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母親那樣,小三抓著頭皮也隻有賠笑的份了,但他還是不甘心:“玉濤不就是你的孫子嘛……”“別提玉濤,一提到他我氣就來了。”蘭芳聽了兒子說玉濤是她孫子的話,馬上就皺起了眉頭,便拍著巴掌將頭伸過來,比劃著手說,“我家的孩子,不像他爸也就罷了,倒像他媽:那麼小的人,廢話倒是一大籮子。每次到我屋裏來,他都要搞得滿屋子都是炸彈一樣的聲音,頭都被他攪昏了。喇叭一樣的嗓門和他媽那豬東西簡直一毫不差。素榮那東西……”“媽——”聽到母親說二嫂子的不是,小三不由地提醒了她一聲,打了她的短。“哎——”蘭芳隻是答應了一聲,便想繼續說下去。想了半刻,她倒又轉過頭來看著小三隻管問,“咦,我要和你說什麼來著……”又嗬嗬笑了起來。

小三哭笑不得,便接過話頭問:“媽,你那麼催我結婚,假如我又娶了一個像二嫂子那樣的媳婦,你看好不好?”“那就不得了了,那我這日子也趁早別過了。”聽兒子說起二媳婦,蘭芳的話又來了——她向來的討厭素榮的人品的。小三見說,立刻就打住母親的話題問:“哦,又不喜歡二嫂子那樣的人,又要催我早早結婚,哪又那麼美的事情。你看現在哪幾個兒媳婦不厲害——城裏的媳婦那麼乖巧,這是為什麼呢?因為他們在結婚之前都談了好長時間戀愛,兩人的關係好的很,女的對男方的家長也就好了。”聽了兒子的話,蘭芳想了想,也覺得在理——電視上不也說了嘛——便也沒再作聲了,於是拈了其他話題來說。但這樣的談判結果總持續不了幾天,蘭芳就忘了,於是又要重新提起老話題,逼的小三總要用同樣的話來和母親周璿著。

論收入,小三良佳卻是比兩個哥哥都要高,畢竟是多讀了幾年書的人了。但在城裏待久了,他總要樣樣事情都要學城裏人的,就連結婚也不例外。他希望結婚可以不花家裏人一分錢,隻要親戚朋友像電視上一樣參加自己的婚禮就可以讓自己感到風光了。對於這點,父親倒是通情達理,母親蘭芳就不中了,她總是三天兩頭地張羅著為小三找對象。因此,每到過節回家的時候,也就是小三難過的時期了。他總是母親天逼著天天去某個不相幹的“阿姨”或“叔叔”家去“玩”。久而久之,小三也就學乖了。他不再和母親說先賺錢後結婚的話了,便順著母親的意思和介紹的對象相處著。等過了兩天,他便又找出各種借口把人家給辭了。這一辭不要緊,卻讓蘭芳忙得更像個無頭的蒼蠅了。好容易今年正月份,三嬸翠芝的娘家有個人家的姑娘要等著出閣,看中了小三。他家的姑娘曼玲剛從大學校畢業沒多長時間,人長得漂亮,也很懂事。每次來蘭芳家,她都要大包小包的帶上好多東西。女方家開出的條件很優越:不要男方家一分錢,反倒是陪了男方家很多彩禮,條件隻有一條,那就是要招親。

蘭芳聽言便心裏盤算著:這樣一方麵可以解決小三的婚事,了卻了自己的一樁心事;二者也順了小三的意思:不要家裏人出錢。這樣的好事哪裏再找不到第二家了,於是蘭芳便托翠芝將女方家穩住,又跑到小三麵前絮叨著。看著母親心急的樣子,又想著這門婚事對自己也沒有什麼損失,小三便隻好一口答應了下來,樂的老太太屁顛屁顛地跑回家來張羅訂婚喜酒。小三原以為訂完婚事後就可以萬事皆休了,哪承想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和曼玲一年處下來,他花費不少不說,工作也耽誤了好多。年終算了算,他一年一毛錢也沒存到,卻是花了不少存款。想了想,他覺得還是不要有女人比較合適,便和曼玲分了手,又怕回家見到曼玲父母為難,於是索性連年都不回家過了。

蘭芳大媽忿忿地提著雞籠出門,正要將雞屎倒在梨樹下的糞堆上時,就見海勝大伯推著一自行車的年貨家來,老遠就吃力的喊:“他媽,下來幫我推一下罷!”他家門前是有個大坎子的,坎子的一旁是條挖得有兩米深的排洪溝;另一旁則是一個更陡的大斜坡,坡子上種了十來棵五月桃。坎子麵上的路麵也不是很寬,兩邊又布滿了樹樁草梗之類的雜物。夜裏要是不注意的話,那些雜物準呢能將行人絆倒。海勝大伯尖著腳走的很仔細,但仍不免要被草梗絆了幾下褲腳,車架上垂下的那隻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子也被一旁的雜草剮得呼呼作響。海勝大伯見了,立刻就沉下臉來:我不在家也不知道把路麵拓寬一下。

聽得有人來,狗立刻叫著從屋裏竄將出來,剛要擺開戰鬥的架勢,就被蘭芳一腳揣得老遠。

“瞎了眼了你,自家人也不認得了!”蘭芳跺著腳惡狠狠地衝狗罵了一句。見狗縮到一邊再不敢有什麼動靜了,她便丟開雞籠笑著迎下去幫著推車:“這麼早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不家來吃飯了呢。”見說,海勝淡淡的回應了一句:“東西買好了不回來做什麼?”他說的並沒有什麼表情,平時不愛言笑是一方麵,最主要的是他今天的確跑的有點累了,所以也不想多話。但見到狗在身旁點頭哈腰地“笑”著,他又忍不住拉下臉喝道:“家來這許多天了還不認得,下次再咬就不給吃了!”狗似乎聽懂了主人的話,便撇了撇頭斯文下來,默不作聲地跟在兩位主人身後。但它畢竟是奈不住寂寞的,沒靜下多長時間,便瞅著主人不注意,一溜煙跑到別家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