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沛柔拍手道:“當然不能!天天澆水,樹有了依賴,肯定就懶了,不肯努力紮根,根紮得淺,當然長不成大樹了!”
綺煙笑道:“根紮得淺,風一吹就倒了!”
閔敬文笑道:“怪不得果樹長不高呢,原來是懶的!”
棟昆笑道:“原來樹不能寵,越寵越不肯長!”
孔戚欒笑道:“同學們,剛才接爺爺其實是給大家上了一堂課,將成材的秘密告訴了大家。那些參天大樹究竟是怎樣長成的?就是不靠別人的恩賜,自力更生,奮發圖強,激發出本身的生命潛力,才能最終根深葉茂,相反,如果有了依賴心,不肯努力自強,還能成為有用之材麼?樹是這樣,人也是一樣,大家一定要記住,惟有不依賴任何人,全靠自己努力爭取,才能最終成為棟梁之材。‘幼棟’的意思,就是有可能長成棟梁之材的樹苗,但最終能不能成材,可全靠大家自己的努力奮鬥。大家願當參天大樹呢?還是願當矮樹叢?”
學生們都哄笑起來,紛紛道:“要當參天大樹!”
“參天大樹多威風啊!矮樹叢就隻能燒火喂羊了。”
“那可不一定,孔戚欒可以用矮樹叢的樹條做成教鞭,專揍象仲沛柔那樣的皮小子。”
“哼,你那樣的劣質矮樹叢,孔戚欒還看不到眼中呢。”
“我看棟昆就算長成大樹,也是《莊子》裏講的樗樹,渾身都是疙瘩疤瘤,什麼用也沒有!”
“你是扭著勁兒長的老榆樹!”
“你是臭椿樹!”
“你這棵樹長蟲子,小心點吧,呆會兒啄木鳥就要來啄你了!”
“你才長蟲子!”
……
老接頭笑道:“孔戚欒講得好,作人和種樹一樣,不但別人寵不得,自個兒也不能寵自個兒。現在的城裏娃兒簡直寵得不成樣了,上回稽魚市的娃兒也來林場,甭說種樹了,連鐵鍬都拿不穩呢。您帶的這些孩子還算不錯,樹種得好,還知道樗樹和榆樹,倒是難得。”
孔戚欒笑道:“您甭誇他們,還差得遠呢。我把學生們帶到這裏來,就是試著把他們從溫室裏領出來,在野外鍛煉鍛煉。”
初若翠笑道:“這些小鬼是該摔打摔打了。”
孔戚欒笑道:“這隻是第一步,今後還要參照美國童子軍和日本野外夏令營的作法,讓這些小鬼們從身體到心理都脫幾層皮,大概自立就沒問題了。”
荔依笑道:“當心家長們找您拚命呢!”
孔戚欒笑道:“今天接大爺的話倒提醒了我,樹木能否成材不但在樹本身,還在種樹的人做法如何。開學後,我準備辦幾期家長學習班,讓家長們真正曉得一味嬌寵對孩子有害無利,這樣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初若翠笑道:“看來你這家夥天生就是幹教育的,而且是工作狂!整天閑不下來,象是有人在後麵拿鞭子趕似的。”
孔戚欒笑道:“我是工作狂,你就不是了?驅車幾百公裏趕到這裏吃苦頭,卻把樸實撂在一邊冷落,當心人家不要你了!”
初若翠笑道:“我還不要他呢!倒是你,將來若仍這麼工作高於一切,卻把師母置之度外,哼哼,到時師母才不要你呢!”
荔依在一旁抿嘴微笑不語。初若翠向她擠擠眼,笑道:“好在就算師母不要,自有旁人不嫌,是吧荔依?”
荔依頓時麵色透紅,打她一下,笑道:“又在胡說了!”
與老接頭又聊了幾句,看看天晌,孔戚欒便帶師生們離了林場,順原路回到鎮子。學生們一上午又爬山又植樹,著實乏累了,孔戚欒便命休息一下,又組織到河邊釣魚。
次日是農曆十三,正是軒轅廟會之時。原來軒轅鎮及附近農村每逢農曆初三、十三、二十三,都要到軒轅廟趕廟集。孔戚欒聽說,便與教師們商量,帶學生們去見識見識,就便參觀一下軒轅廟。教師們均無異議,當下便帶學生們出鎮向軒轅廟趕去。
順鎮西大路走了五裏左右,又拐進山路,又行二三裏,便見林開處一大片空場,足有數頃方圓,在一座略顯破舊的廟宇周圍聚滿了人,都是前來趕集的農民。各種攤子擺得到處都是,有米市、麵市、雞鴨市、肉蛋市,還有狗市、鳥市、牲口市、土雜品市、農具市、機修市等,一應俱全,劃分整齊,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逛廟會的人擠擠挨挨,進進出出,頗為熱鬧。
孔戚欒帶師生們到了軒轅廟前,見廟宇並不高大,亦不華麗,普通的鉤簷雕甍,屬傳統建築形式,紅磚碧瓦,楹柱槅窗,屋脊上和院牆上長了些或青或枯的草。
孔戚欒先進廟中,找到了廟祝。廟祝是個近八十歲的老人,姓樊,名躬仁,白眉白發白須,背不彎耳不聾,雖因牙齒掉落說話略有漏風,倒也明白無誤。聽孔戚欒說了來意,老人一口答應,又得知師生們從幾百裏外趕來參觀軒轅廟,竟有些感歎起來。
當下孔戚欒命學生們排成隊,依次進廟,向黃帝像鞠躬行禮,算是拜了黃帝。孔戚欒向捐贈箱中塞了三百元錢,見黃帝泥塑色彩鮮明,笑道:“廟裏香火盛麼?”
樊躬仁歎道:“難比當年了。現在的年輕人,別說來拜黃帝,就是問他們黃帝究竟叫什麼,十個中有七八個都回答不上來。這軒轅廟名字就擺在眼前嘛!若問起有熊氏、公孫氏是誰,大概更是目瞪口呆了。”口氣憤憤不平,顯得很是氣惱。
孔戚欒也歎道:“黃帝是華夏共祖,曆代朝野祭祀極盛,想不到如今連名字也快湮滅了。中國人敬天法祖的傳統傳了千萬年,卻在短短百來年間式微,良可歎息。”
樊躬仁捋捋白胡子,一拍桌案,大聲道:“您見得明白!您可能不知道,這廟在□時被革委會占為辦公室和宿舍,那些畜生竟把黃帝像搬出去扔到野地裏。我當時氣壞了,找到革委會的頭兒理論,那頭兒卻說祭黃帝是封建迷信,是‘四舊’,非清除不可。我當時血氣方剛,說話不知隱諱,脫口就說:‘你們整天講唯物主義和無神論,我承認有道理,世界上確實沒有鬼神。但這不是祭鬼神的廟,是軒轅廟!是紀念黃帝的!欺蔑祖宗的人禽獸不如!難道你們把那個姓馬的還是姓恩的當祖宗麼?’得,就這幾句話,當場被革委會捆了起來,差點就地正法,後來以反革命罪蹲了十多年大牢,直關到七八年才放出來。出來時再看,廟竟又已被充作豬圈養豬了!我心灰意冷之下,再也不願理論。直到九一年,軒轅鎮出去的一個海外華僑回鄉探親,見狀十分痛惜,當場捐款重新修廟,才有今天的模樣。不過廟雖修好,人心可就難複了。唉!”
孔戚欒陪著歎息一回,接著向樊躬仁請教祭禮程序儀式,參觀了存放的祭器服裝,隨後請樊躬仁給學生們講講黃帝伏炎帝、擒蚩尤的故事。老頭兒很激動,滔滔不絕地講開了,也不管學生們懂不懂,曆數《國語》、《左傳》、《山海經》及《史記》中黃帝事跡,還對《天問》中竟沒有黃帝、炎帝及五帝的記載表示疑惑,認為定是佚亡了。看得出老頭兒精熟曆史,尤其對上古神話研究很深。後來管廟的兩個年輕人怕他身體支持不住,上前勸止了他。
臨行,孔戚欒請樊躬仁給學生們題一幅字。樊躬仁慨然應允,鋪紙磨墨,提筆一揮而就:“知切磋琢磨,無愧先人;能經緯燮理,有勳後世”,濃墨淋漓一幅顏楷大字,極見精神。孔戚欒謝過,便帶學生們告辭回鎮。
路上仲沛柔問荔依道:“國姐姐,樊爺爺題的那幅字是什麼意思?”
荔依笑道:“這意思還不明白?就是希望你們努力學習,刻苦修身,將來治理天下,建立功勳,為社會做貢獻。”
仲沛柔咧嘴道:“我就不明白古人為什麼拿切磋、琢磨來比喻修身。孔戚欒給我們講《詩經》時,說切、磋是製骨器的工序,琢、磨是製玉器的工序,拿什麼比喻修身不好,偏拿這個比喻?幸虧是比喻,不然要真的在身上叮叮當當、乞裏喀嚓一頓,還不小命去了半條?”
綺煙笑道:“對仲沛柔這樣的頑石就該這麼修理!”
閔敬文笑道:“其實古人也有用濯、漱、滌比喻修身的,慢慢地洗洗泡泡,時間長了,缺點也就洗掉了嘛,何必使刀弄鑿的?”
澹台蕖笑道:“琢磨切磋是輕的呢!還有用鍛煉、淬煉比喻修身的呢,就是象打鐵那樣,先將鐵在火中燒紅,再用大錘重重捶打,然後投進冷水裏,哧的冒出白氣來。然後再燒紅再捶打,越是頑鐵吃的苦頭越大。這個滋味比切磋琢磨如何?”澹台蕖與學生們一段時間處下來,早已相熟,彼此有說有笑起來。
棟昆噝著氣道:“這倒與孔戚欒的巴掌燉肉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這也不算最厲害的,我老爸平常老說:‘等哪一天非給這小子抽抽懶筋不可!’嘖嘖嘖,竟要抽本人的筋呢!”
學生們哄然大笑,紛紛向棟昆身上摸去,笑道:“這家夥的懶筋在哪裏?他老爸舍不得抽,我們來替他抽!”棟昆渾身發癢,慌忙躲到荔依身邊。
仲沛柔笑道:“棟昆,你可謂‘語言’這個詞兒的代表人物。”
棟昆不解,道:“什麼‘語言的代表人物’?”
仲沛柔笑道:“你念念英文‘語言’這個單詞。”
棟昆更是不解,隨口道:“想說什麼壞話?語言不就是langue麼?‘藍桂之’……”
仲沛柔笑道:“對了,懶鬼子!棟昆就是一個真實不虛,如假包換的懶鬼子!”
學生們又是大笑,棟昆捅了仲沛柔一拳。
孔戚欒道:“仲沛柔,學了知識就一味口頭謔笑可不好。”
初若翠笑道:“罷了,小孩子們玩笑一番也無妨,何必太過嚴厲,弄得大家緊張兮兮的?”
仲沛柔笑道:“就是嘛,‘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不對,我怎麼把孔戚欒比成周厲王了?”便在嘴巴上輕輕拍了一下。
師生們笑了起來,慕容寬笑道:“仲沛柔是咱校第一頑石頑鐵,孔戚欒應該重點琢磨捶打!”
笑了一陣,曾騫振搔搔頭,道:“黃帝竟然不姓黃,偏姓有熊和公孫,古代的人名真是奇怪。”
孔戚欒笑道:“黃帝還姓姬。上古之人的姓名往往根據地名、官名或天象、神跡、特異征兆來取,象黃帝因曾在軒轅丘居住過,就稱‘軒轅氏’。象大禹之子傳說是石啟而生,就取名啟。還有,周朝的祖先叫後稷,稷是堯舜時的農官名,就被他用做名字。”
綺煙拉著孔戚欒手問道:“孔戚欒,到底有沒有黃帝這個人?我從前聽人說黃帝是上古神話裏的人。”
孔戚欒笑道:“中國有文字記載的朝代是商朝,有確切紀年的朝代則是周朝。至於文獻中的黃帝所在年代則非常遙遠,無法考證。因此黃帝也有可能是後人想象虛構的,倒未必實有其人。”
有用不解地問道:“既然黃帝不一定存在,那麼人們為什麼要祭祀他?把他當作祖先呢?”
孔戚欒笑道:“黃帝不一定有,那我們有沒有祖先呢?這不容否定吧?我們的先人當然不一定叫黃帝,也不一定有書中所載黃帝那樣的功績,但紀念祖先是一種再正當不過的行為,是我們後人應當做的。曆代人們是把黃帝當作先人的象征來祭奠的,我們既然不知道先人的真實姓名,也可以把先人叫做黃帝。”
宰舟察問道:“孔戚欒,人們為什麼要紀念先人呢?”
仲沛柔給了他一拳,笑道:“糊塗蛋!這都不知道?沒有祖先,哪來的我們?忘了祖先就是忘本!小孩!不敬祖先,良心大大的壞了!怪不得是宰予的後人!宰予就曾建議孔子把服父母喪的時間由三年改為一年,‘期而已矣’,結果被孔子痛斥一頓。”
學生們又一陣哄笑。孔戚欒笑道:“紀念祖先,是後人的一種義務,甚至是本能。不但是中國,哪一個國家和民族不追念祖先、敬仰祖先?這不全是為了不忘本。大家知不知道失憶症這種病?”
學生們齊道:“知道!”仲沛柔笑道:“孔戚欒,我們祭祀祖先也是為了不得失憶症麼?”學生們又笑了起來。
孔戚欒笑道:“可以這麼說。失憶症大家都沒得過,不過可以想象一下:一覺醒來,突然發現竟然忘記了自己叫什麼名字,從何處來,親友也一個也不認得了……這簡直比惡夢還可怕,對不對?”
仲沛柔笑道:“可不是麼?如果本人得了失憶症,大家一定要把我送到孔戚欒那裏,惟有孔戚欒的巴掌燉肉或許能治得好。”
師生們又是一陣大笑。笑過後,孔戚欒正色道:“一個人得了失憶症很痛苦。但一個民族得了失憶症呢?當一個民族的人忘了祖先,忘了曆史,忘了傳統,難道不是得了一個大失憶症麼?當然,這種失憶症不影響吃飯穿衣,不影響建大廈工廠,但這個民族心靈必然少了種底氣和自信,一種在世界民族之林中特立獨行的精神,就象失憶症患者那樣帶了幾分恍惚,對不對?”
學生們聽得似懂非懂,教師們卻默默點頭,不覺氣氛有些沉重。荔依有意諧調,開玩笑道:“美國人最有意思了,他們什麼都有了,偏偏隻有二百年本國曆史,曆史學家們沒事做,隻好去研究印第安人的曆史。弄不好他們研究來研究去,總有一天會弄得糊裏糊塗,錯把印第安土著人當成他們的祖先呢!”
仲沛柔笑道:“這麼一來,美國鬼子說不定把林肯和華盛頓說成是印第安酋長的後裔呢。”
眾人都笑了起來。齊瓏莘笑道:“怪不得象伊拉克和伊朗那樣的中東小國敢於長期和美國作對,原來雙方的實力雖不能相比,但兩伊的曆史比美國長得多,底氣畢竟壯一些!”
初若翠笑道:“歐洲國家雖羨慕美國的富強,又在防務安全上依賴美國,但又有點瞧不起,把它看成暴發戶,不知炮製了多少關於山姆大叔的笑話和漫畫呢。”
魯錢磊笑道:“美國能造出航天飛機、能造出F16、能造出氫彈,若能造出幾百年曆史來才算本事呢!”
漆振登拍手笑道:“原來魯老師也會說笑話!我以為魯老師隻會考試、批分,和告訴孔戚欒我們應得的巴掌燉肉數呢。”
師生們又大笑起來。魯錢磊笑著拍了漆振登一下。
仲沛柔問道:“孔戚欒,這麼說我們也應該常去廟裏燒香拜祭祖先了?”
孔戚欒道:“不一定要到廟裏燒香。古人祭祀時最講究的是誠敬二字,隻要有了誠敬之心,燒不燒香都是一樣的,古人又把誠敬之心叫做‘心香’。燒香隻是一種表達崇敬之心的形式而已,明白麼?我們隻要用心學習先人的曆史,正確無誤地掌握他們的事跡,也就是對他們最好的紀念了。”
初若翠道:“我就一直不明白,過去人們修家譜、祭先人,究竟犯了誰的忌諱,非要禁絕不可?也太過分了吧?”
孔戚欒歎道:“說不好。大約為了學說權威和壟斷的需要吧?但‘舊世界打得落花流水’,新世界隻好在廢墟上建了。”轉又道:“其實敬天法祖、親親孝悌不但不是封建迷信,不是糟粕渣滓,而且良可寶貴。過去說這些是封建禮教,是所謂的地主階級用以維持統治的工具,當然有道理,但其陶冶風化、淳厚民俗的作用又豈能否定?”
荔依道:“要論起從先人和曆史中獲得底氣和能量最多的民族,猶太族無疑是其中之一,對不對孔戚欒?”
孔戚欒點頭道:“對。猶太族是個有傳奇色彩的民族。猶太族從古代走到今天,曆經風雨磨難,受盡歧視和迫害。在歐洲的許多文藝作品中猶太人都是充當吝嗇鬼和守財奴等反角,連莎翁也未能免俗。到了二戰時,猶太人更遭到希特勒的瘋狂屠殺,六七百萬人遇難。但這個民族並未被消滅,被同化,始終保持本民族的宗教信仰和習俗。他們靠的是什麼?隻是一本猶太教《聖經》及對先聖大衛、所羅門等的崇敬,善於從先人那裏汲取力量。猶太人雖然背井離鄉,流浪了數個世紀,但出了無數科學家和學者,對人類文明作出了巨大貢獻。最有名的就是愛因斯坦和馬克思了。”
仲沛柔笑道:“但猶太人建國以後,可有點蠻不講理呢,報紙、電視上整天說他們欺負阿拉伯人。”
初若翠笑道:“巴勒斯坦本來就是猶太人的故國,卻被阿拉伯人占據了,猶太人回去了,阿拉伯人還要把他們趕走,他們當然不答應了。阿拉伯人占了人家的地方,雖然氣勢洶洶,又扔燃燒彈、又燒以色列和美國國旗,又燒美國總統塑像,隻怕‘解放祖國’這樣的口號還喊不出來。”
孔戚欒淡淡地笑道:“以色列人是霸道了些,但那些阿拉伯人也非易與無辜之輩。他們中很多人不生產不工作,整天以政治運動為業,靠國際援助過活。這還罷了,加沙一帶又曾是恐怖活動的淵藪……”他搖了搖頭住了口。
荔依笑道:“有時想一想,咱們後人口口聲聲尊敬先人,卻以考古為名一座座掘開他們的墳墓,總有點犯罪感呢。先人若死而有知,大約很討厭我們打擾他們安息吧?”
仲沛柔笑道:“對啊,孔戚欒,假如我們發現了真正的黃帝墓,我們挖不挖他的墓啊?”
孔戚欒笑道:“這要從不同的角度看。一方麵,開發黃帝的墓當然於情理不合;另一方麵,若黃帝真有其人,真是一位一心為民的大聖人,那麼我們後人為考證古代社會的真實狀況而打擾他安息,想來他也不會生氣,況且這也是為了更好地紀念他。”
綺煙笑道:“對啊,我們又不是盜墓賊!”
仲沛柔哂道:“哼!黃帝那時候正是石器時代,墓裏最多有幾把石斧石刀罷了,有什麼可盜的?”
慕容寬故作誇張地道:“哇!黃帝的一根頭發就已經價值連城,甭說他用過的石刀石斧了!若真找到了黃帝墓,我……我……”
漆振登笑道:“你莫非要去盜墓麼?”
棟昆大喝道:“呔!大膽慕容寬!身為子貢的後人,竟敢欺師滅祖去盜老祖宗之墓,罪大惡極於此為甚!”
慕容寬笑道:“誰要去盜墓了?恰恰相反,我要去保衛黃帝墓,以防漆振登、仲沛柔、棟昆去盜墓!”
師生們又是一陣大笑。孔戚欒笑道:“其實後人祭祀黃帝幾千年,在文史中記載,在戲劇傳奇中演繹,無數人早已在在心中給黃帝修了一座墓。這樣的‘心墓’才是千古長青、萬年不壞的,而那座埋骸骨的墓黃帝倒不一定在乎了。至於一味講究重棺厚槨、巨鼇馱碑、翁仲侍立、高碑吹捧,以為這樣名字就可以長久不滅,才是一種徒勞。大家都看過《三國演義》吧?董卓死後下葬,三次入土三次被天雷轟出。這樣禍國殃民的奸賊,即使最終得到厚葬,在後人的心目中,也永遠是一血淋淋暴屍街頭的醜態。大家說對不對?”
學生們齊道:“對!”仲沛柔笑道:“就象秦檜永遠跪在嶽飛麵前被後人踢屁股一樣!”
師生們說說笑笑,一路往鎮子上走去。
隨後的三四天中,孔戚欒與眾教師帶學生們參觀了麵粉加工廠、農業研究所、奶牛基地,又到仲氏集團的馬場去玩了一天,學生們試探著騎馬玩耍,其樂融融。
轉眼一個星期已經過去,師生們便回返宓興。學生們在農村度過了一個星期,雖然甚感疲乏,卻個個精神十足,歸途中說說笑笑,熱鬧非凡。孔戚欒便給同車的學生們講了講五帝的故事,又帶他們朗讀些唐詩宋詞。
待回到宓興,天已過午。孔戚欒便命學生們散了。仲沛柔等也被孔戚欒打發回家去看望父母,第二天再回宿舍。隨後孔戚欒便帶著澹台蕖與荔依回到南郊。荔依回家,孔戚欒二人則來到宿舍。
孔戚欒來到自己的房間,開了鎖,剛推開門,便覺一股馨香撲麵而來。孔戚欒先是奇怪,隨即心中大喜,躡手躡腳地走進裏屋,果見萬念雁臥在床上,長長睫毛覆在微微酡紅的臉上,兩手相合在胸前,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