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麻將(2 / 3)

其實連葛琢自己都心知肚明,我這個辦公室主任是不管考勤這碼事的,考勤都是各部門自己記,報人事資源管理科審查。他這麽說無非是怕我跟大腦袋通報,說他因回上海老家,上班都不準時回來,主動劃大為小,堵我的嘴而已。這點小九九,誰看不出來。可這又何必呢,為了一點點心悸,攪擾了我一個做夢娶媳婦的幸福時刻。

葛琢叫陶永康,上海人,在上海時,本來在工廠工作,娶了個北京媳婦後,托關係就調來了北京,到了我們單位。因為不懂業務,始終在行政後勤做保障工作。因為時間長了,又是老職工,就自然提任了行政科長。說實在的,在我們這樣的業務部門,他這樣一個行政科長是上不去,也下不來。上不去是他從來沒幹過業務,也從來沒學過業務,提上去也沒有用,無事可做,加上葛琢做事的習慣是,無論有多少兵,真正做事的都隻有他一個人,別人幹的任何事他都看不上眼,即使別人幹了,他也要習慣性重複再幹一次,以身做責有餘,發動群眾無方。他的手下講,有一次,葛琢派小張到一個營業網點去維修電表。小張出去不到一個小時,那個營業網點的頭兒就接到葛琢15個電話。第一個電話是小張出單位大門五分鍾,葛琢撥電話到網點,問小張到了沒有。人家說沒有。問有什麽事。葛琢回說沒事。八分鍾的時候,葛琢又打電話問小張到了沒有。對方回答說沒到。問有什麽事。葛琢依然說沒有。小張出大門十分鍾,葛琢又把電話打過去,還是問小張到了沒有。對方仍然回答沒到。問有什麽事。葛琢還是說沒有。問需不需要小張到後給他回電話,葛琢又說不用,而且還特別關照人家,千萬不要說我打電話問小張的事。弄得人家一頭霧水。小張因為路上塞車,一個小時以後才到,人家還是把葛琢打了15個電話找他的事和小張說了。小張一聽火冒三丈,當即打電話給葛琢,怒氣衝衝地吼道:姓陶的,你要是相信我,就別老跟他媽盯賊一樣看著我,不相信我,我立馬回去,你自己來幹好了。葛琢又不會電工,這一板叫小張叫住了,聽小張這麽說,葛琢很尷尬,結結巴巴地說:我不是,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怕你路上出事。你他媽才路上出事呢,你丫忒孫子了。說完不等葛琢解釋,忿忿然掛斷了電話。

還有一次,葛琢派小王修理招待所的下水,幹了兩天,葛琢怕手下偷懶,便悄悄前去檢查。他走到套房門口,聽到裏麵電視開著,聲音很響,可門卻關著。他以為小王他們在裏麵看電視,就趴在地上從門縫朝裏看,什麽也看不見。他在不大的門的四周到處找縫,想看清裏麵到底是誰。門裝的太嚴實,就是看不到。情急之下,敲了敲門,依然沒人開門。他大聲叫著:小王,開門!我是陶永康,我都看見你了。快開門!叫了半天,除了電視裏的聲音,依然沒人開門。葛琢急了,威脅道:小王,你要是不開門,我就叫服務員來開門了。他一邊說一邊拚命扒著門逢往裏看。正看著,從後邊過來兩個人,其中一個人見此情景,上去就給了葛琢一腳,葛琢頭很很撞在門上,轉過身還沒來的及分辨,臉上又重重挨了一記耳光,胸部挨了一記老拳,把葛琢打得蹲在地上滿地找牙,捂著胸口直哼哼。一問才知道是房客把葛琢當成賊了,所以下手才特重。小王聽說這事後簡直覺得有點心花怒放了,葛琢卻住了半個月的醫院,這事一下子就在單位傳開了。葛琢管不住人,別人也不服他管,就為這他也沒法進步了。但葛琢畢竟年齡大了,別的又幹不成,加上做事總的說是又細又認真,所以這個打雜的行政科長,還是很少有人和他爭,何況費力不討好的差事,葛琢也就這麽穩穩當當地當著他的科長,管不了別人就關自己唄,反正就那麽一點活。可現在不行了,電工小張也要爭這個行政科長,現在科長崗位是競爭,葛琢突然覺得危機來臨了,和平的時代結束了,一場人與人之間的戰爭開始了。而這樣的戰爭對於葛琢來講更可怕,他的那一套已經過時,現在的玩法自己又不會,葛琢現在除了小心謹慎,就隻有自己不犯錯這一條路可走了,形式就是這樣的緊迫。

其實認識葛琢這個人很早,知識和他沒交往過,更沒共過事。在我的印象裏,每次看到他,都是腳步極輕極快地竄來鑽去,手腳不停,忙忙叨叨,典型的人來瘋似的老半膘子,就是看著心裏都忙。他一會這兒,一會哪兒,好象這個世界上他有做不完的事,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也好象這個世界上隻有他這麽一位忙人,別人都是閑人或者觀眾。無論大腦袋還是當兵的問他,葛琢都毫不例外地滿臉堆笑,誠意十足地抱歉說:我正忙著呢。是啊,忙總比閑好。葛琢在我的印象中,就是那種總在忙的過程中的人,就象春節拜年手機占線。偶然看到他站在那裏,準是有大腦袋在。葛琢總是笑著,垂手站在旁邊,時不時地附在大腦袋耳邊,很小聲地說著什麽,好象特工有什麽消息在接頭,生怕聲音大了,被人聽到,走漏了風聲,就像過去租界裏了上海人。有兩次,我正聽到葛琢用辦公室電話上班時間給上海母親打長途,嘴裏嘰裏咕嚕長篇大論地說著上海話,唾沫飛濺,聲音很高,完全像在說外語。他看到我,連忙很尷尬地結束外語演講,朝我笑笑,說是上海的老母親病了,安慰安慰。我沒多說什麽,隻是說應該關心,順便問了幾句家裏的情況。我查了一下,那個月行政科長途電話費就足足打了7300元,比葛琢的工資還高。

就如同進我的屋一樣,葛琢走路極輕極快,就像風一樣,走在別人後邊,他會突然加快腳步,迅速趕到別人身邊象頑皮的周伯通一樣,突然襲擊地蒙住人家的眼睛,讓人毫不防備地一下失去光明的世界,行動之快,動作之敏捷,一看就身手不凡,身體素質極好,完全不象一個55歲人的狀態。葛琢喜歡運動,這是人所共知的。這有他一輩子不離身的運動服為證。葛琢喜歡掛響的運動比賽。他從來不會主動早煉,你看到他跑步或晨煉的時候,肯定是要有比賽了。他是那種臨陣磨槍的主兒,也是天生比賽興奮型的運動員,這麽多年來,無論是單位的工會活動,還是係統內職工運動會,葛琢在他那個年齡組準是種子選手,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他能參與的項目也多什麽乒乓球、羽毛球、跳高、跳遠、短跑、接力、鉛球、手榴彈以及趣味運動會上的釣魚、橋牌都能參加,每次都能混身運動服,拿個獎項回來,絕不會铩羽而歸。要是葛琢是一支股票,你投資在葛琢身上,絕對是績優股,準能獲利,從不失手。有一次,我好奇地問他,葛琢,我發現一個情況,你參加的比賽,都是短評快的項目,憑你這身體素質,你從來沒參加過5000米和10000米這樣的項目,如果參加,準能穩拿冠軍。葛琢神秘兮兮地趴在我耳邊說:這你就沒經驗了,百米跑個十幾秒就結束了,跳高、跳遠、投擲就那麽幾下,獎牌拿下。可是你說的中長跑就不行了,在跑道上傻青一樣轉圈兒,累驢似的,累個賊死,結果還不是也拿那麽一塊牌,得那麽一身運動服,不上算。不愧是泡銀行的,業務不精,帳算的滿清。

據葛琢的老婆講,葛琢家裏人穿的運動服,沒有一件是自己花錢買的,無論什麽品牌,都是葛琢參加運動會掙來的。他們家的運動服足有幾百套,各種品牌都有,一輩子都穿不完。家裏的人都穿運動服,女兒穿膩了,也還是運動服,連家裏80多歲的老人,穿的也都是運動服。葛琢更是無論什麽場合,總是一身運動服。所不同的是品牌,他好象生怕別人忘記了他運動員的身份,或者忽視了他能而且善於運動的長項,運動服永遠是葛琢的標簽。或許這也是一種廣告,單位工會每次改選,工會主席乃至其他委員都在不斷易主,隻有文體委員,葛琢都會無克爭議地攬入囊中,因為他公認的熱心和愛運動。而工會文體活動及相關費用也基本上由他支配。每每活動前,都看到葛琢一個人親自動手訂購獎品、樓上樓下搬運獎品,幹的熱火朝天,絕不麻煩任何人。好象工會裏就隻有葛琢這麽一個人,自然每年參加上級的工會先進分子,也就非葛琢莫屬了。

哪次,我到家屬樓去辦事,出來晚了,正趕上葛琢下班回來,硬拉著我到他家去坐,推辭了半天,架不住葛琢的盛情。心想,都說葛琢家幹淨,都是聽說,沒有人見過,我到可以瞻養瞻養。於是我折回來,跟著葛琢到了他家門口,都是單位家屬樓,外麵的品相都是一樣的,葛琢家和別人家也沒什麽兩樣,我到覺得是別人大驚小怪,把葛琢說走朽了。葛琢一邊輕聲嘮叨著,一邊從一大串鑰匙中找到門鑰匙,轉了兩下,推開門,一讓身。我想也沒想。伸腳就往裏麵邁,腳還沒落地,眼睛朝裏一掃,我猛地收回了就要落地的腳,觸電似的愣在那裏。裏麵雖然隻是地板磚,但擦的如同玻璃閃著光,地上幹淨的讓你無法安腳,各種似曾相識的擺設鈴琅滿目規規整整,鋥明瓦亮,好象每天有幾個保潔工在收拾清理,鞋架上擺著幾雙特殊的拖鞋,我在大腦袋家見過。

請進!葛琢沒發現我的驚訝,繼續熱情地讓著。我趕緊推辭說,今天有點晚了,改日再來吧。

你已經來了,就坐一會兒!

無奈,我隻能硬著頭皮,換了鞋,可我覺得這鞋怎麽都是大腦袋家的拖鞋,連感覺也是。換好鞋,穿過門廊,進入了客廳,在這不大的空間裏,我看到了許多我曾經見過的東西,我突然意識到,這些東西都是工會購買的,牆上、床上、櫃子裏、窗簾門簾、沙發墊、電器罩幾乎沒有一樣不是,現在居然全到這裏集合了,簡直是一個運動會,一個工會的展室,真是靠什麽吃什麽,連工會都有人吃,這著實讓我吃驚不小。葛琢正在外邊泡茶找煙,我看到連茶壺茶杯,煙灰缸、壓力壺都是工會買過的,葛琢給我遞過來的時候,所有的還都是新的,我的煙灰都不知道該彈到哪裏。我抽煙的時候,葛琢還戴著他的老花鏡,從地上撿起兩根頭發,他輕輕地把它放到煙灰缸裏,我覺得這煙抽起來也象是工會的招待煙,隻有那兩根頭發是他家的,老花鏡也或許是他家的,姓陶。我開玩笑地說:陶科長,你做過許多年年工會工作了吧?葛琢一愣,臉上僵硬地擠出一點笑,什麽也沒說,算是一種回答。

葛琢素質好是有名的,可也有上坡掉鏈子的時候。植樹節到了,因為任務重,實行小段包工,各部門都分配了任務,葛琢最支持,也帶頭幹的最歡,可一個坑還沒挖完,葛琢一捂胸口,扔掉了鐵鍬,蹲在地上就不起來了,所有的人都跑過來,他自己有氣無力地說,我的心髒病犯了,可能是累的。無奈,我把現場大腦袋的車用上,拉著葛琢住了醫院,一直住到植樹任務完成才出院。

以前和葛琢接觸少,接觸增多是從我當了辦公室主任,葛琢就幾乎天天來找我,問我大腦袋如之何,向我討招兒,沒事就在我的耳邊輕輕地說來說去。許多時候,我真的沒聽清他在說什麽,隻是知道他在說,隻有一樣,我在大腦袋那裏看到的東西,我這裏也同時有了一份。

主任,我們出去一下!依然是沒有聲音,隻是氣流的鼓動。我笑著說,陶科長,這裏就我們兩個人,還出去幹什麽?葛琢依舊四塊肌肉和嘴做出了笑的變化,鼻孔外的幾根鼻毛動了動。也是。嘴上說著,手從口袋裏抽出來,變魔術一樣把手伸到我眼前,手掌突然張開,是一塊達芙巧克力。主任,這是我從上海帶來的。送你一塊,千萬別聲張,你的這塊和大腦袋的一樣大。說著,他的另一隻手也伸過來,一塊小的巧克力躺在他的手心裏。這是給科長的。多謝!你那麽遠還給我們帶禮物。別客氣!葛琢不等我鄭重接受,把那顆大的巧克力硬裝進了我的衣兜裏,按住我的肩膀意思是不讓我站起來送它。他躡手躡腳往外走,出門的時候,又回頭衝我笑笑,做了個走的口型,還是沒有聲,隻是笑。然後葛琢拉上了門。我從兜裏掏出巧克力,看了看,想笑。剛要揚手把這塊巧克力扔進字紙簍,葛琢一推門,又朝我笑了笑,說了聲,沒事,我走了。著句話依然沒有聲,象是用氣吹進來的。

葛琢走後,我把這塊千裏帶來的禮物隨手丟到了辦公桌上,還沒醒過神來,小梅推門走了進來。想誰呢?還沒等回答,他一眼看到了桌上的巧克力。明天就是情人節,給誰買的巧克力。我眼睛盯著茶杯:還用問,給需要巧克力的人。

我抓起巧克力,順手拋給了小梅。

沙自鳴死了。這事雖沒上新聞,但在一個隻有八萬人口的山壩小城——西頌,也迅速成了爆炸性新聞。可以說,這是西頌那場不知是福是禍的大地震以後10年,最大的一場地震。

有的說,西頌的林業局長跳清溪水庫自殺了,這很正常。本來清溪水庫是西頌壩子裏的一塊清水,位於象山之北,水麵有百畝左右,被中間的斷魂橋一分為二。西頌人都說清溪水庫雖清但卻吃人,每年最少喂祭一人才能平靜,無一例外,個中原因無人能解。年長的老祭師們說,清溪水庫太純淨了,她是供雪山之神飲用的天泉,有魚無肉總是不行的。每年收走一人是天命。也怪,今年天氣奇熱,西頌壩子裏隨處可見的玉龍大雪山主峰扇子陡,一天早晨突然冰川處現出一帶血紅色。當地人都說,雪山流血必主大變。那些舉著望遠鏡的人,一連觀察了一個多月,說是冰川崩裂,現出的紅色是冰川滑落後山岩的顏色,但究竟為什麼千百萬年未崩裂的雪山今年崩裂?幾批國家級科考人員考察了幾次,因為無法攀越扇子陡,終無定論,這事在新聞中也就無法披露。可越是隱而不報的消息越讓人猜疑,說法也越多,網上已經吵成一鍋粥。民間百姓多以此為不祥之兆。所以雖然天氣奇熱,清溪水庫除了幾個膽大的學生,耐不住熱偶爾遊會泳外,終不如往年那樣成為西頌納涼消熱的熱鬧場所。聽說林業局長跳水庫死了,許多人都說,今年的清溪水庫平安了,又可以放心遊泳了。果然,沒過幾天,清溪水庫的大壩上就擠滿了汽車。水庫裏擠滿了煮餃子一樣遊泳的人,仿佛沙自鳴這棵稻草解救了那麼多受著暑熱困擾的人們。遊泳的人都知道,沙自鳴就死在這個水庫裏,可誰都佯裝不知,絕口不提,仿佛隻要把這個恩人深深記在心裏就行了。

也有人說,沙自鳴是情死。他頭一天先殺死了開酒店的情婦,然後才自殺的。這麼說的依據是,據了解沙自鳴的人說,沙自鳴雖然五十歲了,但人長得高大精幹十分帥氣,對於女人來講,這個年齡的男性最成熟,這種相貌的男人最性感,這種權勢的男人最可依靠。雖則如此,沙自鳴其實是個極認真的人,尤其是感情上,從不亂來。倒不是因為老婆厲害,而是源於他的謹慎風格。或許正因為如此,每年可支配兩億天保工程肥缺的林業局長才被市裏安排他去掌管。沙自鳴除了吃飯喝酒,很少涉足公開的風月場所,花花的七星二街,他是從不現身的。可他也是男人,他有個長期的姘頭,名叫和爾煙,38歲,也是西頌本地人。因為做木材生意認識了沙自鳴。也怪,說起這個徐娘半老的和爾煙,和她的名字一樣,長得並不出眾,可那眼神和床上工夫,卻能讓任何一個男人神魂顛倒。別人都說這個和爾煙,是男人喂不飽的性饑餓者。他先和大伯子通奸,又和公公有染,性欲怎麼都無法滿足,內部已經無法消化了。有一次,她的木材指標必須林局長批條,和爾煙衝勁十足地直接找到沙自鳴,一進門,和爾煙就驚異了。風風雨雨在西頌,他見過那麼多男人,見識應該不淺,可從來沒見過這麼讓人看一眼就心癢眼饞的男人,她站在那裏不說話,微張著口,眼睛瞪得眨也不眨。“你有事嗎?”沙自鳴見這個女人垂涎的樣子,奇怪地問。

“沙局長,你真帥,讓女人見了就動情。”和爾煙邊咽口水邊恭維道。

“你怎麼這麼無聊。有事你就說,沒事我還有事。”沙自鳴一幅公事公辦的樣子。

“別這麼凶,我的大局長。我這樣的女人可膽小。”和爾煙故意逗他說。

沙自鳴換了副口氣,一本正經地問“請問,你有事嗎?”

“我沒事。”和爾煙故意嬌嗔地說。

“沒事,我還有事。”沙自鳴對這個裝腔作勢的和爾煙並沒有好感。

和爾煙忙說“沙局長,看到你,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你不用說了,我看你這人真夠惡騷的”沙自鳴諷刺地說。

“沙局長,雖然我長得不如女明星,可終究也是個女人,你就那麼不開麵,有沒有膽量陪我喝一次酒去?”和爾煙早就知道,沙自鳴這個人最大的弱點就是不吃將,義氣,敢作敢為,但好酒。他就故意用酒誘他。

“我為什麼要和你喝酒?”

“因為我看上你了,因為我是你色相的知音,除了我,恐怕你今後就再也遇不上了,怎麼樣?怕了吧?我可是獵色的女中丈夫。”

“別無聊了,你出去吧!”沙自鳴打斷和爾煙。

哈哈哈!和爾煙並不在意,放肆地毫不掩飾地笑著,“沙局長,屋裏就你我兩個人,你不答應,我就弄亂自己的衣服,大喊大叫說你操我,你是個聰明人,後果你比我明白。”和爾煙擺出一副無賴相,動手就解褲子。

門是關著的,沙自鳴聽和爾煙這麽一說,也覺得真要如此,有些說不清,弄不好,沒打著狐狸,反惹身狐狸騷。隻得無奈地說,“好好!你別胡鬧了,我答應和你喝酒就是了。”雖然和爾煙第一次和沙局長認識,卻像早已相熟一樣,自來熟是和爾煙社會交往的絕活。她聽沙自鳴答應了,褲子也不管,臉上現出興奮,衝上去,抱住沙自鳴的臉就是一口,“寶貝!”沙自鳴沒有防備,推也沒推開,用力皺了皺眉。“好了,好了,你把褲子穿好!”

誰知和爾煙變本加厲,喝完酒,和爾煙用自己的車把有些醉意的沙自鳴拉到自己的一處郊外別墅,用上渾身的解數,什麽射雕式、鳥入巢式、捆綁火箭式、耕田式、騎馬式、式、枯木逢春式、一柱擎天式、射箭式,五花八門,出來進去了十幾次,直把沙自鳴折騰的筋疲力盡,癱躺在床上。盡管如此,沙自鳴還是第一次嚐到了瘋狂做愛的樂趣,也才第一次知道做愛還有這麽多學問。他和老婆李平結婚十八年,從沒有一次這麽淋漓盡致地享受過性福的樂趣。難怪過去的人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嫖,嫖不如偷,果然奧妙無窮。即使累死,也是安樂死。和爾煙卻像一隻喂不飽的雞,嘴上不住地誇沙自鳴的本事強,說把她的裏麵脹得滿滿的,“舒服死了。”她用一隻手撫摩沙自鳴的寬大胸膛,另一隻手搖動沙自鳴剛剛軟下去的下邊,又揉又動,弄硬了以後,和爾煙又爬起來,用嘴去吹,真不知她哪兒學來的那麽多花樣。“婊子,你簡直是個做愛的專家。”沙自鳴從書上看到過這些技巧,可從沒嚐試過,他這是發自內心地誇獎和爾煙。盡管他知道和爾煙人長的並不漂亮,可做愛的功夫可說是一流的。現在在西頌辦事,隻要在酒桌上和香床上,和爾煙很明白怎麽擺平,他才花酒齊下,當然和爾煙的條子沒費勁就批了。就這一次,兩個人就離不開了。

一來二去,兩個人越來越頻繁,和爾煙也離了婚,把孩子放在母親家,專門伺候沙自鳴一個人,隨叫隨到,難分難舍,連生意也一起合夥做了,和爾煙也不想再結婚了。幾年下來,兩個人掙了個盆滿兜脹。可因為天保工程和禁伐的政策影響,加上西頌現在的許多人起房,都用磚混水泥了,木材生意日漸冷落,盈利空間漸小。精明的和爾煙從西頌越來越熱的旅遊中聞到了商機,想投資在七星二街做一家酒店,沙自鳴也願意。七星二街離古城不遠,是西頌的紅燈區,是西頌製造豔遇的場所,由政協副主席老壞坐鎮,光注冊的小姐就有1980名。定名叫私人日記酒店。敲定由和爾煙公開操辦,沙自鳴隻管籌錢,出點子。可兩千萬的投資沙自鳴搞到了1000萬,還差500萬。和爾煙隻得親自出馬了,和爾煙就是和爾煙,這位西頌出名的四支花的老大,就像當初擺平沙自鳴一樣,三下五除二,就把中行行長和信貸科長拿下。回扣的好處自然不會少,喝酒和爾煙還和他們喝了交杯酒,稱他們是自己的外公,他們也稱和爾煙是外婆。不僅動嘴,動手更是必要的。快樂的好處是和爾煙公關的殺手鐧,不僅自己和他們玩,還把他們請到七星二街,給找了一個最亮的東北妹子,由她當場以身示範,然後幫助他們做,直玩的天昏地暗,還創出了一個1+1式做愛方式。所謂1+1,就是和爾煙和一個東北妹,一邊一個躺在行長身邊,行長廁身和和爾煙做愛時,東北妹在後邊用手幫忙,行長和東北妹做時,和爾煙從後邊用乳房刺激,用手幫助。結果五百萬順利搞定,兩個星期到手,私人日記酒店氣氣派派地戳了起來。和爾煙一天一天泡在酒店裏籌備,跑有關部門。

沙自鳴這些天特不痛快,因為土地征用問題,因為高爾夫球場保安打死人問題,因為拉市黑幫用死人詐錢的問題,因為地方領導強行關押人的問題,都被媒體一股腦捅了出去,報道的題目都特別具有煽動性,什麽“還土地給農民”,“賣地等於賣農民”,“保安不保安”,“用死人劫道”,“無故關人為哪般”,“圍追堵劫告狀者”,更有一篇文章用了無法無天四個字,這種事本來和林業局無關,沙自鳴比誰都明白,可他生怕林業局的問題被兜出來,一旦出事,那是要被殺頭的。他煩的時候,就想和和爾煙瘋狂地做愛,隻有這時候他才能達到忘我的境界,暫時消滅一切。

他沒給和爾煙打電話,自己開著那輛綠色的桑塔納車直接到了酒樓。他看到和爾煙的紅車停在樓下,知道他一定在。可和紅車比的齊齊的還有一輛黑奧迪車,沙自鳴看了半天也認不出來,想可能是暫時借用這個車位,並沒在意。他徑直上了二樓,從兜裏翻出鑰匙,捅進鎖孔,想輕輕打開門摸進去,給和爾煙一個驚喜。他走進去轉身輕輕關上門,門廳沒人,他正奇怪,忽然聽到裏麵傳出和爾煙的聲音:“快——再快——用力——再用力!”接著是一個男人粗粗的喘息聲,一會又是緊張的低吼聲。沙自鳴站住沒動,他看到裏屋的門沒關,地上擺著一雙布鞋,而和爾煙的高跟鞋一隻歪在床邊,一隻扣在門廳的沙發上,連乳罩也是一半酒杯一樣睡在沙發上,一半如突出的眼球盯著沙自鳴,仿佛沙自鳴是個不識時務的怪客。別的沙自鳴不知道,可那布鞋沙自鳴焉有不知的道理。那正是市長大人和斷林的專利,人當了官或成了名,或多或少都會生出一些怪癖,這或許是官或名人與一般人的區別所在。和斷林自從當了市長,就成了領導層唯一穿布鞋的領導,現在恐怕在整個西頌也是蠍子拉屎——獨一份,他覺得與眾不同,從此養成了這樣一個怪癖,隻穿布鞋,不穿皮鞋,說是穿著舒服。也難怪,他的這種北京內聯升實納幫布鞋,一雙800多塊錢,比一雙中高檔皮鞋還貴。這種鞋隨著和市長在各種場合拋頭露麵,自然就成了這位西頌壩子土皇上的特殊標記。

沙自鳴沒敢過去驚動,可也不敢出去,怕關門驚了聖駕,隻好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充當著聽眾的角色。就聽裏麵和爾煙叫道:“和市(沙自鳴也這麽叫市長,沒覺得不舒服,可這稱呼從和爾煙嘴裏叫出來,怎麽都像是“合適”有一種色情的味道,或許是環境變了的緣故。)用力呀!你的官不小,可基本功不紮實,到現在連基本問題都沒解決。別停——快!好——好——,有點舒服了。”邊叫邊用聲音配合著,那肉和肉的撞擊聲連沙自鳴都聽的十分清楚,下身也有了一陣陣衝動,可他不敢和市長大人二過一。過了一會兒,就聽和市開口誇道:“寶貝,你的浪勁還真大。”沙自鳴很少聽到和市誇人,即使誇獎,也隻是泛泛的麵上誇,從沒像誇和爾煙這麽具體過,這麽準確過,沙自鳴是這麽多年聽到的和市最偉大的一次誇人。和爾煙嗔道:“和市(沙自鳴聽著怎麽都是合適),你這是誇我,有一首歌不就這麽唱嗎?大姑娘美來大姑娘浪,大姑娘走進青紗帳,我和你可是洪湖水浪打浪。”和市笑著說:“太粗了!”和爾煙接過來說:“那我們就粗糧細作。”和市說:“你在說,我可就成了朝鮮人民軍總司令了。”和爾煙不解地問:“什麽?”和市解釋說:“那就是那東西直啊!”和爾煙撲哧笑了:“我以為你老是一本正經呢,敢情也會幽默啊!可我看你不是朝鮮人民軍總司令,而是水滸中的一個人物。”“誰啊?”這次輪到和市問。“阮小二呀!”和爾煙說完自己也笑起來。沙自鳴坐在門廳裏,聽著他們的調笑,無所事事地玩著和爾煙的那隻鞋,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雖然和爾煙不是他沙自鳴的專利,可畢竟兩個人時間較長。終於沙自鳴聽到裏麵有結束戰鬥的信號了,因為他聽到裏麵有皮帶劃子嘩啦嘩啦的響聲,這分明是和市。因為和爾煙做完後,從來都要在養一養,不會馬上起床,這點沙自鳴再了解不過了。就聽裏麵和市開玩笑說:“爾煙,你的床上功夫真是了得,我看你這條母狗能降住任何一個男人。”

“多謝和市誇獎,不瞞您,別人不敢說,就你,我能把你抽幹了。大公雞到我這兒,我也讓他變成小雛雞,再來兩次,我能讓你變成空心羅卜,讓你的自信心大打折扣。”

沙自鳴雖然當局長,可他沒有和市的兩下子,剛從女人身上下來,褲子還沒係好,就敢到會大聲號召:一定要把掃黃鬥爭進行到底!不留死角。這或許表明了兩個人的道行不同。難怪說搞政治的都是職業說謊者,把謊說的和真的一樣,而且比真的還真。這點沙自鳴佩服的五體投地。

“那好,我下次再來向你挑戰,一定讓你快樂死。”和市的語調有些像宣言。

沙自鳴聽到這個死字,打了個冷顫。他看到和市收拾整齊出來,忙站起來,向前搶了幾步:“和市你好,今天有空啊!”

和市曉得嫖單賭雙的道理,顯然他沒料到,自己在裏邊做愛,外邊還站這一個聽眾,先是一驚,隨口說出:“還好!還好!”可畢竟久經殺場,城府頗深,深的有些讓人看不透,他定定神,覺得兩個“還好”有些說的不妥,故作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一轉話題:“自鳴,是你啊,我和爾煙談點事,我先走了。”沙自鳴幹幹地笑笑,找不到合適的詞,隻好言不由衷的蹦出一句話:“和市有時間多來!”和斷林一邊拉門,一邊應著:“一定!一定!”然後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嘴裏還說著:“自鳴,別送了!”話還沒說完,已隨手反撞上了門。

和爾煙幹完事,還沒有穿衣服,她聽到沙自鳴的聲音,嗲聲嗲氣地叫道:寶貝,快進來,我想你了。和爾煙的這句話有兩重意思:一是要沙自鳴進到裏屋,另一重意思是讓沙自鳴和她解決解決基本問題,進到裏邊呆一會兒。沙自鳴不知是氣是恨,邊往裏屋走邊甩去衣服,幾步衝過去,用力把和爾煙身上的被子掀飛,一躍騎在和爾煙的身上。和爾煙也急不可耐地迎上來,沙自鳴不用準備,馭馬一樣用力做起來。和爾煙陶醉地閉著眼睛,盡情地享受著,就像享受著手勁剛好的按摩。持續了40分鍾,沙自鳴才一瀉千裏地放慢了速度。和爾煙的臉上有了些紅暈,她坐起來,用力抱緊已經汗涔涔的沙自鳴。和爾煙笑著說:“還是你好,真夠勁,他媽的和斷林的又小又細,撓癢癢都不管事,我都替他媳婦抱不平,嫁了個官,中看不中用,當了半天女人,享受不到屬於自己的性愛,真是可悲啊!”

“可你他媽的都成公共汽車了,誰都讓上。”

“你吃醋了,我還不願意和他做哪,根本滿足不了,就是瞎鬧,還是你好,說心裏話,我挺滿意你的,和你一起瘋狂,最起碼是安樂死,死而無憾。我和和斷林隻是逢場作戲,玩玩罷了,全為咱們的酒店找客源,降稅收。沙自鳴什麽也不說,把和爾煙翻過來,來了個彎弓射雕式,腰部用力,抓住和爾煙的兩手,第二輪開始了。到目前為止,沙自鳴和和爾煙做愛的記錄是連續7次。

沒過一星期,沙自鳴用刀把和爾煙紮死在酒店的這間屋裏,他自己跳了請溪水庫,跳水庫前,他用刺死和爾煙的刀同樣刺了自己的腹部一刀。和爾煙死在酒店,是和爾煙的父親來上班時發現並報了案的。

關於沙自鳴的死,還有一種說法。

沙自鳴得過尿毒症,這種病對活人來說無疑是宣判了死刑,隻是緩期執行,按現在的醫療手段,根本無法醫治。剛一聽說得了尿毒症,沙自鳴絕望至極。要貌有貌,要才有才的他真正體會到了宿命的無情,上天之公正,不會把所有好事都恩賜給一個人,你擁有了這個就會缺失那樣。那時沙自鳴還是縣林業局的副局長,在這個林業大縣的這個肥缺上,就象在伊拉克擔任石油部長一樣,是個肥的流油的差事,自然沙自鳴也撈到了油水,單位也承受的起沙副局長的醫藥費。當化驗確定他得了尿毒症後,沙自鳴先是垂頭喪氣,沮喪了好幾天,吃不香睡不好,舍不得自己的美好前程和肥缺而撒手人寰。

沙自鳴就是沙自鳴,他是個從不言棄的人,不見棺材不落淚。他先後到北京、上海、廣州、成都等大城市遍訪名醫,結果一無所獲,光路費,住院治療費就花了210萬元,他才不在乎花錢買命呢,可現在縱有家財萬貫,也買不來一個太陽不下山,命運有時就是這麽不公。他絕望地回到家,灰心喪氣地等待死神的來臨。等待是一種無法抗拒的恐怖。

這天,從開著的大門口走進一個瞎子,40多歲,穿的髒兮兮的,戴著個大鬥笠,手裏搖著一麵扁鼓,瘦瘦的像一把幹柴,更讓人覺得奇的是,他的眼睛不大,但眼珠和眼眶好象不連著,眼珠深深地躲在眼眶後麵,透著一股無法看透的神秘。眼睛睜著,卻一動不動,手裏還拄著一根竹棍。不知真看不見還是裝的,遠看活像個叫花子,穿門過檻毫不費力,進門就大聲叫道:“這裏有死人!”

“出去,出去。”沙自鳴的老婆李平見是個生人,說話又讓人覺得晦氣,拿起笤帚就往外趕。瞎子一邊躲一邊分辯說:“我是起死回生的,別不識真人。”

“你算那路真人,無非騙吃騙喝。”李平繼續驅趕著瞎子。沙自鳴在裏屋聽到了,攔住李平說:“葉子,別趕他,咱們瞎子當聾子治吧,讓他進來。”李平不再說什麽,閃身讓開了一條路。瞎子嬉嬉一笑,漏出一嘴黃牙板,讓李平看了想起來都惡心。他卻像個老頑童,索性拖著破竹竿進了屋,也不客氣,進門一屁股坐在了布沙發上。李平的眉頭一皺,那個沙發的布料本身就是淺顏色的,平時不注意都容易碰髒,但因為自己太喜歡了,沙自鳴才買回來,自己坐起來都十分小心,他看到那個瞎子,一身泥土,像是剛從墳地裏扒出來,毫不吝惜的坐在那裏,好象在自己家裏一樣,就有一肚子的不痛快。可是沙自鳴叫進來的,又不好拉下臉往外趕,心疼是心疼,可隻能忍氣吞聲,氣得李平躲到一邊,也不管倒水,眼不見心不煩。沙自鳴現在實在沒辦法,隻能有奶便是娘,可他也有經驗,畢竟是久曆江湖了,他知道好多騙子都是從你的話裏聽話,所以對付這些人的最好辦法就是不說話,或者盡可能少說話,讓他們自己看自己說,就能掂量出他們是否卻有絕活,所以瞎子進來後,他反而閉了嘴,靜聽下文。瞎子坐在沙發上,似乎也明白了沙自鳴沉默的含義,就像警犬到了現場一樣,用鼻子用力吸了吸,沙自鳴都能聽到他鼻子吸的聲音,覺得可笑,仍忍住了沒出聲,瞎子好象是對沙自鳴,又好象是自言自語地說:“我從這門前過,聞到裏麵有死人的味道。”“我們這裏沒有死人,你真是個瞎子。”沙自鳴諷刺道。“瞎子是瞎子,可我眼瞎心不瞎,我聞出來了,你就是那個死人。”瞎子毫不示弱。“你這是咒我?”“別急!別急!我聞到你有血臭味,你最多還有半年的時限。”沙自鳴一驚,瞎子既沒搭脈,也沒摸骨,他怎麽知道我還有半年的時限,他在北京協和醫院檢查後也這麽說。瞎子繼續說:“但從你身上的味道判斷,你還不腐,你的運氣不錯,我瞎子還能救你一命。”沙自鳴一聽,陡然升起一股希望的火焰,瀕死的人或許都這樣,雖然明知道自己終歸一死,可一但知道自己確切的死期,還是無法欣然接受的,人可以忍受無法預知的突然死亡,卻無法麵對站在麵前的明白的死亡。在麵對死亡時,每個人都想逃脫上帝的死緩執行期,拚命想把這死緩轉成無期,即使這無期更令人絕望,即使可能在這無期中的死亡比死緩來的還早,他也情願。此時的沙自鳴就是如此,瞎子這麽說,就像在他掙紮的死海裏拋下了一根救命稻草。可他轉而又想,這瞎子或許就像李平說的,也是來騙吃騙喝的。沙自鳴當了這麽多年的領導,練出了沉穩、老練和慎重,心想:我這個病在北京、上海、成都的大醫院和有關的專科醫院一百多家醫院都看了,別說住院看病,光是捐給航空公司、鐵道部的錢就不下百萬,隻要有半點希望的地方,我都去了,甚至一些國內著名的氣功師都找了,也沒辦法,才坐在家裏等著這越來越近的死刑期限。一個山裏的瞎子能有回天之力,豈不笑話,這麽一想,便冷冷地說:“你別小母牛倒拉車,如果能說出我的病症,開出令我信服的方子,我會不惜一切代價給錢。”“那到不必,別把我當成劫道的,我說出後你自己斟酌,信不信由你,我也不多要錢,可也不會少要錢,就要50塊錢。”

“別說五十,隻要你說的屬實,開的方可信,我可以奉上五十的一百倍。”沙自鳴還是半信半疑。瞎子說:“我隻要五十,多一分不要。錢不是問題,到時候隨你。”“我想聽聽尊駕的高見。”沙自鳴見他遲遲不入正題,活象個走江湖的。他小時侯,見過賣狗皮膏的就是,一人攔,一人手裏舉著一把刀,大聲叫喊著要往自己的胳膊上剁,以吸引路人,見圍的人多了,不在表演隻是說:“各位南來的,北往的,我是流浪到此,遇到點困難,特意拿出自己家祖傳的膏藥,這種藥可以治療刀傷燙傷,一抹就靈。”然後找一個事先安排好的托,當眾用刀在他的手臂上剌出血,讓你看到血滴下來,許多人不忍看,他把藥抹上去,用毛巾一擦,傷口就愈合,不僅不再流血,連刀口的痕跡也沒有了。當你驚訝感歎時,他就開始轉著圈叫賣,許多人相信親眼所見,信以為真,便開始掏錢。有的人不信,轉身便走,當人少了時,他又舉著刀,口口聲聲說剁自己的胳膊,以此吸引人,他終究是不會剁的,沙自鳴懂得這一套,催促著說。瞎子一下子收斂了笑,一本正經地坐直了,象是老中醫,眼珠不動,鼻子又吸溜著,沉吟了一會,好像在聞,在聽,誰都不說話。屋子裏靜的連呼吸都聽的清,在這樣的氛圍裏,沙自鳴反倒覺得有一種壓迫感,他不知為什麽,看著瞎子,就有一種恐懼,但他強迫自己保持鎮靜,盡量做到不露聲色。在一陣沉默後,瞎子開口說話了,“沒錯,你的病是血上的病,我叫他毒人,醫院叫他尿毒症。”沙自鳴沒說對,也沒說錯,他怕說話給他什麽暗示。瞎子好像滿有把握,自顧自的繼續說,“可那說不像是對沙自鳴說,好象是自己對自己說,眼睛看著天空。是毒人,已經到了中後期,血液正在大量死亡,有的已經變異,換血也不頂用,新血會迅速感染或異化,成為消耗血的血蟲,這些血蟲越長越多,用現代的醫理,已經成了不治之症,看也是死,不看也是死,這種病不在治,也不在養,而在調理,也就是自我治療。”沙自鳴早已經檢查了個遍,久病成醫,對自己的病也能說出個一二。可瞎子說的,有的和醫院說的一樣,有的他根本聽不懂,可專家對這種病,他現在的樣子都無能為力,剛換完血,馬上就感染上了,甚至一邊換一邊感染,在尿毒症裏都是特例,簡直無力控製,實在沒辦法才回家養。可他無論如何不想死,對於他來講,付出什麽代價他不管,最重要的就是活著,自己的能力還沒發揮,自己還有滿腔的抱負,隻要活著,活著就是勝利,雖然他有時疼的受不了,可他還是咬牙忍著,他覺得自己的生命是上天給的,他十分珍惜,他一直不明白有的人為什麽輕易自殺,他覺得除了給他生命的上天,別人也包括他自己,都無權索要,無論什麽理由都不行。他覺得,活,不僅要使自己活,而且還要活的好,就是要善待自己。就像當官,不能放過任何一次可能的機會。他知道,生活中的許多事,是不能用所謂科學或者常理推斷的,那也太機械了,就像毛澤東的長征,北上和南下到底有什麽區別,北上又有什麽道理,隻是偉人的感覺而已,可最終證明成功了。沙自鳴覺得有了一絲希望,他才不管對方是誰,黑貓白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蘇格拉底流浪街頭,孔子四處飄蕩,都沒阻礙他們成為偉人,偉人或者能人往往無形狀,沙自鳴相信這點。他試探著問:“那您覺得我這病?”“你的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命還沒結束。”瞎子儼然有點預言家的口氣。“您是說我還有命?”“就是因為你還有命,所以你的病才不成其為病。”他停了一下,不知是故意頓了頓,還是必須得換口氣,接著說:“病有兩種,一種是身體的病,一種是心中的病,應該說,所有身體的病都可治,無論病大病小,可心中的病,任神仙也無能為力。”

“那我的病是哪一類?”“你這病是科學上判定的不治之症。”“就是說我的病沒救了?”“醫學是這麽認為。”沙自鳴有點絕望,剛燃起的希望又一下子被澆滅了,他突然覺得瞎子在跟他扯淡。瞎子卻並不理會沙自鳴,繼續說:“對於別人或醫學,肯定是這樣,可對於我就另當別論了。”沙自鳴覺得老瞎子在故意賣關子,他一會讓你希望降到冰點,一會又給你燃起希望的火苗,讓你無法摸透他。反正也是無能為力,等死也是死,找死也是死,讓死催的,有耳朵就聽他說吧!沙自鳴不冷不熱地問:“這麽說您能治我的這路病?”“不是說能,而且肯定能,可我看你也不積極,好象我非得上趕著給你治病。”瞎子故意又賣起來。“我是死催的,您何必跟我一般見識。”沙自鳴恢複了正常狀態。老瞎子哈哈大笑,“就你這態度,我更有把握了,但你放心我嗎?”“按您說的,我已經是一個死人了,死人還有什麽不放心的。”“說實話,不是金剛鑽,不攬瓷器活,沒有三把神叉,也不敢倒反西祁,你的病還沒到心病,隻是身病的晚期,瞎子我給你個絕方,隻要你有膽量,保你能好。”有病亂投醫,反正是宣判死刑的了,大不了是一死,我死都不怕,還怕活嗎?反正不治是等死,治是找死,找死或許還有機會,這就是沙自鳴的想法。“有方你就盡可開,開不出來就別光用江湖大話甜唬人,我可也不是白給的。”沙自鳴軟中帶硬地說。“你以為我是誰,我既能說出病症,又敢自己找上門來,你以為我是自己送死來的。”瞎子並不示弱。聽瞎子這麽一說,沙自鳴也覺得瞎子是有備而來,忙從床上坐起來,叫道:“李平,快給先生沏茶,沏龍井。”李平嘟噥著:“人得病,腦子也變傻了,明擺著是騙人,還把人家侍侯得跟神仙似的,這才叫不知死的鬼。”但又沒辦法,一個行將就木的人,隻好順著他,誰忍心讓一個病人不順心地死去,死的不安寧。茶還是很快端了上來。瞎子端起紅泥茶杯,放在鼻子底下,用力吸了兩下,連沙自鳴都聽到了他吸氣的聲音,連說:“好茶!真正的好茶!味道香溢,沁人肺腑,醒腦提神,地道。”“先生,這是朋友送的,您要喜歡喝,一會走的時候,給您帶走一斤。”“你不用賄賂我,我得先問你,你從心裏到底信不信我,我治病的原則是:信則靈,不信,我給你開什麽樣的偏方也不頂用。”瞎子還是不慌不忙,像是賣關子,又像是叫價。您怎麽像走江湖的,您放心,我會給您錢的,如果真的治好了我的病,我會加倍重謝的。沙自鳴又發誓說:“如果我不能話符前言,讓我姓沙的不得好死。”“不用發誓,我信你了,你知道,我不會多要你一分錢,我這偏方裏,信是藥引子,你的病用正常的辦法治不好,必須是精神和肉體一起生效。”瞎子滿有把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