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夏天,戴納尼爾突然心血來潮,決定舉辦一屆前所未有的歡樂火把節。往年他的部落每過火把節,他都會花半袋子銀兩設立各種比賽獎項,玩上個兩天,而這一年他準備花兩袋子銀兩玩上三五天,把遠遠近近的彝人都吸引到他的部落來過火把節。
平時裏穿麻布粗衫的百姓們知道這個消息後,紛紛拿出辛苦積攢下來的銀兩到商隊那兒買來彩綢細布,讓女人們連夜趕製新衣,以便風風光光地去參加節日。
什隴山上有一塊巨大的草場,戴納部落的火把節年年的都在這兒舉行。到了約定俗成的這個日子,戴納部落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穿上絢麗多彩的新裝,興高采烈地一大早就來到了這裏。有公牛公羊的不管大小都邀來鬥一鬥,有馬的不管肥瘦都牽來賽一賽,有公雞的也都抱來湊熱鬧,身強力壯的小夥子們則個個趾高氣揚地遊走於人群中,挺直胸膛顯示自己是個摔跤手。如尼爾頭人所願,眾多其它部落的人也趕來參加了。
草場上人山人海,到處人歡馬叫,熱鬧非凡,場麵空前盛大。三天的火把節,天天都如此。每一個人都恨不得多長幾雙眼睛,以便把所有的風景和精彩賽事盡收眼底。
而尼爾頭人頭戴銀冠,身披銀蓑衣,騎一匹高大的黑駿馬在眾多侍衛的前呼後擁下到處接受人們的祝福。這次節日與其說是歡慶,不如說是戴納尼爾顯耀威風的日子,哪怕他不經意的打了一個痛快的噴嚏,人群裏都會讓出一條又長又寬的過道。
但不久,戴納尼爾卻為自己舉辦這麼一次盛大的火把節而懊喪不已。因為在這個節日裏,一個女人令他的性欲控製不住地衝昏了他的頭腦,以致讓他在以後的日子裏一見到戴納史爾,便恨不得變成一隻老鼠鑽進地洞裏去,以免看見他在暗中嘲笑。
很多人千裏迢迢趕來參加節日,隻為目睹選美的盛況。而合井竹氏的女兒呼朋引伴趕到這兒隻是想見到自己的未婚夫,而不是把美貌獻給那些貪婪的眼睛。然而,條頓鄧肯沒有來,他還在別的部落裏旅行。失望使卡蜜拉一臉憂鬱地夾在同伴們中間,而就是這一淡淡的憂傷的神色使她的容顏更加動人,以致在成千上萬的人堆裏,她被遊離於人流中間明察暗訪的評選者們一眼看中,得到了這一年的選美桂冠。
卡蜜拉的花容月貌從此無辜地常被男人們肢解,在性情的上空天花亂墜,顯而易見地醞釀著悲劇。
當卡蜜拉被領到尼爾頭人麵前接受獎品時,人們一窩蜂圍上來歡呼喝彩。而戴納尼爾一見到卡蜜拉,便感覺到下身一下子勃然而起,在他的記憶裏他還不曾有過如此的衝動,因而他的內心不免有點驚慌錯亂。他雙手捧著沉甸甸的銀飾獎品,麵對卡蜜拉那張羞澀而豔麗的臉,隻感到下身越來越腫脹,越來越疼痛。直到身邊的管家推搡了他一下,他才如夢初醒,慌慌地把銀飾賞給了卡蜜拉。而他的下身卻未能醒來,依然濕漉漉地做著躁熱的夢,一觸即發。戴納尼爾暗暗感謝他那條肥大的馬褲與下身前麵垂懸的寬腰帶,正是有了它們,小兄弟的洋相才不被人發現。
卡蜜拉壓根兒沒有想過趕火把節會有這等意外的收獲,特別是這些銀飾對平民姑娘們來說是夢寐以求的東西,按道理她該高興才是,然而,盡管她欣欣然接受了這些寶貝,但她內心裏其實一點兒也不高興。見不到心裏頭掛念的這個人,她看什麼都心不在焉,金銀手飾也不例外。甚至回到家後,她也仍然鬱鬱寡歡,始終沒有露出一絲開心的笑容。當家人們樂此不疲地欣賞這些獎品的時候,她卻悄悄溜出去,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閣樓的走廊上吹著傍晚的涼風。
夜幕降臨的時候,寨子裏的孩子們開始點燃火把,大聲念著驅邪避惡的咒詞從各自的家裏走出來,在寨子四周的莊稼地裏狂歡遊玩。看見莊稼地裏一條條遊動的火龍,卡蜜拉心裏麵突然笑了。因為眼前的情景讓她想起了一件尷尬又好笑的事:那是在去年的這個夜晚,她和未婚夫正在寨子裏的某片玉米地裏幽會時,眾多玩火把的人突然湧進這片地裏,嚇得他們倆慌忙奪路而逃。如今想起這事,她心裏麵便樂滋滋的,感覺很甜蜜。
“我再也不想和他偷偷摸摸的約會了,我想和他成家了,可他現在又在哪裏呢?”她又悵然而想。
戴納尼爾從火把節裏歸來後,那股強烈的對卡蜜拉的有欲依然絲毫未減。突然而至的望衝昏了他的半個頭腦,後來,他一直耿耿於懷自己為何突然變成了和兄長史爾一樣的淫棍。那段時間,卡蜜拉的美貌誘發他完全變瘋了,他的漂亮的幾個老婆一下子在他眼裏變得醜陋無比,再受他寵愛過的女人也不敢靠近他一步。但望並沒有衝昏他的另一半頭腦,因而他一開始就陷入殘酷的矛盾之中,不久,他的神誌便明顯地恍惚起來。戴納莊園裏的人們麵對頭人的鬱鬱寡歡與日益消瘦,都說頭人得病了,於是自作聰明地請來了眾多的祭司和藥師。隻有戴納史爾在暗中發笑。
尼爾頭人忍了又忍,但潛藏在心底裏的卡蜜拉的魅影不僅揮之不去,反而越來越加重地折磨著他。最終,他以豁出去的架勢叫心腹偷偷去尋找還在外鄉遊曆的條頓鄧肯。
知道戴納尼爾要插足自己的情感領地,條頓鄧肯一時怒火中燒。
“叫你們的主子來痛痛快快地把我殺了吧,我不會還手的,要不,他遲早會後悔的。”他朝戴納尼爾的心腹們咆哮起來,“告訴戴納尼爾,要是他覺得用兩鬥銀子就可以買下一個人的尊嚴的話,叫他把自己的老婆讓給我好了,我願意給他十鬥銀子,再加上我的未婚妻也行。”
“好吧,要是你不願意,我們會把你的話如實轉告頭人的。不過,年輕人,你最好冷靜些。”對方見他這麼暴躁,隻留下幾句話就走了。
“再告訴你們的主子,別欺人太甚,想橫刀奪愛就先來和我決鬥,我這就回布茲等他。”他又在後麵大聲地補充道。
“別說了,老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對方是誰。”易萊哲在他後麵擔心地叫了起來。
“真是仇深似海,冤家路窄啊,我們和戴納人之間的仇殺是不可避免的了。你知道他們奪走了我們家的經書,可你還不知道我弟弟的失蹤也是戴納人造成的。”條頓鄧肯義憤填膺地道,然後,他跟易萊哲道出了弟弟失蹤的原因。
“想想看吧,漢特兄弟,這些仇難道還不足以成為打冤家的理由嗎?我們到底還要忍氣吞聲多少年?我可是著名經師的兒子啊,別人一定會在背後說我是個窩囊廢。”條頓鄧肯激動得都要哭起來了。
“可無論如何,我們的仇家是這片土地上最厲害的奴隸主,即使巴德氏一族有幾十個像你這樣高大的人也不是他們的對手,所以,我們不能貿然行事,我們得冷靜。”年紀輕輕的易萊哲如今已長成大人了,他甚至還比條頓鄧肯更加老練持重,“我這麼說,你可不要生氣,畢竟我還隻是個不懂世故的少年,也許說得不對。”
“小屁精,要是你的年齡再大一些,我就真的敢和他們作對了。”被易萊哲這麼一說,條頓鄧肯果真冷靜了下來,“可我再也不能向戴納人妥協了,忍辱負重的日子可不好過哇。”
“那麼,我們回家去把這事告訴長者們,他們總會有辦法的。”易萊哲建議道。
“好吧,聽你的,反正這會兒你比我聰明多了。”
正在籌備兒子婚事的碧翠絲像接受一場地震帶來的驚慌一樣,頭暈目眩地接受了這件事,但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殺死別人的兒子是一時衝動,霸占別人的妻子是經過深思熟慮。戴納尼爾看上了你的女人,你就別想泰然處之了。”碧翠絲緊鎖著額上的皺紋,很難分辨出哪一種表情。
“你剛才說戴納尼爾肯出多少銀子來著?”她又說道。
“說的是兩鬥銀錠,母親。”條頓鄧肯低沉地道。如今的他犯愁起來仍然顯得很稚嫩,就像一個還隻會說話的小孩,行動全靠父母指引。
“兩鬥銀錠,”碧翠絲心平氣和地說,“諾的女兒也隻值這麼多啊!為一個平頭百姓的女兒出手竟如此闊綽,看來戴納尼爾也是個好色的癡情種呢——”
“母親——”條頓鄧肯擔心母親把話題扯遠了,連忙打斷了她的話。碧翠絲卻擺手示意他停下話來。她微微蠕動著嘴唇,似乎又在盤算著什麼。
“大個子,你想一想,兩鬥銀錠可以用來做什麼?”良久後,碧翠絲又開腔道。
“母親,你在說什麼呀?”條頓鄧肯臉色突變,喉嚨都顫抖起來了。
“我說假如你有這麼多銀子,你打算怎麼去花銷。”碧翠絲無不嚴肅地解釋道,似乎以為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碧翠絲的這番話讓兒子迷惑不解了,他甚至懷疑母親並未聽清楚事情的原委,或者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糊塗了。“母親,難道你還沒聽懂我給你說的是什麼嗎?”他著急地追問道。
“傻兒子,我可清醒得很呢,”母親卻肯定地回答說,“這些事我比你清楚得多呢。”
“哦,我的好母親,那麼你為何說出這麼離譜的話?”他又變得焦躁起來。
“聽我說兒子,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但你得回答這個問題。等你想好了,我會告訴你如何應付戴納尼爾的。”說完,碧翠絲便閉目靜坐,一副不可動搖的樣子。
“這怎麼行,這怎麼行,我並非無情無義之人,怎麼能朝這方麵想呢,再怎麼說她都是我的未婚妻啊。”不知所措的條頓鄧肯被母親的話搞得更加糊塗了,隻感覺自己有力無處使,便受凍般瑟瑟抖動起來,臉上還滲出了點點汗珠。而後在母親身邊踱來踱去,自個兒沉吟了半天。然而任憑他如何著急,碧翠絲都無動於衷般地不再理他。最終,他隻好在一旁坐下來,安靜地執行母親的要求。其實,碧翠絲對戴納尼爾的仇恨與對兒子的同情遠遠超過一切,然而在這件事上,她知道兒子唯有一路可走。
條頓鄧肯心急如焚,卻又不得不冷靜下來理清思維想出兩鬥銀錠最好的用處。這可是碧翠絲對他的第一次折磨,就像當年他去秀赤搏裏打獵時讓母親受盡了刻骨銘心的折磨一樣。他白天裏不茶不飯地在屋前院後轉來轉去,夜裏就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可是好幾天過去了,他依然一籌莫展。最後,他又不得不收起麵子叫易萊哲幫他動動腦子了。
“我覺得這是一件不隻關乎尊嚴和一個女人的事,你該繞過這個女人,直接去想你和戴納尼爾以後的事。真的,不要讓一個女人擋住了你的視線,否則你會看不到隱藏在她背後的那些危險。”易萊哲想了想道,“你以前就是這樣教導我的,可如今你為何比我更糊塗了。”
“因為她是我最心愛的女人啊,我怎麼能負心於她?”條頓鄧肯一臉愁容,不勝憂傷地說,“一個男人若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不會吧,大哥,難道你的心裏現在隻裝著兒女情長的事嗎?”不曾體驗過愛情的易萊哲覺得很詫異。
“我現在真的糊塗透頂了,腦子裏一片空白,想起事來就頭痛。”條頓鄧肯使勁兒地拍打著自己的頭道。
“想想吧,這件事無論結局如何,你和戴納尼爾之間都會多上一層仇的,所以,我們和戴納人間的冤家之戰是遲早的事。而我看來,我們會被戴納人殺死的,因為我們的力量真的無法跟人家相比。”
被易萊哲這麼一點,條頓鄧肯的腦子裏突然閃現出了一道亮光。
“好啦,我想到了。”他說,然後緊攥著雙拳,默默地走到了母親跟前。
“哦,我的好兒子,是不是母親對你太殘忍了。”見兒子如此痛苦,碧翠絲的雙眼立刻濕潤了,“可是,母親不是不心疼你呀,你知道這是不由得自己的事情。”
“這我知道,母親,我們都沒有必要責怪自己,因為這不是我們的錯。”他無精打采地道。
“那麼,你想到了嗎?”母親問。
“是的,母親,我想到了。我是想到了,可是,可是——”條頓鄧肯三緘其口,難以說出後麵的話。
“男子漢說話做事要果斷,不要吞吞吐吐猶豫不決的。說吧,你是怎麼想的?”見兒子如此猶豫,碧翠絲便毛躁起來。
“我想,這兩鬥銀子可招二十個年輕武士為我效忠好幾年。”他終於說道。緊接著,他感到了極度的疲憊,好像自己的靈魂已經跑了,隻留給他一具惝恍迷離的行屍走肉。於是,他不等母親作出回應,就轉身回到自己的臥室裏呼呼大睡了一天一夜。
“好男兒的苦衷總是一言難盡,能忍的就忍著吧,我的好兒子,你還沒有讓我失望過呢,不像你弟弟就好。”等他麵色蠟黃地蘇醒過來時,碧翠絲就這樣安慰他道,“可憐竹氏的女兒太悲苦了,可那也是命運啊,兒子,我的心都快碎了。”
幾天以後,易萊哲給戴納尼爾的心腹送去了口信。當天晚上,戴納尼爾的親信們便把兩鬥銀錠送到了條頓鄧肯麵前。戴納尼爾的親信們臨走時甩下了這麼一句話:“如此遷就巴德氏人全因為以前的經師對戴納氏有功。”
條頓鄧肯一聽,全身的熱血都沸騰了起來,“等著吧,戴納尼爾,我失去的一定會讓你一一補償過來。”他望著對麵山上的戴納莊園暗暗發誓道。
在布茲巴德氏的曆史中,這是一件多少年以後才外泄出去的最肮髒的劣跡。之後,這裏的巴德氏人就被掛上了建族以來的第一個臭名:“賣妻之族”。
買通了條頓鄧肯,戴納尼爾的親信們就立即荷槍實彈去了合井,因為他們的主人快等不及了。而竹氏人知道了這些人的來意後,理所當然地連夜派人趕到布茲告知巴德氏人這一不幸之訊,並求巴德氏人前去營救。但條頓鄧肯以不敢冒犯戴納人為由打發了來者。
被蒙在鼓裏的竹氏老爺聽到條頓鄧肯的回訊時,氣得不知該朝誰瞪眼。他憤恨交加地罵道:“想不到條頓鄧肯原來如此膽小,鼠輩啊!”
那時候,戴納尼爾的親信們已經在他家門口催促很久了。而卡蜜拉自從知道了有人要帶走她時,便一直淚汪汪地躲在自己的臥室裏不肯出來,要是沒有幾個姐妹看守著她,她就會毫不遲疑地收拾了自己。
竹氏老爺焦急地巡視了一遍滿屋子的族親們,然後踱步想了想後道:“要臉麵的就跟我來吧!”言畢,他就拔出腰間的匕首衝了出去,竹氏的男子們便抄起家夥傾巢出動,一擁而上。尼爾頭人的親信們見狀,也迅速擺開了陣勢,準備與大膽的竹氏人大幹一場。就在這危急關頭,卡蜜拉披頭散發地跑出來阻止了這場勢必流血的械鬥。
“天啦,把我交給命運吧,我可不願給我的家族帶來禍水。求求你了父親,要是有人因為我流血傷亡,我就會生不如死的。快退下吧,父親,你難道想讓我背上家族的命債嗎?”卡蜜拉撲過去死死抱住父親的一條腿大喊大叫起來。
“女兒啊,你知道你的父兄們不是軟弱的人,看看他們吧,他們怎麼能讓自己的姐妹受委屈呢。再怎麼也得拚一拚才心甘啊。”竹氏老爺悲壯地回頭看著勇敢的族親們說道。
“對,說得對,他們欺人太甚了。”
“竹氏不是誰的奴隸,不能聽之任之。”
“我們有手有腳,憑什麼讓別人搶走自己的姐妹。”
竹氏的男子們跟著七嘴八舌地叫嚷起來,個個挺身而出,蠢蠢欲動。
“別說了,我求你們別說了,讓他們把我帶走吧,要不我就先死在你們麵前。”卡蜜拉哭叫著做要去撞牆。
“哦,我的好女兒,你要讓父親內疚一輩子嗎?哦,我的好女兒。”竹氏老爺丟下匕首趕緊抱住了她。
“那麼先讓我死吧,我死了你們就可以去報仇雪恨了。”卡蜜拉在父親的懷裏掙紮著。
“好吧,讓父親下輩子再給你報仇。”說完,竹氏老爺就像一隻敗下陣來的鬥雞,趔趔趄趄地退回去了。之後,他躺在火塘邊一言不發地度過了很多日子,而他的臉上從此失去了笑容,人也日益衰老下去。
成功製止了衝突後,卡蜜拉也不能自製地疲憊下去,整個人一下子如同靈魂出殼的僵屍,臉色蒼白,雙目呆滯,任何人都無法在她身上叩出一點反應,隻有微弱的呼吸還能證明她是活的。盡管這樣,戴納尼爾的親信們還是強行帶走了她。
尼爾頭人調節好了一個男人應有的高峰力度,隻欠秀色可餐的卡蜜拉把玉體呈獻在他麵前。然而,當親信們把卡蜜拉帶進他的臥室時,獸欲燒心的尼爾頭人卻突然感到一股冷氣上了身,他總算退燒了,整整昏暈一個多月後,他從九霄之上一下子摔了下來。
“活見鬼!”
尼爾頭人一見到卡蜜拉就感到全身酥軟,心口絞痛。
“快把她帶出去,這分明是個女妖。”
尼爾頭人重重地倒在仆人們精心準備好的床上,像一堵高牆轟然連根倒塌下來。想到花兩鬥銀錠換來這麼一個冰冷的女人,尼爾頭人不由得對性欲反感起來。這個時候,他直想吐,但損失兩鬥銀子帶來的心疼讓他沒能這樣做。
“趕快把這個女人帶回去,她可不能死在這兒。”最後,尼爾頭人痛楚不堪地想到了這點。
於是,在屬猴的一天,尼爾頭人一早就把幾個親信叫到自己的密室裏私談了許久。之後,這些親信就呆在他那兒等待這一天過去,以便在夜裏悄悄把卡蜜拉送回去。
可剛過中午,被丟在侍女們的房間裏的卡蜜拉突然恢複了過來,那令男人們垂涎欲滴的容顏又魔幻般附上了她的身體。那邊的戴納尼爾一聽到這個消息,便迫不及待地吩咐侍女們為她梳妝備宴,自己也跑過去一睹為快。
卡蜜拉明白自己的處境後,突然一改初衷,主動迎合那些善於獻殷勤的仆人,絲毫沒有抗拒的意思,反而做出一副驕傲的神態,活像個戴納尼爾最至愛的情人。戴納尼爾一見便心花怒發,像一隻小狗一樣撒歡起來。
穿上華麗的衣裳,用過豐盛的飯食之後,卡蜜拉便毫不羞怯地讓侍女們把她送進尼爾頭人的臥室。
一舉之下改變卡蜜拉的不是尼爾頭人的甜言蜜語或榮華富貴,而是條頓鄧肯的鐵石心腸,以致當戴納尼爾滿腔淫火地抱著她走向床榻時,她反而一臉狐媚地挑逗尼爾頭人,讓尼爾頭人更加喘不過氣來。
“等著吧,你們都會得到應得的報應的。”卡蜜拉給尼爾頭人遞去曖的眼神的同時,想到了條頓鄧肯。原來,她想引誘這個貴族走向溫柔而致命的沼澤地,那個屬於女人最陰險的地方,然後在他快活之餘叫他刻骨銘心地體驗自己招來的恥辱。
“哦,我的美人兒,有了你誰還會想象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尼爾頭人迫不及待地一邊撕扯她身上的衣物,一邊喃喃自語,完全癡迷於其中。
戴納尼爾就這樣把一生的力氣都瘋狂地發泄在了卡蜜拉身上,然後滿足地死了一回。與此同時,條頓鄧肯也在卡蜜拉的心裏連續死了一千次一萬次。
看著躺在身邊的戴納部落不可一世的男人,卡蜜拉感到自己平生第一次通體透明起來。
“想不到這麼高貴的男人會要我這種女人。”她盯著掛在床邊綴滿銀飾的尼爾頭人的外套說道。她說這話時心平氣和而又顯得驚異的樣子。
“別這麼說,你的身價可是兩鬥銀子,你要知道,我的女兒也隻值這麼多,所以你也是高貴的。真的,要是能夠得到你,再講身份的男人都會不顧一切的。”尼爾頭人不小心說漏了嘴,但他感到自己是多麼心甘情願向她坦露一切,他想這也許是美貌的魅力所在。
卡蜜拉一聽這話,頓覺頭暈目眩,並開始在心裏麵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條頓鄧肯。
“怎麼啦,為何不說話了,我的美人。”尼爾頭人親昵地說。
“說什麼呢,我隻是想不通你會要一個同別人睡過覺的女人。”卡蜜拉仍然麵不改色,但明顯有了輕蔑的口吻。
尼爾頭人突然支身而起,激動地俯視著卡蜜拉那張神色輕佻的臉。
“可條頓鄧肯說他沒碰過你。”尼爾頭人在美色麵前失去了王者風範,軟弱得像個可憐蟲。
“他要是如實告訴了你,你會給他這麼多銀子嗎。”卡蜜拉不慍不怒地道。
卡蜜拉越來越清楚自己在實施一個陰謀,因此她盡量裝出從容的樣子。
“你在侮辱我!”
尼爾頭人的雙眼像兩團火焰,在卡蜜拉的臉上翻滾。
“侮辱你的是條頓鄧肯。”卡蜜拉直視著尼爾頭人,帶著一絲憤怒的譏笑說道,“條頓鄧肯是個沒有一隻耳朵的人,被這等醜東西睡了的女人你感到不惡心嗎?”
“閉嘴!”尼爾頭人嗬斥道。
“閉嘴?尊貴的頭人,你不覺得被玷汙了嗎?”卡蜜拉聽而不聞,繼續火上加油。
“閉嘴,你這妖精竟敢藐視我!”尼爾頭人終於怒不可遏。
千百年來,多少男人的自尊被女人們夾在兩腿中間,最終,男人們都成了軟骨頭。但作為自稱英雄種的貴族後裔,戴納尼爾天生就與恥辱為敵,當他以神聖的名義統治戴納部落時,為戴納氏族的每一個成員預防恥辱就成了他的最高使命。
“這個世上,我什麼都能容忍,就是不能容忍別人對戴納人的侮辱。”尼爾頭人兩眼充血,紊亂的呼吸分明出自野獸的鼻孔。
“哈哈,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還這般自命清高麼?”卡蜜拉又皮笑肉不笑地道。
尼爾頭人忍不住一巴掌扇了下去,卡蜜拉的半邊臉立刻就變紅了。但她卻死盯住尼爾頭人蒼白的臉嫵媚地發笑起來,致使尼爾頭人再次如同一堵高牆垮塌下來,喪氣地壓在她身上。
戴納尼爾感到周身的骨子瞬間腐蝕成灰,英雄的尼爾頭人變成了一堆肉泥。而這當兒,身在奧布裏的條頓鄧肯也突然莫名其妙地發慌起來。那時,他正在想象兩鬥銀子將要給他帶來的變化,卻突然神經質地被一陣激烈的顫栗圍攻。然而他怎麼也想不到這是有人在暗算他的征兆,因為那天早晨他翻看過經書,上麵寫著“猴日”是吉日。
戴納部落的英雄種自認為在一個女人身上輸給了不起眼的巴德氏後裔,覺得這是不可告人的恥辱。以致從那以後,他經常夢見自己長出來了第六根腳趾。久而久之,尼爾頭人的骨節上便長出來了私仇的蘖枝。
卡蜜拉做好了受死的準備,卻沒有死成,她被帶到戴納氏族女兒們的深閨裏,成了一名負責起居的侍女。她早有預知自己和巴德氏的後裔都將會受到報複,卻未料到戴納尼爾把全部的私仇都算在了後者頭上。不過,卡蜜拉生不如死的願望最終還是如願以償了。幾年後,當她聽到了巴德氏後裔慘遭毒害的消息,便毫無遲疑地上吊自盡了,這些年來,她苟活著等待的就是這一天。那時侯,她跟隨一個遠嫁的尼爾頭人的妹妹,在北部生活了多年,並成了真正的奴仆,因為她的死要麵子的族親們不願把她接回去了,甚至已經把她遺忘了。
經曆這場突如其來的情變後,條頓鄧肯真正變成了鐵石心腸的人,幾個月後,同家族史上的多數男人一樣,僅僅為了傳宗接代,他就隨便找個鄰寨的姑娘結婚了。
而卡蜜拉的悲劇讓他在一夜之間擁有了二十名年輕武士,成了戴納部落屬下甚至耳目所及之內擁有家兵最多的平民。關於巴德氏經師世家,因此有了新的傳說,很多此前還不把巴德氏人當作一回事的人,現在也不得不對其刮目相看了。
戴納尼爾至死也不會料到條頓鄧肯會用兩鬥銀子招募一支武士。等到條頓鄧肯這麼做後,他才感到得自己幹了多麼愚蠢的一件事,至少是助長了巴德氏人的力量。
現在,柯帝士與戴納尼爾也不得不坐下來議論一下巴德氏人了。遊手好閑的戴納史爾一見,便也走過來煞有介事的插話道:“煮在鍋裏的肺你別想把它壓在鍋底。巴德氏人就是肺啦,水有多深它就浮多高,誰也壓不了多時。”
戴納史爾邊說邊朝尼爾頭人瞟了幾眼,這時候,尼爾頭人便恨不得變成一隻老鼠鑽進地洞裏去。
“山上的鬆柏朝著天上長,沒有一棵長上天的。巴德氏人再強也也強不過我們戴納一族,他們隻不過是人丁多了一點。”不知情的柯帝士抖著嗓門很不服氣地說道。
“哈,要是新頭人也有老頭人這等誌氣就好了。”戴納史爾又瞟了尼爾頭人一眼道。
“滾蛋吧,你!”柯帝士瞪大眼睛朝他怒叫道。
“好,我滾,我滾。”戴納史爾隨即灰溜溜的退去。但他從此洋洋得意,經常在大庭廣眾之下挖苦尼爾頭人。而尼爾頭人作繭自縛,揮之不去這樣的羞辱。長此以往,他便有了收拾某些人的念頭。
北部的伊諾部落像一隻騷情的雄虎正望著南部的崇山峻嶺齜牙咧嘴,從北方呼嘯吹來的山風裏含著濃重的虎臊味。
南部的戴納部落則像一隻肥胖的母老虎,笨拙地在原地打轉轉。對於貧瘠的北部,戴納部落從未產生過任何想法。
隻有初露鋒芒的伊諾對向往已久的南方蠢蠢欲動,憑一時性急便可揮軍南下。然而戴納部落這隻母老虎誰也不感貿然靠近它。兩者的冤仇便如一片沼澤,誰也不敢率先踩過去。
在兩隻老虎相互窺視,無暇顧及其他風吹草動的時候,某些微不足道的勢力卻在暗中騷動不已,準備在某個時候一鳴驚人地橫空出世,就像年輕氣盛的條頓鄧肯一樣,有著太多五彩斑斕的幻想。
條頓鄧肯自從做了族長之後,巴德氏人的事情便從未間斷地纏著他,找他調解矛盾、主持婚喪嫁娶等等諸事的族人一個接著一個,而他隻得一一照辦,因而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做祭祀了。雖然族人的這些事務繁雜又多,但他有求必應,件件事都辦得很順利,一直深得族人的信任和稱讚。可是,自從他擁有二十個武士後,族人們要他做的事就沒有調解矛盾、主持婚喪嫁娶等那麼簡單了。
這不,一個從戴納部落南部趕來的族人請他做的這件事就著實讓他頭痛不已。此人屬巴德氏族的另一個姓氏分支,姓吉布名日拉。吉布日拉是條頓鄧肯的父輩,因此,條頓鄧肯很敬重地迎接了他的到來。
“叔叔遠道而來,想必有什麼事情吧?”
等這個長者填飽肚子之後,條頓鄧肯就問道。
吉布日拉顧不上擦擦嘴巴,便娓娓道出了他的那個獨兒子如何拋棄了別人的女兒,繼而他的家產如何被抄走等等,末了,他就出口驚人地要求年輕的族長幫他打回冤家仗。那時侯,很多冤家械鬥就是因婚姻而起,而這樣的要求也不算過分,但條頓鄧肯一口回拒了他。不久,吉布日拉又回來了,他仍然冥頑不化地請求組織族人把他的家產奪回來,不管怎麼說他得出掉這口氣,但條頓鄧肯照樣拒絕了他。
“巴德氏早已不比往日,現在是順運而安的時候,最不宜結冤仇。至於你的家產,我給你補上算了。說吧,你家裏麵差什麼?”條頓鄧肯帶著責備的口氣道。
“我稀罕的可不是那點家產,我要的是臉麵。”吉布日拉很不高興地道。
“還是先給你們家幫助一點糧食吧,臉麵的事情以後再說。”條頓鄧肯很不耐煩地道。隨後,他叫人拉上幾匹馬,馱了幾袋穀糧,強行把吉布日拉打發走了。
但不久,吉布日拉又回來了。他並不滿足於族長的這點幫忙,發誓不報此仇決不罷休。這回,條頓鄧肯也惱怒了。
“我除了族長還是個祭司,祭司能隨便跟人結仇麼?打冤家,不就敗壞處了祭司的名聲?”條頓鄧肯冷酷地道,“要是非打不可,這個族長你來當好了,這樣你就隨便打了。”
“你有二十個武士,巴德氏又有那麼多人,你怕誰呀?不說別的,就你一個也能搞翻好幾人。我看你根本就不顧其他人,你太自私了。”吉布日拉嘰裏呱啦罵了一氣,便哼著鼻子走了。
沒過幾天,吉布日拉便一個人偷偷闖入了仇人家裏,他想吊死在仇人家的某根屋檁上,以便製造一個死結,挑逗巴德氏人與仇家無休止地打下去。但他沒有遂願,反而討了一頓毒打,乖溜溜地被攆出來了。
不料,吉布日拉從此把矛頭轉向了自己的巴德氏人,整天隻知道詛咒條頓鄧肯以及任何試圖說服他的人。他的兒子聽不下去了,就叫來幾個年輕人把他綁起來堵上了嘴。最後,他嗷嗷亂叫著屈服了。但沒過多久,他又失蹤了。幾個月後,人們發現他竟然串村走寨當起乞丐來了。
“噢噢,這個糟老頭,他把巴德氏的臉都丟光了。”
條頓鄧肯這才懊喪起來,並立刻派人把他抓了回來。但吉布日拉覺得自己苦大仇深,終又誰也攔不住地去做乞丐了。
“我看他是鐵了心了,不可理喻的人很難應付,要不你叫人把他的那點家產奪回來,免得他四處播散巴德氏人的好臉麵。”碧翠絲說。
“這種事情能避則避,隨便咬人結仇是不能恢複經師聲譽的。我們要對付的是強大的戴納氏族,不能為其他事損傷了力量。”條頓鄧肯鐵著臉說,“這個頑固的老頭,他要是存心給巴德氏人丟臉,他就不是巴德氏人。”一股寒氣從條頓鄧肯的臉上掠過,碧翠絲的心便“咕咚”地抖動了一下,她突然覺到兒子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可愛了,甚至變得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