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腥風(3 / 3)

樸埂山勃然大怒:“混蛋!你們這是想當漢奸呀,你還是不是中國人了?你的良心讓狗吃了!”

李男寧冷笑道:“牛旅長,你先別忙著罵,你得明白大勢所趨,這就叫做曲線救國。實話告訴你,你的三個團現在都被我掌握了,你現在沒有一兵一卒,你憑什麼還這麼橫!哈哈……”

“哈哈……”,樸埂山也是仰天大笑。

李男寧不解的問道:“你笑什麼?”

“笑你的愚笨,”常粵海站起來應道:“李男寧,你的死期到了,自作孽不可活,想當漢奸,你就活到頭了。”

李男寧一直沒太注意旁邊坐著的人,以為隻是樸埂山的一名衛士,此時方真正看到這個人的真麵目,驚道:“你是……常粵海?你是共軍的常粵海,哈……想不到這回連你一塊拿下了,這下子我麵子大了。來人呀!”

話音未落,客廳外衝進幾十人,李男寧得意地叫道:“把他們兩個給我拿下!”

不料,幾十支槍口卻對準了李男寧,李男寧定睛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原來這幾十人竟然都是八路軍。

原來,遲變承在樸埂山的副官的引導下,把警衛連悄悄帶進鎮子,隱蔽分散著進入樸埂山旅部,悄悄隱藏起來,就等著李男寧來了。李男寧來後,遲變承就帶著警衛連悄悄的把特務隊解決了,然後進入客廳抓住李男寧。

李男寧刻毒的瞪著常粵海和樸埂山說道:“抓住我,你們也不要得意,你的三個團現在全被我控製了,等天明皇軍一到,你們還是跑不了,要想活命,趕快放了老子!”

常粵海冷冷說道:“李男寧,你別做夢了,你看外麵是誰?”

李男寧聽聲音不由向院子裏望去,瞬時臉色白了,隻見參加叛亂的二團、三團團長和十幾個營連長全部在院子裏押解著。

李男寧奮力衝出屋子,向兩個團長厲聲喝問:“你們兩個笨蛋,到底怎麼回事?兩個團的兵力怎麼會落到這樣的下場?”

二團團長喪氣地說道:“本來說的好好的,可牛旅長的副官去了,幾句話就阻止住我們的部隊。我拚命隻帶了一個營出來,可哪知道,到了一團,人家早把團長放出來了,張好包圍圈就等我們去呢,一下子就全讓人包了餃子……”

三團團長也垂頭說道:“我們也是,剛出鎮子,不知那裏出來大批的八路軍,至少有一個團兵力,出來就讓人家包圍了,牛旅長的副官也趕到了,一說旅長的命令,軍心全散了,哪能對付得了八路軍,一個照麵就這樣了……”

說話間,王佩恩和樊鬆帆興衝衝的闖進院子,進院子王佩恩炮筒子一樣的聲音就嚷起來:“司令員,真帶勁!獨立旅的二團、三團全被我們繳械了,現在押在鎮子裏的大車店裏,一團也營救出來了,他們團長就在外麵幫著我們看押俘虜,下一步怎麼辦?請司令員指示!”

常粵海轉過頭目視樸埂山:“牛旅長,你看怎麼辦?”

樸埂山來到被俘的叛亂軍官麵前,充滿痛惜、痛恨的說道:“你們最短的也跟了我有五六年了吧!我就想不明白,李男寧給了你們什麼好處,就會這麼背叛我?還要投向日本鬼子,你們還是人嗎?”

兩個團長含羞帶愧的說道:“旅長,我們對不起你……”

看著垂頭喪氣的十幾個叛亂軍官和院子裏生龍活虎般的八路軍指戰員,樸埂山百感交集。

想自己帶領了十幾年的部隊,僅僅就憑李男寧的一番花言巧語就背叛了自己,這樣的部隊還怎麼可以信賴?要不是常粵海帶領八路軍解圍,自己的性命恐怕都難保,要不然都不知怎麼死的,多麼可怕。

一瞬間,國民黨軍隊裏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狀況、西北軍飽受欺淩和西北軍老長官馮玉祥將軍諄諄教誨的告誡不由得全伏上眼前……

突然,樸埂山毅然走到常粵海麵前,敬了一個莊嚴的軍禮,緩緩說道:“常司令,讓我們參加八路軍吧!”

常粵海並不驚訝,好像早有感覺,微笑著走上前來,握住樸埂山的雙手,誠摯的說道:“牛旅長,我早等你這句話了,我代表八路軍歡迎你們!歡迎你們參加八路軍,我會向軍區首長報告,表彰你們的正義和忠勇。”

稍稍停頓了一下,常粵海接著說道:“不過,今天晚上的戲還沒完,我們還要演完最後這一場戲,牛旅長,怎麼樣?”

樸埂山激動地說道:“好,我聽常司令的。副官,通知一團長,聽從常司令的命令安排!”

常粵海向王佩恩和樊鬆帆說道:“王團長,你和樊團長馬上帶領一團、二團轉移到鎮子外麵的阻擊陣地,把接應李男寧的放大城日軍包圍消滅!遲變承,留下一個警衛排在旅部清理保衛,你帶人去大車店,配合獨立旅一團團長作好二團、三團的整編工作。”

常粵海又對樸埂山說道:“牛旅長,咱們在你的旅部靜候佳音吧!”

常粵海和樸埂山在旅部休息,閑暇無事,常粵海請樸埂山找出一盤象棋,二人你來我望的在棋盤上廝殺起來。

到了將近黎明時分,突然鎮子外麵槍聲大作,火光衝天。樸埂山有些吃不住勁,一直擔心的向外觀望,常粵海安慰道:“放心吧,絕對叫敵人跑不了。”

槍聲持續了有一個多小時,王佩恩從外麵闖進客廳,彙報道:“司令員,牛旅長,放大城接應的日軍一個大隊,大概有三百多人吧,全部被我們消滅,隻有幾個人逃跑了。樊團長正帶人打掃戰場。”

常粵海笑道:“好哇,留幾個人給大丸嘉佑去報信吧!”

大王莊鎮戰鬥後,常粵海留下王佩恩同樸埂山做好獨立旅的改編善後工作,便帶著樊鬆帆新二團和警衛連返回興旺莊。

幾天後,平原軍區命令到達,將樸埂山獨立旅改編為八路軍津渡河分區遊擊縱隊,編製為三個團,樸埂山任縱隊司令員,分區參謀長聞振登兼任縱隊政委,駐紮大王莊鎮。

可惜,李男寧在押解途中逃跑了,進入放大縣城公開投奔了日本人當了徹底的漢奸,令樸埂山恨恨不已。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日軍轟炸珍珠港,美國對日本宣戰,太平洋戰爭爆發。

隨著美國正式對日宣戰,中國政府也正式對日宣戰,結束了自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變日軍侵華以來尷尬的局麵。說來好笑,日本軍隊已經在中國的國土上燒殺搶掠了近十年,就連盧溝橋事變也經過了四年有餘,可堂堂的中國國民政府竟然一直沒向日本正式宣戰,直到美國參戰後才完成這早該完成的一個重要程序,可笑之餘,著實可悲!

從此,中國的抗戰與國際反法西斯聯盟正式結力一體,至少也算在國際上正式有了名份。但平原敵後抗戰形勢卻並沒有因為太平洋戰爭的爆發,而有任何鬆動與緩和的趨勢,其緊張程度反而愈演愈烈。

日本是一個資源非常匱乏的島國,隨著侵略戰爭戰火的蔓延,巨大的戰爭消耗使日本的國民經濟日益陷入困境。雖然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軍在東南亞取得了暫時勝利,但東南亞缺乏熟練工人,加上英美等國在東南亞實施焦土抗戰,使得日本一時很難開發東南亞的戰略資源。相反,日軍在東南亞作戰的巨大消耗,反而加劇了日本的經濟雪上加霜。日益擴大的戰爭規模使窮兵黷武的日本軍國主義日益迫近山窮水盡的地步,日軍的物資來源變得越來越短缺。

為配合太平洋戰爭,日軍更急於坐穩“屁股”,企圖將中國變為太平洋戰爭的後方基地,而冀中平原則更要成為其“大東亞戰爭的兵站基地”。為達此目的,迅速解決中國問題,摧毀中國的抗戰意誌就變得更急迫了。日軍在對國民黨繼續推行“政治誘降為主,軍事打擊為輔”的政策的同時,其政策的重心仍在大平原上,在中共及其領導的八路軍起著主要作用的廣大區域。

日軍以前解決平原問題主要是力解決“穩定”、“治安”等問題,太平洋戰爭爆發後,解決平原問題則主要是要確保華北重要的資源和交通線。於是,日軍在平原上“掃蕩”、“清鄉”、“蠶食”與“治安強化運動”短時間內反複。交替的進行,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的多位一體的“總體戰”也全麵鋪開。

這時的日本軍國政府已經完全陷入戰爭的漩渦,不能自拔,本土孤島的資源更是不能滿足戰爭的需要,日本軍國政府提出了“以戰養戰”的號召。

日軍的這個“以戰養戰”策略說白了就是搶。而中國這片大平原自身就有著極其重要的戰略地位,日軍把平原與八路軍的關係比之如滇緬對於中國,烏克蘭對於蘇聯一樣。平原地區是華北的糧倉,沃野千裏,物產富饒,是華北主要產棉區與產糧地,軍事上平原是晉察冀根據地的堡壘,與北嶽山區唇齒相依。八路軍在此長期經營,是比較鞏固的抗日根據地,平原區已成為華北各抗日根據地供應、培養戰鬥力的基地,華北八路軍主力部隊和各黨政機關的給養多來源於此。富庶的冀中平原讓侵略者垂涎三尺,摧毀平原抗日根據地對岡村寧次來說真可謂是一舉多得。

為此,位於中國中北部的大平原更成為日本軍國政府的首選。

進入一九四二年,常粵海已經感到日軍的瘋狂。自年初開始,平原各地日軍不似往年那樣還要注意季節、汛期等自然條件的變化,采取根本不以常規、不分地域、不論氣節的攻擊態勢,瘋狂的向平原各根據地進攻掃蕩。平原各分區條件相當惡劣,都十分艱苦的展開反掃蕩運動。

常粵海按照上級軍區指示,早已將津渡河分區的部隊化整為零,依舊采取靈活機動的遊擊戰形式對敵人進行不斷的襲擾,在形勢上還能稍微抗衡。

不過,在內心裏麵,常粵海則感到形勢已經很是艱難了。敵人的奔襲掃蕩無時不在,為減輕壓力、保存實力,常粵海先後將樸埂山的遊擊縱隊和王佩恩的新一團、樊鬆帆的新二團撤出津渡河分區,讓他們轉移到外線作戰,甚至必要時轉移到山裏根據地去休整,自己和金孫鐵身邊僅留下遲變承率領著一個營的部隊和分區一些地方武裝堅持,樊鬆帆則突圍出去後,擔心常粵海的安全,留下政委馬瑞和副團長帶隊,自己則帶著一個班返回分區回到常粵海身邊。

感覺到形勢的格外嚴峻,常粵海曾經專門就此問題打了報告,向軍區反映,建議重視敵人的微妙變化,提醒說這裏麵可能蘊藏著巨大的陰謀,不料,軍區首長還是沒太在意,這就給整個戰局帶來了重大的危機。

四月份的二十幾天,津渡河分區卻非常平靜,既沒有往日的掃蕩、攻擊,又沒有土匪、頑軍的襲擾,甚至林立於根據地之間的據點也不像往日那般征糧拉夫、進犯根據地,根據地破天荒地進入相對平靜的時期,終日轉戰的八路軍指戰員也難得的修整了一段時間。

短時間的安靜往往蘊藏著更大的風暴,少小從軍、征戰了十幾年的常粵海從這種可怕的安靜中嗅到了危險陰謀的跡象,於是他一再告誡各部隊要堅持警覺地思想,不要被目前的假象所迷惑,可是這一次,他的個人魅力沒起到應有的作用,不僅戰士們打不起警覺,甚至王佩恩、樊鬆帆乃至金孫鐵都覺得司令員變得膽子太小了,有些疑神疑鬼,鬼子已經被我們打怕了,還能有什麼高招?常粵海看著大家鬆懈的樣子幹著急沒辦法。

總歸來說,盲目的自信和嬌縱在遇到巨大的危局變化時是脆弱無力的,終於,崗村寧次絞盡腦汁、傾盡全力部署的“五一”大掃蕩開始了。

戰鬥一開始形勢就相當嚴重和突然。

這一天,常粵海和金孫鐵正在興旺莊開會,各地通訊員紛紛來報,津渡河分區所轄的放大、欣英、柳河、林縣四地均遭到日軍拉網式的重兵攻擊,敵人已從四麵積壓而來,最近的距離興旺莊已經不足二十五華裏。

常粵海心裏“咯噔”一下,自己最擔心的情況終於發生了,而金孫鐵則一下子就慌了神。

不過,畢竟是征戰多年的老紅軍出身,常粵海在一瞬間的壓力過後馬上恢複了平靜,先向金孫鐵征詢了一下,見金孫鐵已經無計可施,馬上發布命令:“一、命令地方政府和黨組織馬上組織群眾轉移,實在轉移不了的隱藏下來,地方遊擊隊協助,二、馬上向軍區報告這裏的情況,附上津渡河分區的判斷,此次敵人的掃蕩有著不同以往的意圖,望軍區領導慎重考慮,三、分區獨立營馬上準備,隨時保衛分區機關跳出敵人的包圍圈。”

畢竟是常粵海親自訓練的部隊,再也不是剛到根據地時的烏合之眾了,一聲令下,留在興旺莊的分區獨立營馬上集結,不到半小時就整隊集合在小廟前,準備突圍。可根據地在興旺莊已經三年了,雖然一些文職單位提前已經就轉移出去,但分區司令部、政治部、參謀處、後勤處這些必須留守的部門就不行了,一說轉移,這些人簡直就是亂了營,文件資料、檔案材料甚至油印機、文件櫃等壇壇罐罐都要帶走,忙成了一鍋粥。

恰好常粵海走到這裏,見到這裏忙碌的樣子,氣的鼻子都快歪了,叫過一個正在吃力的搬著一個大箱子的參謀:“快去把你們處長叫來!”

一會,帶著眼睛的後勤處長氣喘籲籲的跑過來,敬禮道:“司令員,您叫我?”

常粵海瞪著眼睛斥道:“知道我們要幹什麼嗎?突圍!知道嗎!不是搬家,你搞出這麼多壇壇罐罐誰背著?你這是拿戰士們的生命當兒戲呀!長征開始時要不是帶著那麼多這種東西,我們也不會犧牲那麼多紅軍戰士!”

後勤處長唯唯諾諾的聽著,嘀咕著:“那……那這些東西怎麼處理?”

常粵海怒道:“打碎了,銷毀了,你看著辦!”

這裏處理完了,可群眾的轉移就不那麼容易了,剛剛經曆了冬季的大掃蕩,村子好不容易重建的初具規模,群眾還是不相信鬼子這次掃蕩的殘酷性,抱著往常一樣過幾天就回來的想法,十分隨意的往村外走,根本不想怎麼尋找較為安全的地方,甚至一些年紀大些的老人根本就不想離開村子,常粵海隻能是苦口婆心的一家一家的勸說,直至最後一家人離開村子。

這時,偵察員又來報告,敵人距離村子隻有不足十華裏了,常粵海馬上和金孫鐵、樊鬆帆來到小廟前,帶著隊伍出發了。

走在行軍的路上,金孫鐵、樊鬆帆同時問常粵海,這次轉移到哪裏?

常粵海平靜的回答,去放大縣城南部一帶的村莊。

金孫鐵不禁大驚失色,鬼子掃蕩這麼厲害,我們還要去敵人控製嚴密的縣城附近,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常粵海胸有成竹的說道:“越是危險的地方往往越是安全,敵人重兵掃蕩,根本不會想到我們會轉移到縣城附近,所以,那裏才是最安全的。”

果不出所料,常粵海率領著獨立營自敵人掃蕩部隊的結合部悄悄鑽了過去,當天晚上,來到放大縣城南部五裏處的小樓莊,敵人果然沒有察覺。

部隊進入村子,常粵海命人馬上控製住村子裏幾戶地主富戶和偽保長,部隊悄悄的找了村子邊上幾戶人家宿營,僅留下幾個便衣偵察員監視敵情,如此這樣,竟在小樓莊悄悄休整了兩天。

日軍大隊人馬撲到興旺莊根本沒有發現常粵海的影子,頓時暴跳如雷,於是在村子周圍四處清查,終於,隱藏不慎的幾十個群眾被鬼子查了出來,一場滅絕人寰的屠殺開始了,血跡浸染了興旺莊幹涸的土地。

大概大丸嘉佑嗅出了什麼味道,同常粵海交手幾年,大丸嘉佑已經對常粵海有所了解,狡猾的大丸嘉佑又安排掃蕩部隊從根據地中心向外圍一步步往回清剿。

獨立營的便衣偵察員向常粵海報告,城外日軍清查嚴密,小樓莊周圍發現敵人蹤跡。

常粵海感覺,在小樓莊休整的也差不多了,於是同金孫鐵商議後,決定繼續往外跳,跳出津渡河分區,向敵人以往控製更為嚴密的地區——鬼子稱之為“治安區”的淪陷區進發。

經過數日的隱蔽行軍,常粵海和獨立營又來到根據地外清河邊的大葦塘。

來到大葦塘,常粵海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這是一片地域廣、麵積大、人煙稀少的大葦塘。

據史籍資料記載,這裏原為古渤海的一部分,平均海拔不足五米,地勢低窪,又有平原上縱橫交錯的小河流在此交彙淤積,常年陰濕,成為濕地。濕地是天然的生態區域,河汊密布,鳥類眾多,水產豐沛,蘆葦叢生,形成了一片方圓上百平方公裏的大葦塘。

多年之前,很多迫於生活壓力或是衣食無著的貧民,抑或是生性彪悍、走投無路的霸道,從事著人類遠古以來就出現的職業——剪徑或是搶劫的人們,遭到地方官府官軍的追殺時,就率眾縱身躍入這片大葦塘裏,從此就進入安全的領地,數量眾多的官軍也隻能望著大葦塘無奈的歎息,葦塘實在是太大了,縱有千軍萬馬投進裏麵,也隻能像是蘆葦枝頭上的葦絮那樣輕,根本無法形成威脅和力量。

全麵抗日開始後,八路軍也注意到這片大葦塘,這裏實在是一個天然的隱蔽休整的好所在,尤其是在春天以後,蘆葦生長很快,在風中刷刷搖擺,密密麻麻,人跡罕至,鬼子就算有漢奸的引路,也很難轉進葦塘裏自由出入。尤其是這裏水產豐富,蓮藕、菱角、鮮魚、水鳥、螃蟹等等,不僅可供休整的戰士們充饑,還可以使傷病員利於恢複,所以,抗戰後,八路軍各部隊時常來到這裏休整。

這次敵人的大掃蕩勢頭凶猛,常粵海從小樓莊出來就想到了這裏。

來到大葦塘幾天了,戰士們在這種戰火紛飛的日子裏難得的得到充分休養,大葦塘豐富的水產品也使得戰士們的臉色逐漸恢複了紅潤,心情也格外放鬆。

不過,常粵海卻不能同戰士們一樣放鬆,雖然自己帶的獨立營目前比較愜意的在大葦塘裏休整,可常粵海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分散行動的各部隊和根據地的人們。來到大葦塘的當天,常粵海就命令樊鬆帆派出了一批批精明強幹、頭腦靈活的戰士便裝到各地偵查,了解各地的情況,可已經三天了,偵察員們還沒回來一個,這不能不讓常粵海感到焦慮。

終於,到次日拂曉,偵察員們陸續回來了,帶來的消息雖然不出常粵海預料,可也令大家感到震驚:

敵人的五萬餘名兵力的大掃蕩,已經使平原形勢發生了劇烈的變化,在各分區八路軍主力外轉後,敵人更加強化軍事、政治、經濟、文化四位一體的“總力戰”,采取點、線、溝、牆相結合的堡壘政策,在平原八千多個村莊、六萬多平方公裏的土地上,建立了一千七百多個據點,修築了七千五百多公裏的公路,挖了四千多公裏的封鎖溝。據點周圍碉堡成群,鐵路、公路沿線崗樓密布,點、碉、路、溝互相連接,密如蛛網,把平原根據地分割為兩千多塊,每一塊都置於嚴密的火網封鎖之下,實行分區逐塊的進行“清剿”、“剔抉”,村村建立偽政權,加強特務組織,擴編偽軍,大肆搶掠,實行奴化教育。美麗富繞的冀中大平原,已經成了“抬頭見崗褸,邁步登公路,無村不戴孝,到處是狼煙”的恐怖世界。

具體到津渡河分區,情況可能更糟一些,因為在八路軍冀中平原軍區裏麵,津渡河分區是最具戰鬥力的分區之一,幾年來,常粵海率領的分區部隊神出鬼沒,給敵人造成重大殺傷,在日本華北駐屯軍司令官崗村寧次的案幾上曾經多次出現常粵海和津渡河分區的名字。

所以,大掃蕩一開始,日軍就將津渡河分區作為掃蕩的重點區域,重兵包圍反複圍剿,幾乎將津渡河分區四縣夷為平地,三光政策的暴力下,大量根據地人民慘遭屠殺,尤其是分區駐地興旺莊幾乎有一半的人被殺,四百多活生生的人在日軍殘暴的槍口下喪生……

偵察員說著,金孫鐵已經淚流滿麵,一旁傾聽的戰士們不由發出陣陣輕微的啜泣聲,常粵海癡癡屹立在蘆葦蕩中,心裏空落落的,雖然麵孔顏色如舊,可心卻仿佛被千萬支鋼針在一下下的刺過……

偵察員報告完了,大家誰也沒有說話,無邊無際的大葦塘突然靜寂了,連在風中搖擺飄蕩的蘆葦仿佛也停了下來,“颯颯”的聲音好像也沒有了,時間在一瞬之間凝住了。

樊鬆帆首先打破了這可怕的安靜,這位平原上長大的烈性漢子再也克製不住自己傷悲而又憤怒的心情,擦了擦滿臉的淚水,大聲叫道:“司令員,政委,我們殺回去,殺回分區,給死難的鄉親們報仇!”

戰士們也激憤的叫起來:“殺回去!報仇!”

“報仇……”

“報仇……”

……

大葦塘裏頓時喧鬧起來,一群激憤的青年再也克製不住自己的怒火,此起彼伏的“報仇”聲打破了大葦塘的平靜。

麵對群情激昂的戰士們,常粵海心裏也不能平靜下來,說心裏話,常粵海也想操槍而起率部衝出大葦塘,殺回分區,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和敵人拚死衝殺,甚至同歸於盡,為辛苦支持子弟兵的鄉親們報仇。

可不行呀,鬥爭的形勢是殘酷的,日軍重兵掃蕩,我們力量還是弱小,不能莽撞,麵前可愛的戰士們是民族的精英,是黨的財富,不能僅憑意氣用事把它揮霍掉,對,不能蠻幹,要動腦筋,要發揮我們的優勢……

這時,金孫鐵也衝動了,向常粵海要求,帶部隊打回去,打回興旺莊。

金孫鐵的話很簡短,卻很堅定:“是群眾養著我們打鬼子,鬼子來了我們卻躲出來,留下群眾讓鬼子殺害,這不是我們八路軍應該做的,我們必須打回去!必須為鄉親們報仇!”

如果說戰士們的要求常粵海可以耐心的解釋拒絕,可作為政治委員的金孫鐵的意見常粵海則不能不考慮了,畢竟在共產黨的軍隊裏,政治委員有著最後的決定權,何況自己以前因為救妻子燕培英率性而起,率領警衛連襲擊土匪李禿子時,正是由於不聽金孫鐵勸阻還背了一個處分。

於是,常粵海仔細考慮後說道:“我們可以打回去,不過,不是打回興旺莊,而是在各地尋機打擊敵人。我建議我們到柳河縣一帶活動,相對來說,那裏敵人控製較弱,我們可以尋找較好的作戰機會的。”

金孫鐵倒是沒有什麼意見,於是基本達成了統一意見。

一聲令下,常粵海帶著獨立營又離開了大葦塘,向欣英縣進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