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不懂什麼是‘自以為是’,他們隻是相信自己的感覺。小孩子的話你也當真啊,還有最荒唐的不是說咱倆是情侶,還沒說咱倆是父女關係呢。”雖然表麵上沒顯露出什麼,但趙護士對方懷茗跟小孩子的斤斤計較明顯感到不滿,留下這句極具諷刺性的話後,就跑去和孩子們玩了。
“父女?我以後要是有一個像你一樣思維不合常理厚臉皮的女兒,我一定會把你扔到河裏喂魚。”
小說裏,電視上都不是這樣安排的,當一男一女在一起被誤解為情侶關係時,通常都是女方表現出羞澀,男方為了維護女方聲譽而極力辯解的,可是今天,好像全亂套了,方懷茗不僅沒有表現出自己的胸襟氣度,反而讓一個小女子給嘲笑了,這讓方懷茗很不爽。那到底是因為被小孩老化了感到不爽呢?還是因為聽到趙護士說姐姐和叔叔不會成為情侶,感到自己的魅力被褻du感到不爽呢?
“太不合常理了。”方懷茗憤憤地說。
到底是小說電視裏的場景不合常理,還是現實中的人物失了禮節?內心強烈的自尊感極力地鼓動著方懷茗,必須做出點什麼讓她看看,好挽回他們男人的尊嚴。然而,坐在這裏生悶氣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方懷茗起身跑到了人群中,和小孩們玩起了傳球遊戲。當球傳到方懷茗手中時,他沒有再把球傳出去,而是表演起了他那精湛的球技。他精彩的表演贏得了孩子們的圍觀和熱烈的掌聲,趙護士也毫不吝嗇為他鼓掌,這讓方懷茗內心充滿了滿足感。
玩過鬧過之後,他們沒有忘記來孤兒院的初衷,利用休息的時間,趙護士“抓”住了一個稍大一點,可以進行更深一層交流的小孩,問了些關於葛蓮的問題。
“小妹妹,你今天玩得高興嗎?”
“高興啊,我最喜歡玩那個老鷹捉小雞的遊戲了。”
“你們的葛蓮姐姐是不是也經常這樣和你們玩呀?”
“不會經常啊,姐姐好像沒有太多時間和我們玩,她總是在我們很想她的時候才來的。”
“那很可惜呀,葛蓮姐姐住得離這遠嗎?”
“不遠,每次我們說不讓她走的時候,她就會告訴我們,我們住得很近,我們在一個城市呢。”
一個城市?一個城市也是茫茫人海呀!趙護士知道那是葛蓮敷衍孩子們的話,但她不忍心說出實情,怕打破孩子內心美好的信念。
“那真是太好了。”
“姐姐,你和葛蓮姐姐是好朋友嗎?”
“是啊,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
“那你們是在學校認識的嗎?”
“學校……是呀,你猜我們是在哪個學校認識的?”趙護士試圖在這個小女孩這探聽到更準確的信息。
“我都沒去過學校呢,我怎麼能知道學校叫什麼名字呀!”小孩就是天真啊,沒去過學校就不該知道學校的名字,那在她的意識裏,是不是就隻有“瑪利亞孤兒院”這個名稱呢?
“那你叫什麼名字呀,小妹妹?”
“我叫康康。”
“‘康康’,真好聽的名字。康康啊,平時你們想葛蓮姐姐的時候都怎麼讓她知道呢?”
“有時候姐姐自己就來了,有時候阿姨會給姐姐打電話。”
“那康康,你知道葛蓮姐姐的電話號碼嗎?”
“我不知道,阿姨不讓我們隨便給姐姐打電話,怕影響姐姐上課。”
“這樣啊。康康,姐姐和你聊天很開心,給你一盒糖果,感謝你陪姐姐聊天好不好?”
“嗯,謝謝姐姐的糖果。”康康接過糖果之後就開始數,趙護士感到好奇“康康,為什麼要數呢?”
“數數有多少啊,看看能不能分夠。葛蓮姐姐教我們好東西該大家一起分享。”
那麼多孩子一盒糖果明顯不夠分,但趙護士沒有打算想辦法幫她分夠每人一顆,趙護士更想看看,在這種不夠分的情況下,康康是打算讓能者多得,還是先照顧弱小者。
隻見康康在地上寫寫畫畫了半天,然後轉身跑到人多處,把正在玩耍的小孩召集到了一起,開始從個頭小的或是身體略有殘疾的小孩分發,再就是幾個稍大一點的孩子,最後有幾個稍大一點的孩子沒有得到糖果。但隻見得到糖果的稍大一點的孩子很快把糖果分成了兩半,自己留一半把另一半給了沒有糖果的孩子,這樣所有的孩子都有糖果吃了。這是天真的孩子的邏輯,這更是一顆善良的心的邏輯。
趙護士看得專注,沒發現方懷茗早已站在身後。
“相比之下,你更適合做個老師。”拋開了剛才的不快,方懷茗認真地說。
“我曾經考慮過做個幼兒園老師或是小學老師。”
“那為什麼最後選擇了做一名護士呢?”
趙護士看了方懷茗一眼,停頓了片刻說:“Itisasecret。”說完就走開了。方懷茗在身後大喊:“喂,去哪?”
“去像那位阿姨要葛蓮的號碼。”趙護士頭也不回地說著。
方懷茗緊忙追了上來:“你這樣對長輩說話很不禮貌的知道嗎?”趙護士停下了腳步,詫異地看著他,“長輩?”
“對呀,剛才那個孩子不是已經排好輩分了嗎,並且你自己也承認了。”
“無聊。”趙護士白了方懷茗一眼繼續向前走去了。
找到那位阿姨很容易,但要從她的口中問出葛蓮的號碼卻比想象的要難的多。協商的最後結果是,那位阿姨同意事後給葛蓮打個電話,並把趙護士留下的一個手機號碼給葛蓮。
和孩子們簡單的告別後,趙護士和方懷茗就走了,雖然有一點點失望,但並不是無功而返,事情總算有了進展,韓醫生和劉博海聽到這個消息後也很高興。
沈晴始終放心不下葛蓮,就算在外邊呆著也不能安安心心欣賞風景,所以幹脆提前回來了。自從出院後,葛蓮就成了正兒八經的宅女,整天在家裏呆著,哪也沒去過。沈晴走之前給葛蓮準備了可吃一星期的食物,但因為擔心,她隻在外邊呆了三天就回來了。
下了火車,剛到出站口就看到了牆上貼的尋人啟事,雖然上麵寫的“各連”與自己朋友的“葛蓮”的字不一樣,但啟事上麵寫的事跡卻與葛蓮的相似,沈晴感到奇怪,沒有猶豫,帶著妹妹直接打車去了葛蓮家。
此時正是下午,在這個時間葛蓮很可能在看書。葛蓮是A大學英語係大三的學生,葛蓮讀大學不知道要比別人辛苦多少,她總是會把一切課餘時間用來打工掙錢,好掙夠下一學期的學費和平實的生活費。但這好像絲毫沒有影響葛蓮的學習,她的成績總是在班裏名列前茅,隻是班級或學校的一些活動她會有選擇性地舍棄一些。因為了解葛蓮的情況,所以老師和同學們都能夠理解。這個暑假她不僅沒有掙了錢,反而把已有的一點積蓄給花光了,葛蓮很是為下一學期的學費發愁,盡管發著愁,但在她有能力解決這個問題之前,她還是會時常安心學習。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葛蓮從書中拽了回來。正想著會是誰,打開門一看,是一臉急切的沈晴和沈悅。
“晴兒,悅悅,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不是說可能會去一個星期嗎?”說著,沈晴扶著葛蓮進了屋。
“先別說這個了,這個,你有沒有看到過?”說著從包裏拿出了在火車站的牆上揭下來的尋人啟事。葛蓮接過看了看,說:“怎麼會想到用這個名字呀?!”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其實她心裏是擔心的,當然因為不明白他們這樣找自己的原因才感到擔心。
“這麼說,這上邊要找的人就是你了。”沈晴抬高了聲調,內心的怒火將要噴湧而出。葛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這都是什麼人呀!碰到你這樣的傻子還不趕緊燒高香,他還真以為自己什麼責任都不用擔呀,他還真以為我們告不起他呀……”沈晴真的是發怒了。
看到她倆這反映就應該想到她們看到的是哪個版本的啟示了。
“各連,如果你知道了我們在找你就趕緊再來一趟醫院吧,因為住院費用挺高的,劉先生拒絕補交剩下的醫藥費,醫院現在正在蒙受損失,我和韓醫生都很為難……”
沈晴氣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吧啟示撕了個粉碎。猛喝了幾口涼白開,“醫院也不去了,直接找律師打官司!”
“晴兒,你先冷靜點,他有錢有勢,告他不是那麼容易的。”
“那就這樣由著他猖狂?”
“應該還會有別的解決辦法。我應該先去一趟醫院找韻姐問問情況。”葛蓮冷靜地說。
“什麼韻姐,我看他們都是一夥的。”
“晴兒,別這樣說,韻姐她人很好的。”
“是是是,全世界都是好人,就你是壞人,你是腦子壞掉的人行了吧。”
“你也是腦子壞掉的人。”葛蓮一臉無辜地說。
沈晴被葛蓮弄得又氣又想笑。對於這件事的談話就以此告終了。接下來沈晴給葛蓮講了旅遊時的所見所聞,說道旅遊沈悅興奮不已,一直抱怨姐姐講的不夠精彩,幹脆自己來講。沈晴和葛蓮被沈悅的話語和表情逗得哈哈大笑。沈悅認真地說:“葛蓮姐,等你腿好了,咱們三個再一起去一次。”葛蓮爽快地答應了,沒有表露出內心的酸澀。旅遊?葛蓮還隻在夢裏進行過呢。可是小孩子有什麼錯,怎麼能用生活的無奈,用生活的真相打擊他們可貴的熱情?
不知不覺中時間就過去了,沈晴去外邊的商店買了點新鮮蔬菜,給葛蓮改善了一下夥食。吃完飯,沈晴想留下來陪葛蓮,但葛蓮考慮到她們剛旅遊回來,一定特別累,自己這就隻有一張單人床,睡不下三個人,就堅持讓沈晴和沈悅會去了。剛送走了沈晴和沈悅,手機就響了,看到來電顯示竟然是孤兒院的趙阿姨。
“喂,趙阿姨啊?”
“葛蓮,你現在還好吧?”不像往常一樣,通電話時總是有說有笑地噓寒問暖,一張口就“還好吧”,而且語氣也很急切,這讓葛蓮很疑惑。心想“難道趙阿姨知道我出了點事故?”
“我很好啊,怎麼了阿姨?”
“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啦?”
這樣的問題更是讓葛蓮摸不著頭腦,而後又忽然想到“難道阿姨看到了尋人啟事?”還沒來得及回答什麼,電話那頭又說了起來:“今天下午有兩個人,一男一女來孤兒院了,剛開始我還以為他們是來看望孩子的呢。可誰知主要是為了找你,我問他們找你有什麼事,他們支支吾吾的也不肯說,就說是你朋友。跟我要你的電話號碼,我沒敢給他們,後來他們就留了一個號碼,讓我告訴你並讓你盡快聯係他們,雖然看著他們不像什麼壞人,但人心險惡,葛蓮,你一個姑娘家的可要小心呀。”
“沒事,阿姨,他們確實是我朋友,並不是壞人,隻是我不告而別了,沒給他們留下聯係方式,沒想到他們還找到孤兒院去了。”
“真是這樣?那他們為什麼還不說實話?”
“誰知道他們瞎擔心什麼呢,我沒事,不要擔心我就行了。”
“那把那個號碼告訴你,你在和他們聯係吧。葛蓮,誤會了你的朋友,阿姨不好意思了。”
“哎呀,你可真是的。”
然後談話又恢複了以往的愉悅氣氛,葛蓮問到了孩子們近期的情況,並說自己暑假剛找了分工作,所以近期都可能沒時間去孤兒院了。
掛了電話,葛蓮也沒心思看會書了,早早躺到了床上,可是一點睡意都沒有,她想到了沈晴拿來的啟示感覺一下子陷入了絕望,想到了阿姨的話,忽然感覺一下子陷入了絕望“到底要怎樣解決才算是個完滿的結果呢?”思前想後,葛蓮決定明天再去一趟樂生醫院,見見趙護士。
第二天葛蓮早早就起床了,吃了早飯,就趕緊去樂生醫院了。上了公交車後,她就給沈晴發了條短信,知道沈晴會再去看自己,所以要提前告訴她自己已經出門了。
很快葛蓮到了醫院門口,想到趙護士可能在上著班,不能貿然進去,所以就先打了個電話。撥通了那個號碼,葛蓮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應該是苦的吧,因為接通電話後的微笑看起來都那麼苦澀。
“喂,你好。”
“你好,韻姐。”
“啊?葛蓮?葛蓮是你嗎?你在哪呀,葛蓮?”
“韻姐,是我……我看懂啊尋人啟事了。對不起讓你和韓醫生為難了。”
“先別說這個了,你現在在哪呀?”
“我現在在醫院門口呢,我想我有必要和韻姐你見個麵。”
“那你先等著,我這就過去。”由不得葛蓮再說什麼,趙護士說完就掛了電話,趕忙向醫院門口跑去了。
葛蓮正坐在大廳的長椅上等著,剛給沈晴發完了短信,就看到趙護士跑了過來,還遠遠的葛蓮就衝著趙護士微笑,就像先前的微笑那樣裝滿了哀傷。趙護士跑著跑著突然就停下了,她不敢相信葛蓮回來了,眼前的葛蓮和出現在夢裏的那個一樣,當時她也是這樣跑到葛蓮的麵前的,剛想抓住葛蓮的手,可她就不見了。趙護士害怕了,她害怕葛蓮會再次像煙霧一樣消散。她隻是靜靜地走著,慢慢地走著,好像跑得太快會帶去一陣風,會把這個假象吹散。
“葛蓮,真的是你?”
“是呀,韻姐,想不到會這樣。”葛蓮苦笑著說。
“會怎樣?你看到了寫著劉先生拒絕出住院費的那張尋人啟事是嗎?因為這樣你才來的?如果你看到的是寫著我們很擔心你的那張呢?是不是就不會來了?”趙護士的話語中明顯帶著責怪,怪葛蓮太善良。
“韻姐,這……”
“如果是看到了拒絕出住院費那張為什麼還要來?就算醫院有損失,你又能怎麼補償?!”
“韻姐,我已經明白了,你們是要幫助我,所以才想方設法要找的我的吧?我很感謝你們,真的很感謝。可是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生活,就算找到了我又能怎麼樣呢?!”
“怎麼樣?先把你的腿看好再說。”說著就要扶著葛蓮往裏走。
“這是……”
“去找韓醫生,除了告訴他你來了,還要讓他看看你的腿。”趙護士故意把話說的生硬堅決,這讓葛蓮不敢也不能在說什。乖乖讓趙護士攙扶著去了韓醫生的辦公室。
“葛蓮?”韓醫生難以掩蓋滿臉的吃驚。
“韓醫生。”葛蓮麵帶微笑。
“還真是個孩子呢,怎麼說走就走了?!”韓醫生的話語中也帶著責備,並不是因為在找葛蓮過程中耗費了精力,錢財,而是打內心裏責怪葛蓮太過仁義,真是又憐又怪呀。
“快坐下。”說著示意葛蓮坐下。
趙護士扶著葛蓮坐到了旁邊的一把椅子上,韓醫生走過來俯下身看了看葛蓮的腿“這幾天感覺怎麼樣呢?有沒有什麼不適?”韓醫生關切地問。
“沒有什麼不適,一直在家裏歇著來,什麼都沒幹過,感覺恢複得還挺好呢。”
“那就好,等會再給你拍個片,看看怎麼樣了。”
“韓醫生不用了,已經好了不少了,再過不久就徹底好了。”葛蓮聽到韓醫生說要為自己檢查就緊忙說不用,一個是確實感覺沒有必要,在一個就是不想再欠太多人情。
“怎麼不用,這可是在養傷過程中必不可少的,了解了情況才能用更加正確的方法練習走路,不然腳就會瘸的,難道你想這樣呀?”韓醫生故意嚇唬著葛蓮說。
“不想。”看樣子葛蓮真被嚇住了。
“那就乖乖接受檢查。”
“可是又要麻煩韓醫生了。”
“葛蓮,韓醫生可沒說免費給你檢查,以後你掙了錢是要還的。”趙護士適時接過話頭。
“這個……沒問題。”雖然葛蓮知道並不是真的要自己還,隻是為了讓自己接受檢查,但也沒說什麼酒爽快地答應了。
韓醫生又簡單問了葛蓮幾句離開醫院後的生活情況,葛蓮說這幾天過得很好,說自己的父母從老家趕來照顧她了。聽到這個,韓醫生沒在問什麼,他知道再怎麼問也無法從葛蓮口中知道真實情況。於是就帶著葛蓮去做檢查了。
在走廊裏,趙護士小心翼翼地問韓醫生:還要做胃部的檢查嗎?
“要做。”韓醫生毫不猶豫地不容反駁地說。
“告訴劉先生他們吧,別再叫他們找了。”
“好的。”說完趙護士就去打電話了。電話是劉博海的秘書接的,因為他正在開會,隻得讓秘書轉達葛蓮來醫院這個消息。
韓醫生和趙護士的神情舉動令葛蓮感到可疑,但葛蓮還是在他們兩個的騙說下乖乖做了韓醫生安排的各項檢查。
做完了檢查,韓醫生就先去忙自己的了,葛蓮和趙護士在一塊,趙護士除了偶爾出去照看一下病人就是陪著葛蓮聊天。
“葛蓮,說一下吧,我對你這些天的經曆很好奇。”
“有什麼可好奇的韻姐。這些天的經曆還沒我以前的值得說道呢。”
“那你這些天都幹什麼了呢?”
“我就在家呆著來,需要什麼東西了,我朋友就會給我送去。”
“家?朋友?”
“是呀,我一個人就是處處無家,處處家了。至於朋友嘛,這個我真的也可以有。”葛蓮略帶幽默地說。
“那我呢,我是不是也真的可以成為你的朋友?”趙護士很認真地看著葛蓮說。
“韻姐,你早就是我的朋友,我甚至自私地把你當成我的親人了,隻是我怕一切感覺隻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我怕帶給你的隻能是麻煩。”
“你很自私你知道嗎?一切隻是你自己的想法,你沒有問過我是否顧慮那些。你一聲不吭就走了,以為這樣就不會給我們帶來麻煩了,可是你沒有想到韓醫生,劉先生,方先生還有我,我們都是很善良,很熱心的人,是嗎?葛蓮,其實我不是一個心地特別好的人,我並不是對每一個處於困境的人都亂發善心,我是有私心的,我隻想給我喜歡,在意的朋友一些幫助。我迫切地希望需要幫助的朋友能給我這樣的機會。”
說到這,趙護士的雙手緊緊地抓住了葛蓮的肩膀,眼睛也緊緊地盯著葛蓮。
葛蓮開始相信趙護士對自己的關愛是真的,並且這種關愛不隻是停留於表麵的端水送飯,而是發自內心的希望從葛蓮生活中各方麵幫助她,照顧她。
“韻姐,謝謝你。在這之前我都沒有意識到我的決定有什麼不好,讓你們那麼費盡心力地找我,我真的很過意不去,可是我不想對你們說對不起,我隻想對你們說謝謝,說一千個一萬個謝謝。”葛蓮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趙護士說,而趙護士則麵帶著會心的微笑。
“葛蓮,不要把人們對你的關愛以及給你的幫助當成是負擔。別人會幫助你,不光是因為你需要幫助,更多的是因為你是一個值得幫助的人。坦然接受我們所能給予你的一切好嗎?你已經回報了我們。用一種高於物質形態的東西回報了我們,那就是你可貴的精神世界。你的善良,你的堅韌,還有你那不向命運低頭的頑強。”
“或許我不該在幻想我有父母的場景了,我從未體會到過父母的關愛,隻是看到了別人的幸福,自己才一遍遍幻想,幻想我有父母,還有幾個兄弟姐妹,有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可是我隻是將自己的幻想停留在了幸福的那一刻,停留在了被父母寵愛的那一刻。我沒有繼續想下去,現在想想,如果我真的擁有我幻想中的一切,或許我就會不夠堅韌,不夠頑強了吧。”
“是呀,有的人甚至完全依賴自己的父母,可父母終有離開自己的一天,到那時候,那些人真的會在這個社會上生活得很艱難。”
“我開始相信了,老天爺對每個人命運的安排都有他那樣安排的理由。”葛蓮說這句話的時候長長噓了一口氣。
趙護士臉上微笑著說“對”,可是心裏在想“老天爺,你讓葛蓮這麼好一個女孩得胃癌又是出於什麼理由呢?”
“葛蓮,讓我代替你幻想中那個姐姐的位置好嗎?”趙護士試探著問。趙護士知道葛蓮是很敏感的,她怕自己一句話說不對再傷害了葛蓮。如果葛蓮被傷害後能苦惱一回或是說出來,哪怕是什麼也不說,隻是給一個簡單的被傷害的訊號也好啊,這趙護士最起碼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可是葛蓮隻會把傷痛隱藏在自己心裏,臉上永遠是略帶落寞與孤寂的微笑。趙護士以為葛蓮會善解人意地答應,會高興地說“好”。可誰知道葛蓮竟然絕決的拒絕了。
“不好,韻姐。不要想著去代替誰的位置,林媽媽一直堅持讓我叫她‘林媽媽’而不是‘媽媽’,就是因為她不想代替媽媽的位置。既然走進了一個人的生活,走進了一個人的內心,就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位置,而不是代替誰的。韻姐,在你的位置上給予我應有的幫助好嗎?”葛蓮滿眼誠懇。
“好,給予你需要的,給予我能給的。”說著牽住了葛蓮的手,連個人臉上的微笑羞退了七月的驕陽。
不一會,外麵響起了敲門聲,趙護士忙去開門。看到韓醫生身後的劉博海和方懷茗,趙護士感到挺吃驚,想不到他們這麼快就來了。“公司的事忙完了嗎?其實你們不用這麼著急趕來的。”
“忙完了,知道你打過電話後,我們就趕緊過來了。”
說完趙護士請他們進了屋,“葛蓮,劉先生和方先生來看你了。”
聽到這個消息,葛蓮借助手臂的力量拄著雙拐站了起來,劉博海快步走進屋裏,走到了葛蓮麵前。葛蓮友好地跟劉博海打招呼“你好!”可是劉博海居然很失禮地站在那,一言不發。他想不明白,眼前這個身高一米六五左右,皮膚微黑,相貌平平的女孩子到底有多大的力量可以讓趙護士費盡心力地尋找,到底有多大的勇氣,敢那麼灑脫地從醫院裏出走,到底有多麼的堅強,可以一個人生活。
韓醫生他們三個再門口私語了幾句後也走進了屋裏,看到眼前這一幕,趙護士趕忙轉移話題“葛蓮,這位是方先生,找你的時候這位先生也出來不少力呢,你得謝謝這位先生呀。”
方懷茗聽到趙護士說這些,就挺不好意思地看了趙護士一眼,繼而又微笑這看向葛蓮,剛想說什麼卻被葛蓮搶先了。
“方先生,你好,很抱歉讓你們這麼費盡心力的找我,真的很謝謝你們。”
方懷茗又想說什麼卻被劉博海打斷了,隻見劉博海走到葛蓮跟前,扶著葛蓮坐下後,很認真地對葛蓮說:“謝謝你能回來。”
這句話讓葛蓮不知如何是好,她的眼神開始有點慌亂,她的微笑開始變得不自然。方懷茗也為劉博海今天的舉動感到有點難以理解,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弄的人這麼尷尬,所以他趕緊接過話,也終於把剛才想說的話說了出來,“對,我們隻是盡了微薄之力,你能回來就好了。”
他說完之後趙護士緊接著請大家都坐下。接下來就是關切的詢問,問及了葛蓮的傷勢,問及了葛蓮的生活近況,葛蓮都禮貌且友好地回答了。可是關切的詢問能有多少,他們誰都不願主動問及葛蓮更深入一些的問題,因為他們都不清楚葛蓮的思想到底能到達怎麼樣一個深度,所以很快就又冷場了,像上次商量如何找葛蓮時一樣冷場了,但這次方懷茗收斂了很多,他沒再說什麼。這是隻見葛蓮慢慢站了起來,走到屋子中央,再轉過身,麵對著大家。正當大家為葛蓮的舉動感到詫異時,葛蓮更是艱難地彎下了腰,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他們詫異地看看彼此,都想上前阻止葛蓮,可誰也沒有動。葛蓮又慢慢站直了身體,然後臉上又保持了微笑。
“我想我有必要鄭重地向你們道個謝。我從來沒有想過一次交通事故會給一個人帶來什麼,如果事先讓我想一下的話,我會想到疼痛,或許還會想到養傷的過程。會有感動,但那些都是我的親友帶給我的。我想不到會遇到你們這麼好的人,給予我熱切的幫助。真的很謝謝你們,對於這次事故,我想我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我選擇不辭而別,韓醫生說這是小孩子的行為。”說到這,微笑著看了韓醫生一眼“小孩子的行為是什麼也不想,而我這可能是想太多了,我還真怕你們會很熱情地目送我離開呢,我也真不想我走後你們會偷偷地高興。”說到這,她又笑了,笑得那麼落寞,那麼自嘲。“請你們原諒我的不辭而別,請相信我真的沒想到你們會這麼大動幹戈地找我。我很過意不去……”
葛蓮款款宿舍著此時內心最真切的感受,腿上的傷因長時間站著而發出了一陣陣鑽心的疼痛,額頭上因疼痛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臉色也有略微的變化,他們也似乎察覺到了,但是她不曾停止訴說,他們也不曾阻止,好像這樣的方式能讓一切變得徹底,能讓葛蓮的感激之情變得更徹底,能讓他們對葛蓮了解的更徹底。可說到那種程度才算是徹底呢?無從知曉。葛蓮的款款訴說也終究被破門而入的人打斷了,來者氣勢洶洶,眼睛看向坐著的每個人時都流露出不友善的神情。
“晴兒,你怎麼來了?”看到來勢洶洶的沈晴,葛蓮滿臉驚訝。
“我不來,難道讓你這個傻子任由別人欺負呀!”沈晴的話語中帶著責備,當她看到葛蓮發來的短信後,馬上就起生往醫院趕,路上打了無數通電話,葛蓮都沒有接,發了無數條短信,葛蓮也沒有回複,沈晴著急了,真的著急了,她想葛蓮可能遭遇了什麼不測,或許遭到了缺德醫生的威脅,刁難。她埋怨葛蓮不提前說一聲就自己去了醫院,埋怨葛蓮不願讓自己和她承擔苦難。總之一路上她無法安心,不住的催出租車司機“快點,再快點。”
“欺負?怎麼會呢?晴兒其實之前咱倆都誤會了,韻姐,劉先生他們是想幫助我。”還沒等沈晴弄明白是怎麼回事,葛蓮就轉過身向他們介紹這位不速之客。
“不好意思,這位是我的好朋友沈晴,因為之前我倆可能對尋人啟事上的內容有點誤會,她怕我吃虧,所以才急匆匆地趕來。真是抱歉了。”依然保持著微笑。帶著羞澀,帶著歉意。
“葛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沈晴一臉不解的問。
“小姑娘,你還沒弄明白我們找葛蓮的用意嗎?”韓醫生說著站了起來,走到了葛蓮和沈晴跟前,以一個長輩的口吻問沈晴。沈晴仍舊一臉迷惑,睜著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韓醫生等待更具體的解釋。
“葛蓮是個好姑娘,我們都希望在她困難的時候能幫她一把。”說著扶著葛蓮的胳膊,示意葛蓮坐回椅子上,沈晴見勢,緊忙在後邊跟著葛蓮,輕輕托著她的另一支胳膊,生怕她一個不留意摔倒了。沈晴在葛蓮耳邊偷偷地問“真是這樣嗎?”葛蓮輕輕“嗯”了一聲,並肯定地點了一下頭。
終於談到了對這次事故的賠償問題,葛蓮一直說不用了,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並且她也從趙護士那聽說了劉博海已經為她交上了住院的一切費用,葛蓮感覺這就已經足夠了。至於精神損失費嗎,在葛蓮來說,她的精神上並沒有感覺有什麼損失,非但沒有損失,趙護士和李嫂給予她的照顧和關懷更是讓她體會到了久違的幸福與溫暖,所以,她不需要精神上的補償。這是葛蓮的邏輯,它與韓醫生的不符,與趙護士的不符,與劉博海的方懷茗的不符,更是與沈晴的有大大的不符。
“如果你不接受這些,我的心裏會一直不安的。”這是劉博海的聲音。
“葛蓮,拿著吧,你的腿還需要治療,到時候醫院可不會給你優惠的。”這是韓醫生的聲音。
“你就收下吧,傷筋動骨,得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這是方懷茗的聲音。
“葛蓮,收下吧,這是劉先生的一番心意呢。”這是趙護士的聲音。
“是呀葛蓮,你看大家都勸你,你就收下吧。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去打工掙下個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呀?劉先生幫你解了燃眉之急,你就當欠了劉先生一個大人情吧。”這是沈晴的聲音。
“好滑稽的場麵,本來該分成的不是這樣的兩派,本來不該你們幾個都站在一條戰線上的。好了,了解到你們是真心希望我日度過這個難關,所以……我坦然接受了。”說完葛蓮真的很釋然的一笑。她的笑那麼有感染力,不光讓在座的每一位都綻開了笑臉,甚至連空氣都像個頑皮的小孩,咯咯的笑了起來。
就這樣,這件事情就算是了結了吧,與葛蓮預期的有很多不同,不過這個結局也很好,在冷寂的時候可以回憶一下用來取暖。確實沒錯,可以用來取暖的,除了有火爐,有暖氣,還有美好的回憶。
那次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另趙護士和韓醫生欣慰的是葛蓮胃部的病情沒有惡化。在電話裏,趙護士很高興地說葛蓮的腿生長的很好,一定要好好修養,積極配合治療。在電話裏,趙護士那麼輕描淡寫地說葛蓮的胃部有點不好了,平時注意飲食。在電話裏,在葛蓮的麵前,趙護士從來沒有說過有胃癌這回事。這並不算欺騙,隻是還沒有提起過而已,然而這樣一直隱瞞著,到底應不應該?趙護士,韓醫生問了一遍又一遍。
葛蓮小心翼翼保存著劉博海賠償的兩萬塊錢,在家裏安靜的等待趙護士和沈晴時不時的來電與看望。以及韓醫生偶爾的來電關切詢問。心裏也不安分地盤算著能找一份什麼樣的工作。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葛蓮實在是在家歇不住下去了。想想一個暑假已經過了一大半,而自己以自己一直這樣在家歇著,以後的生活該怎麼辦,葛蓮很是心急。確實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她不想動用那兩萬塊錢。更不能靠沈晴和趙護士拿來的失誤維持生活。雖然沈晴和趙護士極力反對,但葛蓮還是趁她倆不在的時候偷偷去了附近的商業街。希望能在這找到一份適合現在這種情況的工作。
找工作的過程並不順利,看到自己拄著雙拐,很多店主都嚴詞拒絕了,甚至連嚐試的機會都不肯給葛蓮。其實這種情況也在葛蓮的意料之中,所以當被一次次拒絕後,她並未感到有多沮喪。
正當葛蓮一邊看著店鋪門口的招聘廣告,一邊慢慢向前走時,聽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尋著聲音搜尋熟悉麵孔的間隙,一個中年男人就快步走到了她的跟前。
“呀,張老板,原來是你。店裏的生意不忙嗎?怎麼有時間在這?”
“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呢,葛蓮啊,你這腿這是怎麼啦?”張老板關切地問。張老板是一個海鮮店的老板,之前雇葛蓮做過店裏的售貨員,他很欣賞葛蓮的勤快,吃苦耐勞。尤其在知道葛蓮的身世後,更是在多方麵給予葛蓮幫助。現在看到葛蓮這個樣子,驚奇之餘更多的是擔心。
葛蓮看了看自己的腿,笑著說到:“隻是發生了一點小意外,沒什麼大礙。”
兩人在街上聊了幾句,了解到葛蓮目前需要一份合適的工作,便想讓葛蓮去補上收銀人員的位子,但葛蓮怕因自己的傷勢而影響了工作效率,便有點猶豫。張老板句故意誇大了需要的迫切性,葛蓮也明白張老板是為了幫助自己解決找工作的難題,所以雖然接受了這份工作,但葛蓮希望張老板不要停止招聘,希望有合適的人來替換自己。張老板答應了,也確實沒有把廣告牌拿走,但偷偷把要求改了。“招收銀員一名,要求:女,本科學曆,一米六五左右,待客熱情,勤快,肯吃苦耐勞,在店裏需要時能幹點別的事情……”之後,一張廣告牌在門口靜靜躺了那麼多天都無人過問,偶爾有需要找工作的人走進看看,但都失望著離開了,離開時嘴裏還不住的埋怨老板的要求太苛刻。葛蓮不知道廣告牌被換過,有時候她也會想,一個收銀員根本沒有必要連身高都做要求,但她想,這或許關係到店裏的形象,所以就沒有多問。
那天,葛蓮就做了一下午的實習生,結果令大家都很滿意,所以工作的問題就暫時解決了。但葛蓮沒打算馬上把自己在海鮮店打工這件事告訴沈晴和趙護士,當然主要的原因還是怕她們反對,葛蓮就想先瞞著,等工作一段時間後,用事實證明自己可以。
葛蓮很聰明,把時間安排的很巧妙,她能想出各種很有說服力並不會讓人誤會的理由拒絕她們來看望。所以她工作這件事確實安安全全地被她在心裏藏了一段時間,不過也就是兩個星期。
那天下午下班後,她執意沒再讓老板娘開車送回去。本想挺近的距離,就是自己走,也應該很快就到家了。她的腿經過這段時間的療養確實好了不少,比剛出院時走路輕鬆多了。所以也確實挺快就到了家,可還是比他們來得遲了。
在路上葛蓮就接到了趙護士打來的電話,被告知劉先生也要來看望自己,剛想要拒絕,可趙護士說已經快到了。這讓葛蓮有點著急,自己離家還有一段距離,還得再走一會,而他們開著車,說到就是快的,“到時候就說自己幹什麼去了好呢?”想著,不禁加快了步伐。
遠遠就看見一輛車停在了家門口,路邊一棵大樹底下的石凳上坐著兩個人。“還是比他們慢了。”葛蓮心想著。
“韻姐。”葛蓮遠遠的就喊。言語中透著親密,這是趙護士和葛蓮付出多少努力後才有的一點可喜的進步啊。葛蓮曾無數次說服自己,“接受韻姐的幫助時在坦然一點吧,我真心對待朋友,所以我可以得到朋友無私的幫助的。”“朋友之間不講什麼虧不虧欠,以後韻姐有需要時,我一定也要盡全力幫助她。”“韻姐來看我,應該也會因為有點想我了,我不應該感到愧疚,韻姐對我這樣好,我應該感到高興才對的。”就是這樣一遍一遍說服自己,在無數次努力之後,當趙護士再次來看望時,葛蓮的開場白終於由“韻姐,真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了”改為“韻姐,你來了。真是太好了,我可是早就想吃你做的炸醬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