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很好的計策,而且現在是全部實現了,思徽法院根本無權去幹涉此事,朱子隱隻有挨打的麵了,好戲還在後頭。我們等待著。這又形成了一樁懸而未決的疑案,趙清風非法扣車顯然是錯誤的,朱子隱即使告狀,法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告狀無門,你抓石頭打天好了。如此這樣看來,趙清風們還不是一個弱者,他們有他們的想法和作法,他們也是一隻強大的老虎,現在這兩隻老虎相鬥,勢均力敵,旗鼓相當,必然是大鬧天空,威震四海。我想是這樣的,朱子隱決不就此罷休,必然要尋找良策加以對付的。
我們在這裏是希望我們的敵人落難了,朱子隱被趙清風抓著了辮子,明著講我們是幸災樂禍,惡有惡報,惡人也有惡人來收拾,麵對這種形勢我們才是真正的坐山觀虎,即使是兩敗俱傷我們也渴望,就是希望他們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唯恐天下不亂。這就是我們的心態,我們毫不隱瞞自己的觀點,這就是我們為人正直的表現,其實這種心態是任何正常人所持有的,無需掩飾才對。
我這裏成為了信息的彙總中心室,作為我們的當事人也是看清了許多的東西。法律是公正的,但執行起來可就難了,規定與現實的差距是始終存在的。法律,就其本身來講並沒有錯,主要是執行的人思想問題,你們都得知道,菩薩的胡子都是人栽的,人們的主觀能動性是相當起作用的,主宰著一切事物。我所說的意思就是法官們並沒有的確事實上也不可能或者是完全能夠按規矩辦事的,哪裏又來擱誤一些呢?這一點我們是能夠理解的,有時還有鑼齊鼓不齊的情況,所以許多的事情就拖了,這是我在給法官先生們開脫責任。
這是一場長距離的馬拉鬆比賽,比意誌比耐力比金錢等等都會溶化在這裏麵的,心是不能急的,你急又起到何作用呢?我常常對我的當事人講,這不是我們的問題,是法官在主宰著一切的一切,何苦自己給自己嘔氣呢?心要放寬一些,苦惱了自己不會有人能理解你的,所有的隻有是全憑自己了。打官司,在某種程序上講來也是讓你淡化人生,走出是非恩怨的大門,處在山外青山樓外樓上去認識這個世界。正是如此,沒有打過官司的賀段跑我的辦公室,可謂是門坎都被踏平了,來了不知多少次,他們的心情我能夠理解,完全能夠理解,現在她也逐漸地漸漸地來少了,他們是我的上帝,我本應該尊重於他們,但在許多的時候我是無法向他們交待的,因為沒有一個結果(姑且不去談結果的好與屁),盡量地作解釋,讓他們放心而去。
象這樣的事情對李瑞和可就不同了,盡管他也隻是搬到思徽來開始的官司,打了幾場都好象是老練得多了,看得稍為沉穩一些,心中不是很急燥了,他知道這中間的名堂。對於他來講可以說是看穿了,甚至是無所謂了,或者更多的是用唯心的東西來解釋:命中注定,該失去一部分財產。他對我是這樣講的,失財免災吧,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有柴燒的呢?他的心是豁達,他的情也是坦旦旦的,把住這些東西不得了算了,不就是這樣個結果嗎?對於這種案件共產黨又是不會抓人去坐牢的,又有什麼可以畏懼的呢?還有什麼不可以拋棄的呢?他是豁出去了,豁出去了……
自古雄才多磨難,從來紈跨少偉男。他們的心,我們的情都隨著這個官司的風雨在流動,我們大家都被拌入這個苦難的人生曆程中,隻有我們自強不息,奮力拚搏才會完成這項光榮而又神聖的使命。來吧,賀段!來吧,李瑞和!我們有神箭在手,有天的示意在心中,有戰勝厄運的力量,我們一定要達到我們的目的,我們也一定能夠達到我們的目的,高舉同誌的說法,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
正當我們滿懷信心,鬥誌高昂的時候,卻接到了法院的裁決書,又是審判委員會的決定,將這個案件移送給了公安機關,說是人民法院在審查經濟糾紛發現了經濟犯罪,人民法院必須移送了。我是律師,當然我知道有這個法律規定,但是否構得上與構不上全部由人民法院來確認,對於這個案件來講我是萬萬沒有想到的,以前我們是討論過,有律師提出了這個觀點,這樣看來真理往往還是掌握在少數的手中,就象下棋一樣,下到這一步我的確是感到有些迷惘了,舉棋不定,是非不能判斷了,我堅持是這樣,但法院卻作出了那樣截然相反的裁定,你叫我如何放心得下?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我這個信息中心收到的信息卻是這樣的,開始收到這個情報,我的心都軟了,被揉碎了,一則是從前有人提及過這個觀點,尚能引起我的高度警惕,二則是這個結果跟我們所告的卻是風馬牛不相接的,俗話講的精都沒有摸著,就亂開橫槍了,即事情的關鍵都沒有搞清楚,定性都不準確,我就在開始告了。麵對孤獨你怕不怕,我現在卻麵對的是慘敗的結局,我怎麼向當事人交待?困惑纏繞著我的心,悠悠我心!
其實,我是一個挺聰明的人,在我認真地通讀了這個裁定書之後,我就很容易地也是很快地從被動轉向了主動,揚長避短所要說的就是這些。這個裁定書並沒有宣布我的死刑,隻是喊到公安機關去處理而已,公安機關將如何來處決這個案件尚無定論,又怎麼能說明我們就完全與徹底地失敗了呢?我既然是從這裏掉下去的,我就準能從這裏爬起來,盡管我的身上流著血,眼中掉著淚,但我畢竟沒有被擊斃沒有被最後的消滅掉,我是一條好漢,是一條硬睜睜的漢子。我的當事人是法盲,我卻是法律的專家,要對付他們豈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嗎?我化險為夷,我力挽狂瀾,我轉危為安。
真的是虛驚一場!
我的當事人都來了,我都一一地作了解釋,他們又心甘情願地回去了,仍就靜下心來耐心地等待著——盼望著有一個好的收成。在此我就不想用更多的筆墨來描繪那一個個會見當事人的過程,你們都知道,說的話越多,那麼露出的破綻也就越多,很容易地被別人抓著辮子,沉默是金,簡明扼要,點到為止,隻有這樣才好。
虛驚一場,風波也被我平息了過去,轉過頭來又想,我還得感謝我的田庭長,是他不開庭,不叫我們提供證據,免去了在法的唇槍舌戰,免去整理代理詞,免去許多無法預見的工作,我們沒有花去更多的勞動就把這個案件了結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於是乎背誦一曲《捕蛇者說》以示慶賀,“視其缶,而吾蛇尚存,則馳然而臥。”這樣把材料裝訂歸檔,就去領取獎賞了,這又有何樂而不為呢?
我是律師,我也醜陋,但更為醜陋的是這個製度,不然叫我們怎樣才能在這個夾縫之中生存呢?我很醜其實我也很溫柔,隻是耍了一點小小的聰明而已。在此我想說的就是律師不好當啊!有時要裝花臉,有時又要演黑臉,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你道律師是不是人,有還是沒有人格尊嚴,有沒有自身的形象,我作為試驗品,供你去解剖,供你去訴說,供你去研究研究。我是無話可說的,因為我說了人們就是不相信,首先不相信的起帶頭作用的就是法官,一張判決紙就宣布了你的死亡。
法官是律師的克星。
案件表麵上是有了一個結果,但事情還是沒有完結的,為了更為穩妥起勁,我反反複複地請問過賀段:“你是否真的與李瑞和或者是與朱子隱建立過攻守的聯盟,來共同地欺詐於鞋業有限公司?是不是你本身的問題,這樣說吧,你把錢給貪汙了,給鞋業有限公司卻留下這麼一個假象呢?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也就麻煩了,這不僅僅是賠錢的問題,而且是、已經發生了質的改變,是要坐牢的問題,非同一般,也並非是兒戲,請你認真地對待。這些是醜話,不是順耳的,但是良藥苦口利於病,還望你三思而行。不過你也不要害怕,即使你講了這些,律師沒有去揭發於你的義務,希望於把你投進牢房之中,但我必須了解,事情越早越好,也許我們還能真的幫你一點忙呢?盡量爭取從寬處理。”賀段,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哪裏能分得清這麼多的是非呢?盡管我的話比較平穩,而且也是語重心長,並不存在有恐嚇或者威脅她之類的助詞,但她卻哭了,而且是哭得很傷心,一把辛酸淚都付烏雲中。我不知道,我是否觸痛了她的神經,是否說到了她的傷心處,她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一味地哭。
我多麼地希望能夠安撫她那顆支離破碎的心,用我那同病相鄰的柔情去溫暖她那蒼涼的胸膛,讓她重新揚起生活的風帆。她哭了,我隻能說是哭得很傷心,的確也是這樣,盡管女人是很容易受傷害的,而且也是很容易掉下淚珠的,但是對於她來講,一個女孩受到這樣衝擊,在眾目睽睽之下哭泣起來,無不讓人同情與憐憫。正是這樣,我更是無話可說了,請她不要哭了,請她坐上三輪車回家吧!也由於如此,她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似的,猶如一團泥一樣坐臥在了椅子之上,我們無法帶著傷心帶著同情硬性地扶她上了三輪車。
三輪車穿梭於大街小巷,奔走在這茫茫的人山人海之中,“在萬丈紅塵中找個人愛我,”還是不容易的事情。她仍就哭泣著,在我的懷中,我好象一棵大樹,庇護著她這隻受傷之鳥,漸漸地她的哭泣越來越少了,也是漸漸地她的抽搐已經停止,還是漸漸地她進入夢鄉。
我沒有打擾她的夢。
我在師傅的幫忙下,我把她輕輕地抱回了家,把她輕輕地輕輕地放在床上,然後給她輕輕地輕輕地輕輕地蓋上被條,讓她好好地睡吧。我再給她倒一杯水冷著,還寫上一個便條:傷心總是難免的,你又何必一往情深?我奉勸著她。扣上了門,我佇立在了門外,我注視了一下天空,但我並沒有看見什麼,我的心早已隨著她那痛苦不絕的狀態而流動,我攤開雙手,搖搖頭,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有氣無力地消失在了這個無奈的世界之中。
我不想用美麗的語言來描繪這段情,我也不想過多地為她的命運去擔憂些什麼,我也不想對這個案件發表任何的看法,我不想說……我不想說……
賀段是平頭的百姓,我也同樣是,這是我故意將自己降到這個格調上來的,也許是本能,也許也是良心的譴責,我更想了解更多的情況。作為她也作為一個平平常常得不能再平凡的小老百姓,在這場多麼複雜的官司之中,是顯得多麼的脆弱!顯得多麼的無能!我們不想作英雄,我們也沒有能力跟這些強大的力量作堅決的抗衡,我們隻覺得蒼天對於我們實在是不公平,無憂無慮是我們的追求,如此的大起大落則把我們攤向了深淵。
也許是為了賀段,也許也是為了我自己,我又把尹先伊和李瑞和請求,賀段畢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我想從李瑞和的身上了解一些情況,“說唯心的,李瑞和,你跟賀段到底勾結沒有?你可以發誓嗎?”我問。他說:“我可以發誓,我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這是真的。”我又問:“那麼你知不知她又跟朱子隱有沒有牽連呢?你們畢竟打了那麼長的交道,當時你們的關係該是不錯吧。”李瑞和:“我都還懷疑是他們兩個搗鬼來故意整我過?隻不過我也沒有證據,你都知道我才到這裏來好久呢?要認識一個人畢竟還有一個過程。說實話我覺得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麼牽連,朱子隱占據著他的叔叔是經理,是第一把手,還會把賀段放在心中嗎?你說是不是呢?”
我說:“賀段來了,我清問這些問題,她隻是一味地哭,沒有講些什麼。”
尹先伊說:“的確這個案子,是他們有意在中間作案,刁難當事人,無非是想多扭幾個當事人的錢,現在的事情說不清楚得很。”
我說:“是這樣呀!但我們沒有證據,我們去說什麼呢?說了也是白說,不起任何作用的,與其如此我還不如不說,隱在心中好了。對於這件案子,我是這樣想的,待我把賀段問之後,再寫一個材料,我認為公安機關還沒有管轄權,這個案件的性質還是經濟糾紛,至於人民法院是不是采取一種推皮球的辦法呢?我想這一點也許也說不準,似是而非的。”
李瑞和講:“李律師你說到這裏來了,我也想起了一件事,在我們跟雄功縣人民法院打官司的時候,我和朱子隱去找過那公安的副局長,這中間會不會有朱子隱去作怪呢?叫公安來把案子拿過去呢?因為那個副局長是朱子隱父親的老部下。”
尹先伊說:“這也有可能,作為公安,他們是不管你三七二十一的,首先給你一個下馬威,把你弄去關起,把錢拿來了再說。本案說的主要就是錢,這年頭隻有錢最親熱。公安往往就是利用其特殊的職權亂整,以此認為老百姓不敢給他們怎麼樣。胡作非為的。那年公安不是在廣州抓一個人,硬叫人家拿幾萬塊錢算了嗎?”
我說:“也有不可能的,他們也得考慮到拿過去是容易,萬一搞不出來,要拿過來就難了,他們也應當審時度勢的才對。”我焦急地考慮著這些事情,將筆頭在桌子上輕輕地不停地敲著。但也有說不準的,很明顯那個副局長更要幫朱子隱這個忙,我們又將怎麼辦呢?你們說一下呢?這年頭你說哪樣事情不能做,往往就有那麼一些人就是不相信這包藥,他們偏要這樣做,唉!說不準呀!
李瑞和說:“賀段是沒有經曆過這些事情,當然是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再說女人本身就是脆弱的,動不動就愛哭,好象哭是她們的專長。我開始打官司也是同樣的感受,隻不過男人還是不同於女人,有淚不輕易地流,隻是喪一下心而已,現在我是看慣了,管他們怎樣辦,我把住那些東西不要了,其他的他們不會得我了。但我認為呢?你們還是以律師的身份寫一份材料,提出你們對這個案件的看法,現在我們暫不去考慮起不起作用,做了再說,即使不起作用也是盡心盡力的,大家都沒有埋怨的。要說真的,我真的是跟賀段沒有任何關係,我估計她也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才參加工作不久就敢做這樣的事情。再說,現在案子被送到了公安局,我是在擔心我會不會被公安弄去關起,你們說有這種可能嗎?”
尹先伊說:“關你肯定是不可能的,我敢斷定。至於賀段與朱子隱搞鬼沒有那就說不清了,你說不敢嗎?我去年到浙江去辦案,公司裏有一個女出納,悄悄地把公司裏的一萬多塊錢拿去摸獎,獎沒有抽著呢反把錢全部搞掉,她覺得沒有辦法,跳水死了,還不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女人,作出的有些事情是無法理解的,恰恰是你說不可能的才有可能,女娃兒想的問題窄得很。我覺得呢還是寫一個材料交給公安去考慮,萬一說不準法院也是在卸包袱呢?公安也不一定要拾他的這個爛貨,要是這樣就好了。”
我說可以。
由於職業的本能,也由於這麼多年的在官司場中的摔跌和沉浮,特別是參加處理過一件件死亡的案件,更讓我看清了人世間的淒涼。我是一條漢子,在某程度講還是一個中流砥柱,當事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我倒了,他們可怎樣的活呀!我千萬不能倒,我得打腫臉充胖子才行,我是他們心中的偶像。正由於這樣我去了賀段那裏,她把她一個人囚禁在那個房子裏,我叫了她好幾聲她才來開的門,開了門仍就倦縮在床鋪裏,她沒有梳洗,鬆亂的長發顯示出她那呆癡的表情,對於我的到來,她好像並不十分的歡迎,還是默默無聞地坐著看天花板,如此這樣可見為伊消得人憔悴。
對於我這位不速之客,她是冷膜的,既不叫我入座,也不清問一點什麼,我能理解,但我也不一定能全部理解得清楚,在我們這個男女授受不清的國度裏,有些事情我還無法說明白。你說在荒郊野外一對孤男寡女要怎麼樣呢?即使沒有幹啥子壞事,人們也會用異樣的目光投向於你的,這個是無需於解釋的。就這樣看她一眼走了算了吧,免得招來更多的是非罪過,於她於我都沒有好處的,我是在坐冷板凳,這樣長時間的沉默拉鋸戰,使我無法接受,本想說的什麼,在此刻也不想說了,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為好,我這樣決定了下來。我站了起來,看著她那疲倦的麵容,看著她的心靈被碾傷的一道道血痕,傷口仍在流著血,我的心已是碎了,無言以對地轉身走了。
就在我拉門的時候,我把拉鏈弄響了,我也是怕驚破了她的沉思,再次轉過頭來瞧她一眼,她也是被這個響聲打破了寂靜,轉過頭有氣無力望著我,四目相對了,我躲開了她犀利的目光,逃避了現實的冷酷,我遲疑了一下,想說點什麼仿佛心口中又被無數的東西所堵塞了,終就是沒有說出口來,這時她發話了:“你真的要走了嗎?”我的手就舊抓著扣鏈遲疑著,我沒有直接地回答於她,但從我的眼神之中是流露出了我的思想,仿佛是在訴說著我真的是要走了,明天我再來。
“對不起,我的心情不好。”她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說。她知道我也許不會走了,我再度地把目光投向她時,她已經是微微地靠著床頭了,相遇的目光有著不可明狀的感覺,“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她說著。“難道你不想再坐一會嗎?”
我得到了指令,拖著沉重的步法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象一個小學生背著雙手靜靜地等待著企盼著老師的發話。我沒有抽煙,隻是看著這張床,回味著她昨日甜蜜的夢靨,思想著當時我為何不輕輕地親吻她一下呢?思忖著為何我不伴她走天涯呢?
“你要喝水嗎?”她說。我說:“不喝。”她說:“要喝自己倒。”我說:“謝謝了。你身體好些了嗎?”她說:“沒有什麼的。”我說:“你不想起床嗎?你不去上班嗎?”她說:“我不想去,我就沒有去。”我說:“起來吧,不要一個人悶在這個屋子裏。”
她真的還是起來了,折疊好床鋪,開始了梳洗,我則坐在這裏,拿出我的香煙來抽了,順便在茶幾下拿起一本書來翻翻,是一本女兒譜的《紅樓夢》,包裝得很精良,可以看得出來她是十分的喜歡,而且簽有她的芳名,有的地方還有注腳,那些美妙的詩詞都是打上著重號的。
她梳洗回來,略施粉黛,人就有精神得多了,我說:“你還喜歡看這些大部頭的小說啊!《紅樓夢》怎麼樣?你覺得。”她說:“隻是喜歡而已,我覺得寫得很好,特別是這些女兒之輩的命運,還有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盡,歎人世,終難定,這些把那種要倒塌把家要敗寫得很形象,再有是人世間世態炎涼,一切都難以料定,要走黴運是注定的。”我笑著說:“你還看得比較透徹。”她也笑著說:“人生在世,的確看看別人的命運,又對照自己的一切想一想,覺得都沒有意義,窮也罷,富也罷,都是一種活法,即使是不想活了呢?也是無意義的,我看《紅樓夢》給我最大的感受是讓我更加看清了這個世態,淡泊了無數的功名利祿的追求。我這裏還有磁帶,反複地聆聽這些音樂更覺曉其中的含義,就是這些歌詞也加深了理解。”
我說:“你真不錯,不過我隻能理解得比你稍為還是要多一點,我一是學文學的,二是開過《紅樓夢》這個課程,學一個學期,聽那些專家講解還是不一樣,我們的教授就隻講前八十回,後麵的不談,他個人認為是偽作,所以避而不談這些。哪天有空了再和你談。談自己的看法,不一定是對的,不過這樣爭論就有益的。”
“我昨天出醜了嗎?”她笑著問我,我說:“你說呢?”她說她不知道,我說不知道就算了,我也同樣是不知道。她說:“你都會說話。”我說:“我真的不知道。你不想吃點東西嗎?”她說:“你沒有看見我在衝牛奶嗎?你也是否要一杯?”我說:“謝了,我吃不慣這個東西。”“那麼咖啡呢?”“可以”。“你不知道牛奶美容嗎?”“我知道。”“那麼你幹嘛不喝一杯呢!”“我聞不慣那氣味,因是魯迅吃過的。”“我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牛奶和血,吃過的就沒有了營養嗎?”“是的,且美容為哪般呢?”“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哪般也不為!你說是乎?”我無言以對。
她衝好咖啡和牛奶,把它們放在茶幾上,然後再拿一個小凳子來就坐在我的麵前。她並沒有立刻去喝她的牛奶,或許是因為燙的緣故,或許是別的,她雙手托著腮巴,把手拐放在茶幾上支撐著她的身體,她的眼睛仿佛是在盯著冒著熱氣的牛奶,又仿佛是在注視著我,期待著我的答複。我們再度的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