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熙九年,距離冬至還有兩日的那天,年輕的帝王攜東陵大軍凱旋回朝。
那日的帝京長街百官跪迎,皇城內的編鍾編磬徹夜合鳴。
毓秀宮內,霜白了的老槐樹下,女子身穿杏黃色繁厚宮裝,頸上是一圈茸白的狐狸毛,女子尖細的小臉埋在那圈茸毛之中,隻襯得一雙眸子愈發的烏黑黑亮。
女子站在樹下,眼底是掩不住的翹盼之意。
大軍班師回朝的那日,那人卻是暗中命了人將她先行送回了宮,加之大軍回來的腳程放慢了不少,所以比她回宮要晚上四五日。
今日早早的便醒了,心中雖知那人即便回了宮也不會先上她這,心底卻還是留了期冀,或許等他忙完了今日之事便會上她這來,哪怕隻是坐上一坐也是好的。
“娘娘,天寒,暖暖手罷。”一抹沉靜清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玉暖側過頭,但見銀屏淺笑著看著自己,手中拿了個暖手的手爐。
回京前,玉暖向那人求了一道旨,讓銀屏回毓秀宮伺候她,那人本不準,最後耐不住她的軟磨硬泡隻得答應了。
伸手接過手爐,手一下子暖和了起來,道了聲謝,目光不禁被手爐套上別致的花紋給吸引住了。
“這個是姑姑自己繡的麼?”玉暖忍不住問道,
銀屏微微一愣,遂點頭回應。
“真好看。”玉暖由心的誇讚,指尖輕輕劃過那一朵朵怒放的異域之花,突然想起那日銀屏親手繪製的紙鳶,那鳶翼上的花紋與這爐套上的好似一種,卻不似東陵常見的紋樣。
“姑姑這繡的是什麼花啊?”玉暖漫不經心的問道,
那廂銀屏卻微微失了神,眸光不自覺的朝東北方位望去,輕緩的聲音如琮琮之流,趟過千山萬水,流經那條澄澈的小溪,“那是奴婢家鄉的一種花,喚作忘情,此花開時絢爛美麗,卻不過朝夕的生命,好若人世間情人之間情意,開時美麗,卻也不過一瞬,所以喚作忘情。”
指尖拂過那一片片好似滴出水來的花瓣,“忘情…”玉暖忍不住喃喃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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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寅時,盼至申時,從晨醒,等至夕陽西下,那人終還是沒過來。
霽月皺著小臉看向銀屏,“姑姑,這都快申時了,宮宴馬上便要開始了,娘娘...”
銀屏轉眸睇了她一眼,“娘娘心中自有打算。”
手中的暖爐已經涼透了,玉暖垂瞼一笑,微苦,便因為那一夜,她便自以為是的認為他心中有她了麼?梅玉暖啊梅玉暖,你好大的自信啊。
世間女子千千萬,皆是他君弘瑾的,他若想要誰,不過就一句話的事情。
她本就是他的妃,他的女人,她又何必如此較真呢...
深吸一口氣,玉暖站起身,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子,回頭朝霽月一挑眉道,“走,霽月,今兒個給我梳個漂亮的發髻,梳不好可要罰你半個月俸銀哦。”她笑得眉眼生花,任是把霽月怔在原地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