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2 / 3)

天氣變得越來越寒冷幹燥了,那些防守於營寨四周的槍手穿戴著厚厚的羊毛製品,行動笨重而遲緩,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必然會輸掉這場戰爭。

哈利頭人麵對愈加惡劣的天氣,心情漸漸煩躁起來。漸漸臨近的戰爭和女兒的安危讓他在這個冬天顯得很不自信,一天到晚處於神經質之中。而就在心情最為複雜的這個時候,他那顆飄浮的心又遭受了致命的一擊。

一日,哈利頭人帶上戈登等幾個騎士出寨去偵察草場周邊的動靜,在回來的途中,哈利頭人不小心從飛奔的馬上摔了下來。緊隨其後的戈登立即下馬來攙扶頭人,不料,讓哈利頭人很意外地看見了從他上衣領口內露出來的一副口弦。

哈利頭人潘然變色,滿臉錯愕,他怎麼也想不到黛博拉的野男人竟會是眼前的這個啞巴。堂堂好漢哈利頭人的靈魂在這一刻幾乎崩潰了。當他被戈登等人扶上馬時,他便迫不及待地打馬直奔而去,仿佛要把一肚子的恥辱與酸楚發泄在寒風中。

回到家裏,哈利頭人得了一場病似的,倒頭便睡。大家以為他受傷了,立刻找來藥師和祭司,雙管齊下地白忙活起來。

然而,心痛致深的哈利頭人此時沒有心情起來阻止這些可笑的行為。他就這樣在一屋的噪雜聲中默默消受從未有過的苦澀滋味。隻有在晚上的夢中,他才痛痛快快地一槍斃了這個啞巴,從而找回了他血氣的本質。

但第二天醒來時,他又提醒自己不能如此衝動,因為在戰場上他不能缺少戈登這樣的槍手。因此,哈利頭人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照樣把戈登帶在身邊,準備著與解放軍作最後的殊死搏鬥。

亞摩斯高原曆史轉折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離通牒的截止期限還有最後幾天。

黛博拉不知道草場上的戰事已經迫在眉睫,但她知道天快落雪了。

“伊芙,現在就把孩子送下去吧。記住了,先得把拉呷的事清楚地告知他們。”這天清晨,黛博拉便迫不及待地又依依不舍地把自己的孩子抱給了伊芙,“你也別回來了,何去何從,隨你所願。動身吧,要趕在下雪之前到達奧布裏。”

“主人,我們倆一塊走吧。”

“我說過了,我不能去。”

“可孩子得吃奶呀。”

“別擔心,他們會想辦法喂養他的。哦,我聽說羊奶和人奶差不多,就叫他們多找些下了崽的母羊擠奶給他喝好了。”

“別說這些了,我怎麼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兒呢?”

“我的父兄正在麵臨著戰爭,我怎麼能獨自去逃生呢?再說,他們戰死了也得有人給他們收屍才行。”

“這麼說,你要回草場上去?”

“呃。”

“那就等我回來,是生是死我都要陪著你。”伊芙說。她想,她也得回去看看心裏頭一直牽掛的那個人。

“我的好姐妹,那你就快去,我等你就是。”黛博拉努力地在伊芙麵前掩飾著堅強。

“我這就走,但你一定要等我。”說完,伊芙就忐忑不安地動身了。

看著伊芙離去背影,黛博拉情感的池湖轟然決堤,撕心裂肺的痛苦隨之淹沒了她,還沒抽泣幾下,她便昏厥了過去。

而伊芙在走出叢林踏入大路的那一刻,一個新的念頭突然從她的心底裏冒了出來,她想:“要是把拉呷的事給解放軍說了,或許能救他一命呢。對,救拉呷的命最要緊,至於這孩子,遲些時候再送下去也不誤事。可是,解放軍到底會不會救他呢?”

於是,她背著嬰兒在路口上來回走著想了良久。最終,她調頭朝解放軍的駐地走去。半路上,她就遇上了幾個解放軍,因為話語不通,她就被直接帶到了首長的賬房。

“唉,這不是那天那個女孩嗎?前幾天她們才從草場上逃出來的。”那個會說彝語的漢族軍官驚奇地打量了一下行色匆匆的她後,操著彝語對另一個軍官說。顯然,另一個軍官也會懂彝語。

“是嗎?那我好好問一下她。”另一個軍官操著純正的彝語道。原來,此人正是彝族軍官艾維斯。

“妹妹,不要怕,我也是彝人,有什麼話就跟我說吧。”艾維斯走過去親和地說。

“哦,謝天謝地,有你這個同胞我就放心了。”伊芙興奮不已地道。

這時,漢族軍官也走過來,頗有感概地說:“可憐的姑娘,她們肯定被伊諾人壓迫夠了。哎,你的姐姐呢?你怎麼背著個的孩子?”

“其實,她不是我的姐姐,她是哈利頭人的女兒,我背著的是她的孩子。”伊芙鎮定地說。

“啊?她是哈利頭人的女兒?”漢族軍官非常驚訝地道。

“妹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艾維斯也覺得很奇怪了,“你坐下,坐下慢慢跟我說。”

於是,伊芙坐下來把啦呷和黛博拉的事全告訴了艾維斯。艾維斯卻被她搞得一頭霧水,隻覺得她講的像是個遙遠而又複雜的故事。

“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搖搖頭感歎道,然後答應她解放軍會盡力挽救那個一會兒叫這個名字一會兒又叫那個名字的假啞巴。接著,他又若有所思地說:“你說黛博拉要回到草場上去?”

“是的,我臨走時她是這麼說的。”伊芙說。

“哦,妹妹,那我們得趕快去找她,絕不能讓她溜回草場上去了,那兒多危險。”艾維斯嚴肅地說。隨即,他帶上幾個戰士,跟隨伊芙回去找黛博拉。但他們趕到山洞的時候,黛博拉似得了風寒病一樣發著高燒,連神誌也不清了。

“母親,是你嗎?母親,你是不是原諒我了,你曾說過,諾的女兒失去了尊嚴,隻能用死來換回。母親,我還是不是諾的女兒?隻要你們原諒了我,我就死也瞑目了……”黛博拉痛苦地對陌生人們說,她甚至認不出伊芙了。

“主人,你怎麼啦?主人——”伊芙立刻感到不妙,於是在黛博拉身上搜翻起來。

不出所料,伊芙在黛博拉最裏層的衣服上發現了一個小小的衣袋,裏麵還有吃剩的幾粒菜籽大的毒丸。

“主人——”伊芙撲倒在黛博拉身上,悲痛哭喊。

“同誌們,快殺死一匹馬,取些鮮血來。”富有經驗的艾維斯立刻吩咐道。於是,其他幾個解放軍便開槍射死了栓在洞開的那兩匹馬中的一匹,用他們攜帶的水杯迅速取來了燙熱的血,然後七手八腳地給黛博拉灌下。然而,黛博拉並沒有如他們所期待的那些開始嘔吐,反而更加衰弱下去。不一會兒,黛博拉就安靜地躺在伊芙的懷裏,閉上了她那雙曾經像星星一樣閃亮如今卻黯淡無光的眼睛。等伊芙低低地為她哭唱了一曲千百年來讓人悲慟的安魂詞後,艾維斯便指揮著解放軍,在森林裏就地取材把她的遺體草草火化了。

這天傍晚,這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就簌簌而下了。

由於天氣突變,解放軍便提前在次日清晨開始冒雪向草場進軍,迅速包圍了伊諾人的軍寨。伊芙則背著孩子遠遠地躲在解放軍的後麵,雙手還牢牢地牽著一對帶崽的處於哺乳期的母羊。這是艾維斯從什麼地方弄來的一對“羊奶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