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尾聲(2 / 3)

我於是兩手往上一伸,讓毛線一直滑到我的肘部,才拿起電話,按下通話鍵。

“作家啊,我奔騰啊,剛才你有沒有看電視啊?”

我臉上一陣痙攣,嘴裏罵道,看你娘的電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兒根本就沒有電視。

“哦,我這不是急著為了告訴你一個消息嘛,所以忘了這茬了。”

恩,那你說,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消息?是不是房價大跌,一平方一塊錢了?

“去死吧你,要是真跌了,我就揮霍家產全買了,哪還會抽空打電話給你啊。是這樣的,電視上說現在有一個全國性的文學比賽啟動了。”

是麼,參加了會有什麼好處?

“好處倒是挺多的,不過我都沒記下來。但是有一點我聽到了,那就是可以拿到十萬塊現金。”

十萬?你的意思是寫一篇狗屁文章就能拿到十萬塊?看窗外吧,奔騰。夜已經深了,我看你還是睡吧,別再說胡話了。

“胡你個頭啊。當然不是寫一篇文章就能拿到這麼多錢了?你得先從全國無數個參賽者中間脫穎而出,進入複賽。而後據說接下來還有更恐怖的賽製。你呢,隻有突破重圍,殺出黎明,才能拿到那血淋淋的十萬塊。”

那算了,你這麼說的話,我就不參加了。

“怎麼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想想玉鳳吧。十萬塊啊,你們要籌多長時間才能籌到啊?”

是啊,的確是很誘人。但是你不是說要脫……穎而出嘛?就我這體格,脫了以後,搞個泳裝展示的,還不是會被刷掉?

“我靠,都他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貧。一句話,你參不參加?”

參加,當然參加,隻要有錢我就參加。我嘴上這麼說著,心裏卻有些難以抑製的激動。我開始感到,那個我所千呼萬喚的機會已經探出頭來了。

掛了電話以後,玉鳳問我,“你參加什麼東西啊?還有什麼泳裝的?你不會想去參加選美吧?”

我搖搖頭,那種比賽你去參加還差不多,我要是去的話,不是給人家看笑話麼?謝奔騰跟我說,他在電視上看到一個全國性的文學大賽剛剛啟動,冠軍可以拿到十萬塊現金。

“十萬?哦,怪不得你剛才用那副強調說謝奔騰了,你是不相信寫文章可以賺這麼多錢是吧?”

恩,不過聽他說,這個比賽可能還挺刺激的。進了複賽以後,賽製會很複雜。當然啦,現在該考慮的不是它到底能複雜成什麼樣子,而是如何讓自己能進入到複賽。否則,談論一切都是白搭。

程玉鳳站起身來把我手上的毛線都捧走,說道,“現在啥事都不讓你做了,你一門心思寫你的初賽文章吧。”

我笑笑,也隻是寫一篇文章,不用搞的這麼誇張吧?

“怎麼不用啊?十萬塊呢,我上班上幾年也拿不到這麼多錢啊。你好好寫啊,沒動力的時候一定要想想我。”

好啦,到時候再說吧。把毛線拿來,還沒繞完呢。

雖然在程玉鳳麵前表現的很是無所謂,但是到了睡覺的時候,我還是輾轉難眠。我在心裏決定,如果這次大賽不限字數的話,就用這部《畢業了》來做我的初賽文章。我知道這東西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它凝結了我的心血,是我的一次嚐試。但是隻要一想起這是全國性的比賽,我就感到一種比高考將至還要巨大的壓力。由於我所在的省是獨立命題,所以即便有很多學校是全國招生,我在考試時所感受到的競爭者也隻來源於自己一個省。可這次不一樣,這次我的對手分布在全國各地,他們中的一些人也許我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匹及。我一想到這些人也將成為我的對手,就感到自己很可能隻能做到重在參與了。但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因為即使被告知毫無勝算,我也深信著自己,畢竟寫作也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為了它而真正的拚搏一次,會是我義不容辭的選擇。

早上送玉鳳上班以後,我就一直坐在電腦前查看關於這次比賽的信息。令我感覺欣慰的是,我可以用《畢業了》來證明自己的實力。確定了這一點以後,我便按照我先前擬定的大綱繼續我的創作,希冀可以盡早完成這部作品,以便有足夠的時間留給自己修改校正。

雖然心裏這樣想著,但寫出來的東西卻難以讓我感到滿意。我覺得在知道了這次比賽以後,我的創作比起先前變的急躁了。我感受到了這種心理的微妙變化,便寫了一張計劃表,規定自己隻能以每天四千字的速度不緊不慢的行進。而之所以把速度降下來,我所考慮到的是這樣做一來可以避免我急功近利,二來也可以有充足的時間讓我獲得新的靈感,以便對作品本身進行修改與潤色。

於是在上午的創作完成以後,我在下午去了那個破舊的公園,開始全身心的投入到散步中,讓自己的思維得到短暫的休憩。

那些在夏天遮天蔽日的大樹,到了這個季節,齊刷刷的落的光禿禿的模樣。這事曾讓我大惑不解。我想,人在麵臨季節的時候肯定是這樣:夏天熱,所以要少穿點;冬天冷,故而要多裹點。可樹這玩意就不這樣,一到夏天,就頂個爆炸頭,披一身貂皮;等到了冬天,又脫的赤裸裸的,像湯加麗一樣。由於我隻學過一年生物,並且絲毫不理解,所以到現在也搞不懂樹這樣做是不是單純想跟人唱反調。我所能想到的唯一理性點的解釋就是:到了夏天樹長葉子是為了蒸發水分而散熱,可我還是搞不清楚這跟它的枝幹有什麼關係。

當然,這事也就是我糾結,樹就從來不考慮為什麼人會跟它唱反調。要是哪天它忽然考慮起來了,我估計,那時距離人類統治的盡頭也不遠了。你別覺得樹統治世界有什麼不可理喻的。選個總統還有四年任期呢,這麼大一個地球,每隔一段時間也是需要換個新麵孔統治統治的。

不過,這事可造不成我的憂慮。因為即便我再怎麼不會預言,我也敢拍著胸脯下一個定論:在我還健在的時候,一定還是人統治樹,而非樹轄製人。然而我想的是,這個問題可能會隨著時間一直流淌,直到淌到需要為此而糾結的那一代人。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從一年級到五年級都是同一個班主任,以致我們班班長一直是同一個女生,對這件事我感到無比憤慨。所以即便我和未來的那代將麵臨生存問題的家夥同屬人類,對誰將統治地球這個問題,如果我的靈魂不滅的話,我肯定會飛過去投樹一票。當然,在這個問題上我多少顯得有點幸災樂禍,因為萬一在我存活的這個時代,出現了人樹奪權的事而導致需要由投票來表決誰做統治者這個局麵時,隻要看到有人類的靈魂飄過去想投樹一票,我就會毫不猶豫的衝上去將其大卸八塊,讓它連魂魄都做不成。

而據說像我這樣的人就是典型的屁股決定大腦型,即自己坐在什麼位置,自己的腦子就會顧及到這個位子,這樣以後,從大腦中析出的所有思維產物就都是為這個位子而服務的。除了這點以外,這類人還有一個很明顯的特征就是:他們對不利於他們所在位子的言論感到不耐煩,並且會很輕易的因為這些言論而動怒。這樣的人多了以後,你就會感到在現實生活中很難跟一些人說理,因為即便你說的再有道理,他們就好像根本聽不懂似的繼續堅持己見,並且對你也是愈發惱怒。還有一個顯而易見的例子就是現在的很多辯論根本就無法交鋒,隻是流於各自的表述。

也許正是為了解決上述這種狀況,這幾年才提出了換位思考。但是你要知道有這種想法的人,不會因為你提出一個方法就會有所改變。他們的屁股一直坐在一張椅子上,都焐暖和了,你再叫他們忽然站起來,去坐另一張冷板凳,試問有幾個人會聽你的話呢?

我上大學那會兒一直想去支教,但最後因為被說成不是師範類的學生,所以沒被批準。對這事我感到很遺憾,因為我當時有一個自我感覺很好的想法需要有一個班的孩子來配合我完成它。我的思考是:既然這種屁股決定大腦的思維模式很難被逆轉,我們就得從小扼殺它。而關於如何扼殺它,我想到了一種辯論的方式。我會給這幫孩子一個辯題,讓一半學生支持正麵並為其思索論據,另一半學生則相反。但是真正到了辯論開始的時候,我會讓那幫剛才正絞盡腦汁為正麵觀點思考論據的孩子來做反方,而讓另一半孩子做正方。我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讓他們達到思維上的忽然轉變,讓他們進入到一種他們之前從未體驗過的狀態,即我現在是要想盡一切辦法去推翻我之前為那個論點所尋找的那些看似不可動搖的論據,也就是一種對舊的自我的否定。深感遺憾的是,直到大學畢業我都沒有機會去親自實踐它,從它當中得到一些啟示。如果讀到這兒的你有這個機會的話,請勞煩代我完成它。

在這個公園裏散步,不是鬼使神差,而是不可避免的會走進那個亭子。我看了看那次我用石頭在柱子上劃下的我的初戀的名字,又彎下腰撿起一塊碎石,在她的名字下麵寫上“程玉鳳”三個字。

是啊,就像我的初戀跟我分手時說的那樣,我終於找到了一個真正適合我的女生。而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我自以為嚐過很多痛苦,現在想來,不過爾爾。對太多的事情,我們所流露的傷心與無奈都夾雜著自己的臆想,這種臆想就像一隻放大鏡一樣,放大了真實,隻是為了迎合我們那種渴望沉溺憂傷的心境。這樣一種心境,並不能說是病態的,但決然不是健康的,它就像鴉片一樣,會讓人上癮。當然,我對這些陷入這種心境以致不能自拔的人,從來都不含鄙視的心情,我所懷有的是一種擔心與憂慮。真正令我深感鄙視與惡心的是另一些人:他們並沒有深陷其中,但以為隻要裝出這種深陷進去的姿態,自己就會顯得很有情調,因此常常行為虛假的表現著他們造作出來的痛苦。

這兩類人的區別就有點像真正的煙民和那些年齡很小嘴裏卻叼根煙的孩子。煙民自身雖然吸煙,但他們卻從來不會覺得吸煙會讓他們顯得比平時更酷一些。相反的,他們深知吸煙的害處,但想戒卻戒不掉,所以他們的內心其實是很痛苦的。而那些小孩不一樣,他們並不是哪天不抽煙就渾身不自在,或許也會不自在,但他們的這種不自在並不是煙癮上來了而導致的,而是虛榮心在作祟。他們看多了英雄主義的電影,覺得叼根煙很酷,可以提高他們的地位。很明顯的,這隻不過是一種無知的想法。而我所擔心的是,這幫自以為抽煙可以長臉的小孩再這麼無所顧忌的抽下去,很可能最終發展成為真正的煙民。而到了那個時候,我就不知道他們的內心到底會想些什麼了。

說到虛榮心,我覺得這是人類所要麵臨的相當難跨過的一道坎。大多數的人都會很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因此就像吳晗說的那樣,我們很可能活了一輩子,都隻是為別人而活,從未活出過真正的自己。對於如何去除虛榮心,或者如何不讓自己那麼虛榮,我完全說不出辦法。不過有一點你可以嚐試一下,這是我在大學裏幾乎每天都要做的,但對你來說,你隻需要挑一天這麼做就行了:早上起床的時候讓自己睡成一個爆炸頭或者雞窩頭,反正越醜越好,接下來你所要做的,就是頂著這樣一頭頭發在校園裏過完一整天。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你再來總結一下你所獲得或者最起碼所感受到的那些東西吧。

當然,上麵這個方法就跟土郎中的偏方一樣,隻對某些人有效。你要想真正獲得藥到病除的效果,還是得求助於專業人士。要知道,一位心理醫生雖然不會像作家一樣寫小說,但對人的心理的研究,他一個人可能要強過很多在小說中擅長心理描寫的作家。

順便提一句,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心理描寫上相當有建樹。那本著名的《罪與罰》雖然我最終沒有讀完,但他的心理描寫還是給我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他對一個殺人犯在殺人前後的情緒變化與起伏把握的就像他自己就是那個殺人犯一樣。我強烈建議你去買來讀讀,因為萬一哪天你忽然抽風想殺人了,隻要一想起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的那位大學生在殺人後的那種痛苦複雜的心情,你肯定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

在公園裏散了一會兒步,覺得整個人輕鬆了不少。我剛想回去,卻發現吳晗正從門口進來了。

師姐!我衝吳晗招招手。

吳晗望著我,臉上帶著笑容朝我走來。

怎麼樣,這段時間難熬吧?

“恩,不過還好,我挺住了。你呢,怎麼忽然跑這兒來了?是不是為你的寫作找靈感啊?”

我本來準備實打實的回答的,可一張口卻變了調,昨天我夜觀天象,感覺到今天師姐你要過來,就提前蹲點了。

吳晗笑笑,“跟我嘴巴這麼甜幹嘛,我又沒好處給你。”

哪裏,你不是正衝我微笑嘛,單憑這個就已經算厚禮了。

“哎,”吳晗歎了口氣說道,“我要是再年輕個兩三歲,搞不好也會被你這張嘴給迷惑了。”

是嘛?師姐你這麼說,我可是感到榮幸之至啊。

吳晗邊走邊搖頭,說道,“你還是少貧嘴的好,等過個幾年抱小孩了嘴還這麼貧,可是會把孩子給教壞的。”

跟我一樣不挺好嘛,天生作家的料。師姐,你不知道,我本來是不想要小孩的。隻不過前些日子謝奔騰跟我說了一通道理以後,我心裏就癢癢了,想要個女兒。我想的是,這孩子以後臉長的像玉鳳,文采隨我,那到時候還不紅遍大江南北啊。

“你是想拿自己女兒賺錢啊?這動機可不純。對了,謝奔騰回來了?”

恩,就在你在家療傷的時候,他凱旋歸來了。

“他怎麼樣?”

好著呢,還帶了個女朋友回來了,叫丁琦。你要是見到了保證不相信她是吉林姑娘,那胳膊和腿細的,整個一madeinJiangnan。

“那你們都挺好的,有沒有打算一起辦婚禮啊?”

想法倒是有的,但是目前還得看另一個人是怎麼想的。

“哦?”吳晗望著我問道,“你們結婚還要看別人的意思?這人物看來挺重要的。”

是啊,這可是大人物,她要是沒動靜,我們就繼續推遲婚期。

“到底什麼人啊?被你說的這麼大譜?”

我笑笑,說道,這還能有誰啊?不就是師姐您嘛?

“我?”吳晗不解的問道,“你們結婚幹嘛看我臉色?我當然不會反對了。”

這個我們當然知道,我們隻是想等師姐你一起結婚啊。

吳晗燦爛的笑了笑,說道,“你們還真是有心呐。不過我這事說不準呢。萬一幾年內都找不到一個男友,你們還不等的花兒都謝了?”

那沒關係,花兒謝了明年一樣會開嘛。

吳晗搖搖頭,“你是這樣說沒關係。人家玉鳳,還有那個丁琦可不這樣想啊。女生嘛,當然是年輕貌美時穿婚紗最漂亮了。”

恩,師姐說的有道理。所以你就更應該早點結婚,在你年輕貌美的時候穿上婚紗啊。

“搞個半天,你是在跟我玩文字遊戲啊。有你的啊,小柒。都學會欺負起師姐來了。”

你這樣說就是冤枉我了,我是發自真心的希望你早點找人談戀愛,早點跟我們一起辦婚事。大家熱熱鬧鬧的,多開心。

“恩”,吳晗點點頭,說道,“師姐明白你們的好心,這事我會考慮的,畢竟我不能耽誤你們小年輕的婚事啊。”

你要是真這樣想,那就再好不過了。我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說道,師姐,我到點接玉鳳下班了,咱們下次再約個時間好好聊聊吧。

“恩,快去吧。”

接著原先的工程又搗鼓了二十天,《畢業了》終於宣告竣工了。這部我從秋天一直寫到冬天的作品的誕生,對我來說意義重大。因此每當望著眼前這個安靜的新生兒,我心裏總是波濤洶湧,難以平複。

我時常想起茨威格的那段話,“我寫下這些文字隻是為了我自己;能勉強表述得叫我自己明白的事情,是否能叫別人明白,這些文字是毫無把握的。對於無休無止地令我惦念的每一事物,使我在痛苦翻騰中激動的每一事物,這些文字隻不過試著用一定的見解能最終將它們了結,固定,使之展現在我麵前,讓我從各個方麵去把握它們而已。”

我想我的文字也是這樣,它們是對我一個階段的所有想法的凝結。我不是一個能沉得住氣的人,但我又自覺如若把我的想法說給我身邊的人聽,一方麵我從這種傾吐當中獲得不了什麼,另一方麵聆聽的人可能也會感覺無趣與納悶,所以我最終選擇用文字的方式來幫我對它們作個了結。當然,在試圖把自己的想法以文字的形式記錄下來的時候,我碰到了王爾德所說的一種狀態,即“我們有時也會這樣把注意力集中在微不足道的事情上,因為不敢去想真正重要的事情,或者被無法表達的新奇感受攪得心煩。”我在開始寫《畢業了》一直到最終完成它這個漫長的過程裏,有很多次的體會到這種狀態,那是一種很奇妙的狀態,你會因為一些忽然閃現的想法而變得興奮和緊張。一方麵,你急於想靜下心來思索它們,並把它們表達出來;另一方麵,你的內心又很激動,所以你隻能說服自己先把它們擱置在一邊,等自己冷靜下來再去觸碰。那種非常矛盾的既想立刻看看自己對這新奇想法的表達是如何過於常人,又想著必須從長計議,這樣才能把這麼難得的想法給表達到它自身所具備的那個高度與極致。長時間的處在這樣一種狀態,我所能體會到的是兩個極端的感受,一來思想非常亢奮,二來內心卻承受著非經曆這種狀態的人所無法想象的一種全身心的折磨。

毛姆在《月亮和六便士》裏曾說,“為什麼你認為美——世界上最寶貴的財富——會同沙灘上的石頭一樣,一個漫不經心的過路人隨隨便便地就能撿起來?美是一種美妙,奇異的東西,藝術家隻有通過靈魂的痛苦折磨才能從宇宙的的混沌中塑造出來。在美被塑造出來以後,它也不是為了叫每個人都能認出來的。要想認識它,一個人必須重複藝術家所經曆過的一番冒險。他唱給你的是一個美的旋律,要是想在自己的心裏重新聽一遍就必須有知識,有敏銳的感覺和想象力。”

這段話把藝術家與欣賞藝術家作品的人之間的距離,這種距離所產生的原因以及如何拉近這種距離給描繪的很是形象。但是看完這段話,雖然我自己可以確信自己懂得了為什麼在一些經典著作的品嚐上,我很難做到像有些人那樣品的津津有味。原因自然是我在知識儲備,想象力等一些基礎環節上還稍顯稚嫩。這是我可以自知的,但是有一些讀者就沒有這種對自我的審視,他們常常會把問題的矛頭指向那些令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作品。這聽起來就像有些人明明自己眼睛斜卻說桌子是歪的一樣讓人感覺荒唐與可笑,但卻是不爭的事實。我敢說在我們的身邊充斥著大量的這些人,他們拿起某位大師的著作讀個兩句,發現沒讀懂,就覺得是人家大師在遣詞造句上有問題,接著在一陣罵罵咧咧以後,他們就把書給扔到一邊,等著灰塵鋪天蓋地的沾滿這本著作。你若跟他們談起這些大師,他們準會說,“哦,他們啊,他們連語句都表達不好”,那種說話的語氣斬釘截鐵,仿佛他們自身成了大師一般。

正是有了這樣一種也許在很多人看來很造作很虛偽的使命感的驅使下,我完成了《畢業了》,並且希望可以以其很調侃很親近的筆觸讓讀者感受到我的初衷。當然,毛姆的話我也已經抄寫在前麵了,所以我也知道如若讀者不能付出在我創作這部作品的過程中所付出的那種腦力上的辛勞,他們可能一無所獲,並且認為我完全是在胡言亂語。他們也許會像黑塞筆下的將軍與重工業家一樣,認為“我們這些‘精神界’的人一事無成”,“是一群可有可無,脫離現實,不負責任的才華橫溢、誇誇其談的人。”當然,他們如果真能做到認為我是個才華橫溢、誇誇其談的人,我至少也能感到一絲欣慰了。

除了文本本身所帶給我的一些感觸以外,在我從開始創作到真正完成這部作品的過程中,所發生的一些事也讓我感慨頗多。

在剛剛著手創作時,我,程玉鳳,謝奔騰還是單身,吳晗與羅廣為感情很好。可當我完成這部作品的時候,我和程玉鳳,謝奔騰與丁琦已經開始醞釀婚事,而吳晗卻必須要開始尋找一段新的戀情。以前我根本就不認識陶瓷,杜習文和桑塔納,現在陶瓷與羅廣為在一起,杜習文出國了,桑塔納與我尚保持著聯係。

我所看到的隻是窗外的大樹金黃的葉子都凋零了,玻璃上可以嗬出氣霧,路上的行人衣服越裹越厚。這是每一年的秋天過渡到冬天我都能看到的景象,它們似乎從來都沒有改變過,頂多是今年大樹的葉子比晚年遲落了一天,玻璃上嗬出的氣霧這次化的要比往常快一些,路上的行人在這個冬天往脖子上多裹了一條圍巾。可是在自以為的一成不變的表象下,我們的生活早已不是最初的那副模樣。而我們自己也不小心變的和以前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