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終歸是夢境,
絢爛的情景,也畢竟是小說和劇本,
遙望中的夢境五彩繽紛、多姿、又妖嬈著,
也隻能……
無端的心髒不經意間滲著那種粘稠的,似乎毛絨絨的血絲,
漸漸地越來越多,
織成了一個紅色的有一點昏暗的細密的網,
本是一些受傷的眼淚,
卻終究成為了跳動著的心髒的約束。
受了傷,
還要被約束,
還要麵對這般殘酷的命運,
直到有一天它徹底地停止了跳動,
被一把無比鋒利的刀從中間刨開,
主動脈被切成兩半,
弧形槽中是那星星點點的小血塊……
悵然若失,
全天下的人就如釋重負。
其實,也無所謂,
畢竟還有著那山穀裏的一片湖水,
白月光下,
泛著,泛著……
曉月?殘月?
何以曉月?又何以為殘月……
夕陽,泛著紅暈,還在那一片片連綿的山頭波動著。渲染了半邊天又怎樣,好像被俗人說得它多麼的偉大,強盛,怎麼就看不到正午時分,它染白整個天空……
井底之蛙。
深冬剛剛過後的寒氣還未散去,北方這種幹燥、冰冷、寒風凜冽的感覺顯現的淋漓盡致。
時間還早,天色就已經很是昏暗了。朦朦朧朧的巷子裏,趕著收攤的小商小販穿著棉大衣,忙著往車裏裝賣剩下的蔬菜、水果。這樣的場景並不是小地方特有的,再大的城市也有這般市井的生活。關於如此一般的生活場所,有些地方叫巷子,有些地方叫弄堂,有些地方叫胡同。
沒有主幹道那樣白晝一般的燈,這邊已經近乎漆黑一團了。巷口那一個微弱路燈照著,人們能夠勉強地走路,僅此而已。
月亮已經爬上了天空。
其實它早已存在於人們的視線,隻是有太陽的時候被忽略罷了。
屋裏的奮鬥也剛剛開始。逐步要推向今天的高潮。
稀裏花啦的洗牌聲不絕於耳,敢肯定,從外麵經過的人都能聽見裏麵幹什麼。“啪——啪——”,牌不斷地摔在桌子上,是打臭了,是自摸了,是包莊了,這就不好說了。
今天本是不該玩牌的,三缺一。田園的奶奶就是愛玩,但經常打牌的兩個牌友一個晚上夜班,一個這些天去外地開會了。家裏隻有田園的爺爺,田園自己和剛吃過飯的大叔。放假以後,田園就住到了爺爺家,如果打牌需要,是可以湊個手上場的。他奶奶瞅準了這一點,就拉著平時不怎麼愛玩兒這個的田園的大叔陪著玩牌。
母親畢竟是母親,從小把自己養到大,就讓陪著玩一會兒牌,也就遷就她了。
在天空變得漆黑之前,這邊的戰鬥打響了。
一個小時還差那麼幾分鍾的樣子,就清了一鍋牌子。田園被清了。
規矩是每個人開始時候有二十個牌子,每個牌子值五塊錢,當有人把牌子全部輸光的時候就算帳,輸一鍋就是一百塊錢。
“這裏邊,我最不想讓你輸。”
“爺,沒事兒,手裏麵的零花錢我還是有一些。”田園笑著答道。
“都是你奶奶,整天張羅著要玩,還讓你輸。”
“沒事兒。”田園依舊笑著。
“你又不掙錢,唉,我們三個大人贏你小孩的。”
“來來來,抓風。”
戰鬥又在田園奶奶的督促下繼續了。一鍋結束了本來應該是休息一會兒的。
“五條,九萬,北風,二五萬帶三萬,和了!”聲音就這樣此起彼伏著,漸漸地進入了真正的夜晚。
窗外,遠處已經是萬家燈火,別人家一定是看著電視,或者聊著天,幹著什麼其它的事,像這樣天天壘長城的家庭多見嗎?
外麵的樹裏,不知是什麼昆蟲,應該是昆蟲吧,還吱吱地叫著,雖然現在正值冬天。一陣陣風呼嘯地吹著,弄得外麵的蟲子一下子沒有了叫的欲望,還是被風吹得死無葬身之地了。
不得而知。
也沒有人想知道。
自己的牌還盯不住,還有心……
很快很快,又清了三鍋,這個東西就是沒辦法說,三鍋都清了田園的爺爺。加上第一鍋輸的一點,他已經輸了三百多了。而田園,不光撈回了前麵輸的,還小賺了一百多。戰況很令人欣慰。
十二點多了,本來就該玩到這會兒收場了。但爺爺輸了這麼多,一晚上輸了這麼多,這是不多見的,很令人惱火。
“繼續!這會兒先不睡了!氣人!”
田園的大叔本來是不想玩的,從一開始就不想玩!但……如此一般,隻好繼續。
剛剛萬家燈火的場景已經沒有了,遠處的樓上已經隻有點點的燈光了。就在大多數人都進入夢鄉的時候,這四個人還在為著這樣的一件事忙碌著,可笑至極!
“田回環,拿我的速效救心丸來!”
“我不知道在哪,我哥知道!”
“你怎麼這麼廢話啊,沒看見你哥玩牌啊!在我臥室的書架上。”
“南風。”在孫子取藥的過程中,田園爺爺繼續著,“不吃點兒藥都覺得有點上不來氣。”
很快,一個葫蘆狀的小瓶子被取來了。
他小心地擰開了瓶塞,倒在手裏一些黑色的,極小的藥丸。
“差不多是十五個吧!”
“嗯!”田園大致看了一眼,點點頭。
他一股腦把這些小東西送到了嘴裏。
“麼雞。”不知誰打的。
“碰!二條!”說的時候,吃藥的手還沒有從嘴邊離開。
這時的田園的大叔已經有點支持不住了,忙碌了一天,馬上就兩點了,實在是很困。
“誰打的發財?”田園的爺爺問。
“我剛打的!”田園的奶奶說。
最終這一把大叔包給了田園。
“你們這些人怎麼打牌都不吱聲呢!起手的碰幺雞碰九萬碰發財報聽。看!抓了個七條才報聽,還胡個對倒!要不我邊七條不自摸了嗎!”爺爺一臉的不悅。
“怪你自己不看!”隻有田園的奶奶敢這樣說。
夜已經越來越深了。
現在的窗外近乎一片漆黑,隻有巷子口那一盞不太亮的路燈還盡職盡責地守護在寒冷的冬夜裏,等待著那些為了生活打拚的晚歸的人。其實這麼晚了,已經大體可以確定沒有人再進出這條小巷了。偶然有個人回來,喝酒,娛樂的可能性也會很大。
又一鍋結束了。
田園輸了幾十塊錢,爺爺保本,不輸不贏。
“再來一鍋,最後一鍋!”田園爺爺說。
“都三點半了!”
“最後一鍋!”
田園也覺得困了,支持不下去了。
“六餅!”
“碰!”
等到碰完了田園發現手裏還有一個獨六餅。腸子都悔青了。
終於,一把絕好的牌,田園自摸了個一四七萬。很自然流暢的收牌子,然後碼牌。
“剛剛牌子都給了吧!”田園下意識地說了一句。
“沒有!你奶奶沒給!”田園的大叔說。
“我咋沒給?”
“你就是沒給!你問田園,是不是?”
“我,我,我記不清了,你們給的牌子我隨手就放到那一堆裏了。”
“你奶奶就是沒給!我看著她,她就剩四個牌子了,我準備兩把給她清幹淨的,不信你們看,她現在還剩四個牌子!”大叔斬釘截鐵地說。
“我怎麼沒給!我騙一個孩子幹什麼!”
“我知道你騙一個孩子幹什麼!”
“兩張牌子十塊錢,我差這十塊錢還是咋的!”
“你問田園,讓他說給了沒!”田園的大叔很不高興。
“我……可能給了吧!”田園不確定。
“你就是瞎整,眼看著清鍋了,就睡覺了!你就是不給人家!”
“我和田園的事,管你什麼!”她也有些激動。
“不玩了,不玩了!回家睡覺!賴人家小孩的錢!”田園的大叔隨手推了牌。
“你不玩啥啊!你不玩一開始就別玩啊!”
“我就是不玩,不是你非要拉我玩誰陪你玩兒!誰陪你玩到五點鍾!不玩了,算帳!”
“哪有這樣的,我還指著剩下兩個牌子撈回來呢!”田園奶奶生氣地說。
簡單地算了帳,大叔摔門走了。
“我把他從小養到大,結果他就這樣對我?”說話間已經是滿臉的淚水。
“別生氣了,行了!”田園的爺爺勸說著。
“我以後再也不用他陪我玩!沒他我不是一樣玩!”
“行啦!”
最後一鍋田園贏了。其實田園心中最清楚,兩個牌子沒給。為什麼不要呢?
田園不想讓這麼早清鍋,他還想多贏一點,就有意無意地沒有要那兩個牌子。
就在這吵架的時候,天已經漸漸地亮了。小巷裏慢慢地開始有人了。迎著朝陽,充滿著生機,去工作,還是去鍛煉,還是什麼的。而屋子裏的人,遍身的疲憊不堪。
六點了……
“田園,早點睡吧!”
早?
真早!
躺在床上過了好一陣才睡著。
看著那漸漸暗淡下去的星光,一點一點泛白的天空。就是這樣,整整的一夜就是這樣過去了。不要以為人,隻是要抓緊白天的時間好好做事,晚上的時間就是……
用來休息的時間你休息了嗎?如果說這樣的行為不是浪費,那麼我看一夜書,做一夜題,和如此一般的效果能一樣嗎?雖然這是不可能的。為什麼總是不覺得時間寶貴呢!怎麼不想想同樣的時間,同一時刻,美國人可是在拚搏,整整一個白天,從中國的晚七點到早六點,整整一個白天。比爾又創造了多少財富,華爾街、納斯達克又漲了還是跌了,布什弄不好又把一艘航空母艦駐紮波斯灣了……
都是廢話。
都是部分人高高興興開始,部分人運氣不好氣急敗壞,最終全體人被迫看了一場日出,然後全體人不歡而散。這已經演變成了一種模式,遵循了很久。
即使是看泰山的日出也要睡上半宿啊,哪裏見過如此執著的啊……
看不慣,可以。反對,可以。幹涉,你管得著嗎?公安部現在都明文規定了,家裏人之間玩牌,有一些金錢籌碼,在一定範圍內是被允許的。一晚上輸贏在五百塊錢,應該是屬於一定範圍吧!
就是這樣的一個家庭,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家庭。但在某些角度來講,又覺得有些特殊。因為,爺爺曾經是鐵路分局的局長,為偉大祖國的鐵路建設奉獻出了畢生的力量,忠於工作,忠於職守的那樣的人。
田園是敬重爺爺的,對他的爺爺,甚至是一種崇尚的感覺,充滿了喜歡和尊重,雖然爺爺打牌時的牌風不好,準確地說,應該是不夠好吧!包人一莊,就一股腦地把牌一推,然後開始總結經驗,我應該如何如何打,不該打六萬,應該打九萬之類的話,奶奶就會接上來,“你就會總結,總結了一輩子,不還是打牌包莊嗎?”聽到這些,爺爺就不做聲了。
爺爺總是和田園重申:其實我是不愛玩麻將的,就是你奶奶愛玩,整天張羅人來家裏打牌,你說我,麵對三缺一的場麵,我能不給她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麵子嗎?
聽到這些,田園總是嗬嗬笑笑,然後心裏在想:說是這般說,但是你一定是愛玩兒的,這麼多年了,老夫老妻的打了不知多少年牌了,你就一點愛好都沒有嗎?
爺爺脾氣不好,為了玩牌,不知生過多少次氣,動輒就是:我以後再和你們玩麻將,我的名字倒著寫!(時常說成:我的“田”字倒著寫!弄得一旁的聽眾們想笑不敢笑!)結果沒有多久,就會有人給他一個看似順理成章的台階讓他下來,接著在麻將桌上奮戰。
這些是他的一些細節方麵,從田園的眼裏看,覺得這樣的東西總是次要的,是一些小節,絕不影響田園對爺爺的態度。時常聽爺爺講起過去的事兒:
“我是家裏的老大,下麵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從小家裏就是農民出身,很窮很窮的那種,幾毛錢的一雙膠鞋,破爛得不成樣子,花幾分錢買管膠,粘一粘,你太爺都臉拉得老長,極度地不情願。就是這樣窮,家裏就是如此一般地窮。
你太奶身體不好,我十歲的時候她得了肺結核。在現在看來這樣的病似乎不是什麼大問題,而在那樣的一個時代,這樣的病很可能就是致命的了。家裏變賣了東西,為我母親看病,但最終還是沒有挽留住我母親的生命,在我十一歲的那年,她去世了。也許你們不懂吧!沒有母親,對於一個十一歲大的孩子來說有何等的不易。
之後我早上八點上學,五點多起來去撿牛糞,去割麥草,什麼樣的苦沒有吃過。之後你太爺去了城裏做木工,家裏的生活條件似乎有所好轉。畢業以後我考了運輸學校,學了鐵路運輸的專業,通過自己的努力,讀了幾年書,算是在那樣的社會環境中有些文化的人了。響應國家建設大西北的號召,認識你奶奶不久就來到了大西北……”
就是這般經曆,感染了田園,一時間讓他心中想到了許許多多。沒有爺爺當年的努力,自己能有今天的生活嗎?家裏人,家裏的每一個人,都有今天的幸福嗎?都有今天的社會地位嗎?父輩的人,有一個做局長的父親,有一個做局長的嶽父,老公公,有一個做局長的叔,舅……有時不承認依仗他什麼,但在這個社會的潛規則中,所有的人,不管是否依靠過他,都不能否認,其實大家都受益了。
就是這樣的家庭,大家都要知足啊!至少田園是這樣認為的,覺得很知足,不說多麼富裕,怎麼說也是衣食無憂的生活。就因為此,田園是敬重爺爺的。再者,爺爺是一個生活健康的人,不吸煙不喝酒,每天堅持晨練,爬山的時候,和爺爺比起來,田園有時候還會覺得力不從心呢!慚愧啊!
田園就從小生活在這樣一個幸福的家庭,爺爺奶奶常說田園的是:生下來三天就坐上小車的。
關於家庭先告一段落吧!
假期的天氣總是這樣的美好,雖然還是冬季吧,但天天太陽大大的,頂在頭上,讓人覺得暖洋洋的。深冬剛過,年,也是剛剛過完,對於那些辛苦讀書的中學生來說,假期還能持續些日子,尤其是這些才上高一的祖國花朵,幸福的時光還是大大地有的,就看你是怎麼去品味了。
沛凝,就是這樣一個人,很會生活的一個人吧!
“媽,周末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下午陪我去逛逛街好不好啊?”很撒嬌的一種語氣吧!
“好!你說什麼不好呢!也快開學了,和你轉轉,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買的,文具啊,參考書啊之類的。”她媽媽一邊兼顧著鍋裏的飯菜,一邊答道。
“就是嘛!我就知道我的媽媽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啦!”沛凝衝上去摟住了她的脖子,咯咯咯地笑著。
等著開飯的功夫,沛凝一個人坐在電視機前麵,來來回回地按著頻道,中午這會兒,一般都是些無聊的節目,什麼電視購物啊,幸運競猜啊,再就是些形形色色的新聞,對於這些,沛凝都沒有什麼興趣,她喜歡看電視劇,喜歡那些感人至深的電視,青春偶像劇,甚至韓劇一類的。
過於的沒意思,就讓頻道任意地定格在一個地方,然後把遙控器隨手扔在了沙發上,跑去了廚房。
“媽,我阿姨怎麼回家這麼久了,還不回來啊?搞得你天天這麼忙,工作本來就已經很辛苦了,還要每天給我做飯。”
沛凝的媽媽笑著轉過頭,“我也不知道,那天她說要回老家看看爸媽,很快就會回來的。人家也是有父有母的人,回家,我總不能不讓吧?”
“但?這已經回去很久了啊?”沛凝詫異地說。
“是啊,我也覺得該回來了。是不是嫌我們家裏給的錢太少了,在這樣的地方,一個月五百塊錢管吃,我覺得已經很不錯了啊!如果哪一天我下崗了,我也去找個這樣的活幹,多好啊!”
“行了!”沛凝輕輕地打了媽媽一拳,“你?就你?吃得了這苦嘛!”
嗬嗬嗬!母女倆都笑出了聲。
飯菜比阿姨在的時候簡單了許多,這一點沛凝很是能夠理解,畢竟母親不是專業的廚師,做不了阿姨的那麼多花樣(雖然她阿姨也不是專業的廚師,但在做飯的方麵總是比這些上班族多許多經驗吧!)。
其實這家裏的阿姨隻是母親朋友給介紹來的一個保姆,比沛凝大十歲而已。見第一麵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提醒沛凝,叫阿姨,沛凝就想也不想,很自然地叫了。農村的女孩兒看起來總是比城市裏麵同齡的要成熟一些吧!就是這樣的稱呼,不知不覺地被使用了兩年多了,就在所有的人都覺得習慣了這個稱呼,習慣了阿姨在家的感覺時,她走了,據說是回家了。突如其來的這麼一下子,讓沛凝還真的有些想念。
簡單地吃過了飯,沛凝就習慣性地坐在了一邊,不停地按動著她那心愛的遙控器,看一看在那心愛的屏幕上能不能出現她心愛的畫麵。一旁的母親在默默地收拾著碗筷,被沛凝不小心瞥到了。這些活曾經都是阿姨幹的,今天看到母親親自做這些事兒,還真的有些不習慣。
“媽,我幫你!你坐這兒看看電視吧!”
“咋的?這會兒沒有好電視?你才讓我去看?”媽總是微笑著。
“沒有!你看你說的,你的女兒能是那樣的人嘛!我不是看你太忙了嘛!好心當成驢肝肺!”
“冤枉我們家的小公主了,還不行嗎?”
“嗯!這還差不多!”
“那我也不用你幹,你從小也沒有做過這樣的活,根本刷不幹淨的啊!飯碗上有多少的油膩,你怎麼能弄得掉啊!再說了,讓你忙半天,再給我打碎個碗兒,砸掉個盆兒什麼的,不是麻煩嘛?你說對吧?”媽媽一邊撫摸著沛凝的頭發。
“好!你女兒的一片心意還抵不過幾個碗筷兒!我生氣了!”沛凝撅著小嘴。
“那你來幫我把碗啊什麼的撿到廚房裏吧!好不好?”媽媽哄著她。
“不撿了!我不撿了!等你有一天覺得累的時候想一想你女兒的好吧!
聽到了這些,她笑了,哈哈地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
“媽媽笑你長不大啊!”
“誰說我長不大了?我就是在你麵前才長不大!”
“好!換衣服去,咱倆去轉街!”
“你不刷碗了?”
“不刷了,晚上回來留給你刷!”
“我才不稀罕刷呢!除非……”
“除非什麼啊?”
“除非……你求我?”
“嗬嗬!換衣服去吧!”
挽著母親的胳膊走在街上,絕對是一件幸福的事兒。對於母親,有這麼大,而又乖巧聽話的女兒,對於孩子,又有一個如此能幹的媽媽。誰的感覺都是驕傲的!
“媽,我們去金盛吧!”沛凝早已忘記了剛才自己的尷尬,又恢複了那種和母親撒嬌的情形。
“怎麼了,不先去書店看看書!”
“不著急,那些都是小東西!”
“好啊!隨你怎麼著!肯定是想買什麼衣服了吧!又要讓你媽出出血了吧!”
沛凝笑而不答。
那裏麵一層樓都是年輕人熱衷的服裝,這是沛凝每次來金盛的必到之處。略微便宜一點兒的森馬啊,堡獅龍啊,班尼路啊,美特斯邦威啊,還有貴一點兒的耐克啊,阿迪啊,美津濃啊,馬沙奴什麼的,在這樣的綜合性大商場是應有盡有。
“媽,你看那件粉色的怎麼樣啊?”
隨著女兒手指的方向,是一件淡粉色的T恤,近乎無袖的那種,胸前有幾條白色,看起來很是普通。
“反正我覺得一般。”母親毫不隱諱。
“哦!乍一看還可以,近了就覺得不咋樣了。現在這生活幾何的東西越做越不行了。”沛凝喃喃地說。
“你們年輕人認準的這些牌子我們是越來越跟不上了,既然覺得一般,那就帶我看看你覺得不一般的吧!”
“嗯!跟我走!”
每次在商場裏都是這樣,尤其是轉到了她喜歡的地方,總是沛凝在前麵跑,她媽在後麵跟,然後怎麼跟也跟不上。
就這樣,保持著一段距離,兩個人從便宜一點兒的區域跑到了高消費的地方。走馬觀花似的看了一大圈,沛凝從一堆褲子裏拽出了一條,“你看,這個還行吧?”
“就是破舊了點兒!”
“什麼啊!現在就流行這樣,誰的牛仔褲上沒有兩個洞,沒有些類似補丁的東西啊!你等著我試一試。”
還不等回話,沛凝就拿著褲子跑進了試衣間。
“哎呦!怎麼這麼緊啊!”沛凝一個人在試衣間裏自言自語說道。
拿著褲子找到服務員,“麻煩您再給換一個大一號的吧!”說話間一臉的不好意思。
很快,又進了試衣間,這條穿起來還湊合,略微緊一點兒。不過牛仔嘛,就是要凸顯身材,雖然沛凝的身材很是一般,但還是想把自己打扮的更加漂亮。所有的女孩兒又何嚐不是這般的想法。
穿著新褲子走出試衣間,母親的手放在嘴角上,若有所思地看了又看,“嗯!還行!比我想象的要好許多,至少是挺有個性的吧!看來你們這些年輕人追求的東西還應該是有些美學依據的,不然怎麼連我這樣的中年,快要步入老年的人都有些認同了呢!”
“那是!”說著話,沛凝在鏡子前優美地轉了一圈,“買吧!媽媽,我的好媽媽,天底下最最好的媽媽了!”因為沛凝明白它的價錢,才用了這麼多的‘好’字,來討好母親。
“多少錢啊?”母親邊問邊翻著錢包。
“六百八十八。”沛凝小聲地說。
“什麼?這麼貴啊!”說話間,長大了嘴。
“嗯!是有些貴了!”
“不是有些貴!是太貴了,一條破得全是洞的褲子就要七百塊錢啊!”
“不要這樣說啊,六百八十八,不是七百!”
“你這孩子,這和七百有什麼區別啊!”
“你們大人就是會誇張!”想了想,沛凝覺得是不是應該換一種語氣,“媽,給我買了吧!剛剛都說了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媽了!”
“你到用到我的時候,就會來這些!”
“沒有啊!”
“那你要答應我,開學了,一定要認認真真地學習,不能再像上一學期一樣,那麼貪玩兒,那麼愛上網!”
“沒問題!媽,相信我!如果我再貪玩,再整天上網,我,我就是小豬!”沛凝笑著說。
這一下把母親逗笑了,從錢包裏很爽快地數出七百塊錢,給了沛凝,“去,買單去吧!”
這光景,服務員把剛剛試好的褲子整整齊齊地迭好,裝在了別有特色的紙袋子裏。沛凝回來給了服務員那張藍票,一手提走了褲子。
“錢呢?”
“什麼錢啊?”
“找的錢啊!”
“哦!你不是說六百八十八和七百一樣嘛!哈哈哈!”沛凝那是一臉的得意。
“少來這套!快!拿出來!”
“小氣鬼!”沛凝笑得有些太開心了。
“你有點兒過分了吧!七百塊錢的……”
“注意,是六百八十八。”
“就,就當是吧!那麼貴的褲子我都舍得買,你還說我是小氣鬼,你也太沒良心了吧?”
“唉!開玩笑嘛!我不是說了,你永遠都是我最最最喜歡的媽媽!永遠有效!”
“這還差不多!才像是我的女兒!”
就是這樣一個幸福的家庭,家裏有大房子,有好的條件,還有愛著自己兒女的爸爸媽媽。
轉眼間,到了開學的時間,又有一點兒春暖花開的意思了,即使是下點兒雪,也不是三九天那種鋪天蓋地的了,溫和了許多,下在地上,也絕不會積得很厚,用腳踩在上麵,嘎吱嘎吱地作響,好有趣的一種聲音。那暖暖的太陽反射進眼睛的光線,即使會刺得有些疼痛,也是讓人充滿幸福的。
無拘無束了一個假期,放鬆慣了,突然地開學,也讓他們覺得有一點兒措手不及。但孩子的心情就是這樣的,上學時間長了,就渴望著放假,但在家裏麵無聊的時間長了,又開始期盼著上學,能見到很多很多要好的朋友。所以對於開學,他們還都是有那麼一點點欣喜的。
田園可能就是這樣一個人吧!經常不玩兒了,偶爾玩兒那麼一陣子,他還挺喜歡麻將這種益智遊戲,閑暇能夠開動開動腦筋,鍛煉鍛煉思維什麼的,但如果玩兒的時間長了,就會覺得它有些無聊了。盼望著開學,能見到很多的同學,能讓自己全然地投入到學習當中,努力,努力,再努力。
背著很長時間沒有用過的書包,騎著他那輛自認為很帥的阿米尼公路賽,早早地就去了學校裏。第一天開學嘛,總想讓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穿著新新的衣服,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很有精神麵貌的那種。雖然自己真的不是很帥,但就是這樣一個年齡的男生,很多都是有自戀傾向的。
進了教室裏,發現已經有十多個同學到了,有些已經坐定,有些還在四處找著麵巾紙,來擦那一個假期沒有用過的桌椅。田園可不是在乎這些的人,找到了自己上學期坐的位置,看也不看一眼,就一屁股坐了上去。
“早啊!”有人向田園打招呼。
“嗬嗬!你也早啊!”田園回敬道。
“一個假期怎麼樣啊?年過得還不錯吧!”
“唉!也就那麼回事兒吧!能有啥錯不錯的呢!”
“嗬嗬!”
對於玩兒得比較一般的同學田園都是這樣對待,大家剛剛見麵就都簡單地問候兩句了事兒了。都是同學嘛,不關心一下,無論是麵子上,還是情理上,都是過不去的,但話說的多了兩句,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遠遠地看見沛凝走了過來,戴著一頂淺紅的帽子,穿著一件紅黑格子的外衣,一條牛仔褲,相當不錯的裝束啊!田園心裏想著。
“來這麼早?”沛凝看見了田園。
“嗯!你不也很早嗎?你爸送你來的啊?”
“是!他剛剛送完我媽,然後送我,再自己開車去上班,三不耽誤。”
“哦!太幸福了,每次都有車接車送,哪像我啊!要麼步行,要麼自己騎單車上學,苦命啊!”
沛凝趕忙解釋:“哪裏有啊!天天車接車送,你是沒有見過我自己回家,一個人擠那該死的公交車,連個座兒都沒有,一路站到西關,慶幸吧!你五分鍾就走到家了。”
田園不屑地:“就當是吧!”
“什麼就當是吧!”沛凝覺得自己被冤枉了。
“噢!不討論這個問題了。”田園認真地打量了一下沛凝,然後慢吞吞地說,“你這一身裝備挺不錯啊!可以啊,越來越會打扮了。”
“那是!”沛凝這下才麵露笑容,“還算有點兒眼光!”
“這還用說嘛,就看你這條褲子,應該是個好東西吧!”
“那是,第五街的啊!”
“不便宜吧?”田園試探地問。
“嗯!”沛凝點點頭,有些穿戴上的問題,她總是不願意太過張揚,頂多給田園顯擺顯擺就得了。
就在這之後的十多分鍾裏,班裏的人幾乎是來齊了。都是一些熟悉的麵孔,畢竟大家在一起相處已經有半年了,有一部分人玩兒的還不錯,大多數還是有些生疏。表麵上都看似很好,但內心之間的交往還是有一定的局限性,認識的時間還是有些短。在這其中,沛凝和田園算是例外的吧,因為,他們初中便是同學,並且不是普通的同學,屬於很好很好的那種吧!他們初中和高中在同一所中學,也不是有意要約好這樣的,就是偶然吧,大家可能都對初中的母校有些眷戀吧,再相對地,環境熟悉,也可以讓自己比較快地適應吧。又很巧,很偶然的是,高中有八個班,偏偏兩個人來到了同一個班級。他們都是對方在這個班裏的唯一的初中同學。
“老趙來了!”不知道誰用恰如其分的音量喊了一聲。這樣的場景在如此一般年齡的學生中應該是很常見的。
“趙老師好!”班裏人零零散散地喊著。
“嗯!好!好!年過得都好吧?”這個有點禿頂的,和教室裏的這群學生的家長差不多年齡的男子邊說邊用手向下壓著,有示意大家安靜的意思,儼然一副領導幹部的作態。
“好?年過得好?”很多人的第一反應是這樣,“還過年?做題還做不完呢!”
老趙微微笑著,並沒有接著這個話題說什麼。坐在下麵的沛凝心中暗暗地想:裝什麼裝啊,一群人,玩兒也玩兒了,樂也樂了,還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裝好人。好像這大好的社會主義製度多壓迫你們似的,剛上高一,有那麼誇張嗎?“天天做題”?鬼才信呢!
這時,田園回頭看了沛凝一眼,這一眼,恰巧進入了沛凝的視力範圍,沛凝看著田園,然後抿起嘴來,輕輕地一撅,眼皮用力地從一個方向開始合上,頭也順勢地從那個方向擺下去,極其充分地表現出了自己的不屑。田園翹著嘴角,用最輕微的笑容回敬了一下,雖然輕巧精細,但絕對是完全地回敬了沛凝,顯示出自己對她的認同。就是這樣一係列幾乎是在三秒中完成的動作,便很好地體現了兩人之間多年的默契。
“都說做題了,看英語了沒有?”老趙是英語老師兼班主任。
“看了!”這樣的聲音是主流,但還是有不少的人大喊著“沒看”。
老趙微微笑:“就是,我就知道你們各位不會把我這個班主任不放在眼裏的。”
“嗬嗬嗬!”下麵的人沒有控製住笑出了聲兒,但也有些不和諧的“柴!”的聲音。
“嗯?”老趙的眉毛擰成了麻花,“怎麼?有人敢抵抗嗎?”
下麵依舊是笑聲,並無多言。
“出來幾個男生去取書去,一個個長這麼大塊兒頭,都坐在這兒不動幹嘛?快!自覺點兒!”
田園想想自己的身高,一米八十還多,再看看這身材,不說肥胖,也絕對是屬於強壯的。那些書,那麼多門課的書,兩三個人一定是搬不回來的。
“看什麼看,就你啊,田園!”老趙玩笑般的口吻嗬斥道。
哈哈,全班人都看著田園笑,好像是笑他胖還是怎麼著,弄得田園朝大家苦笑了一下,略略有一點兒不好意思。起身和幾個班裏的兄弟一同去了校圖書室。實話說,累是一點兒都不累,就是煩,再者,一個假期懶散慣了,怎麼也不想動彈了。
很快地發完了書,老趙簡單地說了兩句,就散了,開學第一天就這樣結束了。
大家都在整理著新發的書,準備著回家。
“田園,打會兒球再走?”大象懷抱一隻籃球喊著。
“哦!不了!還早點兒回家呢!”
“那你先回!我們去玩兒了!”
“好!好好打!”
看著大象和一群打球的人背著書包走出了教室,田園才拿起書包,慢悠悠地走到了沛凝那邊,“轉一圈?吃個飯?”
“吃吃吃!吃你個頭啊!整天就知道吃,我才不要和你一樣吃成豬呢!”沛凝有點開玩笑,又帶一點兒嗔怪的意思。
“民以食為天嘛,人活著怎麼能不吃飯呢!”田園解釋道。
“不啦!還要去我奶奶家呢!奶奶做好了飯,叫了我們一家人呢!她家在西站那邊,坐車過去時間也就差不多了。”
“哦!那你去吧!過兩天再吃吧!”田園覺得自己有些沒趣兒。
“吃!還說吃!”沛凝不等他回話,就一把抓起書包,輕快地走出了教室。
“唉!沒意思!”田園一個人喃喃道。
走出教學樓,一眼瞥見了大象他們在操場上打籃球,就想走過去玩兒一會兒了,但又猶豫了一小下,這麼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呢!剛剛把人家拒絕的那麼絕對,現在又主動找上去?唉!無所謂了,反正自己也想玩兒,那會兒不是想著和沛凝去吃飯嘛!
走到有些近的時候,田園邊向那兒移動,邊喊著大象。
“咋了?不回家了?”大象有些奇怪。
“嗯!不回了!突然不想回了,想過來玩兒一會兒!”
“那好!我就說,什麼時候你想回家了,每次打球,你是最積極的了!我們九個人打三撥,這你來了,我們五打五玩兒全場吧?”
“好啊!我無所謂。”田園說。
“林齊,咱們打全場吧!正好田園來了,五打五。”大象衝著球場上打得不可開交的一群人喊到。
“好啊!那我們分一分人。”林齊說。
一旁的張安說:“那我們撥要田園,你們撥要大象!”
大象一把摟住張安的脖子:“啥意思?嫌你哥我的球打得不好,這麼瞧不起我?”
張安不屑:“就你?還當哥?”
“明確告訴你,哥就是你哥!”
嗬嗬,一旁看著的人都樂了。
“別吵了,要打就打吧,誰是誰哥能咋地啊?”林齊說。
“就是,哥不屑於和弟弟吵架。”大象說。
張安斜著眼睛看著大象,完全是那種開玩笑的感覺,心裏一定還是那樣,就你?還當哥?但大象似乎並沒有覺察到這一點,不停地在張羅著他的分撥的事兒。
很快,以一種公平的方式,所有的人被分成了兩撥。真如張安的願,他和田園在一起,大象和林齊在一起。
比賽很快就開始了,這樣的比賽就是班級內部,很輕鬆的,沒有裁判,沒有拉拉隊的那種大家隻是為了娛樂,輸贏並不是主要的一種對抗。但幾個回合的攻防下來,田園這一麵的優勢已經十分的明顯了,雖然林齊是那種年級裏都很優秀的小前鋒,有速度,出手有準度,但比起田園這麵,一個外線給田園塞個球,他接球順勢轉身上籃,那是所有人都無法設防的。在這全年級最優秀的中鋒和最優秀的前鋒的對抗中,似乎中鋒還是占了優勢的,他的技術實用又有效。弄得整場比賽呈現了一邊倒的局麵,讓大象和林齊他們都很鬱悶。
“重分撥!”大象悶悶不樂地說。
“那憑啥?”張安不同意。
“你覺得你們撥就憑田園一個人打,這樣有意思嗎?”
張安不說話了,也意識到這樣的局麵不是自己的能力帶來的,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田園倒是在一旁不言不語,因為大家公認他的球技,心中也是沾沾自喜的,但畢竟很多人他還不夠熟悉,剛剛半年的交情,說起話來還是有些不自然。
大象看看表,“十二點了,哪天再打吧!要不咱們一起去吃個飯,好不好?”
“行啊!”有人很痛快地說。
“孔亮吧?怎麼樣啊?”大象總是愛吃孔亮的火鍋。
“那,我得問問家裏,也許我媽已經做好了飯呢!”張安說到。
“就是,我也要問問。”田園緊跟著說。
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田園用從大象那兒借來的手機打給了家裏,“媽,做好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