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凝接過了老板遞過來的本子，那是一本整整齊齊的賬目，自己那一欄裏，從上到下用藍色的中性筆劃著勾，加上上月的，正好是十六個了。不知不覺已經來了兩個月了，沛凝暗暗地想著。還覺得老板是一個認真的人。
就在沛凝低頭看的時候，他已經準備好了錢。沛凝數也沒數就放進了包裏，她覺得不用數，也不好意思當著麵數得太認真。剛剛步入社會做點兒事情的年輕人臉皮都很薄。
想了想，沛凝還是開口說了，“老板，今天是我這個學期來這裏的最後一次了。我們距離考試隻剩下半個月，我覺得自己的功課還很是問題。”
“確信這樣嗎？”老板疑惑地看著她說，“每周花四個小時對你的學業影響很大是吧！”
沛凝淺淺地一笑，說，“也不是這樣的，隻是馬上就要考試了，我覺得壓力很大，想多一些看書的時間。”
老板想想說，“那好吧！”
“其實我特別喜歡您這裏，也特別喜歡彈鋼琴。在這裏彈琴挺好的。”
“這些我知道，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回來呢？”
沛凝粗略地計算了一下，“我家裏不在上海，放假要回家過年的。等到開學再來就是二月底了。我們從三月份開始吧？”
“好啊！雖然我自己的文化程度並不高，但我還是希望像你這個年齡的年輕人以學業為重。”老板很理解地說。
“如果因為我影響了您的生意，您在這些時間裏就在找一個人來吧？”
“不用了。短期的活不好找，再說了，天氣已經很冷了，對於酒吧，本來就是淡季，又加上過年，客人不會很多的。既然用了你，我就在不願意找別人了。”
沛凝聽後覺得挺感動的，“謝謝您，我一定會好好幹的！”
老板送沛凝走出了門，說，“好好學，祝你考出好成績！我們來年再見！”
“好的，再見！”
回到寢室裏，沛凝覺得自己這下可以安安靜靜地複習了。雖然去彈琴花費不了多少時間，但在路上花費的功夫，跑一趟消耗的精力就多了。沛凝不是覺得這樣的一份兼職不好，就是因為比起學習，它是次要的，隻能先放一放了。她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完全正確的。
電話響了，沛凝一般是不去接的。她的電話並不多，最多的那個天天晚上和她的男朋友聊天，聊到深夜，把寢室裏人都煩死了的那個女生。
“沛凝，找你的！”那個電話最多的女生習慣地接了電話。
這麼晚了，誰還打給我啊？沛凝想著，走到了電話旁。
那一頭是母親的聲音，“早就想打給你了，害怕你在教室看書，才等到了現在。”
“怎麼了？”沛凝覺得情況不好。
“你爸他這兩天都是晚上一兩點鍾回家，我沒辦法了！”母親口氣裏充滿了氣氛和無奈。
“為什麼啊？你問他去哪兒了嗎？”沛凝決定一步一步地說。
“我問他，他說他們單位的在一起吃飯，沛凝，你說說，吃飯有吃到淩晨兩點鍾的嗎？”
“那你問問他和誰在一起啊？”沛凝語氣平緩地說著。
母親情緒一下子上來了，說，“這還用問嗎？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還不是和他們單位那個比他小十好幾歲的小狐狸精！”
“媽，你小點兒聲，你這音量，我們一個寢室的人都快能聽到了！”
母親這才意識到有點兒太激動了，壓了壓聲音，“你爸就是賤，不是像他說得那樣，人家追著他，明顯就是他整天纏著人家。”
聽到這兒，沛凝覺得有些吃驚，這和自己心中父親高大偉岸的形象並不相符，沛凝問，“他現在在哪兒啊？”
“又出去瘋去了，都快十一點了，你看看，這能怪我嗎？這還有個家的樣子嗎？”母親哭訴著。
“那你有證據說我爸就是和這個人在一起嗎？”
“前幾天我查了他的花費單，給這個人一個月就打了兩百多塊錢！”
“那是有點兒過分了！”聽到這些，沛凝也覺得很生氣。
“有點兒過分了？他是太過分了！那個狐狸精有什麼好的，我就沒看出來，長得也一般，看著土裏土氣的，要長相沒長相，要氣質更沒氣質。不知道怎麼就把你爸的魂兒勾走了！”
“你見過她？”
“嗯！去年他們辦公室組織活動，要求帶家屬參加，我就去了。那時，那個女的才剛剛分到他們科不久，對我說話還很客氣，不知道怎麼的就一年多，他們就成了這個樣子！”
“你別太生氣了，這件事兒的確是他做的不對，等我回來勸勸他吧！”
“別太生氣了？換誰誰不被氣死了啊！”母親的音量又變大了許多。
“您早點兒誰吧！好好休息！”沛凝勸說著。
“他還沒回來呢！我怎麼睡啊！等他回來還不得和他幹一場！”
沛凝想了想，“你要是天天都覺得這樣痛苦，那就和他離婚算了，不要過下去了。”
“我也這麼想，有時和他吵架的時候也說，但是這畢竟是個大問題，換了誰也不好下決心啊！你能了解媽媽的心情嗎？”
“我知道，這些我都明白。你還愛他？”沛凝問。
“嗯！”母親又哭了。
“你別哭！堅強一點兒，這個問題上我永遠站在你的一邊！”沛凝也哭了。
“早點兒睡吧，孩子，快考試了，好好複習！”
“嗯！”沛凝含淚答道。
放下電話之後，沛凝疲憊地躺在了床上，拒絕回答寢室同學提出的所有問題。想著自己的家庭父母，真的不知道將來會怎樣。沛凝覺得父母即使是離婚了，對自己的影響也不會很大，上學的錢，生活的錢，沛凝一分也不會少。將來的生活靠自己，也許在這個家裏常住的時間也不多了……
但，但還是希望有一個美滿的家庭，幸福的家庭，和睦的家庭。哪一個做兒女的不是這般心願。
漸漸地，田園熟識了班裏這個叫懷蓮的成都女孩兒。大家對生活有著相同的感觸，認識得很快，不久就成為了很要好的朋友。
下了課，田園拍拍懷蓮，“我們去避風塘坐一會兒吧！”田園心中有很多的東西，無處傾訴，所以很希望有個人能夠時常陪自己聊聊天兒。
“避風塘是幹什麼的啊？”懷蓮問道。
“就是，就是喝水聊天兒的地方。”和沛凝在一起的時候，不管喝什麼他們都會說成是喝水，所以“喝水”這個詞一直沿用到了現在，所有的飲料田園都以把它說成水。
“那好吧！”
“你們那裏沒有避風塘嗎？”田園有些疑惑。
“沒有，至少我沒有見過。”
田園這才想到懷蓮的家並不在市區，也許對這些東西了解的少一點兒吧。
在竹子編的椅子上坐好，田園便主動掏了錢，也不是很貴，一個人十八塊錢，所有的飲品可以不限量地喝。
“這裏的什麼東西好喝啊？”
“哈密瓜奶茶，我覺得挺不錯的，再就是草莓，或者巧克力的冰激淋，也不錯。”
“那就替我要這些吧！”
“好！”說著，田園找服務生點了飲品。
開始的時候還顯得有些拘束，慢慢地大家就放開了。聊著過去，聊著現在的學習，聊著各自的家鄉。
“成都我小時候就去過的，所有的地方都去過。什麼峨眉山啊，樂山啊，還有青城山都江堰，風景都很好。再看看武侯祠和杜甫草堂，覺得那裏是一個文化積澱很深厚的城市。”田園賣弄著自己去過的地方多。
“哦！你知道這麼多啊！”懷蓮驚奇地說，“直到現在，峨眉山和樂山我還沒有去過呢！”
“有時間去玩玩兒唄，反正你離得那麼近！”
懷蓮低著頭，“就是挺忙的，再說，也沒什麼人喜歡和我一起去玩兒。反正我是一個挺愛到處走走的人。”
“噢！有時間我陪你去哦！”田園開著玩笑。
“別鬧了！嗬嗬。”
喝的東西上來了，兩個人坐著邊喝邊嗑著免費的瓜子，很悠閑的樣子，田園幻想著天天都能有這樣的生活該多好啊！
無論遇到誰，田園都喜歡討論音樂，從中和別人尋找默契，“你最喜歡聽誰的歌啊？”
“我喜歡的人很多啊！比如梁靜茹，孫燕姿，還有很多男生的，像潘瑋柏的啊，五月天的啊，還有水木年華的，都很好聽。”懷蓮邊想邊說著。
“哦！你不覺得林俊傑的也很好聽嘛！”田園故意提醒著。
“對呀對呀，你不說我都給忘了。比如說《一千年以後》啊，還有新專輯裏的不死之身我都喜歡。”
“《一千年以後》？我就非常喜歡的。”說到這裏，田園又想起了第一次聽沛凝唱這首歌時的場景，“要不然，你聽我唱好不好？”不知道為什麼，田園突然一下有一種唱歌的衝動。
“好啊！”懷蓮很樂意的樣子。
田園調整了一下，便開始唱了，畢竟還是在公共場所，不能發揮全部的實力，隻能小一點兒聲音：
我的淚光，
承載不了，
所有一切你要的愛。
因為在一千年以後，
世界早已沒有我，
無法神情挽著你的手，
淺吻著你額頭……
田園截取了一小段隨意地唱了一下，自己覺得相當地滿意。
“唱得還不錯！”懷蓮笑著說。
“不行不行。”田園謙虛著。
在田園一首歌唱過以後，聊天的氣氛更加地好了。
“喜歡文學嗎？”田園問她。
“挺喜歡的，沒事兒愛寫些小文章啊什麼的。你不是上我的博客看過嘛，怎麼可能不喜歡寫呢！”
“是啊，我就特別的喜歡寫東西，高中的時候不學習的那段，還寫了一本小說呢，上麵記錄了從我上高中到高考的很多有趣的事情。嗬嗬！”
“明天拿來讓我分享分享唄！”懷蓮要求著。
“可以啊！”這正合田園的意，“就是寫得不好，很多地方用詞什麼的都不考究，怕你看了笑話，嗬嗬！”
“怎麼會呢！大家都是業餘的嘛，隨便寫著玩兒的！”懷蓮笑笑說。
聽了這話，田園略有一點點兒不悅，“不過，我可是認真寫的哦！說不上你看了還覺得很不錯呢！”
“那是那是，讓我看看哦！我很期待的，真的。”
一晚上的談話就在這樣很和諧的氣氛中結束了。兩個人走在回學校的路上還在聊著呢！
到了校門口，該分開了。男生寢室在學校的最北麵，女生寢室在西麵，不在一個方向。
“我送你回去吧！”田園主動提出。
“不用了，時間不完了，你還是早點兒回去吧！”懷蓮拒絕了。
“沒關係的，陪你走一圈兒吧，就當是散散步。”田園還在說著。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讓別人看見不好！”
田園覺得很沒意思，轉身一個人回了宿舍。
第二天，田園把自己曾經寫的那本自傳體的小說給了懷蓮。
“隨便看看，不要笑話我啊！”
“為什麼要笑話你呢！”她笑著收起了書。
整整一節課田園都是心不在焉的，一直在想著懷蓮看完了自己的書會是什麼反應。那本書上寫了雜七雜八的很多東西，包括家庭，學習，和各式各樣的感情，說句實話，田園覺得很多地方寫得還是很粗糙。
越聽不下去的時候，就越不想聽，田園覺得自己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算了，索性就不聽了，一個人趴在桌子上盤算著自己的事兒。要不，晚上找個地方轉一轉，今天就不學習了？田園這樣想著。
去天安門！
可能不行，這個計劃太大膽了，下午下課就已經五點半了，天都黑了。玩兒一圈，回來就晚了。田園決定不了。
要不？拉著懷蓮一起去？想到這兒，田園就給她發了短信，“下午下課去天安門好不好啊？”
“今天？”從她的話裏看出很疑惑。
“嗯！”
“那回來得幾點啊？”懷蓮還是很擔心這樣做是否可以。
“晚也晚不到哪兒去的，再說了，我們本來就是瘋狂的人嘛！”
“好吧！”
“中午回去穿厚點兒衣服哦！”田園想得很周到。
冬天的北京，五點多已經黑透了。看到懷蓮遠遠地走了過來，如約而至，還穿著一件白色的很厚的羽絨服，田園覺得很滿意。
“我今天所有的課都沒有聽，把你的那本書看完了！”懷蓮得意地笑著。
“怎麼？這麼強啊？”田園吃驚地問。
“哼！我還是很仔細地看的呢！”
“怎麼樣啊？”田園迫不及待地問。
“還不錯，不錯，真的！”懷蓮說，“我都有些感動了！”
“是嘛，嗬嗬！”田園得意地笑笑。有人認同的感覺的確很好。
“我們怎麼走呢？”懷蓮在交通上沒有田園熟悉。
“我們先去王府井大街，然後再步行去天安門好吧？”
“那是不是又要多走很多路呢？”懷蓮憂慮地問著。
“沒有，沒有！挺順路的。”其實田園很明白，路還是要多走一點兒的。
“那，好吧！”她勉強同意了。
按照田園的意圖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交，到了燈市口，一路沿著王府井大街走了下去。
“我們在這兒坐一會兒吧！”田園指著新東安市場前麵的長椅。
“好吧！”
“咦，那兒有賣糖葫蘆的，我想吃，你喜歡吃什麼口味兒的呢？我去買。”
“我要，橘子的，或者是草莓的。”懷蓮想了想之後說。
田園的速度很快，沒過幾秒鍾就跑回來了。
“給！”田園遞給他一串草莓的。
“這個多少錢啊？”她問。
“五塊錢。”
“這樣貴啊，在我們那邊三塊錢就是最多的了。”懷蓮有些不好意思。
“吃吧，別想這麼多了，誰讓這裏是天下第一的金街，王府井呢！”田園無所謂地笑著說。
“好吃嗎？”田園咬著自己山楂口味的糖葫蘆問著。
“嗯，還不錯，挺好吃的。”
“除了山楂的，其它口味我都沒有吃過。”
“給你嚐一個？”懷蓮說。但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一串兒糖葫蘆大家怎麼能換著吃呢！
還好田園拒絕了。
兩個人很快離開了王府井，大約二十分鍾左右就到了天安門廣場。
“好冷哦！你覺不覺得？”她問田園。
“還可以吧，我穿得很多，就是覺得風有點兒太大了，吹到臉上像刀子一樣，很痛。”田園說著把頭上的帽子戴得更嚴實了。
“看！人民英雄紀念碑還用燈照得亮亮的呢！”懷蓮用手指著說。
雖然來過很多很多次了，但看到這般壯觀的夜景，田園還是覺得心潮澎湃。人民英雄紀念碑和天安門城樓，國家博物館和人民大會堂相對響應著，一幅四合院的結構，很完美，極其強烈的中國風格。
因為天氣的緣故，廣場上幾乎沒有什麼人，空蕩蕩的。兩個人想拍張合影，費了很大力才找到了幫助拍照的人。
“再坐一會兒吧！”穿過了過街地道，來到天安門城樓前，田園建議著。
懷蓮蹲下來，在天安門前灌木旁的台階上小心地鋪了兩張紙。還沒有等坐下來，紙就被風吹走了。懷蓮跑了過去，好不容易又撿了回來。這回小心翼翼地再也沒有讓吹走，兩個人坐了下來。
田園費了很大的力氣，打了很多次火，才勉強地點著了一支煙。每次來天安門，坐在這裏，田園都習慣抽支煙。
這麼冷，也沒有了聊天的欲望，簡單地說了兩句，起身就準備走了。
“我們坐什麼車呢？”懷蓮問著。對於這些，她不怎麼了解。
“坐地鐵，過去倒輕軌吧！”
“要不……”
“怎麼啊？”
“要不我們瘋狂一次好不好，走回去！”懷蓮一臉的興奮，突然都不冷了似的。
田園看看手機，“都九點半了，能行嗎？你能走得動嘛！”
“這麼不信任我啊，那天，我自己都從西直門走了回去的！”
“那行吧！”田園想想應該可以，“西直門到學校的距離也不近啊！”
說實話，田園也沒有把握，隻是覺得，年輕人嘛，時常衝動一下也無妨，死不了人的，大不了回去就是樓門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