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結局(2 / 3)

博美笑,“我才不會這麼惡劣呢!蕙倫,O型血的人永遠都是光明正當!”

博美當時的笑容是這樣燦爛,蕙倫感覺著手臂上陣陣刺痛,今天她真的需要別人的鮮血時,可並不是博美在救她。她傷痛難眠時,博美不是來過了嗎?蕙倫真希望現在輸入她體內的鮮血是來自博美的體液,蕙倫深深的吸了口氣,她是多麼渴望博美的一切啊!

血輸完了,蕙倫正愣著,小凡過來用厚枕墊托起她的上半身,“吃飯嘍!小姐!”

已經穿上襯衣的蕙倫半躺著,小凡坐在她床邊,用調匙把菜粥喂入蕙倫的口中。蕙倫一直為此感到愧疚,她邊吃邊說,“能不能讓我自己吃飯?”

小凡指指蕙倫包著的右手,“你看你自己能行嗎?”

“我還有左手呢?”

小凡“哼”了一聲,“得了!你人才剛剛能坐起來。”

每當小凡把調匙送到她的嘴邊,蕙倫與年輕的護士相視。小凡是那種溫婉、靈巧的女子,接受她的服侍時,蕙倫覺得心裏十分舒坦。小凡常常笑著,對蕙倫說些開心的話。她明白這個年輕的女孩子已經時間不多了,她必須奉獻給她最大的仁慈,這大概也算是一種世俗之緣吧!

在治療過程中,蕙倫遇到了令她難堪的事。

她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換藥。這時,李季她們會關上房門,在白亮的燈光下,小凡、老範一起圍在她的身邊,李季把醫療推車上的器械拿到手中,“你別緊張,換藥時會疼,我們盡量輕一點。”

她們三人慢慢地把蕙倫身上的紗布揭去,蕙倫又陷入裸露的狀態,她覺得有些羞慚。

李季她們的動作已經十分輕細,但蕙倫還是感到傷口處的裂痛,她有時忍不住移動身子,李季的手立刻停下來,“疼得厲害嗎?”

蕙倫咧了一下嘴,囁嚅了一句,“不要緊。”

小凡小心地用藥棉輕拭蕙倫胸前的烙傷,蕙倫疼得直吸氣,“忍一點,一會兒就好了。”小凡的聲音那樣柔和,蕙倫的一隻手緊撳身下的席子,這個傷口是最疼的。但無論如何,女性的手、眼睛畢竟給予蕙倫溫軟、平和,不具敵意、狠毒的摧擊性的安全感。

最讓蕙倫恐慌的還不是換藥,她傷勢較重,不能下床活動。每天的方便事宜都由小凡、老範親手為她料理。這讓蕙倫覺得實在難堪。

一次,老範把便盆放到蕙倫的身下時,蕙倫極度不安。

“護士,你就撫我上廁所吧?”她幾乎在哀求。

老範有點火了,“你慌什麼?我都沒嫌你!”

蕙倫臉漲紅了,老範見她害羞得這副模樣,歎了口氣,“你現在連床都下不了,好好躺著吧!等你自己能動時,你讓我給你端尿盆,我也不幹!”

老範的爽快流露著仁厚的心意。她也是個已為人母的婦人,她歎息著,仔細地幫蕙倫做著衛生清理。

蕙倫看著這個頭上銀絲初現的婦人,她的輕細動作讓她的羞慚慢慢減弱,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遭遇這樣的尷尬情境,所以人是不可能完全獨立自主的,總有需要他人照顧的危難時刻。

蕙倫不再抗拒護士的貼身照料,她的傷勢反而讓她得到了她意想不到的女性關懷。在她被敵人極限性摧殘時,恰恰是這三個陌生的女子為她編織起一張女性之網,她們悄悄地承托住她,沒讓她直墜毀亡的淵底。

蕙倫終於能夠自己坐起身來,小凡笑著對她說,“行啦!你現在可以自己吃飯了。”

蕙倫被一種純女性的氛圍包圍著,那些凜森強悍的軍警突然離她很遠了,她現在正被奇跡般地置於特製的安全區,她在其中獲得了久別的正常人性。

隨著傷痛的日益減弱,蕙倫明敏的頭腦開始捕捉起周圍的每一種感覺。已經穿上病衣的蕙倫,常常靜靜地靠坐床頭,透過病房的窗口,她看到了外麵淡黃色的走廊。

在走廊的窗戶外,有著蕙倫喜歡的漫漫蒼穹。尚不能行走的蕙倫,天空是唯一能讓她感受到的遙遠意境。當陽光在窗玻璃上向她爍閃耀亮,她覺得的不是酷暑的熱辣,而是一種能清洗掉她的黑暗、血腥記憶的天國光能,它新鮮、蓬勃,充滿非人間的超遠。

漸愈的傷勢使得炎熱的夏日變得漫長、單調而平和,蕙倫每個下午都舒舒服服地睡上大半天,從沒人來打攪她。護士們總是輕手輕腳地進出,深怕驚動睡著的她。

蕙倫漸漸地對孤寂的生活感到疲軟,有時因為無聊,她從床的左側翻到右側,那隻完好的左手輕輕地拉扯青色的枕席繩,她蒼白的臉在治療一個月後竟浮現出紅暈,小凡暗暗歎道,“嗬,那個俊美的京大女孩子又回來啦!”

入院以來,蕙倫再也沒有見過那些審訊她的凶惡警察,但她在上廁所或散步時,看見走廊裏經常有一個黑衣軍警來回走動。他用冷漠的眼神打量蕙倫,蕙倫感到這種眼光的監視的敵意,她默默地走到走廊的窗前,透過鐵欄望向窗外。

這座醫療所麵臨錫蘭的京山,京山秋天的紅楓是西京郊野的名景,蕙倫與博美每年秋天都要前去觀賞,當時她們怎麼也沒想到,她倆會先後被與京山相近的錫蘭監獄吞噬。望著京山的近影,它的不變的蒼翠顏色,龐然巨大的三角山形,蕙倫想起已故的博美。

“可憐的朋友,我在這吞沒你的錫蘭監獄,看我們一起逗留過的京山。也許我們還會見麵,我這個抒寫《鬼古拉斯》的天真孩子今生真的要為你這個美女子獻身了。”

蕙倫的眼睛被鐵欄遮擋,“這個鐵欄包圍的錫蘭監獄,和你所在的永生天國還有多少我沒有逾越的距離?”

蕙倫回到病房,她正為京山引起的追憶而情緒激蕩,卻不知病房外來了一個一直惦記她的人。

拓聞走進了李季的辦公室,李季不在,隻有小凡在休息。她一見拓聞,便客氣地笑道,“拓少尉,你今兒怎麼有空?”

“周護士,我……”

“是來詢問張蕙倫的病情吧?你坐,我這就告訴你。”

拓聞難為情,他坐也不是,站也不好,“我就站一會兒。”

“你坐下!”小凡善意地拉拓聞坐下,她詳細敘述蕙倫的近況,她日趨痊愈的傷勢,她已能自如地行動。

拓聞聽了半晌不作聲,“怎麼,我說了半天,你沒反應的?”

“你讓我說什麼?周護士,我總覺得我這個穿這身製服的,對她是個罪人!”

小凡低下頭,過了一會,她抬頭,“她的傷最多再過一個月就能痊愈了,到時候……”小凡盯著拓聞,“你們準備拿她怎麼辦?”

拓聞愣愣地與小凡相視,他的心被小凡的這句話刺得直抖,他們都知道等待蕙倫的是什麼。如果蕙倫必死,那麼他與李季、小凡齊心愛護治療蕙倫的所有作為都不過是徒勞。

拓聞歎息,“她真不該啊!”

小凡的心一陣絞痛,她眼睛都紅了,“這麼一個才貌出眾的女孩子,不知是哪個該死的給了她槍!”

拓聞看著小凡,他沒想到溫婉的周護士也提出了這個最可怕的問題,蕙倫為了這個問題受盡了折磨,可現在除了蕙倫自己,又有誰知道那個喪盡天良的家夥是誰,他居然讓年輕的女孩子去跳這種萬死不辭的火坑……

拓聞回答小凡,“她知道這樣做的後果,但她還是去做了。”

小凡問,“她在這世上,對誰的感情最深?”

拓聞低低地,“是她的媽媽吧。”他又想起那個半跪在地上、摟著昏迷的蕙倫哭泣的薑夫人,他眼神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