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長輩(2)(1 / 3)

單說那郭××和那青年被捉進市管會。市管會的的主任嚴翰賓詢問和登記了姓名,住地。這才厲聲問道,“你們最好老實點,我們的政策是坦白從寬。你自己說,在幹什麼?”郭××道,“我沒幹什麼,我今天進城趕完集市,就在那裏喝茶玩耍的時候,那個人說他有點布票,問我要不要。我想到屋頭缺點布,就想買了來,再去扯些布回去,做點衣服。現在農村上那家不缺,都缺的。”這嚴翰賓道,“你要說實話。”“這就是實話,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嚴又問道,“你們是什麼關係?”郭××道,“我認都不認識他,隻是喝茶時候,偶然坐在一起。他就問我要不要布票。”嚴翰賓聽罷,令他坐在一旁。讓那個賣布票的年輕人進辦公室。也是一番詢問。那人隻道,“自己頭些天也想買點布,給自己的小孩子做衣服褲子。茶館裏的陌生人賣給他的四尺布票。那裏知道這兩天手頭緊,又沒有錢來買。我就隻有把這點票賣了——我又沒說賺錢牟利,買成2角錢,還不隻是賣這個價錢。”嚴翰賓見他穿的一身補丁衣服,穿了雙爛草鞋。就勸告他道,“你牟沒有牟利,隻有你知道,反正我要告訴你,搞投機倒把千萬不要做的。”說罷,又叫過外麵的郭××道,“你門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為止。”說罷,令他們出去。那周隱皓聽說放二人出去,又進辦公室來,問嚴主任道,“就這樣放他們?”嚴翰賓道,“你還想怎樣?”周隱皓見嚴領導一臉不耐煩。隻得做罷。回到家,就在那裏飲酒。自言道,“明明是兩個大的投機倒把分子,費了多少周折,才把他們給捉住,上頭領導居然就這樣放了。”他老婆在一旁說道,“現在你是才調進這裏,就不要去衝能幹,好歹順著領導的意思。要不然最終吃虧的是自己。”這周隱皓原本在區鄉的市管會,因為和同事意見不和睦,被擠出來,才托關係進入到縣城市管會來上班。知道搞投機倒把的喜歡進茶管作大買賣,便想仗著自己是生麵孔,趁自己休息日也常坐茶館,滿以為可以抓些大魚。卻不知道那些生意圈子裏麵的人都跟熟人打交道,少有人會和陌生人談生意上的大事情。一連兩個月,這周隱皓都沒有收獲,反到讓生意圈中的人都認得他了,這些生意人,私下又相互通消息。但見他來坐茶館,就彼此打招呼,遞眼色。大家都不願意跟他一張茶桌子。周隱皓也私下裏歎氣說要想徹底杜絕這投機倒把的活動難於上青天,這些投機倒把分子就象是組織成了無形的鐵網,自己要想插進去是萬萬不能的。這日好不容易獨自一個人坐了半天,無意中被他發現了兩個投機分子在背地裏偷偷地交易,原本想就地捉拿,又害怕自己好漢難敵二手,正不知道怎麼辦,見兩個人並無交易後立即散去之意。心中大喜,就偷偷出去了找個熟人去通風報信。讓他去單位上找人來。自己則坐回來原來的位置,誰曾料,自己好不容易抓來的,輕易地讓領導給放走了。心裏麵雖然惱火,卻也隻有回家飲酒解愁。少不了就大罵領導縱容投機倒把分子。

再說郭××和那陌生人被放行,沒走出市管會的院子,兩人還裝著不認識,一前一後,出了市管會。沒走多遠,兩個人就相互招呼起來,互相通報了姓名。原來這為年輕人叫李青,家在縣城轄下的××鄉鎮上坐,距離縣城又十多裏路。平日裏都在鎮上做點投機倒把的事情混點飯吃,也算是個當地居委會的老投機分子。最近因為在當地收集到些布票,知道縣城裏麵的價錢好些,就來縣城裏找買家。不想碰上了郭××,惹出這一段插曲來。一時,兩人又開始稱兄道弟。“這次是你的運氣不好,還是我的運氣不好?”郭××道。李青道,“你有什麼不好,老子幾尺布票,被他沒收了,運氣才是不好,不過,反正認識了一個朋友,大家日後也多條路走。”兩人又說笑了一會兒,又各自散去。

郭××直接穿街過巷,徑直朝自己表叔家來。忐忑不安的國鄉見他回來,驚道,“正說你,你又果然回來了。”,因問如何脫身。郭××道,“今天,才是運氣不好,沒想到,背後坐了個市管會的。被他龜兒子的給抓了個正著。進去了市管會,我還不是實話實說,反正我就向那個人買點布票,一口咬定是買了自己用,家裏麵缺點,不是拿來賣的。他們無非問了我幹什麼的,我說了我是××鄉,某某公社的。他們也就罷了。”弄胤聽了,滿是歡喜,連聲歎到,“看來,我得去感謝那位鄧老師。他說你沒事情,最遲明天就會出來。現在果然靈了。”郭××因問道鄧老師是何人。弄胤這才提起他白天和揚老師去拜會那為鄧老師的事情。郭××因道,“我也聽他們說起過,有這麼過人,這個人應該接交。”次日,弄胤和郭××就去市場逛了一趟。沒見著人。問了一個熟人才知道,那鄧老師並不是每天都來,隻是每隔幾天,縣城裏趕集市時候,偶爾才來一次,其他時間多在區鄉去趕集市作生意。又過了三天,縣城裏正好趕集市,二人才把鄧老師請到家裏來。就由郭××陪其飲酒。三杯酒下肚,幾個人互相客套了一番,弄胤又問了鄧老師家庭情況,鄧老師也一一作了回答。這裏郭××又自我做了介紹。鄧老師見郭××不過就二十多歲,又少不了感歎道,“小郭真是年輕有為。”郭××道,“什麼年輕有為,不過是投機倒把做點男寧意,混口飯吃罷。要說起,也是自己的出身不好,要不然,我早就考大學走了。”鄧老師笑道,“小郭該不是地主出身?”郭××道,“不要說地主,單是富農出身就不允許我考試。這才不得已,現在出來做點生意。這幾年好得好得認識了表叔,漸漸地才有了點生意上的路子。剛開始的時候,買點東西,拿到那邊城牆邊市場賣,都還沒有人來買。”弄胤道,“你是生麵孔,他們當然不會和你做生意的。那些國家計劃物資,你說少許,他們一般敢買你的,稍微量大,對你又不了解,心裏害怕的。”三個人又閑聊了一會兒,弄胤因問鄧老師道:“你如何知道小郭這次會沒事。”鄧老師道,“說起這個算命,那也是很大的一個學問。我13歲就開始跟老師跑江湖,到如今,已經是叁,肆拾年了。還不敢說把這麵像之術徹底學通——說起算命,大的方麵看命,小的方麵看運。兩者都好,方能大富大貴。什麼運,由人的具體部位來定。具體又看這個人的‘氣’來定。如果這個人運不好,但氣色好,那麼也可免遭災禍;如果運不好,恰逢氣色不好,那麼十有八九是跑不掉的。我為什麼敢說小郭沒事。就是因為王二哥氣色好。你看——”鄧老師忽然起身撫摸著弄胤的額頭,對郭××道,“你看這裏發亮,沒有一絲暗色。

所以我敢斷定小郭沒有事情。”郭××也探頭仔細看了看,道,“真是——看來,我還是搭表叔的好運。”弄胤又問到,“你看我這幾年運氣這麼樣。”鄧老師問過年紀後,道,“胡二哥,這幾年馬上紅運要當頭。直到你41歲時,運走山根,山根弱,運氣稍微差些。不過,也要看你的當時氣色。如果氣色好,可能也是紅運哩。過了結41歲後,你就更好了,你的下巴圓滿,寬厚,是老來有福氣之人。”鄧老師一席話隻說得國鄉喜笑顏開。郭××對鄧老師,道,“你看一下我,這幾年怎麼樣。有無大事情”鄧老師仔細端詳了表格後,說道,“你今年多大了,25.”郭××回答。“你看你鼻豐隆,發運很早。也是個能幹人,年輕時候不缺乏錢。隻是老運趕你表叔差些的。但是,年輕時候多爭錢,也沒什麼大事情了。你們家裏麵,就是你壽高,日後你們幾姊妹,你要在後麵當抬匠。”聽罷,弄胤又道,“命由天生,不是人力所能改。我們活在世界上,也不過是應承這天命罷了。”鄧老師道,“這個人的命運好與不好,按理不是由自己決定。但隻要自己多做善事還是可以作為的?古時候,有個人萬貫家財,但是到廟裏燒香還願。廟裏的老和尚說他不出活不過三年,這個人回家後,想到自己活不長了,萬貫家財也無用處,就把這萬貫家財,拿來做善事。還不到三年時候,再去廟裏,老和尚就說他可以壽終正寢到幾十年後去了。”弄胤搶過話頭道,“看來做善事可解!”鄧老師道,“這就是他做了許多好事,改了他自己的命運。所以,一個人,今生如何,而是看自己上輩子或者這輩子,如何作為。如果多做善事,就種善因,自得善果。下被子就有好報,澤被兒孫。反映在墳上。就是風水。我們看風水,也是盡力,最終這墳好與不好,還是看主人家前生種什麼因。有一位家人,做了很多好事,主人家死後,請了一個陰陽老師。陰陽老師就害他,把他的墳做成”五虎吃羊“沒料到,當天晚上,下暴雨,大水一衝,那墳墓居然變成了‘五虎捧壽’,你到奇也不奇?”鄧老師反問道,“所以兒孫有大的出息,也不知道其父輩們要累積多少善事,方能有此果報。世人隻想自己的兒孫能當大官,卻又不願意去積累,如何能行呢?所以過去,老輩人說的,借錢不還,到了下輩子,也會變牛馬來,也還是要來還債的。”郭××道,“反正,我們也不做什麼壞事情,更不想去害別人的。”鄧老師又道,“你不管,現在那些當官的如何把我們這些當做封建迷信,背地裏還不是相信得很。我曾經為幾個當官的看過墳。××縣城,有個姓王的,他的兒子就是那個縣的縣委的幹部,他的老伴死了,也是托人,背地裏請我去看的,當時我還不知道,後來才知道,說那墳墓是某某人的。”弄胤道,“我知道,也相信,要不然解放前,那麼多的達官貴人都相信,聽說,蔣介石都很相信。隻是到現在,政府才把他當做封建迷信。”

幾個人吃過飯,弄胤又安排了住宿。次日,鄧老師告辭。弄胤也不挽留,隻叮囑鄧老師有空常來。回頭郭××又去成都,說是幫公社買些肥料。

這郭××到了成都,就在火車站附近住了旅館。又去訪了幾個投機分子。從他們手中購得少許些糧票,順便得了些消息,知道那姓淩俗稱淩大漢兒的大投機份子還沒有出事情的,這才直接去了淩大漢兒的家裏。

這俗名叫淩大漢兒的,因為自己的表叔在車站當領導。他也就依了這層關係,在車站附近活動,有時候拿著四川省糧票和外地的人換外地糧票。那些外地人手裏拿著的糧票到了四川竟如廢紙一般,又急著買吃的,也隻有實行不等價的交換。淩大漢兒又用同樣的手法和出差遠行的人交換,或者高價出售等手法來牟利益。手裏麵有時侯糧票多了,也不敢怎麼在本地交易。怕引起當地政府人員注意。他就希望有外地的大買主來交易。這些年,郭××因為來成都次數比較多,兩人互相結識後,這郭××就成了淩大漢兒的大買主。郭××每次來成都都會收集幾百斤的糧票,然後才又沿著成都回去重慶的方向以此批發給沿線的朋友。而胡弄胤又依靠這親戚關係,大量吃盡些糧票,依靠自己的在縣城的眾多朋友,這些年自己也漸漸成了縣城裏比較大的投機份子。那郭××起初還自己進茶館賣,時間一長,漸漸被市管會的人給盯上,又不時有落網的茶友拱出郭××是票證源頭,市管會的人也就漸漸地知道了郭××這麼個人,以至於郭××一進縣城,但凡有貨物在身,也不敢輕易露麵,私下裏就交與這胡弄胤。每月或者每兩個月趁著黃昏時候來一次,交了貨物也不敢留宿,就去城外東門口農村鄉下,一位姓曲的老表那裏留宿。這些年牟利不少。賺錢之後,他也就買些緊缺的東西回老家,給鄉下的那一大家子人。

這幾日,郭××因在成都得知內江那邊的朋友手裏有些糖精,自己從沒經營這糖精,也不了解行情。就回來透露給了弄胤。胡弄胤忙道,“你不要那些東西,我要。過幾日你帶我去。”兩人於是商量同去。兩人自去按約去了內江不提。

這裏,冬旭依然在家喂了些雞,一大早,就把雞拿到農貿思場去買。碰巧,這日,兄弟仲佟進縣城來趕場,想借幾尺布票,自己哥哥不在,也隻得跟嫂嫂說了。這冬旭隻道,“你哥哥不在,有些東西,我就不知道放在哪裏的。再則,我們在城市裏,什麼東西都是要花錢去買的。作點小買賣,也是不容易的,僅僅能夠糊嘴巴而已。還常常背著著投機倒把的罪名,不知道那天倒黴呢。”這仲佟,進縣城趕集市,動不動就以自己在鄉下貧窮為由,向自己哥哥國鄉借這樣借那樣。借了,也沒說過“還”字。時間一長,這國鄉又垮不下情麵來向自己的兄弟討要。冬旭對此非常不滿。常常埋怨丈夫不放縱了自己的兄弟。今見仲佟又來借布票,心裏便已經不高興,忍不住說了自己困難等語,待要一點不借,又實在辱沒了這親戚的情份,最後隻得道,“我身上有一尺布票,你就先拿去吧。”那仲佟見嫂子不願意,又當麵說了一大堆困難,就想今天恐怕沒想頭。倘若自己的哥哥在家,自然好說話,這嫂子是外姓,隔了一層的,不願意借,就算了。又聽她說,有一尺布票,也就先借來再說。不得已,就接了這一尺布票來,心中還有些怨氣,也不吃飯,便告辭說去妹妹那裏借點。冬旭也不挽留。

到了月底,郭××去了成都沒回。國鄉單獨從內江回來,帶回了200斤糧票,和一些糖精。因為身上有貨物在身,也不敢在縣城的車站下車,惟恐被守候在車站的認得自己的市管會的人拿住,隻得在縣城外十來裏路遠的××車站下車後,又沿著小路,並從河對岸的小路繞回家。

國鄉回到家,就把糧票分成5份,分別用紙包好,就藏在後麵廁所的石頭縫隙裏麵,又將這糖精分成了許多小包,放在屋裏,每日就拿些小包糖精到茶館裏去買。彼時,縣城裏國營商店裏的糖精貴得驚人,許多粑粑店都用不起,隻好稱白糖和麵粉製作包子或者饅頭。現在茶館裏出來的糖精比國營店的便宜幾十倍,於是,滿縣城的耙粑店一下子都改用糖精,不再用用白糖,利潤也就突然翻番。縣城裏的投機分子又都紛紛來茶館裏,倒賣這東西去區鄉,惹得這區鄉,甚至公社的市管會也不知道那裏出來這些糖精,隻得四處尋查。偶從落網的小魚,口裏得知道一些信息,也終究不知道源頭在那裏。

因手裏有些貨物,胡國鄉這些日子常又去茶館,會了些朋友。就有一位叫華永祿的茶友引見了一老頭,這個老頭穿得是破破爛爛的。大約60歲左右。華永祿介紹說這老頭姓洪,解放前是國民黨的高級軍統特務,生意場上人都稱他洪國力。這胡國鄉見洪國力一張麻臉,滿是菜色。心想,“這樣的人恐怕在解放前也是大官,沒想到解放了,會如此落魄。”正想著,華永祿的哥哥華永富又向洪國力介紹了胡國鄉。“這是胡二哥。”那洪國力忙出手向胡國鄉抱了抱拳,道,“我早聽說了,這縣城裏的仁義之人。”胡國鄉也抱拳道,“那裏,稱不上仁義,都是朋友們抬舉罷了。這年頭,我們這些做生意的人,那個又不是靠朋友互相幫忙,大家共同求口飯吃。”華永祿忙道,“胡二哥有機會,還是拉扯拉扯洪國力。”胡弄胤道,“這是自然。”大家又說笑了一會兒,就有不常往來的茶友問大家有無四川省的糧票。華氏兩兄弟見問者不熟,忙道,“自己沒有。”胡國鄉道,“我這個月,糧票還沒有用完。不知道,你要多少。”那人道,“5斤,不知道什麼價錢。”胡國鄉道,“我剛好有5斤四川糧票,再也沒有多的來賣給你,我自己也是留些的生活用的——1.1元錢一斤”,那個人忙道,“知道,最近都這價錢。”說罷,付了錢,收了糧票,便出去了。這裏胡弄胤也不久留,出了茶館,又去舊城牆市場逛了一圈。順便送了幾十斤糧票給唐新飛,才算8角錢一斤,這才回家。中午時分,就有鄧老師上門做客。吃飯時候,那鄧老師吃了兩杯酒又不禁歎氣道,“解放前,我的老師經常是達官貴人的坐上賓,到如今解放了,我們這些手藝人,就沒有了出頭的日子了。動不動是封建迷信,害得我們做點生意也是擔驚受怕的。”胡國鄉道,“我也是手藝人,解放前編排夏布的,現在還不是一樣的,為了掙點錢,也是成日裏擔驚受怕的。這年頭,做生意的那個又不是害怕這裏害怕那裏的,管他的,日子還不是照樣過了這麼多年。”鄧老師又道,“你們城市裏,還是要比農村好些。現在農村上,大家集體勞動,有時不出力的,或者偷懶的卻仗著自己和幹部的關係,還多評公分。真正出力的隻有自己吃啞吧虧。所以現在大家都不願意出力,農業當然搞不好的,說是農業學大寨,我看成了農業學大站。大家都拿把鋤頭站在田裏混日子。當著領導的麵,就裝裝樣子,領導不在,大家都不願意幹活。農業如何搞得好。我家裏15口人,去年終,平均每人才100斤糧不到,那裏夠吃的。這些年好得我在外麵跑點手藝,掙點錢。要不然,我那家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說到此處,神色黯然。

飯畢,那鄧老師和胡弄胤又擺了會龍門陣。鄧老師便說自己這段時間運氣不好,沒碰上大方之人,又說自己曾經借了別人的錢,說什麼時候還,就一定還上,到時候沒有,就是借錢也要實現自己的諾言。兩人又閑聊了一陣,這鄧老師也就說自己手頭緊,想借點錢糧緩解一下。胡國鄉聽罷,方知道鄧老師說了那麼久原來就是想給自己借錢。心想,“鄧老師麵相如此精準,日後也希望他常來常往,給自己提醒,關鍵時候,還是免些不必要的禍患,那也是大有好處的的。”想到這裏,也不再怎麼細想,便借了10斤糧,15塊錢給他。鄧老師這才離去。

郭××從成都回來,隻說自己的糧票沿著成渝線過來,他一路上就已經賣的差不多了,還剩餘的拿回家去。等下個月初才會到縣城上來。手裏麵剩餘了些糖精,因市管會現在把他給盯上了,不好去茶館裏去賣,留下話來,讓表叔幫著賣了。弄胤就接了這貨,不在話下。

卻說鄧老師,家在縣城轄下的區鄉一個叫青岡灘的地方。此人13歲開始跟著他的老師學麵相,後跟人學陰陽風水,在家鄉附近也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的“名人”。解放後,鄧老師因此常常被當地的現代派們說他是舊社會頑固分子,批鬥過他幾回。鄧老師也不就敢在家鄉遊走。情不得已,他也就今天到這個區鄉,給人麵像,明天到那個區鄉給人看風水,賺點錢,來養家糊口,也是比在鄉下單純幹農業,掙工分強的。由於長年在外,四處奔走,也就結識了許多朋友。但要說交心的並且手頭寬裕的還是不多,因此自己這幾日手頭緊,他就想向胡弄胤借點錢。沒想到這胡弄胤到是爽快人,借了這些錢糧與他。他也就直接回家給了自己的老婆,又在家呆了幾日,安排了些家務,才又背了自己的行李出門去了。這日,鄧老師又到了××區鄉,便在集市上的一個十字路口擺攤。就有一個顧客帶了一個自己的親戚來看相。鄧老師便對來人說了一通。說得來人不住點頭。

通常這麵相的人,為了掙錢,大半都是揀好的說。至於不好的,一般都不提。那知道,今日,這鄧老師說得興起,忘了諸多忌諱。好的話頭已經說完了,鄧老師就說來人身長腿短,胡子形狀也不好,再有法令文入口三者相加,是餓死之相。剛說完話,見來者臉色陰轉晴,才想起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忙又陪笑道,“小二哥,不要生氣,凡事都有列外,我們看相有的也是不準的。再者,一個人隻要多做善事情,還是可以改的。”來人忙道,“不在意的,自古命運乃是天定的,生就這個樣子,不怕人說的。”說罷,又掏了2角錢與鄧老師,回去了。

這人在路上,就在琢磨剛才鄧老師的話,心想,這老頭子,前麵說我如何如何好,卻在後麵說我要餓死。既然前麵命運好,如何後麵會那樣的下場呢!想來想去,總覺得鄧老師在咒他。越想越氣,便不回家,直接去找公社民兵去了。

這裏鄧老師又給人麵了一會兒像,漸漸的就沒人了。掐指一算,已經出家門快一個月了。就準備收了攤子,回家一趟。就見來了幾個中年人,為首的中年人是個黑大漢兒,走過來就對鄧老師道,“看像的,給我看一下。”說著,又從旁邊拿了一張板凳,自個兒坐了。這鄧老師突見有人要看像,卻見來人又沒有禮數。心下立即開始七上八下的。心想,“這人恐怕也是有勢力的,不給他看,害怕得罪人,衝撞了他。給他看像吧,稍有說得不是的地方,也怕交不了差。”正想著,這個中年漢子,又惡聲惡語道,“趕快給老子看,先說了,看不準,今天老子就把你捆起——遊街!”這鄧老師心裏哢噔一下,心下敲起鼓來。隻道是來了個有勢力的,來找麻煩的人。不得已,帶了眼鏡,顫抖著走過來,仔細往中年漢子臉上瞧了瞧。害怕看不準確,又不敢用手摸他的臉上骨頭。隻得仔細瞧了又瞧,好半天,才道,“這個兄台。”話沒說完,便聽得中年漢子道,“誰給你稱兄道弟,你是搞封建迷信,舊社會那一套的。今天我道要看看你有何本事,快看!看不準,有你受的!”這鄧老師隻道,“你這個人,應該上麵有1個哥哥,下麵還有兩個兄弟,兩個妹妹。你應該14歲喪父親,25歲走了母親。35歲有點官運……”正說著,就聽得中年人大叫一聲,“綁起來!”立即跟來的兩個民兵,走過來,不由分說,拿了繩子反剪著鄧老師的雙手捆了結實。又收拾了鄧老師的家當,押著鄧老師沿著小路,便向公社方向走。周圍看熱鬧的,就在那裏議論紛紛。

四個人走到僻靜處,中年漢子,就解開了繩子。對鄧老師道,“老師傅,對不起了,因為有人來報,說是有人在搞封建迷信活動,我們才來了,沒想到老師傅真是有本事之人,剛才集市上人又多,嘴又雜,不做做樣子那是不行的。本人叫孫貴民,是這裏的民兵隊長,這兩位也都是民兵。鄧老師見鬆了幫,活動活動自己的手,抱拳道。”沒什麼的,今天幾位高抬貴手了,在下感謝了。“跟來的兩位民兵見頭頭兒突然這種態度,也慌忙把行李還與鄧老師,跟著說對不起等語。鄧老師拿了自己的行李,頭也不回,便回旅館,收了包袱,順便又買了兩個饅頭吃著就出了集市。沒走多遠,遠遠的,就聽見有人在背後在叫他。回頭看時,心頭又不禁納悶,但見孫貴民在遠處向他走來。心想。”莫不是他又想反悔。“正猶豫不決。孫貴民走過來便道。”鄧老師,剛才確實不好意思。我現在特地來邀請你去我那裏坐會兒,我想找你幫忙。鄧老師這才舒了口氣。見他言辭謙遜起來,也不敢拒絕,害怕衝撞了他,發起火來,自是自己倒黴。也隻得答應跟他去了。

這一路沿著小徑走來,大概走了一裏多路。偶爾碰上熟人,這孫貴民也隻是說鄧老師是他親戚。兩個人又走了幾根田坎,進了大院子,這孫貴民才領了鄧老師進了屋。又令自己的老婆拿出高糧粑做了招待。鄧老師也不客氣吃了兩個,喝了點水。孫貴民讓鄧老師給他看像。鄧老師也隻得給他看了,少不了揀好的說。那孫貴民心花怒放,又叫過自己的兩個兒子過來,讓鄧老師看看,鄧老師也隻是說些恭維的話。最後,孫貴民又說最近,自己的牲畜不利,領鄧老師到豬圈裏麵看。鄧老師也隻對他說道,“你這門,沒有開好,改成南北方向。”又見門口一大蓬竹子,便道,“把竹子砍了,否則你這裏是出不了牲畜的。”這孫貴民道,“就是,自從修了這新的土牆房子,什麼都好,就是這豬兒,喂幾個月,它就死了。這且不說,喂點生蛋的雞,都要死呀!早有人跟我說了,有可能是風水不順,一直找不到好的陰陽老師來看看。如今鄧老師來指點了,我這下如果牲畜順利,日後有機會一定報答。”鄧老師又詳細指與他如何改門,尺寸大小等,這孫貴民一一記了。直到半下午,鄧老師這才告辭離去。

鄧老師離了××區鄉,又一路沿著小路走,到了××區鄉,天已經黑了,隻得去寫了旅館。盤算著自己已經出來一個多月,雖然說不上歸心似箭,卻也想回家看看。次日清早,退了房,又在集市旁邊的一個小角落裏做了兩個生意,守候到了下午,這才收了攤子,沿著小路徑直往回家的路上趕,掌燈十分,已經能夠看見自己的山上的房子了。還差幾根田坎遠的時候,就見自己的大兒子從旁邊的草堆裏閃了出來,一把拉住鄧老師道,“爺,你回來了。”鄧老師問道,“你躲在這裏幹啥子,嚇了我好大一跳!”大兒子道,“爺,你還不知道,公社新升任書記,要拿你開刀,準備批鬥你呢。隔三差五地來找你。你最好出去躲一躲。”鄧老師慌忙道,“不得了,這天都黑了。”大兒子忙道,“我先送你出去。”說罷,拉了自己的父親沿著岔路出去。走了大約一裏路,好不容易來到一戶人家。大兒子忙上前敲門。開門的是鄧老師的親侄兒。見自己的叔叔和堂兄,忙讓進屋。這裏大兒子忙說暫且先住一夜,明天一大早就走。當夜無話。次日清早,天還沒亮,鄧老師便啟程了。大兒子又送他一程,覺得安全了,自己返回。這裏鄧老師又隻得四處晃蕩,也不敢回家去。因記得過些天,胡國鄉那裏差不多又添新人口,掐指一算,正是時候,何不去慶賀一番。想到這裏,便又決定去縣城。

這胡國鄉果真有添了新丁。連日來自己的親戚都來祝福,今日又見鄧老師來,更是高興。抱了那娃娃給鄧老師看。這鄧老師忍不住恭維了一番。正好冬旭的弟弟,也在場,因為自己已經有了兩個女兒,知道鄧老師是最善看相算命的,想讓鄧老師給自己看看像,確認命中是否應當有兒子。王冬旭也在一旁道,“這是我唯一的親兄弟,你仔細給他看看,大家都不是外人,你也就實話實說。”那鄧老師道,“這個自然。”一邊說,一邊令元武站在天井口,自己帶了眼鏡仔仔細細往元武臉上看。好一會兒,才又回到坐位上。道,“你應該有,命中應該有兒子,但是你必須要在8個女兒之後,第九個,方是兒子。”這元武笑道,“生那麼多!我看算了。這輩子不要兒子也罷。就是這麼樣,養起都困難了。”說罷,大家又說笑了一會兒。這元武方又離去。

鄧老師在胡國鄉家裏住上了幾日,便又去附近的幾個區鄉的集市上擺幾天攤。如此好不容易挨了一個月,他的大兒子才來縣城見他,隻說風頭過去了,如果回去,選在黃昏十分偷偷回家,住上幾日,又出來。應該沒有多大問題了。鄧老師這才告辭。

中午時分,又有何玉都的大兒子,何神戈沒精打采上門。胡弄胤知道他沒吃飯,忙讓冬旭熱了剩餘的菜飯。何神戈也不客氣,狼吞虎咽吃罷午飯,才說,自己挑了些豆腐在市場上被市管會的沒收了。胡弄胤少不了又安慰了他一番。這何神戈年僅18歲,人也比較矮小,卻是勤快人。原想推點豆腐賺點錢,在鄉下離家近,害怕被人知道,再則賣不起價。這才一大早趕進縣城裏,沒想到卻被那周隱皓拿住。好好的豆腐,眼見被周隱皓踩在地上,用腳搗得稀爛。心裏麵隻是恨死了那個市管會的,卻也沒辦法。在自己的表叔家吃過飯,和國鄉閑聊坐了一會兒,就挑了個空籮筐告辭回家。依然沿著舊城牆,正準備出南門。遠遠地見那周隱皓從那邊過來。因為上午的事情,還曆曆在目,這何神戈也知道人總是揀軟的好欺負,恐怕與那周隱皓撞麵,又外生枝節,便立即折馬返回,準備從側麵的小巷子穿出去,沿著河邊走。那周隱皓見何神戈突然折回去。隻道他是心虛,說不定又是弄了些豆腐準備來市場倒賣,又欺負他年紀小,個子矮,形孤影單。便在後麵猛追。慌忙中,這何神戈進了旁邊的一個死巷子。估計也跑不掉,就在巷子的尾巴上凹處站了,又取了那扁擔立在地上,自己站在最裏麵的一戶人家的門檻上,背心就貼在關閉的木門上麵,那周隱皓氣籲籲地趕到,眼往前看什麼也沒有,就是幾戶人家也緊閉大門。猛地側頭才看見何神戈站在旁邊的凹出一戶人家的門檻上。便問道,“你跑什麼?”這何神戈雖然年紀小,卻天生有點牛脾氣。加上自己原本就痛恨死了這周隱皓。又見他是一個人來趕自己,膽子也就大起來了,因回道,“那你追啥子?”這周隱皓平時候都是別人害怕他,進城的賣東西的農民見他都是戰戰兢兢的。先前又認定何神戈是個投機倒把份子,理當對自己恭恭恭敬敬。現在卻敢拿話反問他,忍不住火氣上來了。上前一把抓住何神戈的的肩膀,想把他拉下來。這何神戈見他動手,自己站在門檻上,站在高處,抬腿就是一腳。周隱皓打了一個趔趄後退了幾步。何神戈見他敵不住自己順勢的一腿,料定周隱皓人高馬大卻是虛架子,那畏懼之心就沒有了,自己早上積壓在心裏的恨意又被順勢勾起,現在見他退開,就跳下門檻,掄起扁擔,往脖子上狠狠地給了周隱皓一扁擔。那周隱皓哼都沒來得及哼出聲,就眼冒金星,躺下去了。何神戈,擔起他的籮筐,一溜煙走了。

這周隱皓,過了好一陣子才爬起來,隻覺得這脖子牽帶著桑子都痛。又在門坎上坐了好一會兒,這才慢慢的回家。他那老婆找了點藥酒替他搓揉到痛處,他也就哎呀連天地叫喊,老婆因勸他道,“單位上的人那個不是在市場上逛,混日子拿工資吃飯。便你最積極。市場外的人,你也去追拿。那些投機分子哪裏有不憎惡我們這些人的,見你一個人當然要反攻倒算與你。這次吃了虧,當個教訓。”周隱皓道,“那個小雜種,老子一輩子都要記住他。隻要老子不碰上,碰上他,到時候就讓他知道我的厲害。”搓揉痛處,又忍不住哎呀連天的叫喚。

周隱皓次日又向領導請假,說階級敵人反攻倒算於他。領導準假日,令他回家休息半個月。這周隱皓哪有閑心休息,成日裏在市場上逛,一心想把何神戈揪住。那何神戈回去就有多少年不進縣城,這周隱皓那裏找得著。

年底的時候,胡弄胤總感覺右眼睛跳。因俗語有雲:左眼跳財,右眼跳挨。弄胤就有些心神不寧,急忙去信迷信。找了東門的一個巫婆來“燒蛋”。巫婆又說沒什麼妨害。

恰逢龍老婆子的女兒從鄉下找來兩個“放陰”的神漢,在堂屋裏頭偷偷地搞迷信活動。左右鄰居的老太婆們紛紛圍在堂屋裏。等那兩個神漢做完法事,好問些事情。其中一個神漢喝了一碗神水,就睡在藤椅子上,另一個就在屋子裏麵燒紙錢,請過觀音菩薩後,這個神漢口中念念有詞,便指令昏睡在藤椅上的神漢去陰間裏的城隍廟,請那裏的菩薩幫忙。昏睡的神漢得了指令,便突然用腳尖點起了細步。仿佛果然在陰間行步一般。這龍老婆子和他的那些鄉下親戚就開始問起自己的過去的家事。問者隻要向神漢,報上死去的親人的名字,出生年紀,曾經住在何處。神漢就會照著問者提供的這些信息,去訪問陰間死者,並向死者詢問在陰間的近況後,再向活著的人彙報。一時,幾個老太太先後問了自己的親人的情況,無不點頭稱是,其中就有的露出了悲哀之情。輪到冬旭,冬旭就問了自己的父親和大哥情況。當問及自己的父親和大哥如何去了陰間的時候。那神漢抬起一隻手,伸出食指,嘴巴裏發出“啵——啵……”聲香。龍老婆子低聲道,“是被槍斃的。”冬旭點點頭,又問他們否缺什麼東西。神漢遙遙頭,說,“不缺什麼,隻是找那個張姓的佃客和一個姓鄧名躍華的。”龍老婆子又問,“這張姓的佃客是什麼人。”冬旭歎了口氣道,“張勁鬆是個貧農,剛解放那陣,鬥地主最為積極,周圍的地主他都去鬥了個完了。他鬥地主又沒有事實根據,隻是一味的亂鬥。後來又一次不知道什麼原因,大家又鬥他。說他是土匪,現在過去這麼多年了。那姓鄧的佃客解放那陣當了農會主任,積極了一陣子的,鬥了些地主,後來,他唆使起我堂兄來鬥爭我的大大,我大大才被槍斃的。現在,大家說他整人太多,受了報應,死了自己的幾個兒子,以至於當了孤人。”說話間,弄胤也開始詢問了老人們的情況。那神漢卻說,“老人家的房子裏有一個煙鬼,成日裏,纏著兩個老人要錢用。”弄胤這才恍然大捂,原來是自己的親大哥在做怪,低聲道,“怨不得這幾天眼睛老是跳。”

第二天,弄胤在家裏麵燒了些紙錢。仲佟來縣城裏趕場。弄胤也吩咐兄弟以後每年應該給死去多年的大哥燒些紙錢。說來也怪,自從許下了給自己的大哥燒紙錢的願後,國鄉的眼睛也就不跳了。心理的石頭太算落了地。然而,還是有那居委會的人來通知開會。國鄉心理立即七上八下的,心裏麵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又挨批鬥。到了居委會才知道,原來是那劉變承犯事了,心裏這才舒了一口氣。居委會讓大家來開會批鬥。無非說劉變承盜賣藥材,投機倒把……

弄胤在居委會點名後就從後麵流之大吉了,回到家,冬旭因問大家如何批鬥劉變承?弄胤道,“管他怎麼批鬥,我也不參與。也不想看什麼熱鬧。鬥了這麼多年了,還不就那麼回事情。”

這天,胡國鄉在茶館裏麵喝茶,和茶友閑聊時候,歎氣說這年頭想找人寫春聯,居然不好找。就有茶友道,還消找人寫,眼前就有人會寫。國鄉因道,“誰?”“就找洪國力給你寫。”弄胤又問洪國力道,“是不是?”旁邊的茶友道,“你把洪國力請去,紙,筆,墨準備好就行了。”胡弄胤聽罷,便邀請了洪國力到家裏去。這洪國力也不客氣,提了自己破舊不堪的竹編的提婁,跟著胡挺香去了。

進了堂屋,胡弄胤一邊生火燒飯,一邊拿出了筆墨紙硯等。洪國力提了筆對胡國鄉道,“我就揀點現成的,背頌寫出來。”胡挺香道,“要得,洪國力,隨便你。”洪國力沉思良久,便下了筆寫道:“處處管弦歌盛世,家家詩酒賀新年”橫批:“四海升平”。寫畢,胡弄胤道,“寫得好,些得好,字也周正。”又令冬旭拿去貼在大門上。這裏,洪國力,又寫了兩幅對聯分別貼了在房門上。那上麵龍老婆子也來要了幾幅。弄胤這才拆了文房四寶,上了幾個小菜。胡弄胤又勸洪國力飲了幾口酒。洪國力便說起了往事,道,“想當年,打日本時候,我們一個團,就隻剩下我和團長兩個人。最後,是我背著團長從死人堆裏麵跑出來的,到如今,那個團長早去了台灣,沒有音訊。”說罷,又吃了口酒,隻道,“有一年,在上海,也是快過年的時候,取6姨太,請了兩場戲班和一些耍雜耍的,一連鬧熱的幾天……”說到此處,洪國力不由得悲從中來,道,“就是這個姨太太,害的我沒有及時走成,以至於今日。”胡國鄉勸道,“洪國力,你也不必悲傷,來日方長,機會還是有會的。一個人,一輩子,那裏會沒有些三災四難的。很多事情,是冥冥中已經有定數的。”洪國力聽罷,道,“二哥這話說得有理,想來必是這個理,要不然為何我其他幾個小老婆都不等,偏偏等她呢,等她,她又沒有來。以至讓我也誤了最後飛機,這世界上,可見女人多少誤些事情的。”說罷,又歎了口氣道,“想必正如二哥說的,真是命!想想從監獄裏出來時,我可以不回來的,留在上海,也許不至於今日。我又選擇回原籍,當時,想到有自己的親姐姐在家鄉,可以互相照料。那裏知道,回來的時候,他竟然和我劃清楚界限了。這麼多年,也是沒有來往了。”洪國力捋了捋亂糟糟的胡須,呷了一口酒,道,“民國的時候,我每年不知道要從上海寄多少錢財與她。到如今,哎!”胡國鄉道,“現在不比往日了。過去你富貴,現在你是國民黨特務,被批鬥的對象——這種姐姐,不來往也罷。”“是啊,客走旺家門,象我這種門庭,親姐姐都不願意走,想來也是正常的。”說罷,不再飲酒,隻道舀飯來。胡弄胤道,“還喝些酒罷,醉了就在這裏歇息。明日回去。洪國力道。”這怎麼行,我如果在外麵歇上一晚不回去,鄉下那些人就該說我跑了。第二天回去,他們又來理麻於我,少不了,又有一番審問。“國鄉聽罷,也知道他是受管製的,如果一夜未歸,又會多些麻煩的,便不再相勸。飯畢,洪國力坐了一會而起身告辭。胡國鄉忙又舀了一罐鹽於他,送了3斤糧票與他,道。”洪國力,你今天幫我些了這麼些春聯,我也沒什麼東西給你,就拿3斤糧票當做酬謝。“洪國力,道。”按理我都不該收你的什麼了,這些年還不是好得有你們這些生意場上的朋友幫忙,坐茶館,都是你們在開茶錢,尤其你二哥,也是隔三叉五地請我吃飯,我已經是感激不盡的了。今天不過是我洪某人幫你寫幾個字,那裏稱得上幫忙。你又送我這糧票,我是萬萬不能要的。“胡國鄉道。”你的情況,我是了解的,你也不要客氣。說罷,又抓起他的手,塞進他的手裏。洪國力隻得說了聲謝謝,就出門了。

說起洪國力,具體出生的年月已經不知道了,據說是14歲出去當兵。後來打日本,立了軍功。漸漸得到了提升,混進軍統做了特務頭目。49年臨解放那陣在上海,幫蔣介石負責運金銀去台灣,因為自己小老婆沒及時趕到,自己也因此誤了最後班機。當場被解放軍捉了,在上海坐了5年牢房,刑滿釋放後,因沒有什麼親戚,自己就要求回到原籍。因為自己曾經是國民黨的幹部,所以那些鄉下的現代派們時常批鬥他。鄉裏麵,縣裏麵,每一次大的運動都是要拿他作靶。洪國力自小就沒在鄉下呆過,錦衣玉食地過了上半生,哪裏知道,下半生又回鄉下。自是下不得田,出不得力,平時也偶兒去掙那隊裏的工分,年老體衰,也不過隻揀些輕鬆的活路做做。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還排擠他,說他偷懶。漸漸地,年紀大了,有些年老的社員又見他是孤身一人。無依無靠。也就不在刻意去計較與他。這洪國力稍有閑暇,就進縣城裏靠做點小買賣,倒賣些糧票,布票等,賺點蠅頭小利。買些生活必需品,油鹽醬醋等。也不過是過一天算一天。偶而碰上挨批鬥的時候,就少不了飽一頓餓一頓。好得生意場上的朋友,知道情況,不時幫他一把,他竟然也支撐到了現在。今見胡弄胤,送他點糧票,心裏也是感激不盡。這下出了胡弄胤的家門,因身上揣著幾斤糧票,深怕遇上市管會的人,被沒收,也不敢穿過小巷子直到大街上,而是繞道,剛來到河邊,就聽得身後,有人喊道:“站到”。隻見是兩個13左右的小孩子。稚氣的臉龐被凍得紅通通的。攔住去路。其中一個年紀稍微大些的,對洪國力道,“我認得你,你這個專門投機倒把的國民黨特務。”一邊說,一邊走過來。洪國力,本能地站在那裏。“你提的是什麼?”另一個小孩子一邊問,一邊又搶過洪國力的竹編的提婁,見裏麵是一個破鹽罐。就將那鹽罐就地一摔,但是由於力氣小,那鹽罐沒破。正在這時,就有人叫道,“小雜種些,也敢在這裏造孽,摔老人家的鹽罐。”那兩小孩子回頭見一個大漢兒朝自己衝過了,嚇得就沿著河岸跑了。大聲訓斥的是路過的郭××,見有兩個小孩子又在欺負洪國力。一邊罵,一邊檢起那破鹽罐。對洪國力道,“那兩小雜種,其中一個,是市管會的嚴翰賓的小兒子。老東西可惡,盡做些造孽事,小東西也學當討人嫌。洪國力,你也不要太老實,對這個小雜種嚇嚇他,就完了。說不準給他倆個耳刮子。你越怕他,他越覺得你好欺負。”洪國力道,“我今日繞道而行,沿河邊走,怎麼也碰上了——運氣不好。”說罷,又道,“我剛從你家表叔家出來,還得趕回去。”洪國力從郭××手中接過那破鹽罐的提婁,沿著河邊,向東走,走了一截小路,才進城市,出了東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