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厄運的降臨(1 / 3)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很好,風很好,空氣也很好,葛蓮的心情一如此時這很好的一切,是的,她此時感到無比的輕鬆,在回家的路上,她是一路哼著歌的,腳蹬的不是車子,而是空氣,這足以證明,此時,她是快樂的。

平日裏她的話很少,想法也很少,隻有當跟孤兒院那幫小孩子在一起時,歡樂暢談才能打破那個被沉靜鎖的牢牢的世界。一路上她回想著這幾天在孤兒院和孩子們在一起的情景,一起唱歌,一起學習,一起玩耍。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她想象不到,如果當初隻是一個人呆在租來的那個小屋裏等化驗結果,時間該會是多麼漫長多麼難熬。她慶幸自己去了孤兒院,為了擺脫孤寂,擺脫憂慮,她去了孤兒院,她知道那幫孩子能給她什麼,是被想念的甜蜜,被需要的幸福,是一個用水晶打造的世界。

她喜歡那些孩子,因為他們的純真快樂,因為他們夢想中種種美妙神秘的色彩,即使會有小小的煩惱,這在她看來也是那麼可愛。她總是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給予他們自己童年時想要但不曾擁有的一切,比如關愛,比如被需要。

她也會為自己前幾天的憂慮感到可笑“前一陣子吃方便麵太多了胃才會一次次痛的,哪有什麼大礙,它是向我提出警告,以後要好好待它。”暗自想著,不禁笑了。是呀。在孤兒院這幾天,她的胃一次也沒痛,而且胃口特別好,她本不願走,想再多呆幾天,更不願是為了去醫院拿一張毫無意義的紙而離開這幫可愛的孩子,她認定自己去醫院檢查是多慮了,但跟醫生約好了是今天去取的。

同一條路,不一樣的心情就會走出不一樣的感受,今天她感覺這條路短了好多,很快她到了醫院。

在醫院裏等她的是什麼,在醫生的抽屜裏等她的是什麼,她沒有猜測,她沒有在擔心是好的結果還是壞的結果,她相信隻是自己沒注意好才胃疼的,她甚至想到醫生如何責備她不注意,然後再給她開一大堆健胃的藥,她想“看來今天我無論如何也要花些錢了。”可是,一切真的如她所想嗎?老天你是不是出錯牌了?難道這該是她的命運?

她找到了幫她做檢查的江醫生,她從江醫生那委婉含蓄的話語中聽出了此前她萬萬沒有想到的結果。

“其實人啊,真因該坦然麵對上天給予的一切,因為既然老天安排了,就一定會有他這樣安排的道理,你說對不對?”

“原來江醫生也相信命運天注定這種說法呀?!”

“是呀,但我更相信好的心態能創造奇跡。”

葛蓮隱隱能感覺到江醫生話中的話,她開始感到一絲絲的不安。

“我也相信,但是我知道,所謂的奇跡是久旱後用誠心盼來的甘霖,是置死地後的生。江醫生想教我對待事物的態度,因為我的檢查結果很不理想對不對?”

葛蓮的心中是百般纏繞的不安,而臉上卻顯出了無比鎮定的神色。這種鎮定竟讓江醫生不知如何是好。如果葛蓮傷心地哭一回,江醫生尚可勸她看開一些,而現在她這麼鎮定,令人難以想象的鎮定是不是代表她看得開?如果是這樣,那江醫生還該說些什麼?對一個視生命如草芥的人還可勸她珍惜生命,那麼對一個生命已快到盡頭卻又無比看得開的人說什麼呢?誇獎她勇敢嗎?此時,所有的說辭似乎都顯得蒼白無力。

“雖然我們都不期盼這個結果,但你早晚都得知道,我也隻能盡力讓你在知道它時有個合適的心態,也許我失敗了,你自己看吧。”

說著,江醫生從抽屜裏拿出了那張已靜靜等了幾個小時的單子。

“也就是人懂得委婉地傳達壞的消息吧!”依然是鎮定。

可是檢驗單上,那兩個醒目的大字,如兩個麵目猙獰的惡魔,它們在一點點吞噬葛蓮的鎮定,葛蓮的希望。它們如兩把鋒利的刺刀刺痛了葛蓮的眼睛刺穿了葛蓮的心,她還能怎樣控製?

“晚期兩個字呢?為什麼沒有晚期?江醫生你是不是疏忽了?為什麼不是胃癌晚期?”

“你的病情還並未到晚期。”

“那這代表什麼?是不是代表我還有救?我不用死於胃癌?”

葛蓮漸漸失去了控製她確實無法控製自己了,“為什麼是胃癌?就不能是別的嗎?肝癌,腦癌,心髒病都行呀,如果非讓我死這些也行啊,為什麼偏偏又是胃癌?”

她對胃癌的仇視是從九歲開始的,因為是胃癌無情地奪去了愛孤兒院最愛她的林媽媽的生命,從那時開始她就恨極了那個叫胃癌的家夥。

“難道這是你對我的報複嗎?報複我這麼多年來對你的恨?所以你也要奪去我的生命,對嗎?好吧,你來吧,我知道我無力反抗,那麼你盡管來吧。”

“葛蓮姑娘,你要看開一些。把這些告訴你的家人吧,盡管會讓他們難過,但這或許會對你有好處。”

“我沒有親人,我是個孤兒。”葛蓮絕望地說。

江醫生錯愕地看著她,他來不急想象一個女孩子,一個沒有家,沒有親人的女孩子如何艱難地度日,他隻知道自己的內心被同情悲憫攪的紛亂。

“你要堅強,要勇敢地同病魔抗戰,積極接受治療”。

“這樣就可以創造奇跡嗎?這樣就能完全好了嗎?”葛蓮急切地想得到肯定的回答。盡管她生活的艱難,但她還是對生活有著不可抗拒的熱愛。

“最起碼能延長生命。”

“延長生命?能延長多久?三個月?五個月?三年?五年?十年?還是一輩子?”

“不要太悲觀,會使病情惡化的。或許你還有某個願望沒實現,接受治療或許能讓你有足夠的時間去完成它。”

江醫生的話語中也透著不安,他不知道這樣勸慰一個病人是不是正確。或許他該騙她,她可以徹底康複,這樣或許能讓她充滿希望而真的創造奇跡。他開始矛盾是否該告訴她實情,就是在這個惡魔麵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它的來臨,或早或晚它終究是會來的。

但這個矛盾已不再有意義,因為一切會有的結果葛蓮都想到了。但從開始到一切痛苦都結束這個過程會發生什麼呢?也許隻是一次次經受病痛的折磨吧。不然還會發生什麼呢?

葛蓮走出了醫院,帶著沉重的腳步,沉重的呼吸,沉重的心跳。她知道別人的世界仍舊是色彩斑斕,仍舊灑滿了陽光,可是,她的世界怎麼一下子就暗了呢?

葛蓮推著自行車走了好遠,她隻是漫無目的地走,該何去何從。回家嗎?那個陰暗的空蕩蕩的屋子恐怕會更讓她壓抑。可是,除了那間小屋她還能去哪呢?!還會孤兒院嗎?她不敢保證一見到那些孩子自己內心的陰影就會被他們的天真快樂衝擊的蕩然無存。那麼在自己內心還有陰影的時候她該怎樣去麵對那些孩子?!還是不要去了吧!

忽然葛蓮想到林媽媽的墓前去看看,雖然距上次拜祭的時間還不足一個月,但她此時就是特別想去。所以不顧時已近晚,不顧自己饑餓疲憊的身體,她飛快地騎著自行車朝公墓的方向駛去。一路上她滿腦子裝的都是林媽媽。林媽媽的慈愛,林媽媽對她的種種好。她努力搜索著一點一滴如碎了一地的玻璃般關於林媽媽的記憶。

葛蓮買了一束林媽媽生前最喜歡的百合花,她從未考慮過用百合花祭奠死者是否合適,隻是因為知道林媽媽喜歡,所以一次次無視店主的推薦,固執的從幹癟的錢包拿出足夠的錢來。還有什麼比林媽媽喜歡更重要呢?!

葛蓮拿著百合花到了林媽媽的墓前,此時夕陽已斜掛在天邊,外出找食的鳥也已歸巢,有黑夜味道的風也開始徐徐刮了起來。此時的一切都昭示了一種結束。此時,此情,此景該拿什麼去撫平一顆褶皺的心?

“林媽媽,您在那邊有沒有一所大房子,房間挺多的?房間不多也沒關係,多出一間讓我住就行了。如果不行,那你可要準備一張大一點的床呀,因為我想跟您睡在一起,好久都沒聽林媽媽給我講故事了呢,雖然媽媽給我講的故事我已經很熟了,但還是想聽媽媽您給我講,就像小時候那樣,如果您覺得我重了,我們就換換,我抱著您,您說好不好呢?”

……

“林媽媽,我可能不久就去找您了,那個叫胃癌的家夥真是個無賴,它奪走了您的生命,現在它又要把我的生命奪走……也許這是必然吧,誰的胃能受得了一日三餐不是方便麵就是涼飯的考驗呢?!林媽媽您可要好好照顧自己呀,多吃一些好的,您的身體一定要壯壯的。”

“記得您說過等我長大了要給我找一個不錯的男朋友呢。您還記得嗎?林媽媽,您那有合適的記得給我找啊。如果他對我的容貌不在意,對我以後要永遠照顧你也不在意,那這個人就過關了。我已經不小了呢,所以林媽媽要記得幫我找啊。”

“我又回孤兒院呆了幾天,還記得我以前提起過的那些小孩子嗎?他們真的很可愛,也很善良,他們從不嫌棄哪一個孩子,如果林媽媽見了他們也一定會非常喜歡他們的……”

漸漸的,夕陽收盡了餘光,在天空這個大舞台上,月亮上場了,它會演繹怎樣的劇幕呢?是皎潔還是淒涼?

葛蓮跟林媽媽說了很多話,她意識到天色已經很晚了,周圍是死一般的沉寂,這種沉寂讓這個世界顯得如此不真實。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在夢裏。連葛蓮得病的事也是在夢裏,這個夢很快就會醒了吧。該醒了。

葛蓮騎著車子急忙往家趕,她已經習慣了黑夜,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黑夜卻來的特別的猙獰,特別的麵目可憎,嗬讓葛蓮的內心生出一陣陣恐懼。她想著“趕快到家吧,就算再怎麼空蕩蕩,最起碼也有遮擋風雨的牆,也有可以安放疲憊身體的床啊?”

葛蓮內心的急切如同解了壓的氣流,一下子彌散得到處都是。額頭上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夜風吹拂著有些淩亂的發絲。

“快騎呀。快騎呀。你怎麼這麼慢?!快點騎呀……”

葛蓮像在進行一場比賽,她在與黑夜比賽,她在追趕前麵的黑夜,可是她的目光能走多遠,黑夜就落下她多遠。是的,在起跑線上就注定了她是這場比賽的敗者。

她使勁蹬著車子,不管流到嘴裏的汗水是多麼鹹澀,也不顧背上的汗水打濕了衣服。她隻將堅毅的目光鎖定了前方的黑夜,那目光裏除了有堅毅還有仇恨,她是那麼善良的一個姑娘,即使是小時候那些嫉妒的不公,虐待,她都默默忍受了沒有過一句怨恨的話。然而,此刻,她的眼裏分明透出一絲仇恨。

她把車子騎得飛快,走過了幽深僻靜的林間小路,走過了遠行車輛來往的柏油馬路,她隱約看到了城市中閃爍的霓虹,隱約聽到了店內活歡快或憂鬱的歌聲。

“快了,快了,就快到了,再穿過了這個城市的中心就到了。加把勁呀!”

車輪飛快的滾動著,她不曾留出一點時間來勸告自己“在這個車水馬龍的城市中心要放慢速度,要當心。”是呀。她把時間都用在什麼上了,就那麼一句話會用很多時間嗎?怎麼就……在那個拐角,怎麼就……

在那個拐角是誰弄折了她的翅膀?在那個拐角又是誰,在她未知的生活裏為她改寫了一頁篇章?是那個急忙從車裏跑出來的男人,是那個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在葛蓮還有一點意識的時候,在她肯睜開眼睛之前,她就知道了他的這些。

葛蓮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眼睜開了,卻被四周牆壁的慘白刺的生疼,又猛地閉上了。隨後又試探著慢慢睜開。她認出了這是醫院,回想起了昨天那個人急切地從車裏跑出來,她想,他應該把她送醫院來了。病房裏靜得出奇,甚至連一隻蒼蠅蚊子都沒有,大概隻有她一個會呼吸的動物了吧。

她聽到了滴答滴答的聲音,原來是在輸液。“是傷到哪了吧?!”可她還並未察覺到哪裏不舒服,剛想活動活動手腳,看看到底傷到哪了,就笑了起來,是自嘲的笑“怎麼那禍不單行在我身上就那麼準呢?剛才昏迷著也不知道是不是懂了個小手術。要真動手術連個簽字的人都沒有呢。”

“老天爺你想幹嘛呀?逼著我耍無賴嗎?昂貴的住院費我可交不起,請律師打官司要求賠償也請不起呢。反正就我一個人,反正我也活不久了,今天我就耍耍無賴,看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葛蓮閉上了眼睛,是想再睡會嗎?還沒睡夠嗎?她感到了餓,怎麼能不餓呢?!從昨天中午到現在她都還沒有吃一點東西,連一口水都沒喝,怎麼能不餓呢?但她任由肚子裏的蛔蟲爬來爬去攪得她心慌疲乏,她也不想試著起來找點東西吃,就那麼固執的閉著眼睛,固執的躺著。

當吊瓶裏的液體滴下第1781滴的時候,她聽到走廊裏有腳步聲,那聲音漸漸近了,漸漸清晰了,最後停在了她的病房門前,門開了,她知道進來的是兩個人。

“她還沒醒,是不是很嚴重?”話語中透著不安卻也帶有幾分沉穩。

“小腿骨裂了,還有輕微的腦震蕩,這些並無大礙,或許會需要一段時間,但隻要安心修養就一定會完全康複。”這一定是醫生了。

“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這要看個人體質,不過不會太晚,初步檢查她的頭部並未受太重的傷。”

“做了全身檢查嗎?”

“其實沒這個必要,不過劉先生強烈要求,我們就給她做了全身檢查,但結果最快也得明天上午才能出來。”

“劉先生還沒找到她的家屬嗎?”

“毫無頭緒,她也一直醒不過來。”

“韓醫生要找專門的護士看護著她,她醒了就馬上給我打電話。”

“好的,劉先生,你先去忙吧,別太擔心,她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葛蓮聽到了關門的聲音,然後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再然後就是吊瓶裏液體的滴答聲,又恢複了那出奇的靜。

接下來該幹些什麼呢?隻能在床上躺著,此時能活動自如的也就隻有大腦了吧。好了,幹脆大腦也別活動了,都停止活動好了。於是,葛蓮在自己大腦裏鋪了一張又一張白紙來試圖掩蓋住她那紛亂的思緒,可那紛亂的思緒就如那升騰的烈火,一次次將白紙燒成灰燼,葛蓮終於無助的落下了眼淚,為那張張白紙的無力,更為自己那白紙般的生命。

葛蓮仍舊固執地閉著眼睛,不曾試圖去擦幹眼淚,就任由它流著,任由它打濕了耳鬢的發絲,打濕了枕巾。她知道中間有護士來了又走了,還輕輕喚過她,她聽到了,但她沒有睜開眼睛,更沒有應答。也許這時候不會有人認為她是一個沒有父母的孤兒。

一個年長一些的護士來拔針了,看到了葛蓮臉上的淚痕,她感覺到她已經醒了,於是輕輕搖動她“姑娘,姑娘,你醒了嗎?醒了就吃點東西吧。”……“姑娘,姑娘”……

葛蓮的眉頭皺了一下,這細微的舉動沒能躲過護士的眼睛,她更確信她已經蘇醒過來了。

“姑娘,你該吃點東西了,快睜開眼睛吧,我還要通知劉先生你已經醒了呢。”

“姑娘我知道你已經醒了,快睜開眼睛吧。”

“告訴我怎麼通知你的家人,你一晚上沒回家,一定把你父母急壞了。”

“為什麼哭了?你不用擔心,雖然你的腿傷得比較嚴重,但好好修養一定會好的。”

“為什麼不肯睜開眼睛呢?是在反抗什麼吧?!這姑娘這麼固執。那你先休息吧,我就先不通知劉先生了,有事的話就按一下這個按鈕。我先走了。”

“她在為我著急嗎?在關心我嗎?這種幸福的感覺很久遠了。”

她想起了小時候的時光,早上她故意裝睡,讓林媽媽一次一次地叫她,當林媽媽識破她那小小的陰謀時,便會咯吱她,知道她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小的時候她的癢覺神經感受器,痛覺神經感受器總是很靈敏,可現在她正逐漸變得癢不知癢痛不知痛。這是為什麼呢?因為那些日子裏有林媽媽,而現在沒有了嗎?如果這種更好的承受能力是一種福祉,那應該感謝生活的恩賜。

沉沉地睡,又沉沉地醒,幾經周折,直到再無睡意,就那樣靜靜地躺著。她的內心在急切地等待什麼,是在等待無盡的黑暗徹底將她吞噬還是在等待黑夜之後的黎明?

終於黎明到了,哪怕隻是一絲微弱的曙光灑在了那雪白的被單上,她也在欣喜若狂。可是她生命的黎明會如期而至嗎?

終於,她聽到走廊裏的腳步聲漸漸增多了,她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因為這漫長的等待終於快到盡頭了,一切她該知道的都會到來,比如是誰開車撞了她,比如她傷得重不重。當然,也免不了為這些擔心。

樂生醫院,韓鍾慶醫生的診療室。

“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有個很不好的情況,但它與這次事故毫無關係……她,患有胃癌!”

“什麼?”

為什麼要如此吃驚?為什麼要顯露出巨大的悲憫?那位叫劉博海的先生,你根本沒有親人死於胃癌,自己更沒有患胃癌,你怎麼能知道它有多嚴重。難道隻是因為有一個“癌”字,就為別人感到絕望嗎?在你聽到胃癌病人親口說到絕望之類的話之前,你不應該顯露出巨大的同情悲憫,因為你不知道他的內心有多堅強,他是多麼勇敢地同病魔抗戰,他又是多麼驕傲自立,他不需要別人的同情悲憫。

“還有救嗎?”

“劉先生應該知道癌症的威力有多大,雖然她的病情還未到晚期,但治愈的機會不大。”

“機會不大,但並不代表沒有機會呀?”

“是的,但要看她的心態。”

“那她知道了嗎?”

“不知道……哦,我是說,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了。”

“她醒了嗎?”

“這得問問趙護士,昨晚她專門看護。”

正說著,趙護士走了進來,還沒來得及給韓醫生和劉先生問好,劉博海救急切地問趙護士。

“她蘇醒過來了嗎?”

“我來正是要交代一下那位姑娘的情況。昨天,我去了幾次,她一直在昏睡,叫也叫不醒,下午4點鍾左右我去了,發現她臉上有淚痕,枕巾也濕了一大片,並且從她皺眉的舉動來看,我知道她已經醒了,在這之前救應該醒了。我叫她,輕輕搖動她,她都沒有反應,救如前幾次我去時一樣。我確信我的聲調和力度足以使一個熟睡的人醒過來,所以,我想她濕故意裝睡。”

“那她為什麼裝睡呢?她不想趕快通知她的家人嗎?”這是韓醫生的聲音。

趙護士繼續說:“她這應該屬於自虐行為,初步推測病人的心理,她應該是在表達自己對某些事物的不滿,或者說是在反抗什麼。”

“或許她是在怨恨我撞了她吧。可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呢?吵鬧一回也好啊!”劉博海話語中透出深深的自責,又忽然“也或許她已經知道了自己患有胃癌。”

“什麼,她患有胃癌?”趙護士顯然也吃了一大驚。

“是的,走,我們過去看看吧。”到底是見多了生老病死,韓醫生冷靜地說著。

走廊裏……“韓醫生,先別告訴她實情。”

“可是她該知道啊,她還要盡早進行治療呢。”

“韓醫生,如果一個人發現自己有胃癌,一般是在病情發展到什麼階段?”

“一般也就是她現在這種情況吧。”

“那好,那現在她或許還不知道,或許知道了,但時間還不長,現在先別特意給她強調這個,我感覺她現在情緒很不好,我怕她連腿部腦部的傷都不願治療了,我會盡快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她。”

“可是,如果她知道了,再說別的她會相信嗎?”

“韓醫生,您可是樂生醫院裏最據權威的醫生啊。”

“那好吧,救聽你的了。”

不一會兒,到了病房。敲了敲門,沒有應答,他們救徑直走了進去。

葛蓮本來是看著窗外的一隻鳥來著,聽到了聲音,就緊忙又閉上了眼睛。當感覺到有一雙溫暖的手要試圖撩起她的眼簾時,她把頭扭到了一邊。這時,站在旁邊的劉博海忍不住笑了,即為葛蓮的病情,傷勢著急,又為她的固執感到可笑。

“哎,姑娘,韓醫生給你做的各項檢查結果都出來了,你不想知道啊?”劉博海的語氣時那麼詼諧,輕鬆,這不得不讓人相信他所編造的“事實”。

“觀察病人的情況時醫生的職責,快點乖乖地讓韓醫生檢查一下,韓醫生還有病情更重的病人要看呢。”

這是在命令嗎?像一個哥哥對固執任性的妹妹。

“不用管我了,去看別的病人吧。”這是從醒過來到現在的第一句話。趙護士苦苦叫了半天她都沒有應答,卻在聽到有人可能因她而受到影響時開口了。

“天啊,終於開口說話了。”趙護士顯然為葛蓮的肯開口說話感到高興。“能開口說話也就一定能吃東西了,你等著,我去拿點吃的。”說著小步跑出了病房。

韓醫生再次試著撩開葛蓮的眼簾,她剛要把頭轉到一邊,卻發現頭轉不動了,有什麼東西在按著她的頭,是一雙手,一雙暖暖的大手,在她的記憶中隻有兩個人觸摸過她的頭。一個是林媽媽,另一個是在她八歲時要領養她的一位慈愛優雅的太太。

不知道為什麼,當葛蓮意識到有人按她的頭時,瞬間,她被那種久違的幸福感衝擊的眩暈起來,腦海中立刻閃出了林媽媽慈愛的麵孔和那個漸漸模糊了的背影。

她來不及把固執從脖子轉移到眼睛上,是的,她沒有把眼睛閉的更緊來拒絕檢查,而是乖乖地讓韓醫生撩開了眼簾,乖乖地聽從了醫生的指示。當眼球轉到偏離數值方向三十度的時候,一張寫滿急切的臉,沒有打聲招呼就鑽進了她的眼球,太突然了,她還來不及想太多,腦中該有的那麼多思緒爭先恐後地往外鑽也沒有鑽出來,但還是有一個衝破了牢籠。“他應該是開車撞到我的那個人吧?!”

很快簡單的檢查完成了,韓醫生給葛蓮說了幾個應該注意的事情後正要打算離開。

“您就這樣走了嗎?”

“不然呢,姑娘?你還有感覺不適的地方嗎?”

“您不覺得應該把我的傷勢告訴我嗎?”

“這個……”韓醫生正說著,劉博海就給他使了個眼色。“你看這,不是太嚴重,我以為趙護士就告訴你了呢。”

“還沒有告訴我。不過,不是還有別的檢查結果剛出來嗎?”

“喂,你不是不想知道嗎?剛才對你說你不聽,把時間都浪費了,還有好幾個病人等著韓醫生呢。”

葛蓮看了劉博海一眼,那眼神裏既有慚愧又有無奈,很快又把目光落到韓醫生身上,那目光裏既有祈求又有堅定。

“醫生,不會用很長時間吧,我隻要一個簡單的結果就好了。”

“檢查結果是……一切正常。”韓醫生有些遲疑。

“一切正常?真的一切正常嗎?有沒有弄錯?我的心髒,我的肺,還有……我的胃,一切都正常嗎?”

葛蓮說到我的胃的時候,顯然有些遲疑,臉上的神情也有細微的變化。這些沒能逃出劉博海和韓醫生的眼睛,他倆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看來她已經知道自己患有胃癌了。”劉博海想著。

“就算還不知道自己患有胃癌,也一定察覺到胃部有什麼不適了。”韓醫生想著。

“怎麼,你懷疑韓醫生的水平?知道你現在在哪嗎?是在樂生醫院,這可是全市最好的醫院,還有韓鍾慶醫生可是醫學界極具權威的醫生,你還有什麼可懷疑的?!”

葛蓮仍舊帶著滿眼的猜疑。

“謝謝您了韓醫生,我現在感覺挺好的,您去忙吧。”

韓醫生走出了病房,深深歎了口氣,“能瞞過去嗎?能瞞多久啊?”

病房內的劉博海也長長籲了口氣,“幸虧現在瞞過去了,可是要瞞多久,又能瞞多久呢?”

“喂,小姑娘,那麼長時間沒吃東西了,是不是餓壞了?說,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