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世界,陰暗的天空,陰暗的房間。
楊慎站在華貴的紅木書桌旁,閉著眼,輕柔用白色的絲綢擦拭著手中的劍,神色中帶著一絲溫柔,這種溫柔是隻有此時才會有的。
劍是黑色的,同樣隱藏在黑暗中。
楊慎睜開緊閉著的雙目,看了一眼房間的陰暗角落,黑色眸中帶著冷漠。
手中的長劍不知何時已經脫手而出。
黑色的劍身隱入黑暗。
再出現時,一雙修長的手握著他。
這是一雙蒼白的手,看不見一絲血色。
黑色的人影慢慢從黑暗中走出,這是一個男人,一個與楊慎十分相像的人,一樣的長發,一樣的雙眸,眸子裏透著一樣的冷漠,而這種冷漠漸漸化開,就像窗外的雪落在地上那樣。
男人細細的把玩著手中的劍,隨後又丟還給楊慎,楊慎的手指輕拂過墨黑色的劍身,兀自說道:
“劍的名字叫做秋蟬,劍長三尺三寸,重一兩三分,薄如蟬翼,可以輕易的切斷人體內的任何一根骨頭。”
“好劍!”
“本就是好劍。”
“此次始皇陵,我與你同去。”
“恩?此去危險萬分,主可確定了?”
“以你現在的身份,大可不必再稱我少主。”
“少主當時恩情,不善沒齒難忘,若不是那半粒精魄,又豈會有不善今日。”
楊慎默然
“你既為我楊家之人,遇了危難,我身為家主,本就該保你性命,又說什麼恩情。”
“少主亦說我是楊家之人...”
楊慎歎了口氣。
“便隨你吧。”
偉不善的神色裏帶著些躊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有什麼話想說便說吧。”
“少主,此去皇陵,縱是我功力大成亦不敢說自己全身而退,而少主洗髓功尚未圓滿,練不得內力,沒了內力護體,人多眼雜之下,萬一出了什麼三長兩短,我等家仆縱是萬死,亦是難辭其咎,還望少主三思!而且...而且老家主若是知道,肯定不會同意的。”
楊慎緊緊握住手中的劍,瞪大了雙目,眼中帶著磨不滅的怒。
偉不善看著楊慎,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出楊慎眼中一道道的血絲,猶如傍晚夕陽快要隱沒時,黑暗中那道唯一的紅光。
“老家主!嗬嗬嗬!老家主...他已經被趙家的人收買了,忘記了自己到底姓什麼,忘了自己是哪家的人,他現在做著趙家的狗,吃著趙家的糧,喝著趙家的酒,玩著趙家的女人,不知過得有多快活!哪裏會來關心他兒子的死活,他做著他榮華富貴的美夢,我偏偏要毀了他的一切!”
楊慎深深吸了一口氣,放下了將手中的秋蟬,踱步走到窗前,一手扶住窗沿。
“不善啊...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楊慎指著窗外沒有一絲亮光的夜空,惆悵的雙眼看著南方,顯得十分寂寥。
“不知道。”
偉不善搖了搖頭,不知想到了什麼。
“那裏是江湖,是天下!”
偉不善怔怔的看著眼前隻有十八歲的少主,似乎看到了他眼中那抹望不見底的深潭下藏著似要貫穿黑夜的光芒,以及好像是要將天地都焚燒起來的焰火。
楊慎歎了口氣,說道:
“我今年已有十八歲了,十八歲了...”
楊慎頓了頓,又接著開始說,他的聲音很輕,不知道是在和偉不善說,還是在和自己說。
“可我卻從未出過這青石鎮,也從未親眼見見這世間,究竟有多少奇人異事。”
楊慎咬字十分清晰,一字一頓都傳入偉不善的耳中。
“這小鎮,東西不過三裏,一個鐵匠,一個掌櫃,一個茶先生,再加上寥寥百多個普通百姓,也便是全部了。這於江湖而言,是何其之小!”
“既不入了江湖,又怎去做一個江湖人,更遑論去推翻那趙家的萬裏河山。”
“這個世界很大,我想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