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緣乖巧地朝火山子行了個禮,道:“緣兒見過火山宗主。”不過隨即就緊緊地拽住了淩碳滑的胳膊,仿佛害怕他再次跑掉一般。
火山子麵露奇色,道:“沒想到丹心居士竟有傳人,這對於修真星域來說,真是一件天大的喜訊。恩,當日丹藥救命之恩,老夫無從報答,今日總算有了一個契機了。”
火山子沉思片刻,取出一對小巧玲瓏的鈴鐺。這對鈴鐺外麵看上去一模一樣,都是紫金色,嬰兒拳頭大小,唯一的不同,就是一枚的鈴舌為紫色,另一枚的鈴舌為金色。
火山子微笑著將鈴鐺遞給二女,道:“這對連枝鈴乃是最近的器道宗師冷鑽子所製,雖然不是寶器,但也是上品靈器中的精品。二位姑娘都已經金丹大成,即將丹破嬰生,所修的也是一脈相傳的功法,相信能夠最大程度的發揮出這對連枝鈴的妙用。”
雪緣一眼看到這連枝鈴,雙目之中立刻就閃爍出喜愛的光芒,不過她還是看了淩碳滑一眼,見到師叔點頭後,方才歡天喜地地接過鈴鐺。
鈴鐺一到手,雪緣立刻將剛才還巴不得死死拽住的淩碳滑拋到了一邊,回到月海身旁,開始唧唧咋咋地討論起用法來。
淩碳滑苦笑著敲了敲額頭,勸道:“緣兒,法寶終究隻是身外之物,切不可過於依賴,隻有努力地提升自身修為才是正途。”
雪緣嘟了嘟嘴,道:“是,師叔!”
火山子微微一笑,插口道:“淩兄此話老夫可不太讚同,自身修為固然重要,可一件上好的法寶也能大大增強自己的實力,這又有何不可呢?”
淩碳滑搖了搖頭,道:“話不能這麼說。”
火山子道:“好了,這門戶通道也不能堅持長久,咱們還是先進宗門再說。二位姑娘,有請了!”
月海尊敬道:“那打擾火山宗主了!”
言罷,四人便一一踏入了門戶,進入了火山宗內。
甫一進入,月海便皺了皺眉頭,不過並沒有開口。
而火山子則是快速地打出數道禁製,重新關閉了這道門戶,收回神通,火山子朝二女道:“二位姑娘初來敝宗,不妨隨老夫到玲瓏峰一遊如何?”
月海看了淩碳滑一眼,柔聲道:“一切由師叔做主。”
淩碳滑不禁摸了摸鼻子,道:“不麻煩宗主了,她們剛剛長途奔波完,還是去淩某住所,先行休息會吧。”
火山子聞言,臉上露出一絲曖昧的笑容,道:“原來如此,那老夫就不打攪淩兄了。老夫還有要事要忙,就此別過。”長笑聲中,火山子身化火霆,消失在了天際。
“這老家夥。”淩碳滑失聲一笑,不過看了二女一眼,立馬苦下了臉。
雪緣此刻也已經收起金鈴,重新黏到了淩碳滑身上,在他的胳膊一扭,眨了眨那天真無邪的雙眼,撒嬌道:“師叔,這次你可不能在跑了!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不辭而別,姐姐都暗暗抹了好幾次眼淚!你竟然要讓姐姐傷心這麼久,緣兒絕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淩碳滑順勢做出痛苦的表情,再安撫地拍了拍雪緣的後背,細細安撫了幾句,方才轉頭,尷尬地看著月海,遲疑道:“海兒你沒事吧?”
月海嫣然一笑,恰如百花盛開,絢麗奪目,她柔聲道:“師叔不要聽緣兒瞎說,海兒好著呢。”
雪緣不滿地鼓起嘴,嘟囔道:“緣兒才不瞎說呢,為什麼姐姐一看到師叔就不肯說實話呢?”
月海瞪了雪緣一眼,連忙岔開了話題,沉聲道:“師叔剛才故意支開火山宗主,莫非有什麼要事嗎?”她不似雪緣一樣天真爛漫,對什麼事情都不重視,反而心思細膩,剛才那一向對自己躲躲閃閃的師叔故意說得頗為曖昧,支開了火山子,肯定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詢問。
淩碳滑也正了正神色,道:“正是有事想要請教海兒,海兒隨我來。”
說完,他拍了拍雪緣,雪緣雖然天真爛漫,但對於正事也不敢含糊,自覺地鬆開了雙手,跟在了淩碳滑身後。
一行三人,在淩碳滑的帶領下,快速地朝雨道士的那間草屋飛去。
飛行途中,月海秀眉微皺,遲疑道:“師叔,海兒從進入火山宗後,心中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感覺,讓我有點發慌。空氣之中,更彌漫著一股頗為壓抑的感覺,讓我心中發滲!”
雪緣也附和地點了點頭,道:“緣兒也有一點這種感覺呢。”
淩碳滑不假思索地隨口答道:“海兒你博聞廣記,想必也知道這碳滑侯已經來到了這火山宗內。”
月海點頭道:“不錯,碳滑侯的目標,正是奇珍——七彩晶蓮子!”
淩碳滑接著道:“所以,為了防止碳滑侯從火山宗內逃脫,火山子布下了絕對空間大陣,所以,你們也在山門之外,無法進來。”
“絕對空間?”月海驚訝道:“五千年前陣宗的頂級大陣之一?這個陣法不是早已失傳了嗎?”
頓了一頓,月海接著道:“這陣法是有壓製神識的作用,但海兒從未聽過,會讓人心中發慌,如臨末日啊?”
淩碳滑怔了一怔,他在陣法開啟之後便呆在火山宗內,也已習慣了這種壓抑的感覺,所以從未放在心上。仔細思索了片刻,淩碳滑方才沉聲道:“或許,這正和師叔要你幫忙的事情有關!海兒你不知道,這短短一天時間之內,就已經有三位元嬰真人喪身在了火山宗內了!”
“元嬰真人?”就是有些沒心沒肺的雪緣也不由地大吃一驚,動容道:“師叔,不是隻要成為真人之後,就基本長生不死了嗎?”
淩碳滑苦笑道:“這世上,哪有什麼長生不死。真人之上,尚有地靈老妖,舉手抬足間,一位真人就可化為飛灰。就是元嬰真人中,元嬰初結、元嬰中期、元嬰後期、元嬰大圓滿,每一個小步也有天塹般的差距。若真想取一位元嬰真人的性命,隻要比他高上一個境界,就並不是什麼難事。”
歎了一口氣,淩碳滑接著道:“所以,怕是整個火山宗內,都彌漫著死亡的危機。或許就是這種危機,讓你心中發慌吧!”
月海神色也有些動容,不過隨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淩碳滑突然正色道:“海兒、緣兒,你們要記住這句話,修真之路坎坷難行,千萬不可粗心大意!”
雪緣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三人不再說話,快速地飛行而去。
很快地,雨道士的草屋出現在了三人的腳下,淩碳滑停下身子,緩緩道:“到了,草屋之中就是剛剛死亡的第三位真人,暫時還沒有其他人知道。海兒,緣兒,隨我我吧。”說到最後,淩碳滑的聲音已經變得極其沉重,帶著濃濃的壓抑著的憤怒。
感受到了淩碳滑情緒的變化,一貫嘻嘻哈哈的雪緣也不由地噤若寒蟬,鬆開了抓著淩碳滑的手,到一旁緊緊挽住月海。
月海輕輕拍了拍雪緣,柔聲安撫了幾句,跟在淩碳滑身後走了進去。
草屋之中,和淩碳滑離開的時候並沒有任何變化,顯然還沒有其他人進入過。
看著靜靜躺在地上的雨道士的屍體,雪緣明顯顯得有些害怕,隻敢偷偷瞄幾眼,便又立刻轉過頭去,如同受驚的小兔子一般。
而月海就顯得沉穩了許多,她的臉色雖然有些發白,但她明白師叔帶她來的目的,師叔想要她做的事情,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拒絕,隻會盡力去完成。
因為,這個師叔的影子,早已刻在了她心中的最深處!
月海蹲下身子,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雨道士的屍體,盞茶時間之後,方才抬起頭來,朝淩碳滑搖了搖頭,道:“這位真人身上隻有一個傷口,就是丹田元嬰被人一擊而潰,極為幹淨利落。而且,凶手所用的真元也是最普通的真元,換句話說,隻要境界高上一籌,所有人都可能是凶手!”
淩碳滑歎了口氣,道:“果真連海兒也不能看出什麼來嗎?”他並不顯得太過失望,這個結果早就在他預料之中,他真正想要知道的,也並不是這個!
緊接著,淩碳滑將這一天內發生的事情緩緩道來。月海仔細地傾聽著,更時不時地提出一些疑問,讓淩碳滑注意到某些他也疏漏了的細節。
到最後,月海也接過那唯一的線索——半截蠶絲,仔細端詳片刻,同樣搖了搖頭,遞回給了淩碳滑:“雨道士是靈心宗真正的奇才之一,他所創的辨蟲之術,更是得到了靈心宗主——靈心子的認可!他既然說是落霜,那絕對就是落霜星!”
淩碳滑黯然道:“師叔不曾懷疑過他的判斷。”
月海緩緩道:“落霜星內,最強大的門派僅僅隻是一個中型門派——落霜宗,修為最高的也是落霜宗主——李慧潔。不過她也僅僅隻是金丹期圓滿,依舊徘徊在元嬰境界之外。”
修真星域中星球無數,落霜星恰如滄海一粟般毫不起眼,更沒有什麼大宗門讓它揚名星域,可月海依然侃侃而談,婉婉道來,仿佛述說著身邊的事情一般,沒有差錯。
淩碳滑拍了拍手,微笑道:“海兒果然見識淵博,遠勝師叔。不過根據海兒所說,這條線索,豈不是真的要斷掉了?”
月海柔聲道:“不,其實這二十位真人中,有一位的確和落霜星有關!”
淩碳滑雙目一亮,立刻來到月海麵前,緊緊抓住她的胳膊,道:“是誰?”
月海看了一眼淩碳滑,潔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
淩碳滑尷尬一笑,鬆開雙手,訕訕道:“不好意思,海兒,師叔太過激動了。”
月海嫣然一笑,道:“沒事的。”
沉寂許久的雪緣也適時地插了一句:“肯定沒事,姐姐還巴不得師叔你多激動回呢!”
月海瞪了雪緣一眼,低聲訓道:“緣兒。”不過,她那嘴角的笑容卻是怎麼也無法掩蓋的:“其實,那位真人就是羅銳宗淵赫真人。”
“淵赫真人?”淩碳滑的腦海之中立刻浮現出淵赫真人那銳氣逼人的身影來,呢喃道:“他的修為,似乎是元嬰後期?”
月海道:“淵赫真人,和火山子一樣都是七歲開始修真。不過他的天資似乎更勝一籌,二十五歲便踏入了先天境界,一百二十歲就已凝聚金丹。如果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恐怕修真星域中又要多一個地靈尊者。可惜世事無常,在他金丹初成不久後,發生了一件事情,徹底改變了他的一生。”
淩碳滑低吟道:“落霜星?”
月海緩緩道來:“不錯,而且正和落霜宗主李慧潔有關。當時的淵赫真人,金丹初成,春風得意,傲氣無雙,遊曆世間的時候,偏偏遇到了她。李慧潔確實也是一位風華絕代的俏佳人,淵赫真人一見之後便無法自拔,不再理會宗門,孤身在落霜星安頓了下來!”
“這一待,便是百年!師叔你無門無派,可能並不知道,有機會成為地靈尊者的修士,對於羅銳宗這樣一個大宗門來說,究竟是何等的重要。百年時間音訊全無,你根本無法想象羅浮宗是何等的焦急。當時的羅浮宗,為了他一人,便傾巢出動!”
“縱然落霜星極為偏僻,可終究還是讓羅銳宗人尋到了。不過,全宗上下沒有一絲高興之情,淵赫真人的師尊更是勃然大怒!因為百年下來,淵赫真人的修為竟無絲毫寸進,而這一切的緣由,自然就是李慧潔。一怒之下,淵赫真人當場便被抓回羅銳宗,更被逼著立下誓言,不入地靈之境,不得再去找李慧潔。”
聽到這裏,雪緣眼角不禁有些濕潤,呢喃道:“好可憐啊!”
淩碳滑也長歎一聲,道:“沒想到淵赫真人,倒也是一可憐之人。不過淵赫真人或者說是羅銳宗,和火山宗,似乎並沒有任何深仇大恨吧?”
月海沉吟片刻,道:“羅銳宗和火山宗並沒有什麼衝突,相反一直關係不錯。而且淵赫真人更是自那之後,性格大變,不理俗事,五百年來未出宗門一步,自然也沒有和人結仇過。若真有關係,就是據說,當時火山子也恰巧在落霜星遊曆,目睹了一切。”
淩碳滑低吟道:“這裏麵自然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淵赫真人也不會因此而痛下殺手。不過,應該去找淵赫真人討教一下,或許能有什麼線索。”
言罷,淩碳滑身子立刻從草屋之中竄出,朝淵赫真人的住處急速飛去。
“海兒、緣兒,你們先到師叔的住處休息一下,師叔去去就來。”淩碳滑的聲音從遙遠的天空之中傳來,同時,一枚包含火山宗地圖的玉簡從空中緩緩飄落。
二女連忙追了出去,不過淩碳滑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天際。
雪緣跺了跺腳,恨恨道:“姐姐,師叔又把咱們拋到一邊了。”
月海輕輕歎了一口氣,幽幽道:“師叔也是為咱們好,畢竟麵對的是元嬰真人,若真動起手來,咱們隻會給師叔添亂罷了。聽師叔的,先去他的住處吧。”
雪緣哼了一聲,道:“姐姐你還為師叔說話!師叔也真是的,以他的才智,姐姐的心意怎麼會不知道,偏偏要一直躲著姐姐,到最後,連我都避而不見了。”
月海搖了搖頭,道:“緣兒不要為姐姐操心了。”
雪緣揮了揮拳頭,恨恨道:“這可惡的師叔!”
月海臉色一沉,道:“緣兒!”
雪緣吐了吐舌頭,道:“知道啦,姐姐,師叔對我們最好啦!”
“哎!”月海長歎一聲,帶著雪緣朝淩碳滑的住處緩緩飛去。
而在雪緣無法聽到的內心深處,同樣有一聲歎息蕩漾,久久無法消散:“緣兒,你又怎會知道,在貼身的雙鳳佩的裏邊,師叔心髒位置上,有著一枚嵌入肉中的玉佩存在著,仿佛已經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長日貫空,普照大地。
淵赫真人的住所,也如他的性格一般孤傲。
懸崖峭壁,高聳陡峭,常人避之不及,他卻在這裏開辟了一處洞府。
淩碳滑飛到峭壁外時,驀地神色一動,暗忖道:“他怎麼也在這裏?”
洞府中的人也立刻察覺到了淩碳滑的到來,一陣熟悉的聲音從洞府中傳出:“淩真人?”聲音低沉渾厚卻富有吸引力,正是火山子的三弟子——火嘯真人。
淩碳滑哈哈一笑,快步跨入洞府之中,先朝淵赫真人一拱手,道:“淩某不請自來,還望真人海涵。”
淵赫真人的身材如古鬆般挺拔修長,劍眉星目,鬢角的幾縷白發更是讓他透出一股滄桑之意。不過他俊朗的臉龐之上卻帶著一副明顯的拒人門外的冷淡之情,看見淩碳滑進來,也隻是略微點頭示意,便緊閉雙唇,一言不發。
淩碳滑也不在意,轉身朝火嘯笑道:“不想在此遇到火嘯真人。”
火嘯也笑道:“火嘯到此也是想要尋淵赫真人,看看能否找到一絲凶手的線索。”
淩碳滑眉毛一揚,道:“哦?真人找到了什麼線索?”
火嘯瞄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淵赫真人,微微搖了搖頭,歎息道:“難啊!”
淩碳滑嗬嗬一笑,不過心中卻並不不信,若是沒有線索,先前曾說過不想聲張的火山子,怎麼會讓他前來找上淵赫真人。
不過看樣子火嘯並不想說什麼,他也無可奈何。既然如此,那隻能看看能否從淵赫真人身上套出什麼線索了。
打量了一下二人,淩碳滑眼珠突然一轉,朝火嘯傳音道:“火嘯真人,又有一位真人葬身於那神秘凶手之下了。”
聞言火嘯麵色驟然一變,立刻傳音道:“此話當真?是哪位真人?”
淩碳滑緩緩道:“靈心宗,雨道士!”
火嘯眉頭皺起,看了一下依舊靜坐著、仿佛天塌下來都不願開口的淵赫真人,沉吟片刻後,朝淵赫真人一拱手,道:“淵赫真人見諒,敝宗有要事發生,在下告辭了。”然後同樣朝淩碳滑一抱拳,便迅速地轉身離開了。
見到火嘯離去,淩碳滑不禁輕歎了一口氣,到淵赫真人麵前,盤腿坐下,雙眼一瞬不瞬地凝注著他。
火嘯手中的線索不想他知道,他又何嚐不是同樣的想法!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千萬不能將這些線索告訴火山宗。這個看似寧靜的火山宗,其實卻錯綜複雜、暗流湧動。宗門之中,除了雪緣和月海二女,所有人都仿佛帶著一張麵具,都有著自己的想法。
他很相信自己的這份靈覺,因此,他隱瞞了曾和碳滑侯動過手的事情,此刻也隱瞞了手中的線索。他,隻想自己一個人,找出凶手!
想到碳滑侯,淩碳滑的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笑容,因為這僅僅隻是數麵之緣的碳滑侯,很合他的脾氣,也是他心中第三個能夠信任的人!
淩碳滑在這邊思緒萬千,更是露出了一絲奇異的笑容,而另一邊,拒人門外的淵赫真人,終於起了變化。
要知道,有個人莫名其妙地來到你的洞府,接著一屁股坐到你的麵前,就死死地盯著你看,還一言不發,嘴角更是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如果遇到這種情況,你都沒有任何反應,那麼,你要不就是個瞎子,看不到一切,要不你就是個變態,認為這種事情沒啥古怪的!
淵赫真人自然不是瞎子,也不是變態,所以他忍不住開口了:“不知淩真人來此有何貴幹?”
這句話驚醒了已經陷入沉思的淩碳滑,淩碳滑甩了甩頭,笑道:“淩某的來意,和火嘯真人一模一樣。”
淵赫真人冷哼道:“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都找上我!火羌、棘骨的死訊,我也隻是剛剛才從火嘯真人那得知。”他的聲音冰冷而又銳利,如同利劍般讓人聽到後就頭皮一陣發麻。
淩碳滑仿佛聽不出淵赫真人話語中的尖銳之意,臉上笑容不減,道:“真人這話就有些不對了,若真人真的沒有一點關係,想必火嘯真人也不會來到這裏吧!”
淵赫真人靜靜地打量了淩碳滑一會,在淩碳滑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時候,他突地輕輕一笑,道:“淩真人這話,是想知道火嘯真人為什麼找上我吧?”能修煉到元嬰境界的哪個不是七竅玲瓏心,他剛才似乎對一切都漠不關心,但通過一些蛛絲馬跡就能推斷出個八九不離十來。
淩碳滑打了個哈哈,道:“真人若是能夠告知一二,淩某自然感激不盡。”
淵赫真人目光閃動,默然片刻,方才緩緩道:“這個告訴你也無妨。”淩碳滑一喜,剛要開口言謝,便被淵赫真人打斷道:“不過,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淩碳滑急道:“真人有什麼要求?”
淵赫真人冷冷道:“我要知道,你為何也找上我。”
淩碳滑笑道:“小事一樁,真人請看這個。”話音落下,淩碳滑取出那半截蠶絲,遞給了淵赫真人,然後充滿希望地緊緊盯著他,生怕錯過了一絲一毫。
果然沒有讓淩碳滑失望,淵赫真人在一看到這半截蠶絲的時候,就有了短暫卻又明顯的失神,雖然立刻就恢複了過來,但已無法逃過淩碳滑的雙眼。
淩碳滑心中大喜,奔波良久,這半截蠶絲,終於能夠得到一個準確的答複了:“這半截蠶絲,乃凶手身上衣服所掉。淩某剛才請教過雨道士,他雖然沒辦法準確辨別出這是哪種奇蠶的絲,但是斷定它來自落霜星!”
淵赫真人雙目闔上,輕輕地撫摸著這半截蠶絲,仿佛要將它完全地印在心神之中,半響之後,方才癡癡道:“雨道士這辨蟲之術,確實名不虛傳!”
淩碳滑心中驟然一陣火熱,霍然起身,失聲道:“果真?”
淵赫真人睜開雙眼,眼神中流露出濃濃的追憶之情,緩緩道:“落霜星上,有蠶名曰——唚霜,其絲淡青、柔順、堅韌,乃是落霜星修士最愛的服飾材料。”
聞言,淩碳滑那剛剛火熱起來的心情仿佛被一盆冰水澆滅,大失所望,遲疑了好一會,方才不相信地試探道:“真人的意思是,這唚霜蠶絲,在落霜星乃是尋常之物?”他有些不相信這個答案,以北歸凶手元嬰真人的修為,怎麼會使用這種平常之物!
淵赫真人悠悠道:“倒也不是,這唚霜蠶數量比較稀少,它們生存的地方也頗為危險,所能吐出的蠶絲更是很少。落霜星上,唯有金丹修士方能夠擁有一件唚霜絲袍。”
淩碳滑苦笑一聲,麵露失望之色,不過心中卻已信了大半:畢竟,落霜星上並沒有元嬰真人,金丹修士已是頂尖之輩,所以這唚霜蠶絲也是稀罕之物,淵赫真人能夠一眼認出。而且看他的反應,恐怕他昔日所穿的,也有這麼一件唚霜絲袍。
可這樣,隻要有一位元嬰真人曾路過落霜星,便可得到這麼一件絲袍。失去了獨特性,凶手的身份,豈非又無法判斷了!這他千辛萬苦方才得到的唚爽蠶絲,已經徹底失去了意義,他手中唯一的線索,也就這樣徹底斷掉。
淩碳滑不由跺了跺腳,苦笑一聲,忙活了這麼久,到頭來,依舊隻是一場空!
長歎一聲,淩碳滑心中驟然一動,這條線索已經斷掉,那就隻好找另一條線索了,而另一條線索,就在眼前!
心念至此,淩碳滑打起了精神,道:“那火嘯真人手中的線索,真人你能否告知一二?”
淵赫真人溫柔地、輕輕地來回撫摸著這半截蠶絲,冰冷的臉龐上,突然出現了一絲奇怪的光輝:“你把這唚霜蠶絲送我,如何?”
淩碳滑一怔,不過這唚霜蠶絲已是無用之物,既然淵赫真人想要,不妨就成人之美。想到這,淩碳滑笑道:“自然可以。”
淵赫真人輕歎一聲,半響之後方才收起蠶絲,抬頭輕聲道:“其實很簡單,棘骨為數不多的朋友中,我是其中一個!”他的聲音之中,再也沒了那銳利之感,反而充滿了滄桑之情。
淩碳滑驟然一愣,他剛才已經設想過很多可能,或許火羌隕落的時候淵赫真人行蹤成謎,或許火羌身上查出了淵赫真人的蛛絲馬跡,或許……可他怎麼想,也不會想到是這種情況,這個結果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僅僅隻是和棘骨真人相熟,這算哪門子線索。
想到這裏,淩碳滑心中不由暗罵一聲:“該死的火嘯,怎麼會因為這麼一條線索就跑過來,害我白高興一場。”
不過,淩碳滑驟然一個激靈,雙目猛地一亮,心道:“不對,以火山子的性格,絕對不會憑著這點就讓火嘯過來的,那肯定還有什麼!”
淵赫真人也察覺不到淩碳滑心中的想法,喃喃道:“其實,我和棘骨相識,已足有五百年了。”
“五百年。”淩碳滑輕吐一口氣,失神道,“漫漫修真路,也不知能有幾個五百年。”
“是啊。”淵赫真人麵露追憶之色,輕歎道:“猶記得五百年前,我和棘骨在落霜星初次相遇,那時的我春風得意,棘骨同樣是意氣風發,大家都想在這修真星域中,闖出赫赫的聲名。”
聽到這,淩碳滑腦海中似有驚火劃過,脫口而出道:“五百年前,落霜星?”他仿佛看到了一個極為重要的線索就在他的麵前向他招手。
淵赫真人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隨口應了一聲,如老人般喋喋不休地講起故事來。他已經好久沒和別人講過那麼多話了,可今日,卻不知為何,敞開了話匣子。或許,淩碳滑總能給人一種心安的感覺,是一個值得信賴的聽眾,讓人敞開心胸,傾訴一切。
淩碳滑應和著淵赫真人,不過他的腦海中,卻早已炸開了鍋。這一天內發生的事情再次一幕幕掠過,但這次和上一次已經不再一樣,淵赫真人的話,仿佛一根繩索,將那些零碎的、錯綜複雜的事情,慢慢地擰成了一條線,更是讓他之前沒有想到的,或者想岔了的事情,糾正到正確的軌道中來。
“凶手絕對和落霜星有關!而已經死亡的棘骨真人及謀殺失敗的火山子,他們的身上,竟出現了共同的地方,他們五百年前都在落霜星出現過!也就是說,凶手仇恨的源泉,竟發生在五百年前的落霜星!”
“我先前想岔了,凶手使用附骨針,並不僅僅隻是隨便選擇的,他恐怕很早就想到要嫁禍給棘骨真人,以此來一箭雙雕!不過凶手機關算盡,卻沒有料到火山子竟然沒在附骨之疽中喪生,所以臨時更改了計劃,自己動手除去了棘骨真人,以便不露出蛛絲馬跡!”
“火山子恐怕也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讓火嘯前來打聽,想要從中找出一點線索。五百年前的落霜星,肯定發生了一件我不知道的大事!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仇恨,竟然讓凶手籌劃了這麼久,五百年後方才動手!”
淩碳滑心中一陣寒意,他原本覺得凶手思維周密,行事更如狐狸般狡猾,可現在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他,凶手竟然還擁有比蟒蛇更恐怖的耐性!
為了複仇,凶手竟然可以等待五百年,等待出這麼一個完美的時機!
“不過,這就是凶手的全部了嗎?”
另一邊,淵赫真人的傾述也已到了尾聲:“沒想到,五百年後火山宗再次相會,可一日之間,便天人兩隔。”到最後,他的言語之中已是無盡的蕭索之情。
他沒有提及要見一下棘骨真人的遺容,也沒有詢問凶手的身份,他似乎真的已經心如死灰,不想再理俗事,就連棘骨真人的隕落,在他的心中也激不起太多的漣漪。
淩碳滑理清了思緒,緩緩道:“這一日內,你最後一次見到棘骨真人的時候,他有沒有什麼異樣?”
淵赫真人搖了搖頭,道:“沒有,我們隻是短暫交談了數句,約好出火山宗後再好好聚一下。”
淩碳滑躊躇片刻,終於還是開口問道:“那五百年前落霜星上,有沒有什麼大事發生?”
淵赫真人目光一閃,緩緩道:“淩真人認為凶手和五百年前的落霜星有關?”
淩碳滑微笑道:“還請真人告知一二。”
淵赫真人突地自嘲一笑,道:“落霜星隻是這修真星域的一個偏遠小星,能發生什麼大事?恐怕最出名的事情,就是我被逮回羅銳宗吧!”
淩碳滑聞言不由苦笑一聲,勸道:“真人目前已經踏入元嬰後期,地靈之境近在眼前,重返落霜星,也不再是難事了。”
淵赫真人冷笑道:“地靈之難,不提也罷!”
淩碳滑頓時一窒,歎道:“真人若是心存恐懼,才是真的艱難。”
淵赫真人怔了一怔,目光閃動,突然道:“要說大事,我離開落霜星不就之後,曾有一件寶器出世。”
“寶器出世?”淩碳滑頓時提起了興趣,道:“是什麼寶器,最後又被誰奪走了?”
淵赫真人搖頭道:“好像是一把飛劍。當時我已經離開了,不是很清楚,據說是一位過路的元嬰真人捷足先登,搶到後便銷聲匿跡了。”
淩碳滑有些失望,道:“那當時搶奪寶器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淵赫真人聲音轉冷,道:“我知道的也是從別人口中得來,都是隻言片語罷了!”
淩碳滑有些不死心,道:“那當時真人和火山宗主是否相識?”
淵赫真人冷冷道:“遊曆時候結交的朋友,能夠有一位踏入元嬰境界,已經是天大的機緣了。火山宗主……”說道這,淵赫真人搖了搖頭,也闔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