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不吱聲,作為新人當然不能隨便加以評論。
我也不能表現得過於激憤,於是又緩聲道:“當然了,如果你肯好好表現,前途也是一片光明的,說不定到了大三大四也能做個部長什麼的。”
她笑著問:“那你是大幾的?”
我心下嘀咕:你倒是挺會順風轉舵的,這麼快就開始打聽我的底細了,便笑著說:“你看我像是大幾的?”
“大三的吧?”她看了看我道。
“為什麼?”我問。
“因為——”她似乎有些理由,但看了我一眼,卻一個字都沒有再說出來,隻是說,“我猜的。”
“都說女人的直覺很準。”我笑著說。
“這麼說你真是大三的?”她驚奇地問,似乎有些興奮。
“但是你這次的直覺欺騙了你。”我搖頭笑道。
“啊?”她似乎有些失望,又問,“那你是大四的?”
“你覺得我有這麼成熟嗎?”我皺眉問。
“難道你是大二的?”她有些不信的問。
“你怎麼不說我是大一的呢?”我問。
“你是大一的?”她一臉驚訝地說。
“你不相信?”我問。
“我不太相信。”她說。
“你不信就對了,”我說,“你這次的直覺很準,我不是大一的,我是大二的。”
“哦,那你是哪個專業的?”她又問,真是得寸進尺了。
“你覺得我是哪個專業的呢?”我反問道。
“嗯,”她想了想,卻說,“不知道。”
我不想讓她這麼快就知道我的底細,於是指著地上的一條淌水用的溝渠道:“那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
“水渠呀。”她說。
“不是。”我搖頭道。
“不是?”她當然不相信,又仔細看了看,問道,“那你說是什麼?”
“是溝渠。”我說。
“溝渠不就是水渠嗎?”她看了我一眼說,似乎覺得我少見多怪。
“當然不一樣,”我看著她,笑著道,“‘問渠哪得清如許,惟有源頭活水來’說的才是水渠,‘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說得就是這條溝渠。”
她聽到這話,臉又有些紅了起來,想必是知道我別有所指了,我看到她的手緊緊地握著一本書,書名藏在背麵,看不到,我也沒有留意,隻看著她的手,她的手白皙柔軟,手指纖細修長,因為用力握著書顯得關節越發的潔白。她好像也知道我在看她的手,忽然將手藏到身後去,抬頭看了看天,輕聲說:“好像快要下雨了,要不,我們回去吧?”
“噢,”我也抬頭看了看天,再看了看她,笑著道,“你不知道,這裏的天總是‘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的。”
“我就是在這裏長大的。”她垂下眼瞼說。
“呀,那我豈不是在杜十娘麵前耍寶了?”我故意驚愕地說。
“什麼?”她不知道是沒有聽清還是沒有聽明白?又抬眼看著我問。
“杜十娘呀,”我解釋道,“著名的大美女,據說她有個百寶箱,裏麵藏了很多的金銀珠寶,我在她麵前耍寶,那不是獻醜了嗎?”
“那不就是班門弄斧嗎?”她說。
“對呀,對呀,你說的真是言簡意賅,怎麼我就沒有想到呢?”我拍拍腦袋說。
“你故意的吧。”她小聲說,麵上露出愉悅的神情,我知道她是想笑的,雖然她還沒有笑,但她的眉梢,她的眼尾,她的鼻翼,她的唇角,以及隱隱浮現在麵頰的酒窩,都蘊藏著笑意,似笑非笑,非笑似笑,像彩雲中的明月。
這是一個很美麗很迷人永遠定格在我心中的畫麵,用那句“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真是再恰當不過了,每當我回想起來的時候,心中仿佛像是吃了蜂蜜一樣。
沒想到此時此刻我竟然又看到了她,在這樣似曾相識的地方,在這種風雨欲來的天空下,就好像第一次我見到她時的情景一樣,她依舊站在那裏,手裏拿著一本書,書名朝裏。
“你看的什麼書?”我還記得當時我問她的話。
“亂世佳人。”她當時回答說,說著就把手裏的書亮出來,我探首一看,好家夥,竟是英文版的。
“亂世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我隨即曼聲吟道,“是不是這麼說的?”
“好像不對吧,”她回答說,“這是本外國小說。”
“哦,”我點點頭說,“對外國小說我就不大感冒了,可能是彼此的思維有些差異吧,看來看去容易找不到北,而且總覺得不踏實,好像飄來飄去的,連書名都亂飄。”
“亂世佳人的另一個書名就是飄。”她有些疑惑地看著我說。
“是嗎?有這麼巧?不會裏麵的那個女主角也叫什麼——什麼黑佳麗的吧?”我故意問道。
“原來你也看過?”她笑著說。
“我也就隨便翻了翻,”我笑著說,“看來咱們的興趣愛好還頗有交集啊,是不是正應了那句古詩‘身無彩鳳雙翼’?”
“身無彩鳳雙翼?”她奇道。
“對呀,你不會沒有聽過這句詩吧?”我問,如果她沒有聽過這句詩,那我說出來豈非很沒趣,因為這話的重點全在於這句詩的後一句“心有靈犀一點通”上。
“聽過。”她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不但沒有讓我失望,而且更超出我的期望,她竟然還輕聲念了出來:“身無彩鳳雙翼,心有靈犀——”她念到這裏念不下去了,我知道她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雖然她沒有念全,但是有些話根本就無需說出來的。
“你這個人太狡猾了。”她說。
“怎麼可能?”我說,“我又不是屬兔子的,兔子才狡猾呢,成語說狡兔三窟是不是?”
“那你是屬什麼的?”她問。
“這個嘛,”我想了想說,“我屬於泥土的精華,你屬於流水的精華。”
她的麵容越發的酡紅,張口欲言,卻被一個仿佛初出茅廬一樣一點也沒有眼界見識的小丫頭打斷了。也不知道是從哪個角落裏冒出來的女生,像是忽然發現了新大陸似地扯著嗓子叫她,她隻好跟我匆匆而別。
“水之精為玉,土之精為羊”,我一直沒有對她明說,她可能也一直以為我對她說的那句話別有所指,其實我雖然有些別有所指的意圖,卻也是真實的告訴了她我的屬相,之後我們再沒有提到過這件事,而我的屬相也被她輕輕鬆鬆地從年歲上就“誆騙”了過去。
往事曆曆在目,恍如就在昨天,使我更加疑惑:我看到的景象是過去還是現在?我遇到的人是真實還是幻影?我忍不住走上前去問她道:“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她淡淡地說。
“你怎麼會在這裏?”我問。
“那我應該在哪裏?”她的眼裏似乎有了些笑意,卻是嘲笑的意味。
“這——,”我一時語塞,轉而說道:“你看起來好像沒什麼變化啊。”
“你看起來也是一樣。”她瞅了我一眼說。
“可能我們分開的時間還不太長吧?”我歎口氣說。
“嗯。”她輕聲應道。
“你——”我不知該說什麼好,看到她手裏的書,問道,“你看的什麼書?”
“飄。”她將手裏的書攤開,竟還是那英文版的小說。
“飄?”我有些驚訝又有些傷感:人浮於世,漂泊無定。
“是的,飄。”她似乎也有些傷感,幽幽地說。
“你不是早已經看過了嗎?”我問道。
“還沒有看完。”她淡淡地說。
“還沒有看完?”我覺得奇怪,因為據我所知她似乎早就已經看完了。
“是的。”她卻回答的很肯定。
我無語,愣愣地看著她。
“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沒有看完嗎?”她緩緩地問。
我搖搖頭,依舊無語,依舊看著她。
“因為我們總是身不由己,隨風而飄。”她歎息道。
我心頭如遭電擊一般震動,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忍不住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卻仿佛有一股魔力,像漩渦一樣將我吸了進去,我隻覺得身邊無邊的廣,無限的空,腳下無底的深,無盡的黑,我的靈魂仿佛也快要被拉出了竅。
我努力掙紮,卻無法掙脫,我大聲呐喊,卻無聲可出,隻能隨之由之,聽之任之。仿佛在黑暗中飄忽,仿佛在時空中穿梭。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覺得眼前一亮,四處一望,卻見到處都是青山綠水,紅花綠柳,燕燕鶯鶯,融融洽洽,一片大好春之景,似乎正應了那句“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詩。
空穀無人,水流花開。小溪像仙子的玉帶一樣飄落在穀中,溪水潺潺流過,水邊到處都是素潔高雅,清香怡人的蘭花,蘭花是一種非常惹人喜愛的花,素有“王者之香”的美譽,亦有“空穀幽蘭”的雅韻。印象中她似乎也很喜歡蘭花,也許正因為她也如空穀幽蘭一樣脫俗吧,雖然如今喜歡玫瑰的女孩更多,但是流行的也未必就是最好的。
我過去對花並不怎麼關注,總覺得花隻不過是個擺飾而已,既不能吃又不能穿,一點也不實用,但是女生們卻非常喜歡,也許因為她們是感性動物,而我們是理性動物吧?後來看到有文章說其實很久以前花是對女性某方麵崇拜的表現,想想好像說的也有道理,於是留心觀察,漸漸發現原來花確實也蠻賞心悅目的,而且它更代表了一種羅曼蒂克的非凡意義,於是多加接觸了解一些花,當然,接觸的最多的還是蘭花,愛屋及烏嘛。
想起來好像其實我也並沒有送她幾次花,按理說情人節和她過生日那天都應該是要送花的,可是第一次情人節我就沒有送花,送的是一瓶香水,同樣是香,一個香在家中,一個香在身上,也算是各有千秋吧。第一次她過生日我也沒有送花,送的是一條手鏈,水晶手鏈,雖然不香但是長久,也算是各得其所吧。這兩次還好,但後來有一次我竟然忘掉了她的生日,想起來就覺得有些慚愧,她當然也很不高興,覺得我不夠關心她,我也不想為自己辯護。事實上那段日子我瑣事煩心確實也有些不夠關心她,這也許成為了一個情感的裂痕,以至於後來又因為其他零零碎碎的矛盾而讓這道裂痕愈來愈深。
後來終於在一次和她一起吃飯的時候將裂痕又升級成了裂縫。那一次的情景我印象尤其深刻:吃飯的時候忽然聊到了她的舍友收到其男友送的一條白金項鏈,於是她那室友便得意洋洋,到處宣揚。她聽了心裏當然也不舒服,說話的語氣裏充滿了酸味,說我從來沒有送她什麼像樣的首飾,我隻好陪笑說我不是送你一條手鏈了麼?她說那已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而且那條手鏈也不是金的,我說:“黃金有價,真愛無價,我對你的真愛可是無價的。”她卻說:“你除了會說還會做什麼?”我於是也生了氣,結果那頓飯吃得不歡而散,而且還因此冷戰了一段時間。
之後再聊起來的時候,她說其實她並不是看重那些金銀之物,隻是突然看到別的不如她的人都能受到那麼好的禮物,心裏難免會有些不平衡,而我卻不知道順著她,哄著她,反而說些難聽的話讓她傷心,她怎麼能不氣憤呢?我真是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可能有的時候我確實會太敏感了吧?
古人說“貧賤夫妻百事哀”,窮學生談戀愛似乎也有些這種味道,人心易變,總使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看過的一篇小說,名字和作者都已經記不得了,隻記得小說中那對曾經山誓海盟至死不渝的年輕人被強行拆開後,女子被家裏送到了國外,繼續生活繼續學習繼續深造,終於覓得了一個令所有人都稱心如意的金龜婿,而男子卻被打斷了腿變成了瘸子從此過著貧困交加的生活,當有一天他們不經意再次邂逅時卻彼此早已視同陌路了。這是一個讓人看了很不好受的故事,有時候忍不住會想相信感情還不如相信母豬會爬樹呢。也許正是因為這種想法影響了我的心態和行為,導致後來分歧越來越多,裂縫越來越大,到最後終於變成了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分手也是必不可免的。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想得再多也是枉然,人應當活在當下,何必再為往事而自尋煩惱呢?眼前如此美景,如此春,人生如此青春,如此年華,正是“行樂須及春”的時候。我忍不住張開雙臂迎風大呼“長風萬裏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忽然覺得手背好像打到了什麼東西,引來一陣疼痛,猛地驚醒過來,睜開眼睛一看,隻見窗外天色已經破曉,露出灰蒙蒙的亮光,原來剛才隻不過是在做夢而已,夢中似乎還手舞足蹈過一般,被子大半已經被踢下了床,手竟然也已經伸到了床前電腦桌上,手背之所以疼痛,想必是剛才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看看起床的時間還早,於是拉好被子繼續睡覺,這回也無需要再數綿羊了,乘著睡意很快便再次入睡。
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要不是肚子裏唱起了空城計,我隻怕還要再睡個昏天黑地,但肚子是大爺,要是不滿足它的需求,隻怕我今後就沒有什麼好日子過了,雖然滿足了它好像也一樣沒有什麼好日子過,但是不滿足它就一定沒有好日子過。這就好像買彩票一樣,雖然人人都知道中大獎的概率很低,但很多人還是抱著希望去買,因為要是不買的話肯定是沒法中獎的。沒辦法,隻好起床出去買早飯,連洗臉刷牙都忘在腦後了。
本來洗不洗臉刷不刷牙倒也不是那麼著急的,但是沒想到賣早點的小店門口竟然出現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而且還穿著一身惹人注目動人心弦的火紅色衣服,看起來不但非常的明豔動人,而且非常的熱情撩人,雖然我才隻瞧了她一眼,而且還是“猶抱琵琶半遮麵”的一眼,可是目光卻仿佛像繡花針見到了磁鐵石一樣無論怎麼移都移不開去了,心裏好像也一下子撞進來了十頭小鹿。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車鈴聲響,我才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然站在道路的中間定住了。我趕緊快步走到路邊,忍不住捫心自問道:“我有這麼好色嗎?”然後又自答道:“子曰:食色,性也。”於是心安理得名正言順地再次抬眼凝視著那個紅衣小女孩,越看越覺得似乎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過也不能確信是不是屬於那種男性對漂亮女性都有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也不知道是那火紅色的衣服太熱情了還是那小女孩長得確實太秀麗了,我忍不住有一股想要上前去與她搭訕的望。剛要抬腳過去,忽然想起來我還沒有洗臉刷牙,而且胡子似乎也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刮了,衣服也是皺巴巴的像折了千百回的草紙一樣,就這樣子跑過去想跟美女搭訕,用屁股想想也知道那是戲台上收鑼鼓——沒戲可唱的。
於是趕緊轉身跑回去,洗臉刷牙刮胡子,再翻箱倒櫃找衣服出來換,忙的不亦樂乎。然後又將那瓶自從買回來以後就沒見過幾次光的大寶也拿出來頭頭麵麵的抹了一下,再對著鏡子左瞧瞧右看看,確信鏡子中的人還是我,確信我總算儀表堂堂人模人樣了,才又興衝衝地衝出去買早飯見美人。
可惜等我再次趕到賣早點的地方時,紅衣小女孩早已不見蹤影了,想想“善於捕捉機會者為俊傑”的古話,不由感慨自己又錯失了一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難怪總是成不了俊傑。不過再轉念一想“機會不會上門來找,隻有人去找機會”的話,不由又鼓起勇氣充滿信心,正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隻要這個紅衣小女孩還住在這個小區,就不怕沒有機會再見麵。
早飯隻買了一隻包子,因為再過幾個小時可能就要吃午飯了,早飯吃多了怕是午飯就吃不下去了。而且遠處已經飄來了一些飯菜的香味,似乎還聽到路邊人家家裏切菜的聲音咚咚作響。俗話說“饞人家裏沒飯吃,懶人家裏沒柴燒”,我住的地方既沒飯吃也沒柴燒,說起來即使不是饞鬼也是懶鬼了。饞鬼當然好吃,懶鬼當然惡勞,所以今天的午飯和晚飯要一並解決了,索性又順便到路邊大大小小的飯店麵館食鋪裏去兜了一圈。瞧了又瞧,看了又看,終於買了半隻烤鴨和一包花生米和兩瓶啤酒和三塊麵包片回來。
看來今天下午可以躲在深閨不見人了,如果有興趣的話,還可以到網上去找點賺錢的零活來幹幹,算是補貼家用也好,算是撈點外快也罷,最主要是千萬不要埋沒了人才,伯樂雖然早已作古了,千裏馬可還多著呢,不能因為沒有伯樂就以為沒有千裏馬了。
拎著食物回到住處,脫下難得一穿的高級行頭,換上又舊又皺的家常便服。忽然發現戴在手腕上的手鏈不見了。真是怪了,手鏈又到哪兒去了呢?難道是出門時不小心丟掉了?再仔細一想,好像從起床時就一直沒有看見它,估計是夜裏睡覺時丟在床上了,於是掀起被子挪開枕頭翻出床單扒開棉墊把床上徹底搜查了一遍,卻還是沒能發現手鏈的蹤影。難道是夢中手舞足蹈的時候不小心掉到床底下去了?我心裏想,又蹲下身去到床底下看了看,這一看可不打緊,隻見床底下丟滿了東西,什麼臭襪子、破衣服、髒抹布、碎紙屑、硬紙盒、塑料袋、牙膏皮等等,五花八門,亂七八糟,真像是一個垃圾場,哪還能看到手鏈掉在哪裏。
我想起上次房東還特意為此事來找過我,顯得很生氣的樣子,說話時差點自稱老子,我當然也很生氣,說話時差點罵他孫子,他一進門就用地方話夾著普通話嘰哩呱啦地講了一通,我一聽就用普通話夾著家鄉話霹靂嘩啦地還了一陣。他看著我直翻眼,我也望著他直搖頭,他想了想,終於一字一字地問我道:你不會講普通話嗎?我理所當然地搖了搖頭,一字一字地回答他道:你瞧我說的不是挺溜的嗎?
然後房東總算客客氣氣地道:你要注意保持衛生。然後我也和和氣氣地道:我也想保持衛生,隻是這老房子老是隔三差五地往下掉灰,你能不能先跟它打個招呼,讓它注意保持一下衛生?房東愣了愣,既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隻是像個想要買房子的人一樣踱來踱去四處瞅了瞅,喃喃自語了一陣子,似乎說真是該要裝修一下了,可我一直等到現在也沒見個啥動靜。
算了,還是等有時間再找吧?反正不過是條破手鏈而已,我心裏想。於是坐到床邊準備玩會兒電腦,剛剛按下電源開關,忽然想起昨晚上電腦已經罷工不幹了,真是“破屋偏遭連夜雨,漏船又遇打頭風”啊,不會還要我拎著電腦跑老遠的路過去修理吧?我正在長籲短歎怨天尤人,誰知那電腦似乎自己也覺得過意不去了,竟然又能正常啟動了。真奇怪了,莫非是拿我尋開心?我心中暗忖道。不過這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應該要慶幸才對。
沒開電腦的時候覺得無聊,開了電腦之後還是覺得無聊,網上沒有人聊天倒也罷了,可是居然連個關心慰問同學朋友的電話也打不通,簡直豈有此理,讓人無名火起。
看來隻好自己去尋找樂子了,首先想到的當然是玩電腦遊戲,既然要遊戲人生,總要把遊戲時時刻刻放在心頭,不然豈不是也跟那些說起來一套做起來一套的貪官汙吏一樣了?但又覺得一個人玩遊戲似乎沒什麼勁,不過不玩好像更沒勁,於是經過自己一番苦口婆心的自我勸說,終於說通了自己上網去玩遊戲。可惜一局未終就已覺得興味索然,隻好又退出了遊戲。
於是準備去找兩部電影看看,然而東搜西羅也沒發現有什麼精彩的影片,那些所謂的大片早就都乘著閑暇時間觀賞過了,沒有必要再拿出來複習一遍,也沒有興趣再拿出來複習一遍。而一般的影片又實在提不起興頭,強行看了兩三部,都不到幾分鍾就沒有激情再往下看了。隻好長歎一聲,躺到床上想再睡個回籠覺,卻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睡意,想要起身出去走走,一個人又沒有雅興。
正在百無聊賴之中,忽然聽到隔壁的電驢又開始鬼叫了起來,聲音還是那麼的刺耳,還是那麼的煩躁,我雖然無事可做,卻也不能忍受它在旁邊叫囂,於是決定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便走出去敲響隔壁的門。
開門的是個看不出年紀的裝修工人,頭上身上全部都是灰塵,仿佛是從泥土裏爬出來的,麵無表情地用兩隻灰蒙蒙的眼睛看著我這個不速之客,我看他身材魁梧粗壯有力的樣子,估計單挑可能不是他的對手,看來想要爆發還為時過早。但是不能用武力解決的問題,也可以用文明道德來解決。我努力裝出和善的模樣,對他溫和地笑了笑,然後客客氣氣地說:“你們裝修能不能聲音輕一點,我這裏還要工作呢。”裝修工人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然後一聲不吭又關上門,裏麵的電驢聲果然立刻停了下來。我不由得有些開心,隻道事情已經完美解決了。誰知才剛剛走回自己的房間,那電驢聲竟然又響了起來。
這不是明擺著是在忽悠我嗎?我滿腔怒火,怒不可遏,返身又走回去再次敲響他們的門。這次出來開門的卻是另一個看起來同樣一身灰的裝修工人,也同樣很壯實,隻不過神情卻顯得要比剛才那個裝修工人活絡些,還沒等我開口就搶先對我說:“我們馬上就好了。”
“那好吧。”我歎了口氣,他們給我麵子,我也不能不給他們麵子,於是點點頭說,“那你們抓緊點。”
“好。”那個裝修工人應聲道,隨即轉頭朝房間裏大吼一聲:“老四,你速度快一點。”裏麵立刻有人應了一聲,我跟著探首往他們房間裏瞧了瞧,隻見他們房間裏還有三個人,都在忙忙碌碌。
“要不你先出去轉轉?”裝修工人又轉回頭對我說,他想的倒真是挺美的。
“哦。”我點點頭,還能怎麼說呢?
裝修工人於是又關上了門,我猜想他們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工,便決定到樓下去逛逛。樓下其實也沒有什麼逛頭,不但看不到一點風景,而且看到的全部都令人生厭:抬頭是四分五裂的天空,灰塵滿天飛;低頭是肮髒邋遢的街道,垃圾到處扔。出門不管走到哪裏,看到的都是冷漠的人和巴結的狗,人穿的越來越露,狗穿的卻越來越多。聽到的也都是吵和鬧,吵聲像炸開了鍋,鬧聲像敲破了鑼。而且無論走到哪裏都是擁擠不堪的交通,連走路都要像蛇一樣扭來扭去,似乎隻有腦門上頂著燈的車子才能暢行無阻。很多時候痛恨自己沒錢買不起車,周末不能出去拉風,找美眉;有時候卻又欣喜自己沒錢買不起車,否則出門連停車的地方都難找。
一路指點一路溜達,等我兜了一圈再回到住處時,隔壁家的電驢果然已經安靜下來了,隻聽到一些零星的捶打聲。我也不是一個蠻不講理要求過高的人,隻要能夠讓人接受,也不太苛求,畢竟裝修工人的生活也不容易,賺的也是辛苦錢,還要養家糊口。
重新坐到電腦前,接著上網,隨便翻閱了一些新聞和故事之後,忽然又覺得房間裏似乎太安靜了,隔壁的捶打聲不知何時好像已經無聲無息了,於是到網上尋尋覓覓找了幾首經典的不能再經典的輕音樂播放起來,然後躺在床上一邊欣賞聆聽一邊胡思亂想,想起往事一場夢,想起前途一籌莫展,想起人生一事無成,不由得悲天憫人。
忽然又想起這個星期還沒有打電話回家,乘著空閑還是趕緊報個平安吧。“兒行千裏母擔憂”,我不能老讓父母為我牽腸掛肚。於是趕緊撥通網絡電話到家,接電話的是父親,再熟悉不過聲音和再溫馨不已的話語雖然不是很清晰,卻也將他的音容笑貌一下子拉到了我的眼前,仿佛見他又比以前變得老了些,時光在流逝,青春在轉移,隻有感情還是那麼的真摯,心裏仿佛有很多話要說,可說來說去還是那幾句老掉牙的話,“我一切都好,你們不要擔心,你們要注意身體”。通話時間並不長,比喝杯茶的時間還要短,因為我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話好,也許是我這個人太自私了,關心的人和事總是太少。
常常想人要是不吃不睡那該有多好,像是一片穿褲子的雲,可以自由自在的翱翔,想到哪裏就到哪裏,無需再感歎什麼“吊影分為千裏雁,辭根散作九秋蓬”,什麼“海內風塵諸弟隔,天涯涕淚一身遙”,什麼“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了。心裏想著,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從布滿灰塵的窗戶玻璃往外看去,卻見前麵一棟連體大樓恰好遮住了視線,隻能看到一線天半片雲,卻壓根看不到什麼大雁什麼飛蓬,我又不想走到陽台那邊去看,隻好望窗興歎。
忽然聞到窗戶外麵飄來陣陣飯菜的香味,心想難道已經到吃午飯的時候了?低頭一看時間,果然已到正午,看來上午的時間已經“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了,不由歎息有錢人總是有錢沒時間,沒錢人卻是沒錢有時間,想起“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的話,忍不住一拍大腿,大呼這生意做的真是折掉老本了。
生意賠了可以再賺回來,肚子餓了可等不得人,趕緊撬開一瓶啤酒,撕下一隻鴨腿,拆開一包花生米,開始吃將起來,誰知才吃了第一口,肉就塞牙縫了,真是太倒黴了。原以為今天趕了個巧,買到了半隻便宜點的烤鴨,誰曾想竟是這麼的難吃,跟昨天山上吃的那隻烤鴨雖然同為烤鴨,但相差何止千裏:昨天那烤鴨恰似十七八歲的黃花大閨女,又嫩又香;今天這烤鴨卻像是七八十歲的小腳老太婆,又幹又瘦。“不圖便宜不上當,貪圖便宜吃大虧”,說得真是一點也沒錯。
但要我就此扔掉鴨肉卻又有些舍不得,畢竟總是花血汗錢買來的,哪能隨隨便便就浪費了呢?人們常說“時間是擠出來的,錢是省出來的”,雖然我的時間不用擠,錢卻是一定要省著點的,我可不想跟孫超搶那“月光女神”的眷顧。
魚與熊掌向來難能兼得,為了照顧肚子我也隻能得罪牙齒了,其實我何嚐又不愛惜牙齒呢,雖然有的時候因為睡得晚而忘記刷牙了,但我總是一早起床就趕緊補上,它也應該能夠理解我的苦心,為我分憂解難吧?
牙齒總算沒有再鬧情緒,鴨腿卻還是沒有吃完,一瓶啤酒竟然已經下肚,原本想午餐喝一瓶啤酒,晚餐再喝一杯啤酒的,現在看來計劃趕不上變化,隻好又將另一瓶啤酒也打了開來,酒興正濃,豈能半途掃興?
擬把疏狂圖一醉,可是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有時候覺得人活著真是了無樂趣,可要就此死了卻又有些不甘心。酒能助興,亦能增愁。人若長樂,則酒不醉人人自醉;人若有愁,則舉杯銷愁愁更愁。我本無樂,酒入愁腸,雖未能化作相思淚,但卻化作了斷腸水。
聽說世界上有一種花叫做斷腸花,有一種草叫做斷腸草,有一種人叫做斷腸人。花若斷腸則失容,草若斷腸則失色,人若斷腸呢?是否要失魂?可是我聽說斷腸花非但姿容很秀麗,而且香味很濃鬱;斷腸草非但生機很盎然,而且顏色很嬌豔;斷腸人呢?是否是風才子多春思,腸斷蕭娘一紙書?據說斷腸花生於大漠戈壁之中,斷腸草長於深山幽穀之間,斷腸人呢?是否是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天涯舊恨,獨自淒涼人不問。欲見回腸,斷盡金爐小篆香。黛蛾長斂,任是春風吹不展。困倚危樓,過盡飛鴻字字愁。
不知道是“吃酒不吃菜,必定醉得快”還是“愁時喝酒更易醉”?第二瓶酒才喝了一半我就覺得頭腦開始有些昏昏沉沉,隱隱約約似乎有了些醉意,於是吟著“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的詩詞,將那“滿瓶不動半瓶搖”的啤酒瓶和隻剩下光杆子骨頭的鴨腿扔到一旁,仰身倒在床上醞釀著睡意。
有了酒意的相助,睡意果然不負所望翩然而至,原本以為好夢就此水到渠成,誰曾想朦朦朧朧之間卻忽然聽到有人在敲門,忍不住覺得奇怪是誰在吃午飯的時候不請自來?難道還想到我這裏來蹭飯不成?那可真是跑錯了門。要說是房東,前幾天才剛剛從我這裏掏走了一大筆錢,沒道理這麼快又想起我?要說是收煤電費的,什麼時候又這麼好心自己上門來收了,我想自己去交還要聽他們指定時間地點呢?那又會是誰呢?
我是個饞鬼又是個懶鬼,剛剛吃完當然更是懶得動,於是打定主意不去開門,讓那人自討沒趣自行走路好了,誰知卻忽然聽到一個聲音道:“你為什麼不開門?”
我吃了一驚,以為那人自己破門而入了,抬眼四顧卻是四下無人,心中頗為驚奇:什麼人居然會武林中失傳已久的“傳音入密”的功夫?還是自己聽錯了聲音?
“你為什麼不開門?”那個聲音又問道,真真切切,好像並不是我聽錯了聲音。看來真的是有武林高手來了,卻不知想要來幹什麼?難道發現我是個可塑之才,想要傳我一身驚人的本領?
“你是誰?”我忍不住反問道。
“我的聲音你已經聽不出來了嗎?”那個聲音道,聽起來似乎有些幽怨。
“是——是你?”我心頭震驚,驀地想起這竟然是她的聲音。
“是我。”她輕輕歎口氣道。
“你在哪裏?我怎麼看不見你?”我趕緊問。
“我在人民公園,”她說,“你過來吧。”
“你在人民公園?”我很是驚訝,人民公園離我的住處還遠得很,我怎麼能夠聽到她說的話呢?她會千裏傳音不成?
“是的,我在人民公園等你,你快過來吧。”她依然道,“我有話對你說。”
“你要對我說什麼?”我將信將疑地問。
“你來了就知道了。”她卻不肯吐露。
“好,”我說,“我馬上來。”
“嗯,我等你。”她說。
我心頭狂喜,仿佛剛剛喝進肚裏的不是啤酒而是蜂蜜,忍不住便要站起身來,卻突然覺得全身軟綿綿的,仿佛是一灘爛泥,無論怎麼扶都扶不上牆。我又驚又急,急的滿頭大汗,一腔喜悅之情也頓時化為烏有,心中的驚恐油然而生:難道這是上天給我的懲罰?
我不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忍不住手腳發力,拚命掙紮,忽然間聽到“哐啷”一聲巨響,將我嚇得跳了起來,驚醒了酒也驚醒了夢,提起了神也提起了心,一看原來是啤酒瓶掉在地上,已經摔得四分五裂了,不過幸好不是還有啤酒的那一瓶,我鬆了口氣,伸手一摸額頭,額頭上全部是汗。
原來剛剛隻不過是做了一場夢,抬眼看到外麵,太陽好似正掛在中天。再看看時間,還不到一點鍾,算來也並沒有睡多長的時間,我忍不住站起身來,先將地麵上的啤酒瓶碎屑打掃幹淨,然後踱著方步在房間裏來回走動,想著剛才的夢,思量著要不要去人民公園看看?去,可能隻是一場空,畢竟剛剛隻是在做夢,當不得真;不去,卻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失魂落魄,而且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出去走動走動。
想來想去,我終於決定還是過去看一看好,就算隻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我也不能就此放過。“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我不能因小失大,抱憾終身。
打定主意,我趕緊關閉電腦,再對著鏡子略微整理了一下行頭,使自己看起來不至於太糟糕,然後便懷揣著希望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外麵風和日麗,風吹在臉上有點像是吹麵不寒的楊柳風,雖然春天早已過去,可我卻還是覺得自己如沐春風一般,心裏像是急著趕去相親的少年一樣盛滿了喜悅和激動。
公車沒要等多久便來了,車上的人也並不是很多,居然還有座位可以挑選,一切似乎都顯得很和諧很融洽。一下公車我便急急忙忙地向人民公園奔去,經過小馬路路口時我也沒有注意看紅綠燈,沒想到這條平時走慣了的小馬路今天竟然破壞了這和諧融洽的氛圍。
一輛自行車不聲不響地從身後衝來,一下子跟我來了個親密接觸,要不是我的馬步紮得穩,早就栽跟頭了,不過我轉念一想還是載個跟頭算了,於是便踉踉蹌蹌地跌倒在地,心想幸好隻是輛自行車,要是輛機動車,我恐怕也不隻是栽跟頭那麼輕鬆的事了。
“對不起。”還沒等我開口,就聽到一個很溫柔和善的聲音道,“沒撞傷你吧?”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我心裏想,麵上露出一副“我可不是好惹的”凶相,循聲看過去,卻見一個亭亭玉立的小女孩正站在我的麵前,而且還半伸出手來竟然似乎想要拉我一把。看到這個小女孩,我一下子就認出來正是昨天那個要我在這裏給她讓道的小女孩。“昨天我好心給你讓道,今天你就這樣報答我了麼?”我心中暗忖,忍不住翻眼盯著那小女孩。
小女孩大概是看到我目露凶光的樣子,顯得有些畏懼,伸出來的手竟然又偷偷縮了回去,不過我可不能讓她就這麼輕易地縮回手去,於是趕緊抹去一臉的凶相,換上一副偽善的嘴臉,伸出手去對她說:“你能不能拉我一把?”
小女孩還真是很好說話,趕緊又把手伸出來拉我,我拉住她的手,隻覺得她的手又滑又軟,柔若無骨,心裏立刻就湧起一個念頭:要不要作弄她一下,把她也拉倒下來,來個“軟玉溫香抱滿懷”?不過一看這地方雖然隻是條小馬路,人流也不是很多,但它畢竟還是條馬路,那樣做總有些不體麵,給人看到還成何體統?於是便順勢站起身來,一隻手也順勢搭到那小女孩的肩頭上。
小女孩當然不知道這片刻工夫我能想這麼多的事情,隻是殷切地看著我說:“怎麼樣,你覺得怎麼樣?”
我故意歪著腳,麵色慘白地對她說:“完了,完了,我這條腿怕是完了。”
小女孩一聽到這話,麵色立刻就刷白了,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再試試。”
我搖搖頭說:“不要試了,好蛋壞蛋難道還非要等吃下去才能知道嗎?”
小女孩支支吾吾地道:“可是——可是——”
我打斷她的話說:“放心吧,我不會要你以身相許,照顧我一輩子的。”
小女孩臉上立刻飄出兩朵彩霞,垂下頭說:“不是,不是——”
“不是?”我故意驚訝地說,“難道你想要嫁給我不成?”
“不是,不是,”小女孩急道,“我是說我的自行車怎麼能撞斷你的腿?”
“誰說我的腿被撞斷了?”我說。
“你不是說——”小女孩抬起頭來看著我說。
“我說我這條腿完了,沒說斷了。”我說。
“哦,”小女孩輕輕鬆了口氣,似乎放下心來,然後說,“那你的腿還能不能走?”
“走當然能走,但至少也要休息一下吧。”我說,“你先去把你的車扶起來吧。”
“那你——”小女孩看著我說。
“沒關係,我一隻腳也能鶴立雞群的。”我說。
“哦。”小女孩便去把自行車扶了起來,然後推著車龍頭向我走過來,卻並不把撐腳蹬上。我本來也想就此放她走的,卻忽然又有些不願意,於是斜眼看著她說:“怎麼?你現在就準備開溜了?”
“不,不是。”小女孩輕聲道,臉又紅了起來,顯然被我說中了意圖,隻好把車撐腳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