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緊緊看著他的眼睛,半分鍾,宋遇禮舉雙手:“好吧,我承認,關於我的家庭我的確隱瞞了不少,但是我絕對沒有想要欺騙和試探你的意味,我隻是單純的覺得,這並沒有什麼好說的,我隻是我自己。”
“可你在是你自己之前,首先是宋雲川的兒子!”
宋遇禮笑:“那麼我是不是應該榮幸,安之,你總算是注意到我了。”
她扭過臉去,故意對他那張傾倒眾生的笑臉不屑一顧:“是喻白告訴我的,她是都市頻道的主播,她讓我以後多看看城市日報的財經版塊和電視台的市政新聞。”
宋遇禮點頭道:“原來沈喻白是我們的紅娘。”
安之疑惑:“你認得喻白?”
她記得,他才回國不久吧
“倒不是,因為她曾經做過我母親的專訪,所以才知道這個名字。”
他的回答簡短有力,理由很是充分,安之卻隱隱的覺得他無意中說出了什麼,奈何這男人道行太高,任她如何旁敲側擊,也沒有問出隻言片語。
“現在我可以回答你了問題了。”宋遇禮將水杯放下:“第一個男人,我們且稱他A,第二個男人,我們就稱他B,A為什麼不能夠被原諒,就在於,他窮人扮富翁的動機,也許潛意識裏,他是自卑的,所以他需要一個華麗的假麵來掩蓋他內心的自卑,或者說,是虛榮,也許那個女孩貌美如花,又或者那個女孩十分的虛榮,至於B先生去欺騙那位小姐,我們也不知道他是出於什麼動機,是為了試探那位女孩?是他內心的不安,擔心女孩愛上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的身份?種種問題都沒有交代清楚,所以你給我這樣一個沒有任何背景故事和人物性格分析的案例,我的答案是,無解。”
“那如果我是你的行為學老師,你這門課的卷子也就給我寫一個無解嗎?”
宋遇禮再次露出微笑:“生活的情況遠比試卷複雜的多,若真的是試卷,那我可要洋洋灑灑寫上幾千字數落A先生的虛榮,表揚B先生的睿智。”
安之默默道:“哦,原來你是在誇自己睿智是嗎?”
“我可沒有B先生那麼睿智,至少他讓那位小姐嫁給他了,可是我還在鍥而不舍地爭取一個追求者的身份。”
也許是因為她的心空蕩了很久,也許是因為這樣的夜色太迷人,又也許是沒有人能夠拒絕宋遇禮這樣認真的眼神。
安之低著頭:“有一個問題,一直想要問你。”
宋遇禮比出一個手勢:“安小姐請說,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介意買一贈一嗎?”
1-9
接到宋善初的電話,安之有些意外,但還是答應了他下班以後見個麵的要求。
“上次的攝像頭張警官帶回去了,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安之不解:“沒有發現什麼問題,這是什麼意思?”
宋善初說:“意思很明確,這個攝像頭隻是一個幌子,大概是用來迷惑警方,罪犯的智商很高,這點可以初步確認,因為張警官說,發布視頻的IP地址雖然查到,但是是在一家網吧,而且這家網吧非常不正規,上網也不要求身份證實名製,所以根本無法查到。”
“天呐!”饒是向來波瀾不驚,安如泰山的安之,也被這一消息給震驚到了。
她立刻警覺地問道:“白盈呢,知道這個消息了嗎?”
宋善初看著她,平靜地說道:“她是被害人,有權知道真相。”
安之心中警鈴大作,她知道,一定是大事不妙了。
強忍著心中泛起的不安,她握緊拳頭,問道:“那她現在在哪裏?”
“她自殺了。”
“什麼!”
安之無力地靠在了咖啡店的沙發上,久久不能平靜。
她那麼努力,做了那麼多事,就是想要挽救她脆弱的生命,可是,卻因為眼前這個男人,毀於一旦。
“宋律師,也許在你的眼中,法律和章程神聖不可侵犯,但是你有必要把這麼可怕的事情告訴一個已經脆弱不堪的女孩嗎?你知不知道她的精神狀態一直很不穩定,稍微一點刺激都會讓她崩潰?難道人的生命在你眼裏就像是草芥嗎?”
宋善初依舊沒什麼表情:“莉蓮待會也許會打電話給你,白小姐已經搶救過來了,但是目前還在昏迷中。”
他起身,禮貌地跟她告辭,結完帳之後信步走出咖啡館,沒有一絲波瀾。
“安之,今天一天過得好嗎?”
在這樣無眠的深夜裏,宋遇禮的聲音很能夠安撫人,溫溫雅雅,安之一掃心中不快,竟也開始試著撒嬌:“不好,糟糕極了。”
他也許正在那頭翻閱文件,因為她聽到電話那頭紙張翻動的聲音。
“那你不妨跟我說說,讓我來開導你一番。”
安之低笑:“你似乎忘記了我是做什麼工作的。”
宋遇禮在那頭也笑了出來:“在我看來,心理醫生更加需要別人的開導,因為他們要負責去安慰那麼多人,心裏麵一定堆滿了心事,況且我不是記者也不從事傳播工作,說吧,遇到了什麼麻煩事?”
這一番話可謂是說到了安之的心坎裏,她的確滿腹心事,一般的事情還能夠跟喻白說說,但是喻白現在一心想要挖新聞,爆八卦,要是她把這件事告訴了喻白,隻怕白盈就真的生死未卜了。
宋遇禮是宋氏的繼承人,他也沒那個閑情逸致去八卦那些瑣碎的事情,所以,應該沒有關係吧?
思索片刻,她歎了口氣:“我的一個病人自殺未遂,現在還在昏迷中,我很煩躁。”
“你是在氣他不尊重生命?”
安之越發地苦惱,再聯想到宋善初今天寓意不明的表現,便將事情一股腦兒說了出來:“這個病人不是一般人,就是現在很紅的影星白盈。”
那端沉默,安之料想他是在想白盈是哪位,便提示道:“就是演越女傾城紅起來的那個女明星嘛,說了你估計也不知道是誰。”
他每天的國際會議都開不完,哪還有時間去看那些愛得死去活來的泡沫電視劇。
“你說她自殺未遂?”
安之仍未察覺什麼,隻是說道:“是啊,可惡的是我努力了那麼久,竟然被一個麵癱毀於一旦!”
“她、為什麼要自殺?”
安之驚呼:“宋遇禮,你也真是太兩耳不聞窗外事了吧?”
她唏噓不已,沒想到那日編排用來安慰白盈的話,竟然成了真。
果然有人會忙到沒時間去管那些XX門,XX照,而且這個人竟然就在自己的身邊,還是前不久剛剛成為自己男朋友的人。
“噢,天呐,你還是先去看看都市頻道最近報道的娛樂新聞再來開導我吧!”
宋遇禮也頗有些心不在焉,便順水推舟地說道:“好好好,我現在就去看。”
安之雖然詫異,心中卻是一甜,沒想到,他竟然真的願意去看那些無聊的娛樂八卦。
“沒關係的啦,你要是不感興趣,也不用去看,跟你這麼一說,我心裏已經舒坦多了。”
宋遇禮卻是難得的認真:“我當然要支持未來老婆大人的工作,現在就去看,你早點休息,不要太累了。”
安之看了看掛掉的電話,臉上好一陣發燙。
未來的老婆大人,真是夠窩心的。
1-10
莉蓮一大早打電話來說白盈已經醒了,安之將布丁送去參加小提琴培訓班之後,便匆忙趕往醫院。
醫院門口一輛飛馳而過的汽車格外地眼熟,但是記憶中那輛車,具體的車牌號她沒有記清,所以也隻當做是同樣型號的車,便沒有放在心上。
白盈的狀態好了一些,手上仍然纏著厚厚的紗布,莉蓮接過安之送來的花,遞給白盈看了看。
“好美的花!”
白盈由衷讚歎。
安之笑著說道:“這是穀中百合,我最喜歡的花,現在送給你。怎麼樣,很香吧?”
“嗯!”
“安醫生,你陪小盈聊聊,樓下還有很多記者,我想辦法去把他們引開,待會兒就回來。小盈就先拜托你照顧了。”
安之想起剛才來的時候樓下圍著很多記者,要不是醫院的保安攔著,隻怕這個病房早就被圍得水泄不通了。
“沒事的,莉蓮姐,有安之姐在這裏陪我,你趕緊去忙吧。”
白盈終於又恢複到了出事之前的乖巧懂事,莉蓮欣慰地點點頭:“一會兒我給你帶午飯,安醫生,你喜歡吃什麼,陪小盈一起吃點吧?”
看著白盈一臉期待地眼神,安之隻得答應:“我除了不吃豬肉,其他都挺喜歡。”
莉蓮應著出門,白盈卻疑惑道:“安之姐,你是回族人嗎?”
她替她蓋好被子:“這個問題很多年前就有人問過了,我不是回族人,難道不吃豬肉是回族人的專利嗎?”
白盈點點頭,不再多問。
“小盈,你怎麼會做這種傻事,能夠解決的辦法很多啊,大不了我們換一個房子,你何苦為了那些人傷害自己呢?”
手腕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白盈有些委屈:“可是宋大哥說,問題不在於那棟房子,是在於我,隻要我在哪裏,哪裏就會有這種事情,安之姐,我真的害怕極了,當時屋子裏一個人也沒有,我真的害怕極了,就好像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我,我實在是受不了了。”
“宋善初說的話你別理他,他根本不了解狀況!”
安之氣惱,她就知道,這件事跟宋善初脫不了關係!
“安之姐,你別怪宋大哥,要不是他及時趕到我家,我現在就真的真的沒命了。”
“你說什麼?”
經過白盈一番解釋,安之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那天晚上白盈很害怕,一直打她男朋友的電話,可是他卻說了很絕情的話,她心裏難受極了,又想到了房子裏可能還有監視器,所以情緒一下子失控,幸虧宋善初突然來看望她,見她一直不開門,才叫來了莉蓮,這才發現白盈出事了,兩個人把她送到了醫院,這才脫離了危險。
安之有些尷尬,白盈還在說著:“宋大哥看著挺冷冰冰的,但是他比誰都要關心我的健康,昨天晚上他給我打電話,說你今天會有空來看我,他讓莉蓮姐打電話給你。”
他是這樣說的嗎?
怪不得,昨天忽然約她出去,原來是想讓她來看望白盈!
想起自己對他的種種誤解,安之不禁有些自責。
“安之姐,你別替我難過了,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我男朋友今天早上來看過我了,我相信他心裏還是有我的,所以我要快點好起來,這樣才能夠重新挽回他的心。”
“你能夠這樣想,就太好了!”
安之總算有些寬慰,然而轉念一想,對白盈那個男朋友又佩服之至,她和莉蓮還有宋善初那樣勸,白盈都沒有徹底恢複,他隻不過來看望了她一次,她就立刻精神滿滿。
看來,心病還須心藥醫,這個道理果真不假,有機會,她真是應該跟白盈的那個男朋友好好交流一番。
臨近下午,安之才從醫院離開。
剛走出醫院大門,喻白的聲音就迅速傳來。
“安之安之”
她詫異地走過去:“喻白,你怎麼在這裏?”
“我才要問你!”她舉著相機,將她拉到一旁,“是不是白盈現在在裏麵啊?透露一下嘛,她住哪個病房?”
安之有些生氣,甩開她的手,低聲道:“你瘋了,都鬧出人命來了,你還要去刺激她嗎?”
喻白舉著相機的手明顯抖了一下,也有些錯愕:“啊?不是說是來墮胎的嗎?”
1-11
安之越來越佩服洛城這一幫記者三人成虎的技術,所以當她跟宋遇禮抱怨的時候,語氣也是氣憤異常。
然而宋遇禮隻是笑著繼續切牛排。
“喂,你是在笑我嗎?”
“沒有,絕對沒有。”宋遇禮將刀叉放好,饒有興趣地說道,“安之,我覺得,你在改變。”
改變?
她摸摸自己的臉,喻白今天也跟她說了類似的話,難道她真的變了,自己卻不知道?
“不是你的外表。”宋遇禮伸出手,拉下她撫在臉上的手,“從最初我們認識,你就尖銳又敏感,常常讓我啞口無言,但是現在,你卻變了,變得越來越”
他蹙著眉,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語。
“是不是越來越像一個人類?”
“哈哈。”他難得開懷地笑:“這個說法雖然有點詭異,但是卻很貼切。”
安之一翻眼:“哼,喻白一直說我是外星係,沒想到在你們地球住久了,我也被同化了。”
“看到這張美麗的臉上終於開始有了生動的情緒,我真的很開心,安之,告訴我,有我一份功勞嗎?”
宋遇禮並不常常說動人的情話,然而他的恭維卻又讓她覺得窩心得很受用。
臉色緋紅,安之用力切下一塊牛排:“宋遇禮,你真是越來越過分,開玩笑都開到我的頭上了,不要拿你從前對付女孩子的那一套來忽悠我。”
喋喋不休,也許是為了掩飾內心最真實的情緒。
宋遇禮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他知道,自己這句話是觸動她了。
“安之,坦白說,你有計劃過我們的未來嗎?”
“未來?”
好迷茫的一個詞,好遙遠的一個詞。
宋遇禮眼中閃爍著一種罕見的光芒:“我並不是一個喜歡規劃人生的人,總是想到哪裏就做到哪裏,隨性隨意,但是安之,你的出現,卻是我唯一想要好好規劃的事情。”
他看著她,繼續說道:“所以,我想知道,你準備好參與到我的未來裏來嗎安之,不如我們訂婚吧?”
她的嗓子裏有東西在湧動,鹹鹹的,澀澀的,可是卻讓她覺得甜甜的。
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這大概是她聽到過的,最動人的情話,最感人的表白了。
安之這才恍然地想起,他們的相識源自於雙方家長的撮合,都是實在敷衍不過去,才勉強答應了那一次的相親,可是,站在現在的角度朝過去望,那卻是他們做過最好的一件事。
她放下手中的刀叉,頓了頓:“跟你相反,我是一個很喜歡規劃好一切的人,從念書的時候就是這樣,什麼時間看英語,什麼時間背語文,什麼時間做數學,我就是喜歡把每件事都計劃得很好,再去行動,可是,宋遇禮,你的出現,卻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個意外。”
不知為何的,他竟然有些緊張,燈光下,她柔和的臉龐上沒有一絲情緒。
“所以呢?”
他的嗓音低沉地有些沙啞。
“所以,你打亂了我的計劃,我原本是決定二十五歲再考慮婚姻問題的,既然你說過不介意買一贈一,那麼,我答應你,我們試試看。”
他驚喜極了,意外極了,雖然她隻是說跟他“試試看”。
就在剛剛她說出這句話之前,他還在隱隱擔憂,她是要拒絕他了,她是個喜歡規劃人生的人,一定要把他這個“意外”驅逐出境了!
可是!
可是!
“我們去買戒指!”
她低低地笑:“你還真是說風就是雨。”
宋遇禮不由分說,牽起她的手就往餐廳門口走,安之的臉上一直是洋溢著笑容的,她不由得想起今天在和宋遇禮吃飯之前,她對喻白說的那句話
“喻白,我想了很久。你說的對,我沒有必要再為了誰自我懲罰,從現在起,我要努力擺脫過去的陰影,去過屬於我的生活。”
沒有嚐試,就不會成功,對嗎?
然而,在看到宋遇禮那輛車的車牌號時,安之的笑容卻被疑惑替代。
5224,這不是今天她在醫院門口看到的那輛車嗎?
“遇禮,你今天一天都做了什麼?”
宋遇禮忙著挑戒指,隨意說道:“早上開了例會,下午的時候接待了美國來的客戶,晚上跟你一起吃晚餐,怎麼,現在就開始履行未婚妻的義務了?”
她無心理會他的玩笑,鍥而不舍地問著:“你一整天都在公司嗎?”
宋遇禮將戒指套在她的手上,滿意地笑了笑:“就這個吧,你喜歡嗎?”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他認真的神情不假,看不出任何端倪:“我保證,宋太太,我一整天都在公司,你到底想要問什麼?”
她微微側過臉去,“沒什麼,我隨便問問。”
也許,隻是她眼睛花了吧。
那枚帶在中指的戒指,有些涼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