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幢搖搖欲墜的破敗的建築在白天更顯得陰森森的。我可以看見正前方的牆上有一道道裂縫,還有老鼠和野耗子打的洞,窗戶上結滿蛛網。我打了一個激靈,趕緊繞到房子後麵。這裏很荒涼。空空的老房子,破舊的院子,還有一堆堆的垃圾廢物。待會兒天大亮了就會有人活動,但現在它活像一座鬼城。我甚至連一隻貓或狗都沒有看見。
我早就想過了,進入劇場的路有好幾條。有兩扇門和許多窗戶可供選擇。
房子外麵停著幾輛小汽車和大篷車。我沒有看見車上有任何招牌或圖畫,但我肯定它們是屬於怪物馬戲團的。我突然想到,那些怪物很有可能就睡在大篷車裏。如果布萊恩也在大篷車裏過夜,我的計劃就泡湯了。
我悄悄溜進劇場,感覺比星期六晚上還要陰冷。我踮著腳尖走過一道長天的走廊,然後又是一道走廊,接著還是一道走廊!這裏簡直像迷宮一樣,我開始擔心自己會找不到出去的路。也許我應該回去拿一團線來,可以給走過的路做個記號——不行!來不及了。我如果離開了,就再也不會有勇氣回來。我隻好盡量記住我走過的路,走一步禱告一聲。
我連怪物的影子也沒有看見。我開始懷疑我這一趟完全是白跑了,他們都住在大篷車或附近的旅館裏呢。我找了二十分鍾,走了太多的路,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也許我應該放棄這個瘋狂的計劃,把它忘到腦後。
我正準備就這樣放棄了,突然發現有一道樓梯通向下麵的地窖。我停在那裏,猶豫了好長時間,咬著嘴唇,不知道該不該下去。我看過那麼多恐怖電影,知道地窖是一個吸血鬼最可能潛伏的地方。在我看過的許多電影裏,男主角走下這樣的地窖,結果受到攻擊,被殺死,被剁成碎片。
最後,我猛吸一口氣,開始走了下去。我的鞋子發出的聲音太響,我就把它們輕輕脫掉,穿著襪子往下走。我的腳上紮了許多刺,但我太緊張了,根本沒感覺到疼。
在靠近樓梯底部的地方,有一隻很大的鐵籠子。我側著身子靠過去,隔著鐵柵往裏看。狼人仰麵躺在裏麵沉沉地睡著,打著呼嚕。就在我望著他的時候,他扭動著身體,發出一聲呻吟。我趕緊向後一跳,離開了籠子。如果他醒了,他的吼叫聲會在頃刻之間把整個怪物馬戲團的人都招下來抓我!
就在我跌跌撞撞地後退時,我的腳碰到了一個軟綿綿、滑溜溜的東西。我慢慢地轉過頭,看見蛇娃就在我的腳邊:他攤手攤腳地躺在地板上,眼睛睜得大大的,他的那條蛇就纏在他身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挺住的,既沒有尖叫也沒有暈倒,隻是一動不動地待在原地,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這樣便救了我。因為,蛇娃盡管睜著眼睛,但他是睡著的。我從他的呼吸聲可以聽得出來:低沉、粗重而均勻。
如果我摔倒在他和蛇身上,把他們都驚醒了,會有怎樣的後果呢?我強迫自己不要往這方麵想。
夠了,夠了。我最後一次環顧著黑乎乎的地窖,向自己保證說,如果沒有看見吸血鬼,我就離開。我望了幾秒鍾,什麼也沒看見,正準備撤退,突然發現牆根邊有一個像是大箱子一樣的東西。
很可能就是大箱子吧。然而不是。我心裏太清楚那是什麼了。是一口棺材!
我猛地抽了一口冷氣,然後小心翼翼地朝棺材走去。它大約兩米長,八十厘米寬。黑乎乎的木頭,上麵斑斑點點的。好幾塊地方長出了青苔,在棺材一角我還看見了一窩蟑螂。
我真想說我當時非常勇敢,掀起棺材蓋往裏麵窺視,可是,唉,當然啦,我膽子還不夠大,沒有那麼做。光是想到要去摸一摸那口棺材。就使我怕得發抖!
我尋找著八腳夫人的籠子。我覺得它肯定離它的主人不會太遠。果然,籠子就在那裏,在棺材頭前的地板上,蓋著一塊很大的紅布。
為了更有把握,我朝籠子裏掃了一眼。沒錯,它就在裏麵,肚子有規律地起伏著,八條腿在一下下地抽動。現在離得這麼近,它看上去非常難看令人恐懼,一時間我真想離開它。我突然覺得我以前的想法是多麼愚蠢,一想到要觸摸它毛茸茸的腿,讓它靠近我的臉,我就害怕得不行。
可是事到如今,隻有十足的膽小鬼才會打退堂鼓。於是我拎起籠子,把它放在地窖中央。鑰匙掛在鎖上,一隻笛子係在籠子一側的木柵上。
我掏出前一天夜裏在家裏寫好的紙條。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卻花了我很長時間。我用一塊口香糖把它粘在棺材頂上,最後又讀了一遍:
我知道你是個什麼家夥。八腳夫人我拿走了,我要養它。不要來找它。不要再回到這個鎮子。不然的話,我就告訴大家你是個吸血鬼,你就會被抓住、被殺死。我不是亞瑟。亞瑟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我會好好照顧這隻蜘蛛的。
當然啦,我沒有留名字!
也許我不應該提到亞瑟,但我相信吸血鬼肯定還是會想到他的。還不如幹脆點出他的名字。
紙條粘在了合適的位置上,現在可以走了。我拎起籠子,三步並作兩步匆匆地走上樓梯(同時盡量不發出聲音)。我穿上鞋子,找到了出去的路,並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困難:經過地窖裏的黑暗之後,走廊顯得明亮多了。我來到外麵,慢慢地繞到劇場前麵,然後撒腿跑回家去,一步也沒有停留,把劇場、吸血鬼和我的恐懼統統甩在身後。我把一切都甩在了身後——隻帶著八腳夫人!
我總算在爸爸媽媽起床前二十分鍾趕回了家。我把蜘蛛籠藏在我衣櫃後麵的一大堆衣服下麵,並留出一些空隙,讓八腳夫人能夠呼吸。它待在這裏應該是很安全的:媽媽已把打掃房間的事交給了我,她很少進來到處亂翻。
我悄悄爬到床上,假裝睡得很香。八點差一刻的時候,爸爸叫我起床。
我穿上校服走到樓下,一邊伸著懶腰,打著哈欠,好像剛剛睡醒的樣子。我三口兩口吃完早飯,又匆匆回到樓上查看了一下八腳夫人。從我把它偷過來之後,它就一直沒有動彈過。我輕輕搖了搖籠子,它還是沒有反應。
我真想留在家裏盯著它,但這是不可能的。媽媽一眼就能識破我在裝病。她太機靈了,從來不會上當。
那一天過得真慢啊,簡直像一個星期那麼長。一分一秒都那麼難熬,就連課間休息和午飯時間也慢得像蝸牛爬!我踢了一會兒足球,但心思不在這。我在課堂上也集中不了思想,總是傻乎乎地答錯問題,就連一些很簡單的問題也答錯了。
好了,總算放學了,我可以衝回家,鑽進我的房間了。
八腳夫人還待在原先的地方。我真有點擔心它死了,但看得出它還在呼吸。這時我突然想起來了:它在等著吃東西呢!我以前看見過蜘蛛這副樣子。它們可以接連幾個小時一動不動,等著人們把下一頓飯端上來。
我拿不準該喂它什麼,但我猜它吃的東西應該和普通蜘蛛沒有多大差別。我匆匆忙忙跑向外麵的花園,半路在廚房裏抓了一隻空果醬罐。
很快我就抓到了兩隻死蒼蠅、幾隻臭蟲和一條長長的、正在蠕動的毛毛蟲。然後我又趕緊跑回家裏,把果醬罐藏在T恤衫下麵。這樣媽媽就不會看見。過來追問我了。
我關好臥室的門,用一把椅子頂住了,不讓人進來。我把八腳夫人的籠子放在我的床上,拿掉了上麵的罩布。
麵對突然強烈的光線,蜘蛛眯起眼睛,身子伏得更低了。我正要打開籠門把吃的東西扔進去,突然想起自己是在對付一隻有毒的蜘蛛,它隻要一兩口就能要了我的命。
我把果醬罐舉到籠子上麵,從裏麵揀出一隻活蟲子扔了下去。蟲子腳朝天落在籠子裏,幾隻腳在空中拚命劃動起來,好不容易才把身子翻了過來。它趕緊爬著逃命,但沒走多遠。
蟲子剛一開始動,八腳夫人就朝它撲去。剛才它還像浣熊一樣站在籠子中間一動不動,一眨眼的工夫就撲到蟲子身邊,露出了牙齒。
它一口就把蟲子吞了下去。這條蟲子夠一隻普通蜘蛛吃一兩天的。但對八腳夫人來說,它隻能算是一客小點心。八腳夫人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上,望著我,仿佛在說:“不錯,味道很好。正菜在哪裏呢?”
我把果醬罐裏的東西都喂給了它。毛毛蟲拚命掙紮,扭動著身體轉來轉去,但蜘蛛用牙齒咬住它,把它撕成兩片,又撕成四片。看來它最喜歡吃的是毛毛蟲。
我突然想起一個主意,就從床墊子下麵拿出我的日記本。日記本是我最珍貴的財產,正是因為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記在日記本裏,我現在才能寫這本書。當然啦,這個故事我大體上都記得,可一旦碰到想不起來的時候,我隻要打開日記本,查一查當時的情況就行了。
我把日記本翻到最後一頁,把我知道的有關八腳夫人的情況都寫了下來:布萊恩在表演時介紹它的話,它會玩的一些把戲,它喜好吃的東西。我在它愛吃的東西旁邊劃一個勾,在它特別愛吃的東西(目前隻有毛毛蟲)旁邊劃兩個勾。這樣我就能知道怎樣喂它最穩妥,而且以後我讓它表演把戲時,也知道用什麼東西犒勞它。
接著,我從冰箱裏又拿出一些吃的:奶酪、火腿、萵苣和醃牛肉什麼的。
不管我拿什麼給它,它都照吃不誤。看樣子,光是把這個醜夫人喂飽就夠我忙乎的了!
星期二晚上讓人膽戰心驚。我真擔心:布萊恩一覺醒來發現蜘蛛不見了,隻有一張紙條粘在蜘蛛原來所在的地方,他會怎麼想呢?他會不會像我警告他的那樣走得遠遠的,還是會千方百計地尋找他的寵物?也許是後一種可能,因為他們倆可以通過傳心術對話,他肯定能找到蜘蛛的下落!
我在床上坐了幾個小時,胸前拿著一個十字架。我不知道十字架是不是管用。它們在電影裏倒是挺神的,但我記得我跟亞瑟討論過這個問題,也說十字架本身並沒有多大威力。他說隻有好人用十字架時,它才會管用。
大約淩晨兩點鍾的時候,我終於睡著了。如果布萊恩來了,我是完全沒有能力招架的。還算幸運,我早上醒來時沒有發現他來過的跡象,八腳夫人還安安穩穩地待在衣櫃裏呢。
星期三我就覺得輕鬆些了,特別是我放學後又去了一趟老劇場,發現怪物馬戲團已經撤走了。那些汽車和大篷車都沒有了。四周連怪物馬戲團的影子也看不見。
我成功了!八腳夫人歸我了!
我買了一個比薩餅慶祝,有火腿和加香料的硬香腸。爸爸媽媽想知道我有什麼事需要特別慶祝。我說我就是覺得心情有點兒特別,我切了一塊給他們——還有布蘭琪,他們就不再追問了。
我把比薩餅弄碎了喂給八腳夫人,它特別愛吃。它在籠子裏跑來跑去。
把每一片碎屑都舔進了嘴裏。我在日記裏寫道:“特殊犒勞,一塊比薩餅!”
接下來的兩天裏,我讓它認識了一下它的新家。我沒有把它放出籠子,而是拎著它在房間裏到處走走,讓它看清每個角落,熟悉這個地方。我希望等我最後把它放出來時,它不會感到緊張。
我一刻不停地跟它說話,告訴它我的經曆、我的家和我家裏的人。我告訴它我多麼喜歡它,還告訴它我準備給它吃什麼東西,我們以後要表演什麼樣的把戲。也許它其實聽不懂我的話,但它那副樣子又似乎能聽懂。
星期四和星期五,我放學以後去了圖書館,把關於蜘蛛的書全找來該了。有好多稀奇古怪的知識我都不知道。比如蜘蛛的腿可以多達八隻,它們的蛛網是膠質的液體,吐到空中後就變硬了。但沒有一本書提到會表演的蜘蛛,也沒有提到有傳心術本領的蜘蛛。我沒有找到八腳夫人這一類蜘蛛的圖片。看來寫這些書的人都沒有見過它這樣的蜘蛛。它真是獨一無二的!
又到了星期六,我認為時機已經成熟,可以把它放出籠子,表演幾個把戲了。我已經練了吹笛子,可以把幾隻曲子吹得很好聽。最難的就是一邊吹笛子,一邊還要把思想傳給八腳夫人。這肯定需要很高的技巧,但我覺得我會成功的。
我關好房門和窗戶。這是星期六下午,爸爸去上班了,媽媽帶著布蘭琪去買東西了。家裏隻有我一個人,即使出了問題,也是我一個人的責任,由我一個人承擔後果。
我把籠子放在房間中央的地板上。我昨晚沒有喂八腳夫人東西吃。我猜想,如果它肚子飽飽的,它大概就不肯表演了。動物和人一樣,都是有惰性的。
我拿開罩布,把笛子放進嘴裏,然後轉動鑰匙,打開籠子上的小門。我退後幾步,低低地蹲下身子,這樣它就能看見我了。
起初八腳夫人一動不動,然後它慢慢爬到籠門邊,停下來嗅了嗅空氣。它看上去太胖了,很難從小門裏鑽出來,我開始擔心我肯定給它喂得太多了。可它吸氣收腹,把身體縮到最小的程度,總算鑽出來了。
它坐在籠子前麵的地毯上,圓滾滾的大肚子一鼓的。我以為它會繞著籠子走一兩圈,查看一下整個房間,但它對房間沒有顯露出絲毫的興趣。
它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我大聲吸了一口冷氣,同時拚命克製著不讓它看出我的恐懼。這很難,但我總算沒有發抖,也沒有尖叫。就在我望著蜘蛛時,笛子從我嘴唇間滑下來兩三厘米,但我仍然噙著它。應該開始吹了,於是我把它塞進嘴裏,準備吹曲兒。
可就在這時,它開始行動了。它猛地一躍,一下子就從房間那頭跳了過來。它嗖地飛到空中,嘴巴張得大大的,露出裏麵的毒牙,毛茸茸的長腿微微抽動著——朝我毫無掩護的臉上撲來!
如果它撲中目標、肯定會把毒牙深深紮進我的皮肉,我就一命嗚呼了。可是,算我走運,它沒有落在我臉上,而是一頭撞到笛子頭上,飛出去摔到了一邊。
它縮成一個球落在地上,摔得暈頭轉向,頃刻間有些不知所措。說時遲那時快,我迅速做出反應、把笛子塞進嘴裏,像瘋子一樣吹了起來。我知道我要想活命就全看我動作夠不夠快了。我的嘴巴發幹,但我仍然使勁兒吹著,不敢停下來舔舔嘴唇。
八腳夫人聽到音樂,腦袋輕輕搖晃起來。它掙紮著爬起來,身體從一邊歪到另一邊,像喝醉了酒似的。我抽空趕緊換了口氣,開始吹一支節奏稍微慢一些的曲子,免得把我的手指和肺累壞了。
“你好,八腳夫人,”我閉上眼睛,集中意念,在腦子裏說道,“我叫安東?山。我以前跟你說過,但不知道你聽見沒有。就連現在你能不能聽見我也沒有把握“我是你的新主人。我會待你非常好的,給你吃好多肉和蟲子。但你必須好好表現,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許再撲過來咬我它不再搖晃了,而是緊緊地盯著我。我不知道它是在傾聽我的思想,還是在準備再次向我發動進攻。
“現在,我要你用兩條後腿立起來,”我對它說,“我要你用兩條後腿立起來,鞠一個躬有那麼幾秒鍾,它沒有絲毫反應。我繼續吹笛子,繼續用我的意念叫它站起來,先是請求它,然後是命令它,然後又乞求它。最後,當我簡直連氣都喘不過來時,它抬起身子,用兩條後腿立了起來,正是我要它做的那樣。然後它微微鞠了一躬,身體放鬆下來,等待著我的下一個命令。
它服從我了!
我的下一個命令是叫它爬回到籠子裏去。它照我的吩咐做了,這個命令我隻想了一遍它就服從了。它一鑽進籠子,我就趕緊關上籠門,一屁股坐在地上,笛子從我的嘴裏掉了出來。
它剛才朝我撲來時,真把我嚇得夠嗆!我的心髒砰砰狂跳著,簡直要順著喉嚨從我的嘴裏跳出來了!我在地板上躺了很長時間,呆呆地望著蜘蛛,想著剛才死裏逃生的驚險場麵。
這件事應該給我敲響警鍾。凡是有點理智的人,都會讓籠門從此緊緊關上,再也不會動擺弄這隻可怕的寵物的念頭。太危險了。如果它剛才沒有撞到笛子上呢?如果媽媽回到家裏,發現我躺在地上死了呢?如果蜘蛛撲過去咬她和爸爸,還有布蘭琪呢?隻有世界上最傻的人才會再去冒這樣的危險。
繼續前進——安東?山。
這簡直瘋了,但我克製不住自己。而且在我看來,如果我一直把它關在一隻傻乎乎的破籠子裏,我又何必把它偷來呢?
這次我學得聰明一點了。我把籠門的鎖打開,讓門仍舊關著。然後我吹笛子,叫蜘蛛自己把門推開。它照辦了,然後它像小貓一樣乖巧溫順地鑽了出來,我叫它做什麼它就做什麼。
我叫它表演了許多把戲。我讓它像袋鼠一樣在房間裏跳來跳去,然後又讓它從天花板上掛下來,用蛛網織出圖畫。接著我又讓它舉重(一支鋼筆、一盒火柴、一粒彈子)。然後,我叫它坐在我的一輛遙控汽車上。我打開開關,看上去就像蜘蛛在開車似的!我讓汽車撞到一堆書上,但在最後關頭叫蜘蛛跳了出來,所以它沒有受傷。
我就這樣和它玩了大約一個小時,巴不得能夠快活地玩一下午,可是我聽見媽媽回來了。我知道如果我整天待在房間裏不出來。她會覺得奇怪的。我最不願意她和爸爸探聽我的私事了。
於是,我趕緊把八腳夫人塞進衣櫃,小跑著下樓來,竭力裝出一副輕鬆自然的樣子。
“你在上麵放唱片嗎?”媽媽問。她買了四大包衣服、帽子什麼的,正和布蘭琪一起在廚房的桌上把東西一件件拿出來。
“沒有我說。
“我好像聽見音樂聲她說。
“我吹笛子來著我告訴她,並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隨便些。
她停住了手。“你?”她驚奇地問,“吹笛子?”
“我會吹的,”我說,“我五歲的時候你教過我,記得嗎?”
“記得,”她笑了起來,“我還記得你六歲的時候對我說,笛子是女孩子吹的玩意兒。你發誓再也不看笛子一眼!”
我聳了聳肩,似乎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改變主意了,”我說,“我在昨天放學回家的路上撿到了一支笛子,就想試試我還會不會吹“你在哪兒撿到的?”她問。
“在路上“我希望你是把它洗幹淨了再放進嘴裏的。誰知道它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我洗過了我撒謊道。
“那倒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她笑了,揉了揉我的頭發,用潮乎乎的嘴唇在我腮幫子上使勁兒親了一口。
“哎喲!別這樣!”我嚷道。
“我們要把你培養成一個莫紮特,”她說,“現實一點吧,媽媽,”我抿著嘴微微一笑,“這隻是一支笛子“小小的橡實,可以長成橡樹她說。
“他和橡樹一樣粗布蘭琪咯咯笑著說。
我衝她伸出舌頭。
後來的幾天真是太棒了。我隻要一有可能就陪八腳夫人玩耍,每天下午都喂它吃東西(它一天隻需要吃一頓,隻要這一頓夠分量就行)。我也不必擔心要鎖上臥室的門,因為爸爸媽媽答應,隻要聽見我在練習吹笛子,他們就不進來。
我考慮把八腳夫人的事告訴布蘭琪,但後來決定再等一段時間。我現在已經把蜘蛛調教得很不錯了,但我感覺得出來,它在我身邊還是有些不安。不到我認為絕對安全的時候,我不能把布蘭琪帶進來。
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裏,我的功課大有長進,進球的數目也增加了。從星期一到星期五,我一共踢進了二十八個球。就連亞曆山大先生也覺得我很了不起。
“憑著你在班上的好成績和你在球場上的出色表現,”他說,我知道他隻是在拿我開玩笑,但聽他這麼說我仍然挺高興的。
我花了好長時間才鼓起勇氣讓八腳夫人爬上我的身體,爬到我的臉上來,最後在星期五下午,我終於大膽嚐試了。我吹著我最拿手的曲子,先不讓它動,直到我把吩咐它做的事情重複了好幾遍。當我覺得時機已經成熟時,我就衝它點了點頭,它便順著我的褲管爬了上來。
一開始還行,可是當它爬上我的脖子,那些細細的、毛茸茸的長腿在我皮膚上劃動時,我覺得惡心極了,差點把笛子掉在地上。如果笛子真的掉了,我就必死無疑,因為它所在的位置正好下嘴咬我。幸好,我的勇氣支撐著我,我繼續吹著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