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見(1 / 3)

便見門一開,十二個小腦袋都聚在門邊,個個嚴肅異常,沒半點嬉笑之色。仲沛柔道:“孔戚欒,您要走麼?”

孔戚欒點頭道:“對,老師的老爸病了,得回去看望一下。”

綺煙道:“您……您……還回來麼?”

孔戚欒見十二個學生眼巴巴地望著自己,滿是乞求之色,心下感動,強笑道:“老師盡量回來。”

頓時學生們跑進屋來,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腰的抱腰,扭股糖似地粘在身上,紛紛道:“不是盡量,您一定要回來!”

東方承急道:“您要走了我們怎麼辦?”

曾騫振帶了哭腔道:“要是孔戚欒非走不可,我就不吃飯了!”

皇甫霜眼淚已是流下來了,道:“您老爸幹麼不講道理?”

綺煙與公孫白偎著孔戚欒哭得說不出話來。

仲沛柔忽然道:“孔戚欒若不回來,我……我要‘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我不上學了!我要到軒轅林去隱居!”

話音一出,學生們紛紛響應:“對!我要‘乘槎浮於海’!”

“我要學嚴子陵到富春江釣魚!”

“我要學王維‘請留盤石上,垂釣將已矣’!”

……

孔戚欒麵色一沉,道:“胡鬧!”待學生們哭鬧聲漸低,又溫言道:“老師不是說過做人要堅強麼?老師也很難過,不願離開大家,但世界上很多事是不能強求的,對不對?就算老師不走,你們還能永遠留在老師身邊麼?是不是還要上中學、上大學、工作、成家、努力成就一番事業?”

閔敬文哭道:“我才不要上中學、上大學、工作、成家、成就事業,我非要永遠留在老師身邊不可!”

孔戚欒笑道:“傻話!老師若不能回來,這些書和健身器械都送給大家,隻要記住老師的話,大家努力學習,認真修身,將來都會有所成就,老師在不在這裏都是一樣。”

綺煙哭道:“才不一樣呢!您走了,誰教我們讀書?誰帶我們參加清吟社?誰帶我們練空手道?我還要當女警官呢!”

萬念雁眼圈也紅了,摟過綺煙和公孫白,笑道:“好了別哭了,忘了要給師母‘大開筵宴’麼?”

仲沛柔拭了拭淚,道:“大家都去廚房,好好做幾個菜,就當給老師師母餞行吧。”

學生們一聲不響地走向廚房,不一會兒又響起了烹炒聲與刀砧聲,卻再不聞嬉笑鬥口聲。到處不見荔依,想是早離開了。

萬念雁歎道:“怪不得人都說童心最可貴,真象水晶一樣呢。”

孔戚欒不語,透過窗子望著山巒上初升之月。

悶悶地吃完飯後,學生們默默看書寫作業,也不用孔戚欒催促,早早就睡下了。

次日,孔戚欒不願學生們再癡纏不放,彼此傷心,四點鍾就起床,草草收拾一番,到學校辦公室取了自己的東西。然後兩人至姬舒旺晨練之處等候。待姬舒旺來到,孔戚欒便告知原委。姬舒旺歎息良久,惋惜不已,見挽留不住,也隻得罷了。

二人便往機場趕去,買了飛機票。待到八點鍾以後,孔戚欒又分別給仲□、堯校長、初若翠及幼棟、宓大、清吟社一些同事朋友掛了電話,以示道別。隨後孔戚欒攜萬念雁又到海邊尋個小酒家小酌,以待午時。

待登機時間將到,二人趕到機場時,卻見送行之人幾乎塞滿了候機大廳,幼棟、宓大師生、清吟社朋友、初若翠、代表仲□送行的桀玻蔚等,都圍上來道別,不免唏噓傷感一回,卻因時間已到,孔戚欒二人隻得登機。

在飛機上,孔戚欒道:“怎不見仲沛柔他們幾個?”

萬念雁笑道:“荔依也未來呢,現在定是哭成淚人了。唉,‘歎萬裏雲天,隻影向誰去?’”

孔戚欒笑道:“要不給她補一張票吧?”

萬念雁笑著打他一下。

卻說仲沛柔等五點半鍾按時醒來,起床後發現老師的房門開著,人卻不見了。學生們擁進房間,默默看著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床桌書架,又望著桌上擱置的一幀孔戚欒與萬念雁的合影照片,心中更是難過,不知誰起了個頭,都放聲大哭起來。

哭了半晌,都沒了力氣,紛紛坐在床上、地板上。又過了半晌,仲沛柔歎道:“唉!以前在清吟社,那個姓荀的說,孔戚欒恐怕早晚要走,還真說對了,可惜大夥兒沒用,留不住孔戚欒。”

東方承怒道:“都怪皇甫霜!昨天對孔戚欒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什麼不好說,偏說‘別’!結果孔戚欒果然走了!這下高興了麼?烏鴉嘴!”

皇甫霜大怒,一把揪住東方承,道:“你誣賴人!”

東方承也反手揪住皇甫霜,道:“嗬!你要打架麼?”

綺煙拖開二人,怒道:“孔戚欒還沒離開宓興,你們就不聽他的話了?還想打架!”

宰舟察愁眉苦臉地道:“孔戚欒走了,我們怎麼辦啊?”

閔敬文沒精打采地道:“還怎麼辦?耗子偷雞蛋,大夥兒一個一個都滾回家去吧!”

學生們更覺懊喪不已。漆振登從櫃子中拿出一枝玩具槍來,歎道:“以前孔戚欒不準貪玩,把玩具都收在這裏,一天隻許玩一會兒。現在沒人管了,可以盡情玩了,卻一點勁頭也沒了。”

有用也道:“唉!那次仲沛柔編了個打玻璃球的小電遊,大夥兒冒著巴掌燉肉的危險偷偷地玩,簡直其樂無窮,後來差點被孔戚欒發現,趕緊刪了……唉!現在什麼遊戲都沒意思了。”

仲沛柔忽地從地上站起,大聲道:“大夥兒打起精神來!孔戚欒臨走時可沒說今天放假,大夥兒還是練拳去!就當是……最後一課吧。”說著眼淚又流下來了,便從牆上摘下了手靶。

學生們默默地穿上運動裝,由仲沛柔帶著出門而去。學生們照例在馬路上跑了十幾分鍾,接著一邊放鬆一邊走上山坡。

上了山坡,學生們按照孔戚欒平常所教衝拳踢腿,擊打手靶,卻都有氣無力,練了一會兒便停下來了,坐在草地上發呆。

仲沛柔扔下手靶,歎道:“孔戚欒走了,不知誰來教我們?可除孔戚欒外,再沒有第二人讓本人心服了。”

棟昆吐了口唾沫,道:“幹脆大家退出江湖,隱居山林算了!”

綺煙道:“那可不行!孔戚欒教了咱們這麼長時間,結果咱們都逃走了,他傷不傷心?”

忽見荔依也踽踽走上山坡來,學生們便紛紛圍了過去。

見荔依雙目紅腫,公孫白道:“國姐姐也哭了呢。”

慕容寬道:“國姐姐,你也不舍得孔戚欒走麼?”

荔依臉上一紅,道:“是啊,我也是他的學生嘛,誰舍得自己的老師離開呢?”

仲沛柔喃喃道:“唉,這下倒好,清吟社也沒了,宓大也上不成課了,空手道更學不成了……”

綺煙忽道:“對了,可以讓國姐姐繼續教我們嘛!”

荔依搖頭道:“我怎麼成?甭異想天開了。”

仲沛柔精神一振,道:“國姐姐在清吟社給我們講過詩詞,也算我們老師呢。孔戚欒曾當過你們宓大的客座教授,我去讓姬舒旺聘國姐姐為我們客座……客座隊長!包在我身上!”

荔依拍拍他頭,強笑道:“快甭胡鬧了,姐姐也正在校讀書呢。再說我可不會空手道,菜也沒孔戚欒炒得好,而且你們如果淘氣不聽話,我也不會‘巴掌燉肉’……”

閔敬文忙道:“我們一定不淘氣!”

綺煙拉著荔依手道:“國姐姐,你就答應了吧!周圍這麼多老師,隻有你最象孔戚欒,最關心我們……”

仲沛柔道:“你的詩詞講得和孔戚欒一樣好,光教我們詩詞也行!”

有用道:“你搬到宿舍跟我們一起住,我們也不必散夥了。”

棟昆道:“我們一定繼續遵守孔戚欒的規矩,不惹你生氣!”

……

學生們一陣七嘴八舌懇請央求,荔依招架不住,隻得笑道:“好好,讓姐姐考慮考慮。不過我不當你們老師,大家一起學習就是了。我……我總覺得他……他會回來……”

仲沛柔道:“他?你是說孔戚欒?你說孔戚欒會回來麼?”

荔依點點頭。

“太好了!”學生們大喜,頓時情緒高漲,嘁嘁喳喳說笑起來。忽然皇甫霜問道:“國姐姐怎麼知道孔戚欒會回來?”

公孫白也道:“對呀,孔戚欒什麼時候回來?”

荔依撫著學生們小腦袋,眼望遠處天海,目光純澈如水,初升朝陽正照著她麵龐,越發顯得姣美清秀,道:“他會回來的。”

孔戚欒登機時,荔依與學生們因怕傷心,也都沒去機場送行。

當天仲沛柔便去尋姬舒旺說起聘請荔依之事。姬舒旺在清吟社中常與荔依見麵,印象很不錯,加上仲沛柔在學校的特殊身份,便答應了。於是給荔依一個課外輔導員的名義,請她住教師宿舍“護理”這十二個學生。學生們得知後都喜不自勝。

第二天傍晚,荔依征得家人同意,便搬進了教師宿舍,住在孔戚欒的房間,學生們七手八腳地幫荔依安頓了。荔依癡癡望了望桌上孔戚欒與萬念雁的合影,眼淚又將流下,連忙擦去,到廚房與學生們一道做飯去了。

荔依在宿舍安頓下來後,申明學生們要繼續遵守孔戚欒定的製度,不能淘氣搗蛋。又將一幹玩具都交還給學生,令其自覺掌握玩耍時間。平時課餘也經常給學生們輔導些功課,講些詩詞古文。學生們愛她性情溫柔,細心嗬護,都小心翼翼不惹她生氣傷心。

清吟社卻解體了。自孔戚欒走後,幼棟小學禮堂不再對外開放,遠近的人因走了社長,又失去了活動場地,隻得各自散了。後雖有人也試圖再組織類似的活動,終因組織者號召力不強,本身詩詞功底不深,都不甚成功。隻有宓興大學的清吟社斷斷續續堅持著。

不覺半個月過去了。學生們沒有孔戚欒的音訊,都有些急了,要往文邑掛電話。荔依勸住了,說道孔戚欒現在有難處,不能給他添麻煩,學生隻得罷了。

一天夜裏,風雨忽然大至,轟隆隆滾雷炸裂,震耳欲聾。仲沛柔驚醒了,道:“這麼響的雷!”同屋的皇甫霜和棟昆也醒了,聽窗外雷雨聲勢驚人,閃電一明一滅的,也不禁駭然。

皇甫霜道:“這麼大的雷,能不能把樓震塌了?”

棟昆神秘兮兮地道:“不能。不過……聽人說大雷雨的晚上,妖怪一般都出來洗澡,各種各樣的魔鬼也……”

仲沛柔不屑道:“得了吧你!這世界哪有妖怪?虧孔戚欒還教了我們那麼長時間,迷……迷信!”說到後來,口氣卻沒那麼硬了。

皇甫霜聲音有點顫抖,道:“沒讀過《論語》麼?夫子‘六合之外存而不論’,他老人家可沒說六合之外沒有東西……”

仲沛柔道:“對了,孔戚欒從前給我們講過李頎的詩《聽董大彈胡茄》,其中有一句‘深山竊聽來妖精’……呸呸呸!那麼多唐詩,怎麼偏偏想起這一句來!”

棟昆道:“有的科幻小說講,在三維空間外還有四維、五維、六維、萬維空間,鬼就藏在那邊,平常不出來,一打雷下雨就出來,各種各樣的都有,有樓一般大的,一口能吃下去大象,有的比毛毛蟲還小,專鑽人鼻孔,有的青麵獠牙,有的是平板臉,有的舌頭伸出老長,還有的……”邊說邊牙齒磕得山響。

仲沛柔也害怕起來,道:“住口,別說了!哪有這樣的科幻小說!”

皇甫霜道:“聽說市裏倒不要緊,山上鬼最多,而且鬼對小孩子尤其感興趣……”

仲沛柔毛發悚然,連道:“開燈!快開燈!鬼害怕燈光!”

棟昆去摸開關,卻抖著手怎麼也找不著。這時一道長長的閃電劃過,巨雷在耳邊炸開,風將窗簾高高拂起,越發顯得陰氣森森,鬼影幢幢,棟昆大叫一聲:“鬼闖進房裏來了!”下床向外便跑。仲沛柔與皇甫霜也隨之奪門而出。

隻聽走廊裏一片聲叫喊“孔戚欒救命”,門撞得哐當作響,學生們不約而同都從屋裏衝出來,跑進荔依房間。荔依也已醒來,開了燈,見學生們臉上發白,笑道:“怎麼,害怕了?”

開了燈,學生們漸漸鎮定下來,仲沛柔強笑道:“倒不是害怕……”見荔依臉上也有些蒼白,“大家彼此彼此,國姐姐也害怕了呢。”

綺煙順手拿起荔依枕邊的像框,道:“才不是呢!國姐姐在想孔戚欒呢!”

荔依臉上一紅,道:“難道你們不想麼?從前孔戚欒在時,夜裏打雷下雨你們也怕鬼麼?”

皇甫霜搖頭道:“不怕!那時一想到孔戚欒就在隔壁,便一點都不害怕了。”

閔敬文不好意思地笑道:“倒不是國姐姐不好,隻是……老覺得窗外有妖精要來害人了……國姐姐恐怕打不過它們……”

仲沛柔搔搔頭道:“我們都覺得再可怕的妖精魔鬼,也害怕孔戚欒,不敢到這兒來害人。孔戚欒在這兒,它們若敢來,定然被孔戚欒毫不客氣地捉住,先狠狠來一頓巴掌燉肉,把妖鬼屁股揍開花,再罰站半小時,給它們講道理,然後命令它們滾蛋……”

話未說完,學生們都笑了起來,窗外雖仍雷聲隆隆,卻不那麼怕了,紛紛道:“不僅如此,孔戚欒定要命令它們向我們道歉!”

“就是!誰讓他們嚇唬小孩!”

“孔戚欒要是揍累了,我來幫他揍!”

“罰它們幫我們打掃衛生!”

……

荔依不禁笑了起來,讓學生們在床邊椅上坐了,笑道:“大家知道妖怪為什麼害怕孔戚欒麼?”

仲沛柔想了想,道:“因為孔戚欒太厲害了。”

閔敬文道:“它們害怕巴掌燉肉!”

綺煙道:“孔戚欒會空手道呢。”

荔依笑道:“大家說得不全對,孔戚欒使人敬畏,是因為他有一身正氣。”

棟昆一吐舌,笑道:“是不是斬妖劍的劍氣?那可十分厲害!”

仲沛柔給他一巴掌,道:“淨胡說!這種正氣應該是孟子說的‘浩然之氣’,對不對國姐姐?”

荔依笑道:“對,仲沛柔真聰明。孔戚欒有一身浩然正氣,因此不怕妖氣、邪氣,而妖氣、邪氣也根本不敢靠近。”

仲沛柔拍手笑道:“對了,孔戚欒曾對我們講過‘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簡稱……俯仰無愧!因此什麼都不怕!”

慕容寬笑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嘛!”

棟昆笑道:“哪個鬼敢敲孔戚欒的門?孔戚欒‘正氣神功’發出,管教它鬼氣銷盡,有來無回也!”

荔依笑道:“大家平常怕孔戚欒麼?”

公孫白笑道:“當然怕了。”

有用道:“連鬼都害怕,我們能不害怕麼?”

荔依笑道:“大家知道為什麼怕孔戚欒麼?光是因為害怕他‘巴掌燉肉’麼?”

仲沛柔拍拍頭,道:“也不全是,孔戚欒其實一點也不凶……”

荔依笑道:“姐姐來告訴你們吧。大家怕孔戚欒,是因為大家身上有缺點。知不知道慚愧的‘愧’字怎麼寫?心字旁,右邊一個鬼字對不對?這個小鬼從哪兒來的呢?是身上的缺點變的。因此大家一看見孔戚欒,心裏的小鬼就慚愧了,就害怕了,對不對?”

學生們頓時七嘴八舌說開了:

“對啊!怪不得孔戚欒平時喊我名字,我都要哆嗦一下,鬧了半天不是我要哆嗦,是那個小鬼搗蛋!”

“可不是?我老爸訓我時,我常在心裏頂嘴,但孔戚欒訓我時,我連想一下都不敢,原來那個小鬼已被嚇昏了!”

“孔戚欒不戰而屈人兵,不燉而肉自熟,不怒而鬼投降……”

“怪不得我們怕鬼呢,原來是自己心裏有鬼,兩鬼裏應外合,不害怕才怪呢!”

……

荔依笑道:“其實世上並沒有鬼,隻有人們心中才產生鬼。因此大家要記住孔戚欒的話,努力學習,注重修身,克服缺點,趕走身上的小鬼,養成一身正氣,做孔戚欒那樣的人,才不怕大風大雨,才不怕妖魔鬼怪,對不對?”

“對!”學生們齊聲回答。

漆振登問道:“國姐姐,你怕不怕孔戚欒?”

曾騫振捅他一拳,道:“你敢說國姐姐心裏有小鬼麼?”

綺煙也道:“國姐姐是和孔戚欒一樣的人!”

荔依臉上一紅,轉又蒼白,拿過相框,望著萬念雁的笑臉,道:“姐姐害怕的不是孔戚欒……”聽外麵風雨停了,便道:“妖怪們都走了,大家回屋睡吧,聽話!明天還要上課呢。”

又過了一個星期,全市小學期末考試開始了。仲沛柔等沒費什麼勁便考完了,這回不但仲沛柔大叫“勝之不武”,連皇甫霜也覺得“太簡單了,沒什麼意思”。隻是學生們十分想念孔戚欒,一天至少嘟囔上百來遍。仲沛柔因此提議,每晚臨睡前都要說一聲“老天爺讓孔戚欒回來吧!”學生們照做不誤。

考試過後,一天仲沛柔等與市少年體校足球隊遇上了,便提議賽一場球,彼此都無異議。於是下午仲沛柔便帶學生們到體校去了。荔依因學校考試也將臨近,便在宿舍複習,並未隨同前去。

荔依正複習時,卻見初若翠上門來探望。荔依笑道:“孔戚欒都走了,大記者來采訪誰呢?”

初若翠笑道:“是啊,孔戚欒走了,你怎麼還在這裏守著?可謂‘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明月江水寒’,可憐年紀輕輕的……唉!”

荔依臉上紅透,嗔道:“貧嘴滑舌的!”便上前嗬癢,兩人笑成一團。笑了一陣,初若翠歎道:“這家夥就象台風似的,來了把一切弄得七零八亂,不管不顧就走了,臨走還把人家的心卷了去……”

荔依笑道:“你是說你自己的心吧?糟了,大記者的心被孔戚欒帶到文邑去了,明天我掛電話去討回來好不?”

初若翠打她一下,笑道:“這丫頭嘴也蠻厲害的嘛!”轉又歎道:“我倒承認對他有好感,隻可惜有蝶姐在,他才不會理我呢,哪怕他能為我稍微進行點兒思想鬥爭也好。”

荔依笑道:“孔戚欒見了初姐這樣的大美人,應驚為天人才是,進而左右為難、遲疑不決,在新人舊人之間徘徊不定,茶飯不思,輾轉反側,初姐才稱心呢。”

初若翠搖頭道:“哼,根本不可能!頂多大家開開玩笑,才不會正眼看我一眼呢。剛見麵時,他借我一本《四書》,其中《大學》雲:‘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他倒真做得一字不差!活脫一個道學家!”

荔依笑道:“他可是真君子呢。他服膺儒家,最講究正心誠意,慎獨功夫,從來不自我標謗呢。”

初若翠笑道:“小國倒是他知己。不過這樣的人從無虛言,既將你當作學生,就永遠是學生,再不會有其他。你也不必太死心眼了,為自己打算打算吧。”

荔依麵色有些蒼白,輕咬著嘴唇不語。

兩人相對默坐一陣,荔依問道:“初姐,你和樸實現在怎樣了?快結婚了吧?”

初若翠歎道:“嗯。我可不象你那麼傻,明知是南牆還要撞過去。小國你聽我勸,不要陷得太深。”說到後來已不無幽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