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一滴水珠順著玄青的屋簷。墜入青石上積了水的小坑裏。她蹲在簷下。看著又是一滴水珠拖著銀線落入水中。泛起一個小小的漣漪。可是沒有下雨啊!她將藕樣細白的手掌伸出簷外。“涼——”她喃喃。那些水珠兒像是娘親手裏的絲線,那麼細,那麼柔。像是被水打濕的柳絮花兒。
青石道旁的楊柳,長的高高的。揚著翠得像是要滴水兒的枝葉兒,她竟覺得這些柳兒像是城西的嬌小姐,且美且美的,若是被阿爹聽到又要挨罵了,那蒲柳是賤物,怎可和人家金生玉養的小姐做比較。
她歎了口氣“好餓——”
今個兒是四月初四寒食節,爹娘帶著弟弟妹妹早早的去了城外的白馬山,隻留得自己在家,整座南陌城安靜得像是一座死城。朦朧裏不見人煙,她又盯著門前的柳樹發呆,恍惚裏聽見簌簌的聲音。
什麼東西的聲音,難不成又是老鼠?家裏可沒剩多少東西了,可不許給這些老鼠咬壞了,她想著連忙向屋裏跑去。
推開廚房的木門,不對,不是這裏,這裏沒有“簌簌”的聲響,一扇一扇,不是爹娘的屋子,也不是弟弟妹妹的屋子,她忽然又聽到一陣鈴鐺的聲響。“叮當”就是那裏!
“吱呀——”
厚重的木門被推開,像是推開了塵封已久的秘密,到處都是“簌簌”的聲音,厚重的落花鋪滿了長長的青石路,有一巷的人家,門口懸著青山桐油紙做的燈籠,掛著精巧的銅鈴,風一吹便“叮當”的作響。還有一棵參天的桃花樹,開著血紅血紅的花兒,她原先聽到的“簌簌”便是這些花瓣落下的聲響。
“原來是落花的生息呀!”她有些恍惚的說道。有什麼東西不對了,什麼呢?
“嗬。”像是誰的嘲笑聲,她抬起頭,並不見人,那株巨大的桃樹下鋪著厚厚的一層落花,憑空的氤氳出幾分甜憨,翠綠的繡鞋踏上軟軟的花瓣,像是行走在一個夢境的虛無縹緲,她有些驚奇,湖泊色的眼裏,蔓蔓的都是那樹。
她纖細的手掌輕輕的撫上那桃樹,輕輕的呼了一口氣,像是發出一聲讚歎。“所謂的傾城,也便是這樣了,如同厚墨勾畫添結,方有一身玄墨傲骨。”世人皆言桃花勝美,妖嬈,哪知美的又怎是桃花。
“不要碰我。”她一驚,嚇得忙後退幾步,漫天撲簌的桃花裏,是那樣精致的少年,眼前便是一花,湮天滅地中一雙瑰豔璀璨的明目撞進眼簾,眉若飛鋒,鳳尾琉璃,他的美,近乎妖,若乎仙,多一份則俗氣,少一分則黯淡。尤其是那雙眼,像是夢中無數次的遇見,有些狹長,眼角微微上翹,瞳孔氤氳著藍色的光影。
他一步步從那鋪天蓋地的桃花中走來,白衫一襲,血色的落花綴上他的衣襟,鮮豔的像是身體裏的血。
她尚且年幼,穿著素服。盈盈的笑著,望著他那雙像是被木槳輕輕推開的狹長水麵樣的鳳目,側著頸子,吳儂軟語芊芊的説:“喂,我看見你從樹裏走來,可是妖精?”他突然彎起嘴角。低眉淺笑。
在撲簌的桃花裏,在江南水墨天青的背景裏,千百年後,細想那個女孩,便是這一句話,阻斷了他的修行。
誰應了誰的劫難又變成了誰的執念。
少年便那樣倚在盤踞的樹幹上,同這樹便成了一畫。她怎不記得南陌城裏有這樣漂亮的少年用盡所有的詞彙都無法形容他一二分風華。
他有些好笑的看著清秀的女娃:“你是誰?”聲音輕柔的像是東風吹拂過的一枚花落。
“人間。”
他詫異,女孩清秀的臉龐上的湖泊水瞳裏滿是笑意,又重複了一遍。“我是人間!”
她纖細的指甲像是春日裏最嬌媚的桃花瓣兒,透著股子女孩家的芬芳,她一筆一劃的在他手上烙下自己的名字“人間。”
他看著手心裏的字,默默的握緊。
有匪佳人,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人間?”遠遠的有人喚來,她一回首,“爹,娘親!”湖泊眼裏盛滿了抱歉的望著他“爹娘喚我了,我得走了,你叫何名,我明日兒尋你一起玩吧。”
他低頭思索,將那白玉樣的修長的手在她的小手上輕輕落下。
“青箜,青山渡遠,箜篌幾歌。”
人間將手一下子握緊,望著青箜狹長的鳳目,道:“我記住啦。”
她歡喜的向著來路跑去,那蒼青微濕的巷道,那暈黃的燈火,那青石小徑,連同那樹,那人一同化為靡粉。
終是誰使弦斷,花落肩頭,恍惚迷離……
……
“人間?你莫嚇娘親啊。”……
……
“這女娃是被妖物攝住了,沒救啦!”……
……
“青……”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