香,正在忍無可忍之際,瞥見前門口楊幹事正哈腰在那兒挑產品的毛病,屁股上別的手槍把兒撅老高。他瘋了一般衝過去,抽槍以槍柄猛砸幹事的頭。幹事哼都沒哼一聲仆倒在地,昏死過去。苟包顯從他褲帶上取下一大串鑰匙,奔到2號門口,試了三把後打開了女號鐵門,衝進去關上,推貨物抵死。這一連串動作他是一口氣完成的。
苟包顯到放風場把女犯們全趕回號中,揮舞著黑洞洞的槍口威逼她們全光,按進號的時間早晚從門口往廁所的順序躺一溜。他從門口最早進來的那一位開始,可算酣暢一回。
關江冠和上官玉最晚入獄。關江冠睡在倒數第二,上官玉緊挨著臊烘烘的廁所,是最後一位。
號子的前門、後門、風門蓋兒、天窗蓋子全是從外邊控製開關落鎖的,裏邊根本沒有栓,憑苟包顯抵的那點器物怎能禁得住防暴警察的腳踹。監獄經過一段時間的騷動又死一樣沉靜下來,從香城調集來的神槍手已各就各位。2號被圍得鐵桶相仿,看來苟包顯這次即使肋生雙翅也難逃結局了。前門、後門、風門、天窗上有無數杆狙擊步槍瞄準了苟包顯,但他也很狡猾,舉槍逼迫已過的女犯都跟隨自己圍一圈兒,保護著他繼續。
他我行我素地要掙個夠本,把最最美的留在最後,餓虎撲食一樣撲向上官玉……
明汐打開電腦玩玩。
他滿頭披散著電線,通過意念把往昔顯示在電腦屏幕上。
小飛人曾飛往法國,從拿破侖的骨頭中提取精華素吞服,在身上運行了一個周天後,他變作一個名叫涼風的小放牛,在紅薯溝中把那注射進範雲花體內,便誕生出陳菁雄。鐵木真也長久地躲在墳中偷懶,不出來做事,他又如法炮製,提取他的骨骼關鍵成分吞服,產生精華後在那個晚上放進龍半梅和上官鮮瓏體內,分別誕生出黑征聚和上官玉。他也曾找到宇宙女王眸潤子索吻求歡,女王警告他不能做,一做他就隻能活十五天。小飛人執拗著非做不可。一做,由於他是七億多人的合體,精力非常旺盛,不僅沒被吸死,反而盜吸起女王的能量來,直至把女王吸沉沉睡去,不省人事。
明汐玩玩電腦也覺無趣起來,慨歎人身血肉之軀孰能無情,光說忍受寂寞成就大業,談何容易。自酌自飲間竟然相思起一個死人來。此事對於別人也許是想也白想不如不想,而對於他明汐,則任由這股情愫發展,因為他有自身並加上宇宙女王的本事,他能為所欲為、無所不能為。
明汐醉意襲來詞興大發,詠一首:
水龍吟?自嘲
又是西風瘦樹,乘黃昏無情橫掃。漫卷多情,簾影亂飄。山在眼裏,離山還遠;人在心中,於心更遙。自古相思處,登臨憑欄,誰裁月,星誰燒?
望斷天涯落幕,隔離會期更渺渺。兒女滋味,“等”字是刀。情窄夢寬,腸短淚長;冷煙缺月,疏桐衰草。歎紅塵逐醉,身世沉浮,如夢自嘲。
一首詞歌罷,“劈劈啪啪”幾下用五筆敲上顯示屏,鼠標一點擊“打印”,那詞已經白紙黑字從打印機裏吐出來。明汐將紙片撕來點著,慢慢按入酒杯,將酒也引著。詞燒成黑灰混在烈酒中一起燃燒,他一仰脖將跳躍的藍色火苗及沸酒一口燜進肚中。瞬息,一縷相思閃爍著紅光從他的心底燃起、飄升,透過頭頂、車頂緣著水管直下地球,鑽入銀漢河中,追尋著當年上官鮮瓏陰魂出竅的路線閃忽著鑽入鬼光穀她的墳中。
相思火隱入冰涼陰冷的棺木裏約莫一鍋饃的時間,墳墓開始鼓脹跳動,一束束熱氣像蒸汽火車一樣“屁屁”地噴射,幾秒後墳炸土崩,水汽飄盡處清晰可見身著古裝的上官鮮瓏儼然仙子般躺著,麵色紅潤,氣息如蘭,睡夢中。
霞光繚繞,嬉鳥噪鳴,驚醒了鮮瓏。她悠悠睜開惺眼,緩緩坐起,四顧茫然。坐了一時後才開始有所知覺,第一知覺就是口渴。怎麼能不渴?在墳中躺了三十多年,盡管是喝得太飽而死的,但那水早渾發幹了,剛才還是幾根枯骨棒子,急缺水。她左右找不到水,隻在棺中發現三壇地封“女兒紅”,又在腳邊翻騰出一隻夜光杯,舀酒痛飲起來,恨不能把少喝了幾十年的水一朝拿酒補上。不覺大醉,忘形間擎杯漫舞,裙帶飄舉處竟然人踏柳梢頭。
鮮瓏邊飛邊歌詩一首:
渴極
“酒渴欲飲海,詩狂要上天。”
伸手向宇宙,日月一杯端。
鮮瓏舉杯對月,袖帶飄揚,騰雲駕霧直飛九重天。正是金烏西墜玉兔東升時候,日月如兩粒小紅點盛在她的酒杯中,隨著酒麵的蕩漾而碰撞、閃亮。
廣寒宮中,瓊樓玉宇雕欄玉砌之畔,嫦娥醉倒在後羿臂灣裏,參天丹桂的繁花茂枝搖曳在他們鼻端,氛圍溫馨安謐。遙望樓下,吳剛象隻小螞蟻在徒勞無功地砍伐著桂花樹,震得花沫紛飛,揚入二人的酒杯之中,和成“桂花酒”,喝來更是醇香醉人。
二人倚欄杆並立,交杯換盞對飲,香風襲來,彩雲漫卷,舔噬著嫦娥的長裙水袖,儼然畫圖中人。嫦娥對酒歌詩一首:
雲裳飄
壺中乾坤大,杯中日月長。
把酒臨風立,雲是我衣裳。
後羿被她的醉態美震憾傻了,一時語塞,竟不會作詩以答,隻顧兩眼飽含深情、默默嚼著嘴唇,賞玩美人。嫦娥不能自持,棄杯撲入他懷裏。
衣衫不整處分明是明汐和上官鮮瓏在親昵。以鮮瓏的為軸,二人一正一反轉,越來越快,香木地板“嗞嗞”迸濺著火花,點著了棄酒,燒著了瓊樓玉宇,進而引燃了參天丹桂,成為一派壯美的火樹銀花。醉生夢死間管它生死攸關,縱有烈火焚燒也若等閑,隻求一瞬雲深霧迷淋漓魂。
拚死拚活終於到。兩人像是被擒拿住腰身的大魚,不自禁地搖頭擺尾,把靈魂都甩上了九霄雲外。鮮瓏狂喜地發出壓抑不住的嘶鳴,把頭腳繃伸到極限,恨不能蹬穿宇宙。她身成為一堆被煉到火候的鐵麵團,一伸腿一翹頭不要緊,很快被碾展成一口大鍋。
當鍋成之際,他也發出嘯鳴,有冰將鍋淹降溫、淬火、定型。然而熊熊烈火仍在燃燒,舔著鍋底兒,一會兒就將寒冰熬幹。明汐懸浮在鍋上賦詞念咒起來。咒詞雲:
過秦樓
香國萋萋,曲池抱月,楊柳暗厭風舞。太白長嘯,詩從天來,豪情一淹千古。成仙緣故,隻是舞劍嗜酒,夢夢相組。今宵酒醒處,星小似豆,月圓如鼓。
秋後事,花下雪時,眼下雨時,不堪樓最高處。遙想鮮瓏,稍縱即逝,相思怎堪孤獨。多情哀蟬,歌罷紅衰翠減,一生打住。歎此身紅塵一旅,幾為閑情所誤。
滿天星群中,凡是那些非常金黃明亮的星星象是聽到了他的召喚,象螢火蟲一樣排成長隊遊來,陸陸續續撲進火紅的鍋裏。
一顆顆星星像爆豆一樣在鍋裏爆裂蹦跳。隨著火候的加大,攪動的疾速,一鍋金燦燦的星星越炸越碎、越蹦越高,紛紛飛濺出鍋,落向月球表麵,砸出無數個深坑,冷卻後形成大大小小的環形山。大量的金水在星鬥爆炸、崩濺和碰撞的過程中融入岩石土壤之中。鍋底的金湯金水也被明汐信手潑在瓊樓廢墟之上。
從此,月球上便富含黃金了,隻等拜金主義者開采。
老賀的墳塋座落在鬼光穀的山埡子裏,那裏樹高林密、花草蔥鬱、小溪叮咚,常年霧氣彌漫、雲蒸霞蔚,空氣質量特別好。明汐對此非常了解,因為他常來這裏休憩、乘涼、讀書、和龍半梅耍子,最切身地體會到這裏空氣的爽潔、清新。
巴氏父子盜了老賀的墳墓隻拿走了一塊勳章,非常缺德地讓老賀的白骨現天。白骨旁放著老賀生前常用的那根氧氣管子。
小飛人將氧氣管兒一端拴在墳地旁的一棵千年古柏上,牽著另一端並提上老賀的骨頭架子飛向月球。飛到後將氧氣管兒固定在列車頂上,這樣一來,地球上的優質空氣就日夜不停、源源不斷地流向月球了。
在一節封閉的車廂裏,老賀的骨架靜靜地躺在“起死人肉白骨機”的玻璃罩中,小飛人在電腦鍵盤上歡暢地跳著踢踏舞,音箱播放著優美歡快的樂曲。隨著小飛人腳尖、腳跟的點擊,屏幕上滾動著繁瑣的數據和文字。樂曲掀向高潮,小飛人在盤子上連翻了三路筋鬥,最後以一指禪的姿勢倒立在“確定鍵”上,機器便馬上“嗡嗡”轟鳴起來。
玻璃罩裏,可以看見水汽蒸騰、血雨漱漱,細胞忙碌地飛舞排列,在骨架上尋找各自的位置,然後生根、附著、組合、連接,白骨很快被覆蓋,粗細血管象樹根一樣迅速漫延、分枝、充血,肌理、皮毛像展畫一樣眨眼鋪就。不一會兒工夫,老賀外表完好如生時。小飛人搖身變成明汐走過去,揭開機罩,拍拍他。
老賀象是睡了一大覺,被喊醒後第一反應就是渴酒。他對酒有著天生的靈敏嗅覺。緣著絲絲微弱的氣息,他尋到了一節車廂頂上。他發現了他的氧氣管子。就在那管口處兒酒味兒特別濃。他忘情地捧著管頭對著鼻孔猛嗅。
俗話說“吃肉不如喝湯,喝湯不如聞香”,老賀僅聞酒香就聞醉了,仆倒在車頂上睡著了。酣睡中他竟作起惡夢來。夢中他被瘋牛挑在角上猛甩,甩呀甩呀,“日”的一下甩飛出去,不知將何所底?他濕淋淋被嚇了一身冷汗,歙嚦嚦被驚醒,下意識地伸手抓救命稻草,隻抓到了氧氣管兒,從車頂上滾落下來,一直墜向地球,到了墳地上空,放著他的墓穴不進,陰差陽錯地落入上官鮮瓏的墓穴之中。
也許老天也知道他有酒癖,讓他改道掉進鮮瓏的棺木裏是因為那兒還有一壇“女兒紅”。
老賀管它是掉到棺材中還是糞坑中,隻要有酒就好。他想他必定是跟這壇酒有緣法,不然怎麼就萬裏迢迢尋著味兒來了。
撕開紅紙皮兒,對著罐口聞了又聞,酣水都掉了一串混進酒裏。老賀抱起壇子抽了個底兒朝天,又昏昏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長時間,他覺得臉上像是被什麼畜生的舌頭舔拱得直刺癢,醒了一半兒,動動手指,覺得抱的不是酒壇,而象是一個人的光屁股。
苟包顯在眾目睽睽、槍口瞄準的情況下還是撲向了上官玉,抱定這副如花似玉的美麵孔,同時在那從未墾過的草坪上破土動工。
“遠看青色近卻無”,苟包顯尋探大急之時,覺得屁股被一隻粗糙的手拍了拍,然後有個蒼老的男聲提醒他:“喂喂,別浪費感情了,你看我是誰!”
苟包顯撐直胳膊離遠點兒一看,馬上連“呸”了三口唾沫,原來自己親地哪兒是細皮嫩肉的美人兒,分明是個滿臉枯皺皮兒的糟老爺子——一個村的老賀。所處環境也調了。不是鐵桶相仿的監牢,而是鳥語花香的山穀。他想他莫不是已被亂槍擊斃了,現在已到了幽冥之世,但冥府怎麼也光天化日的呢?他離開老賀,坐在棺沿上問:“你不是死了嗎,我招你惹你了?跟我搞什麼鬼?莫不是我也死了?”
“我也不知道,隻知道在這兒睡覺,好凍啊!”
“你個死老鬼,你把蓋兒掀了睡覺,怎麼不凍?”
“倒是,倒是!”
“我們出去轉轉,看看到底是在陽世啊還是在陰曹!”
“中!”
經過對月球的五十多年改造,小飛人覺得她儼然就是一個小地球了,應該適合人類居住了。他決定搬遷一部分地球人來居住,以實施他的計劃。
明汐的三間土屋瓦房座落在鮑河七組的山坳裏,主人現在獨坐在他的書房亦即臥室中,擺弄他的電腦。他晃動鼠標,把天眼的視角拉到俯瞰地月二星的最佳位置。從頭上取下他的鴨舌帽,仰過來對著視頻攝像頭展示了一周,然後戴回頭上。這頂帽子的圖片就馬上仰著飄飛在地球上空了。他把鼠標點擊在帽子上,開始啟動多種工具和顏料對帽子進行修改。眨眼工夫,鴨舌帽已變成了鮮瓏魂化的那口有柄耳鍋了。
隻見那鍋一邊放射著萬丈光芒一邊變大。這時從天際飛來一個小人,像孫悟空一樣一路翻著跟頭雲來到鍋的近前,對著鍋耳吟誦了清人鄭板橋的兩句詩,“夜深更飲秋潭水,帶月連星舀一瓢”。這些字從他口中陸續飄出後,已是一張張鏤空的金片了。這行會“扇翅”的金字被他嘴邊一弧一圈的紅波催動著穿過鍋耳,落入鍋底兒,消失了。象是被鍋聽進去了似的。
小飛人伸伸脖子、挺挺胸,比吹糖人還快地鼓成了一位頂天立地的巨人。他操起這口聽話的大鍋的手柄,看準了方位在地球上狠瓦了一塊,轉過身來在月球上瞅了個位置,把這一塊“東西”輕輕蛻下去。
地球被挖走了一塊就留下了一個大坑,巨人回頭要把它填平。挖這一塊可非同小可,足足是四個省份,要補平它可得挪用相當多的土石方,並且挪的時候最好做到一舉兩得甚至三得、四得。
巨人想:中國西部有些不利的地理問題,何不就此一古腦解決了——那就是世界屋脊橫亙在中國西南部,阻擋了印度洋暖濕氣流北上,使中國西部幹旱、少雨、寒冷,導致了少植被、多雪峰、多沙漠的不良自然現象;而這道屏障也擋住了西伯利亞寒冷氣流南下,使南亞次大陸每到夏季就酷熱難當,大批地熱死人畜,也非常不好。
這樣,很快,青藏高原包括喜馬拉雅山、岡底斯山、唐古拉山、昆侖山等被巨人搬到東邊填坑了。就這巨人還覺得不過癮,進而把中國西部鏟得溜平,成為一望無際的遼闊平原,鏟起的沙漠、戈壁、雪山用來填平台灣海峽、東海直至日本島。日本人曆來自卑國小,恨不得以金填海造陸,這下高興了,“嘩”的一家夥從天而降了一塊國土。從此去台灣和日本就可由陸路直通了,根本不需要坐船慢慢漂了。巨人知道世界上人口最多的漢族是個大熔爐,不管是強悍的蒙古鐵騎還是剽悍的八旗子弟,隻要一旦進入漢族文化圈,沒有不被軟化得溫文爾雅的。有矛盾有分歧的兩家築高牆、劃鴻溝隻會使矛盾擱置和加劇,和誰有矛盾就把家門開向誰。他認為:接觸是消除曆史恩怨的唯一出路;把仇恨鬧到斬盡殺絕、你死我活、兩敗俱傷,抱這目的、做到這結果,估計誰都不情願,即使做了也是曆史的倒退;麵對現實和未來,化解矛盾的理智做法還是要往一塊兒靠!
中國西南部掘成寬廣的河穀後,放進印度洋的暖濕氣流,使那裏的氣候馬上變得溫暖濕潤,雨量充沛,植被跟後就茂盛起來。西邊挖低後,黃河、長江又分頭西流,蜿蜒淌過新平原,為農業和人口分別提供了灌溉和生活用水。不到十年的時間,原本荒涼貧瘠的中國西部從疆土上消失了,在原址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機勃勃的大平原。這樣,中國的西部陡然又多出了一個和華北平原、長江中下遊平原一樣興隆的大平原,甚至比二者更加肥沃和富饒。中國可耕土地麵積和適宜人口定居的環境頓然增加了一倍多,加上填海造陸,中國突然變大了許多。移山造田是人類有效利用疆土資源的最末選擇,是人口膨脹使然下沒有辦法的辦法。巨人一朝幫中國提前實現了。他也是從中國那則古老的愚公移山故事中得到的靈感和啟示。
掘山開豁後不僅對中國有利,對南亞次大陸諸國也是福祉千萬。西伯利亞清涼氣流南下後,將那裏的酷熱環境改造得四季如春,再沒有熱浪襲人、氣溫高達四、五十度的惡劣天氣了,幹旱和洪水泛濫現象也消失了。
老賀跟著苟包顯一起遊曆全國,試圖解答他們“身在何世”這個問題的答案。在本市、地級市乃至本省以及鄰近的三省暫時還沒發現什麼異樣,所見山脈、河流、橋梁、房屋等自然景物和人文景觀都和他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便得出了他們還是活在人世的答案。
12日,老賀和苟包顯遊逛到鄰省的文順縣,吃過午飯後覓到了一座老樓旅社,開了一間便宜客房去休息。睡夢中,他們從床上被顛到地上,摔醒後看到吊扇蕩秋,屋頂掉灰,地板像浮橋一樣搖晃。他們猜想發生地震了,就趕緊往外跑。其它房間中跑出來幾對男女衣裳都沒穿,抱膀護胸狂奔。顧命要緊。
一樓昏暗的樓梯道塞滿了自行車,逃命的人們在這兒卡住了殼兒。苟包顯不失時機地趁渾水摸魚,開雞籠門兒,把攢了幾天的弄到身前一女的腚縫裏。正在他們推擠之時,樓房轟然坍塌了。
老賀和苟包顯在廢墟中被埋了一百多個小時,僥幸獲救生還。死中得活的他們從新聞中得知,這次強地震使十億多人失蹤,二十多省淪為滄海,僅四個省的二億多人幸存,這四省原本是內陸省,現在卻四麵環海,成為島國。
老賀和苟包顯急於知道家鄉在這次地震中的受災情況,於是急急忙忙往回趕。到得光市(原光縣改稱市),沿九裏崗一道山路來到鮑河,還好,看到的景物照舊,但村中狗不叫雞不鳴的,悄無聲息,不知村民們生死如何。
當老賀和苟包顯經過明汐家門前時,老賀突然想起:自己本來是在床上吸氧、睡覺,不知睡了多長時間,醒來時卻身在一列緩慢行駛的火車上,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明汐,現在走到他家門前,何不看看他回來沒有?
老賀拉苟包顯來到明汐門口,推門,裏邊插得緊緊。苟包顯偷眼從門縫往裏觀看:堂屋椅子上沒坐人,奇怪的是——正中間牆上吊著倆人。苟包顯揉揉眼睛細看,原來是一幅中堂,掛的是孔子的畫像;大方桌上供著一尊神像,是捋須持書攥大刀的關公。這套擺設,說明主人同時崇拜文武二聖。再看主人給二聖所書的對聯真叫絕,苟包顯嘖嘖佩服,於是暗記在心。
他二人繞到房後窗戶下,從簾角向裏觀看,見明汐正在聚精會神地網上遊戲,好象玩的是《信鴿大戰虎頭鸚》,便沒敢打攪,分頭回家。
明汐那遊離於太空的天眼捕捉到了他倆,及時將他們的時況錄像顯示在屏幕下角小窗上。
老賀渴起酒來,和苟包顯分手後,急急忙忙回他的老房子喝那缸苦香酒去了。
苟包顯向他的老宅子走去,當經過巴家時,聽見男女的說笑聲,於是好奇地湊近,躡手躡腳躲到窗戶下偷看。
行童由於瞎的原因,找不到一個正經人做媳婦,降低標準為:隻要掀起尾巴是個母的就行。剛好,在苟包顯飯店做過小姐的肖芽茬想嫁。歪鍋對歪灶,二人領回執照,簡單布置了一下新房,現在正在試營業。童年就神往的“一光一光的”地方終於座落在行童麵前了,但由於他看不見,隻顧瞎弄,真是一光一光的,老帶著毛,肖嬌癲地喊疼,不讓了。行童笑著賠罪:“對不起,對不起!”然後建議:“我看這老礙事,不如把它們剪了?”
“行!”肖爽快答應了,找到剪子遞給行童。當著新郎麵兒,自己肯定不能冷落他而自己剪!瞎也沒辦法,勉為其難吧!掰調本來就是丈夫的事兒,妻子可是盤子裏和麵——插不上手。
行童摸著一根一根小心地剪,很慢,還沒剪完就又想。肖說:“我憋,出去解了手再!”
行童小心眼,怕新姑娘單獨上廁所的工夫就跟了別人,不讓去,說:“我把你尿!”
肖芽茬看他那可憐動情的樣,不好拂他的意,就答:“行!”
行童抱著肖下床,用腳尖踢著探到尿盆所在的位置,蹲下,兜著肖吹口哨。這時,已偷看多時的苟包顯掀門簾鑽進洞房。肖芽茬猛抬頭看見自己的昔日老板,又驚又喜之餘就要開口講話。苟包顯忙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苟包顯輕輕走到近前,俯身對上了。上好對下不好對。夠著了還差那麼一點兒。肖也沒辦法,正在這時行童問:“我吹了半天口哨,你怎麼還不尿呢?”
肖靈機答道:“你是頭蠢驢,瞎驢,你看不見離盆還遠嗎。難道讓我尿地上?往前送一點唦!”
行童就平端著,很賣力地往前送。一送可好,進去了。人家兩個當著他的麵兒那個,他還自以為把媳婦看得滴水不漏、無縫插針呢。與此同時他還在心中表揚自己的“無懈可擊”之做法:我媳婦以前幹過那,很難收心,我隻有這樣寸步不離地看緊,尿尿也不讓她離身,就絕對偷不成人哪!
苟肖二人抵鼻默契,盡量低息,所用技術難度相當高。
當肖在“尿尿”的時候,行童除了放心之外,還有自得的心理活動,他想:看咱媳婦尿個尿多斯文秀謐,完全一個大家閨秀的作派;隻有那蠢婆娘才嘩嘩地尿,象老母牛。
俗話說“暗室虧心,神目如電”,雖然肖偷嘴偷得巧妙,瞞過了瞎子,但老天有眼,象鎂光燈對著拍照一樣,看得雪亮清楚。當行童懵懵懂懂被扣上無形大綠帽子的時候,窗外突然吹來一縷怪風,正盯著他腦門旋轉,直貫顱內,頓令他產生渾身刺癢、力大無比、手想泄力的感覺。他看媳婦還沒尿畢的意思,就不願再閑著,手指頭嘎崩蜷伸著想找點兒手頭活做。一是想起還沒剃完,二是想到李白的“抽刀斷水水更流”,就把肖放腿上,伸手摸到床幫上的剪子,在她的尿口上狠剪了一剪子,誰料竟聽到殺豬般嚎叫。
苟包顯手按傷口蹦了三個高倒下,疼死當場。肖趕緊把壁虎尾巴往裏塞藏。行童忙丟了剪刀拿指頭摸摸,說:“應該沒剪著肉啊,你叫那麼大聲兒幹什麼?”
肖答:“咋沒剪著,你剪著了我的心!”
被遺棄的壁虎尾巴還保持慣性,致肖耳熱麵赤,不能自已。瞌睡遇著了枕頭,苟奈象鬼子進村一樣摸進來。肖把他也當客接。行童像剪紅薯秧子一樣把他也剪了。
苟奈終於嫌錢掙得太多了,一是自己沒兒沒女沒處用,二是每天忙錢身心受不了,便想跳出圈外,沒事一身輕,閑雲野鶴度餘生。今天他來到鮑河是做一件非常痛心又釋然的大事:把日進萬金的醫院拱手讓給龍向山夫婦,一分錢不要,永遠。交接完了從這兒過,看見弟弟在這兒,自己也被肖攝住了,結果也被毀,昏死在地。
鬼曉得誰安排李小泉剪刀及行童的手此刻鬧癢癢,今朝要一古腦要把鮑河的幾個淫棍都收拾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獵人彈雀,晨露沾衣。老關,關希夥,也就是那個陳菁雄這會兒也擠著來,想白蘸芝麻糖,不幸也被行童做了,昏死當場。他們三個再醒時,一生幾多風流夢就算做到頭了。
肖身浮氣輕,象要飄起來一樣,有心席卷天下、包裹宇宙、囊括四海、並吞八荒。當倒了一片後,再無來者,才受下瞎丈夫。這回也不嫌瞎弄了。可憐的瞎子終於明白了莎士比亞這一名詞。
正在新郎新娘浮想之時,闖進來一隻龐然怪物,或嘴叨或爪抓,將苟包顯、苟奈、陳菁雄三個輕飄飄提起,迅速飛到“藝術人身醫院”,扔到變性手術台上。昔日的老板受傷回來,院方豈敢怠慢。怪獸躲在密枝間,窺見醫生們已對他三個做完了止血包紮手術,應該死不了啦,複又闖進來,抓起三個家夥越窗而出,跳上雲頭向南飛去。
巴家的洞房裏,當行童在興趣的時候,隻忙著豬八戒吃人參果——沒顧得吧嗒味兒,等事過心涼了,才開始回味。覺得不對勁。因為有個此消彼長的道理,行童既然沒有視覺,他的觸覺就加倍靈敏。憑感覺——象進保齡球館,怎麼碰著那麼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