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因果(3 / 3)

“夫人,如果今天是我的兒子處於這樣的位子上,我也許不會這麼來求你。但現在是我的女兒被關在錫蘭監獄裏,我求你,以一個女人的心來體味我與蕙倫的心,她是個女孩子,那樣的折磨,她是受不了的。”

熊芯冷冷地,“夫人,你不覺得你太低估你的女兒了嗎?她要是受不了,早就向警方坦白了。”她微微一笑,嘲諷地,“你的這個女兒,抵得上一百個懦夫,五十個庸人,十個勇士!如果我生了這樣的女兒,真是……死也瞑目了。”

熊芯直視著薑嵐,把這句話扔了過來。

“夫人,如果我可以替我的女兒抵罪,我願意立刻就倒斃在你的腳下。”

熊芯不為所動,“行者自當!夫人,這是人類社會的公正法則。我很遺憾,今天的局麵,完全是由你女兒自己造成的,這既不能怪你,也不能怪我。”她看向窗外。

“那麼,她現在怎樣了?”薑嵐急切地,“我上次看見她時……”

熊芯不看薑嵐,她當然清楚薑嵐十七號那天與蕙倫見麵時的一切,她想,你我之間就應該這樣扯平,你的女兒無緣無故殺死我的兒子,我就要讓你抱著你的傷血遍體的女兒痛不欲生。

“她還活著!”熊芯不耐煩的。

薑嵐心如刀割,她鎮靜了一下紛亂的頭腦,還是堅強地說,“夫人,我知道,我這個要求可能提得太過分,可我還是不能不向你提出來。——夫人,我女兒的日子已不多了,我懇求你,看在我父親與你先生的舊交份上,請你憐憫我與我親生女兒分離二十多年的痛苦,我求你以一個母親的感情恩準我入獄陪伴、侍奉我女兒幾天,我跟她,這一生一世,雖然母女一場,可相聚的時間……夫人,我懇求你答應我這個要求……”

薑嵐說著從自己的手提包裏拿出一個精致的銀盒子,她打開盒子,遞到熊芯的麵前。

熊芯皺著眉頭,往盒裏一看,她立刻驚得魂飛眼外。

盒子裏是一顆蜜色、梨形的世界名鑽——101克拉的金葉菊,它價值千萬,是薑氏家族富甲京城的象征物,人們隻是聽說,但熊芯今天是親眼看見了這個無價之寶。

“這是我父親在我三十歲生日時從M國買回送我的,我一直把它藏在身邊,我很喜歡它,它在世界上也是獨一無二、價值連城的名鑽。現在,為了我的女兒……”薑嵐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我情願奉送給你,請你不要拒絕,我隻要能再次見到蕙倫……沒有什麼不可以舍棄的。”

薑嵐一直看著熊芯,不舍地。

麵對唾手可得的世界名鑽,熊芯一時噤了聲,她的眼神不由地與薑嵐相碰。

“夫人,我現在不是把你當作總統夫人,而僅僅是把你當作一個女人,一個平常的、有著人性的女人,我以一顆女人的心懇求你那顆女人的心……答應我吧!”薑嵐見熊芯沉默無聲,便不顧一切地跪倒在熊芯的腳前,她深深地彎下腰,磕了個頭,“答應我吧!”

熊芯麵色變了,她知道薑山曾在她丈夫麵前下跪替蕙倫乞求,現在蕙倫的母親又把自己的臉麵、尊嚴全部丟棄到她的腳下。她前些日子看到西京警局送來的蕙倫受刑的照片,“她果然是受夠了活罪”,她對蕙倫、薑嵐所做的報複已經達到了預期的效果。但麵對下跪在腳前的薑嵐,熊芯不能不產生對於人世間的厭恨,無論如何,年僅二十多歲的蕙倫被拷打的慘象,和她那張俊明的麵龐,畢竟在熊芯的心頭激發出複雜的感覺。她明白她的兒子欠下的累累血債,“她長得那麼俊,又前程似錦,卻不惜生命,挺身而出……”嗨!還是北冥自身所造的孽呀!

熊芯不動聲色地細看跪著的薑嵐,“生下如此俊明女兒的薑夫人……”,窗外明亮的光線照在薑嵐的身上。

“她是如此甘美,她的美使她的母性具有了一種神聖、潔淨的崇高感,她所愛的女兒也就是這種神聖之美的最直接的產物了。可惜,我沒有這樣俊明的女兒,否則,我也會像她一樣去向仇人下跪哀求。為了這樣寶貴的女兒,她是值得的。”

薑嵐絕望的臉死樣的慘白,她嘴唇僵硬,跪著的雙膝不住地顫抖。但她一直毫不退縮地盯著熊芯。

這兩個女人,一個是滿腔仇恨的第一夫人,另一個是悲愁哀絕的貴婦薑嵐,在流火的七月的晝日,在這座溫涼如春的豪華別邸裏,在她們身邊流泄的不僅是分分秒秒的時間,更有她們各自的兒女所流淌的生命的鮮血。

終於年近六旬的熊芯聲音暗啞地開口了,“你回去等著吧!這事,我可以考慮考慮。”

薑嵐不住地盯著這位女主宰的臉,熊芯避開薑嵐的眼神,薑嵐再次深深地磕頭,“我替我的女兒謝謝你了,夫人。”

薑嵐起了身,她的雙腳早已麻木失覺。

熊芯也站起身,她看著薑嵐把裝有金葉菊的盒子放在她的桌上,她說了一句,“薑嵐,你別過於恨我,我們之間不過是互換了位置而已。”

薑嵐慢慢走出了熊芯的府邸,她以自己的卑屈為蕙倫贏得了寶貴的相聚機會,她無悔地走下寬展的石階,眼前,晴好的天空,碧綠的草地,蜿蜒的花徑,自然的溫馨感染著悲痛的她,她叫著女兒的名字,“蕙倫,我們會再見的,媽媽一定要讓你再見到我。”

“七·三一”後的薑嵐進入了催眠似的夢態,這種夢態由焦慮的痛苦、希望的興奮交織而成。她陷在沒有限時的可能的約定中,越來越覺得無法忍受的灰暗。對於蕙倫的期待成了一種飲鴆止渴的殘酷願念,她的所謂希望不過建立在生離死別的極痛之上。

薑嵐有時撲在枕頭上,任淚水無奈地延流而下。在炎熱的白天,她像個萎弱的病人,坐在敞開的窗前,頹軟地看那微微搖動的樹葉。八月的西京,天已熱得像個大熔爐。薑嵐總是懨懨的,傭人端上來的飯菜被她無欲地推置一旁,她現在看到豐美的食物總有一種強烈的呃逆。唯獨冰鎮的水果才能機械地納入她幹渴的口中。水果代替了食糧,仿佛一種冰涼的鎮靜劑。但反複吃著水果的薑嵐,臉色愈加蒼白,身體虛脫般糜軟,她的口裏翻湧起苦澀的胃酸,整個人在一陣難以遏製的凶急的噴吐中癱倒下來。

薑嵐被診斷得了神經性厭食症,梁敏惶然無著,“阿嵐,你可是在等著見蕙倫呢!你不能就這麼絕食而亡。”

薑嵐虛弱地躺在床上,她兩眼空茫,無力地問,“我還能見到她嗎?”

“熊芯不是答應你了?”

薑嵐的心揪痛了,她根本不相信那些無情摧殘女兒的敵人,“她真能做到?她隻是說考慮考慮……”

“她當然隻能這樣說了,她會的!”

“可是今天已經二十號了,都快三星期了。”

梁敏難過地擁抱薑嵐,“阿嵐,這事你不能急的,你要以最大的耐心去等待。我相信,熊芯既然答應了你,她不會讓你落空。你先保重好自己的身體,然後才有力量去與蕙倫見麵。”

薑嵐一聽梁敏提到蕙倫,眼淚又流了下來“蕙倫,現在不知怎樣了?”

“阿威不是說她正在醫院裏治傷嘛!”

是啊!蕙倫現在是個傷病者,在她沒有康複之前,她怎麼可能與自己見麵?她想起她在錫蘭監獄見到的蕙倫的樣子,她與她都是心力交瘁、難以自持的苦人。

“蕙倫,她肯定也躺在病床上……”

梁敏點點頭,“你會見到她的,等她傷治好後……”

薑嵐卻伏在梁敏肩頭哭道,“見麵有什麼用?她又不能永遠回到家裏……”

梁敏明白,熊芯的允諾根本不能拯救薑嵐與蕙倫,那未來的聚會隻能讓她們更加心碎絕望,但要是連那樣的機會都沒有,薑嵐就真的與蕙倫永別了,那她將更陷入無見女兒的瘋狂中。

“阿嵐,我跟你說過,隻要蕙倫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你就是她唯一的等待,她需要你,你必須去見她,她沒有其他親人。”

薑嵐的兩眼灼熱疼痛,“我想見她,又害怕見她,她不該背叛我,無論怎樣的理由,她不該呀……我會去見她,這個不聽話的孩子,即使前麵是惡浪狂濤,我也要走到她的身邊,最後一次……”薑嵐的眼淚在臉上縱橫著,“蕙倫,讓我們一起粉碎吧!”

當薑嵐的身心被痛苦的母愛碾壓得度日如年,命運之河依然不停地隨著炎熱的苦夏向前奔流。

在西京錫蘭監獄醫療所四樓頂層的一間二十平米的病房裏,被薑嵐的淚眼無數次渴望的蕙倫正渾身裸裎著昏躺在一張病床上。昏迷的她不知自己何時被送入這個緊鄰監獄的醫療所,警局為她特派了一個醫護小組,由女醫師李季、女護士老範、小凡負責她的醫療救護。

李季年近五旬,她早已看慣了這個地方各種政治犯被拷打後的慘象,她不動聲色地吩咐老範與小凡為渾身血痕的蕙倫進行全麵清創。蕙倫的單薄衫褲已與血肉模糊地粘貼在一起,兩護士艱難地從她身上一片片剝離下血汙凝結的衣褲,她們當中年輕的小凡碰觸到蕙倫綻開的皮肉時,腦子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果這個女孩子是我的妹妹,我非得抱著她一塊去死掉不可!”

小凡看李季與老範都麵無表情地處理著蕙倫的傷口,仿佛麵前躺著的不是一個年輕、鮮活的女孩子,而是一架正被修理的無知無覺的冰冷機器。

無知狀態中的蕙倫已經全裸了,護士們用酒精藥棉輕輕地揩拭她身上的創麵。她們在這樣的治療過程中,自然地發現,蕙倫的比例協調的軀身並沒有因為駭人的傷血而變形,她端正的五官依然淸俊稚氣,昏迷的神態裏滿是安靜的韻致。

“你想什麼?快給她上藥!”李季見小凡看著蕙倫發愣,說了她一句。

蕙倫入住醫療所是十九號的上午,當晚值班看護她的是老範。

蕙倫的床邊豎立著一個鐵架,上麵吊著玻璃藥瓶,數日未進食的蕙倫就靠這些藥水維持生命。床的另一邊放著一輛醫療推車,車上全是醫療器械與藥品。在病房靠窗處有一張台桌,桌上的一架電風扇來回搖轉,徐徐吹來的風拂動著蕙倫身上那層單薄的白罩單。因為天氣很熱,緊靠走廊的房門敞開著,赤裸著身子的蕙倫一無所知地靜躺著。

老範見蕙倫的情況還穩定,忙了一天的她疲累地在一旁打起盹來。

六月的夏夜在這沉寂的時分似乎還在醞釀什麼突發事件,然表麵上還安然無動。

蕙倫在無覺的迷境中繼續昏睡,她臉色慘白,她閉合的眼睛正在她獨有的世界中沉溺。不知是那個世界攫取了她,還是她自己毅然投入了進去。在她的飽經摧折的體內,還蘊藏著多少珍貴的靈物,一旁盹著的老範是不知道的。

此時的蕙倫像一個爬過無數道地獄溝坎的孩子,在她絕望地臨近死亡的終點時,突然看到了天界的亮光,她被這線灼人的光芒抓著了。蕙倫的頭向枕邊側動,嘴裏發出,“媽……媽……”。

這斷續、哀切的聲音驚動了剛剛盹著的老範,她好像聽到了一個孩童的叫聲,她趕緊起身,走到蕙倫的身邊。

煞白的燈光下,蕙倫依然未醒地垂閉著眼睛,但她的臉色已被鬱熱的夜晚灼燒得通紅,“不好!”老範摸著蕙倫的額頭,眼前這個叫著“媽媽”的女孩子又發起了高燒,她立刻走出了病房。

李季站在蕙倫身邊,小凡用冷毛巾敷在蕙倫的前額上,老範為蕙倫注射退燒針劑。

“怎麼燒又上來了?”老範擔憂地。

“她的傷很重嗬!”李季感慨的。

蕙倫仿佛在滾滾的熱浪裏翻騰,身體不安地側動,嘴裏又一次呼著“媽媽”,她的一隻手亂動著居然把身上的罩單掀開,她胸前敷著的那大塊白紗布赫然顯現在李季她們麵前,她們再次麵對她的遍體傷痕,小凡趕緊把罩單蓋在蕙倫的身上,忍不住地,“真可憐!”

李季看著蕙倫被紗布包裹著的右手,她皺起眉頭。

老範氣怨地,“還喊媽呢!她要是真記著她媽,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了!”

小凡愣了,李季沒吱聲。李季當然明白老範的意思,但作為年長蕙倫一輩的女性,她不能不向蕙倫投去憐惜的目光,“這個受盡折磨的女孩子,是多麼需要母親的撫慰。”

李季自己雖然沒有孩子,但對女孩子的天然戀母情結,她幾乎是出於母性的本能輕易地就理解了。她仔細地端詳著昏迷的蕙倫,這張風暴已逝的女孩的臉,“如果她的母親正在我的位置上,她會怎樣悲痛地去摟抱她呀!”

李季走到病房外的走廊裏,向著子夜的錫蘭望去,零星的路燈光在這黑幕深重的郊野是微不足道的。李季很少有真性的表露,她悄悄地拭去眼淚。

蕙倫的高燒隨著黑夜的消失而漸漸退去,李季不曾離去地守護在她身邊。天已大亮,她從椅子上起身,對前來換班的小凡說,“當心看護,她的燒剛剛退下去。”

小凡看了蕙倫一眼,“我知道,李醫生你回去休息吧!”

李季點點頭,“有什麼意外立即叫我,我在休息室。”

一旁的老範歎氣,“這個搗蛋鬼還算照顧我們,要是燒不退,我們還不知怎麼樣呢?”

小凡笑,“老範,你快去休息吧!你都辛苦了一天一夜了。”

小凡吃了早飯,她剛剛為蕙倫吊上一瓶藥水,衣著警服的拓聞出現在病房門口,小凡吃了一驚,她還沒開口,拓聞卻先說了話,“周護士,我來看看張蕙倫,她的傷治得怎樣了?”

小凡雙眉緊蹙,她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想到,“這些凶惡的豺狼還好意思來看她!”

“你別進來!她現在的情況不允許非醫護人員的男人來看她。”她擋住拓聞,“你出去!有事到醫生辦公室找李季去。”

拓聞的臉被弄得通紅,他聽懂了小凡的意思,他趕緊退到門外,但他的聲音十分懇切,“對不起,周護士,我是奉童處長的命令來詢問張蕙倫的傷情,希望你能配合。”

小凡走出病房,拓聞隨她站在走廊裏。

“她的傷,你們童處長還會不清楚?”小凡眼睛灼灼地看著拓聞。

拓聞不敢與小凡相視,他望向窗外,“能治愈嗎?”

“怎麼,治愈了,你們又可以去折騰她了?”小凡毫不客氣地,“她落到你們這些人的手裏,也算是她今生的造化了。”

拓聞咬著嘴唇,“小凡,我不是頭,張蕙倫目前的情況不是我造成的。”

小凡打斷他,“你還想問什麼?”

“她的傷,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治愈?”

“最起碼兩、三個月,她到現在還沒恢複知覺,而且昨晚又發了高燒……”

“是嗎?燒退下去了嗎?”拓聞眉毛緊皺,小凡發覺這個年輕的少尉的樣子還真耐看。

“燒是退下去了,可是她的傷很重嗬!嗨!你們也太造孽了,對一個女孩子這樣毒辣!”小凡搖頭。

“周護士,這一切都不是我願意發生的,你們如果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盡管跟我說,比如輸血呀,我是O型血……”

拓聞的誠懇表態使小凡改變了對他的看法,她本來不認識拓聞,現在見他身上顯出的學生仔的純真氣性,暗想“這個家夥還有點良心”,但她嘴上仍說,“這兒沒有你和你們童處長什麼事!拓少尉,你請回吧!”

拓聞低下頭,他走時朝病房的窗口看了一眼,低低地說了一句,“那我走了。周護士,拜托你們好好照顧她了。”

看著拓聞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小凡愣神了好一會兒,她此時才明白,在這所黑暗的錫蘭監獄裏,除了她、李季、老範以外,還有拓聞這個年輕人對不幸的蕙倫懷著人性的憐憫。

她回到病房,蕙倫仍無知無覺地睡在病床上,玻璃瓶內的藥劑不斷地滴入她的脈管,她的臉色依然蒼白,她對周圍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然而,這個英勇不屈的女孩已經贏得了她們的同情與庇護,小凡輕輕地撫索著蕙倫身上的罩單,“可貴的孩子啊,你的敵人雖然強大,但他們並不能戰勝你。”

蕙倫在無知的時流裏漂遊,這條承載她的命運河流曾經急狂凶猛地把她摔拋、磨折,而今它已過了它的災變期,轉入了平靜的波段。蕙倫的臉日益祥和、寧靜,天國的光芒曾在夢中照射過她,但人間的時分以不容抗拒的力量強硬地包圍起她,它以它最後的溫存來撫慰不幸的蕙倫。

蕙倫的頭已不知多少次在那隻白色的枕墊上動移,當這隻承載她的漂遊幻夢的枕頭萬分熟悉她的命運密碼時,蕙倫才回到了這個她隔絕了多時的世界。

蕙倫醒來時,李季正在她床邊看護她。

蕙倫不知身在何處,隻見眼前潔白的牆頂,四周是淺藍色的壁紙,她側過臉,看見了穿著白大褂的李季。一和這溫和的中年婦人相對,蕙倫的心就被難受地牽扯了一下,她最後看到的不就是中年的母親嗎?

“你醒了嗎?張蕙倫。”李季的眼睛滿是母性的慈柔,蕙倫望著她。

“我是你的醫生,姓李。”李季向蕙倫點點頭。

蕙倫明白了這種醫療的氛圍,她眼睛一眨一眨,像個剛剛睡醒的孩子。

“你已在這裏昏迷兩天了,張小姐,你現在的情況控製得蠻好,你想吃點東西嗎?”李季溫和地問她。

蕙倫好久沒有接受到來自他人的仁愛與溫情了,但她覺得身體又開始了那種惹她厭惡的疼痛,她無力回答,眉宇間出現了憂鬱的波紋。

李季看見了蕙倫痛苦的神色,她靠近蕙倫,“你疼嗎?”

蕙倫被愈加劇烈的疼痛攪擾著,她側過臉,閉起眼睛。李季呆看著她,蕙倫又迷睡過去,她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