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事調動(3 / 3)

岑數峰說,操,大學那會,我還是詩社的朗誦員呢,可惜從來沒寫過詩,老裴要寫了詩,我給你開個朗誦會。

老裴說,啊吆,你哥們早說啊,我正愁這破噪子沒法喊呢!

鮑雪蛟說,小岑唱歌才棒呢!到時候,讓他開個人演唱會,拿攝像機給他錄下來,咱也給他策劃策劃,刻了光盤到大街上買,沒準又冒出個岑郎來!大家一聽,都又拍著桌子叫好。

岑數峰說,沒問題!又說道,光知道玩了,到時候把策劃會也開到社裏來,該幫忙的都得幫忙。祝棟昆也說,少不了的,喝足了,玩夠了,廣告人的特色當然也得發揮一下。

有人心裏就附和著說,這還不是小意思啊!

東泠七子年前聚了兩次,一次在“快活林”,一次在“天淨秋思”。在快活林,純粹是縱情聲色,個個玩得熱火朝天。或舉杯消悉,或趁興起舞,或引亢高歌,或雜技演耍,真是個如醉如癡,如夢如幻。

在“天淨秋思”,則開了次專題研討會,關於策劃技巧啊發展前景啊什麼的,互相交流了一番,辯論了一番,展望了一番。經過這兩次聚會,這七個人相互了解的更深了,彼此之間的交往,也更密切更坦率了。網上和報上的署名論文,有“東泠社”打後綴的,明顯多了。

這東泠七子,個個本是有點來頭的業內精英,各自的社交也都頻繁,青島就這麼大,沒幾天東泠七子的名頭就叫響了策劃界,人贈他們外號叫“東泠派”。一時間,效仿者有之,追隨者有之,網上組社立派的也絡繹不絕。從此,青島的廣告人一下子都有了小組織。

東泠社還率先在網上建了論壇,成了青島各策劃流派互相爭鳴的平台。而東泠社成員,則把他們的某些聚會拍成了錄像,也貼到了網站上,流覽者無不為之噴飯、傾倒、叫絕。有人在網上給廣告人立傳,描述廣告人的酸甜苦辣;有人在上發了倡議書,為公益環保博采眾長;還有人把國內外成功案例搬了上去,以資借鑒。等等。眾生喧嘩裏,“東泠派”就成了琴島策劃界的一大亮點,真把個廣告人的特立獨行,自由不羈,發揮到了極點。

過了春節一回來,杜寄風就辭職了。

這一點令王夢茂很意外,也很失望。他沒想到,自己看好的人竟留不住,捫心自問,也沒怎麼虧待他。臨走時,雖然場麵上感情了一番,心裏不免有些怨恨起來。

杜寄風辭職後,就去了4A級公司做,他早習慣於那種典章製度裏的生活,而在夢茂廣告公司,他感到太雜亂無章。老板既帶頭幹又說了算,工作中摻和了太多人情世故,正確和錯誤糾纏不清,個性不知道該在哪發揮好。尤其是他這做部門經理的,幾個月下來,搞得人一頭烏水,沒個頭緒。

走了個人也沒什麼,王夢茂公益創業的雄心依舊。去年那兩場公益活動,雖然沒賺多少錢,卻給他和公司增加了社會知名度。用他的話說就是,我們這是剛開始,別說賺多少錢,隻要把活動下功夫搞好,就是平進平出一分不賺也心滿意足了,這好戲還都在後頭呢!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杜寄風走了,公司又招了一名副總,策劃部暫由他負責。此人三十多歲,麵相敦厚,工作起來精神頭很大,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兢兢業業。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開會時,王夢茂激情盎然多了,一年之計在於春,這是一個新的開始。自從偏重公益項目以來,他把辦公室整得跟書房一樣,文化氣息一下子濃了很多。

有客戶來了,他則力求做到彬彬有禮,不卑不亢,而且客戶無大小,均送到電梯口,親自給人摁了電梯,目送別人進了電梯,才回到辦公室。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暖暖的,靜靜的。他拿起筆,輕輕在一本書上,標劃了幾行,把這一頁折住。看了一下時間,他就給司機打了電話,收拾了材料,出去談下一項活動的事宜。

禮拜天的時候,楊思萱在家上網。他進了一個生態論壇,看見有一則保護齊長城的倡議,就跟了起帖子來。那是春節時他在家寫的,叫“過齊長城記”:

“海岱之間,有古長城也。戰國齊人所建,故名齊長城。其始於岱宗西南,據黃河左咽。終於鎮首東北,控少海右喉。自黃河之一,至溟嶗之濱,聳連岱、魯、沂、珠嶗之脈,千四百裏,曲迥高折,矯若驚龍!

長城左右,自古文明之邦。州分青兗,國列齊魯。右乃孔孟之聖苑,左即管孫之故鄉。熠熠乎,高山仰止。泱泱兮,大風也哉。有南陽、昭陽、微山、獨山,四湖平南伏陰。有瀛州、蓬萊、方丈,三嶼玄陰嵌陽。又龜蒙列闋,昆崳屹嵬。黃河濟瀆,西北入渤,沂江泗水,東南赴淮。其山水文理,猶太極之象。以長城交變,文修武治,天下無二。一陰一陽,衝和之道。造化神秀,歎為觀止!

古長城者,不戰以屈人之兵,自然無為之道也。然事過境移,潛龍勿用,人能弘道,莫不損之。中正滄桑,今複何求?而太極之內,民逾九千萬,毀林成耕,玉石俱焚,辟荒就田,絕溪枯潭。風來沙飛,雨過泥流,累月積年,遂成後患。鬱樹青山,鳥語花香,止可夢中相見矣。人者,造化之所為,又天生反為之造化,寧不慎乎!

癸未末,餘自青島返鄉,經萊蕪青石峪,見破牆蜿蜒山上,即古長城也。蕭索寒踞,寂漠盤桓。無蒼密之林,孑稀零之荊。惟草壤洗盡,多亂石崩兀。至若殘拱廢垣,空自淹留,落日霞騖,愁瑟入目。山川上下,了無生氣矣。可惜當年,子美詩雲;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比之視野,環睹諸物,則傷心生悲,悵然激懷。嗟夫,安得古城凝翠,突逸青龍,當腰橫空攬勝!如此,詩畫繁衍,三才相生而莫息,不亦和諧之道哉?!”

正上著網,吳銳漢打來了電話,說她正在汽車站,讓楊思萱過去接她。

楊思萱說,汽車站離這隻有四五站路,自己打車或坐公交車都行,還麻煩我幹什麼?!

吳銳漢厥了嘴說,我偏不,看你有多狠,你不來接我,我在這等一輩子,我就不相信,沒個男人來接我!

楊靈說,想接你的多著呢,販賣人口的,都想把你給接走!然後就問了吳銳漢的位置。

吳銳漢一見楊思萱,就撲上去抱住了,邊抱邊晃著身子拱。

楊思萱顫著身體說,你是借我身子鍛煉身體啊,還是把我當成搖錢樹了?!

過了幾分鍾,吳銳漢才立好身子,說,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還愣在這幹什麼,幫我提了行禮,回家吧!

楊思萱提了行禮,說,天啊,這是哪輩子造得孽!

車上,吳銳漢問,年過得還好吧?

楊思萱說,托你的福,能吃能喝的。

吳銳漢又問,家裏有沒有催你找女朋友。

楊思萱說,怎麼沒有,所有力量都動員了,先是我爸我媽,接著是我爺爺、姑姑,然後就是外公外婆,最後連我以前的同學,都跑來要給我介紹對象。

吳銳漢問,那你有沒有跟他們提起我。

楊思萱故意問,閑著沒事,我提你幹什麼?

吳銳漢一聽,攥了右手,照著楊思萱就是一拳,說,我叫你裝傻!

楊思萱說,就你這拳頭,我爸我媽可抵擋不了,你說我能提你嗎,我這是引狼入室,大逆不道啊!

剛說完,又挨了一下,接連不斷的挨。

楊思萱就說道,不早跟你說了嗎,我現在真沒打算找老婆。萬一啊,我要堅持不下去了,撇下人家母子受苦受罪,我那不是造孽嗎?還不如當初不找的好,你說是吧?

吳銳漢說,神經病!好端端的竟胡說!

楊思萱說,你可別不信,我還真有些神經,沒準那天就發作了,誰也摁不住!

吳銳漢不屑地笑了一下,說,我家裏也催我,說擱下了不好!

楊思萱說,你還是個孝順女兒啊?!那好啊,也別讓我影響了你的終身大事,趕緊找你的歸宿去吧!

吳銳漢心裏撲騰涼了半載了,說,你忘了你怎麼答應我的,又想反悔?!

楊思萱說,你也別忘了,你是怎麼跟我說的,我要是等下輩子才想結婚,你這輩子就不嫁人啦?幼稚不幼稚,可笑不可笑?!

吳銳漢想了想,說,我跟我媽說了,我年紀還小,再碰上個三年兩年的也不晚。女人嘛,活夠了才找男人,人家都要做單身貴族,我瞎著什麼急,我還沒活夠呢!說到這,竟又破涕為笑,眉飛色舞地講起了過年的事。

楊思萱說,哼,你們女人啊,像鍾擺一樣,搖晃不定,捉摸不透!

吳銳漢說,怎麼,知識分子琢磨起女人來了,有進步啊!

楊思萱說,拷!知識分子沒別的,天生就是琢磨女人的高手,自古臭老九最解風情嘛,你看看那些才子佳人戲,就知道知識分子竟些什麼貨色啦!

吳銳漢說,你可以琢磨我,但要琢磨別的女人,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楊思萱說,你這是思想專製啊,幼稚不幼稚,可笑不可笑!我腦子裏想什麼,你還能知道?!

吳銳漢說,那我問你,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楊思萱沉默了一會,說,沒感覺!

吳銳漢一聽,心裏頓時落了一塊石頭。又問,那你對哪個女人有感覺?

楊思萱不假思索地說,誰都沒有!

吳銳漢說,你現在呀,就是那鐵石心腸的禽獸!

楊思萱說,你別說,我還真想變成鐵石心腸的禽獸,這做人,可真他媽沒做禽獸活得自在!

一回到雨雪齋,吳銳漢先背著手,在楊思萱的床上檢查了一遍。

突然,她伸手在床角捏起了一根長頭發,瞪著眼睛問楊思萱,你們男人這就德行,明裏一套,暗裏一套!這頭發是怎麼回事?和誰一夜情了?!

楊思萱說,我也不知道。

吳銳漢問,真的不知道?

楊思萱把右手捂在胸口說,我向偉大領袖、偉大統帥、偉大舵手毛主席保證,絕對不知道。

吳銳漢這才鬆了勁說,算了,可能是我上次落在上麵的。

一轉身,伸手把桌子上的一塊蒙布揭掉了,大叫道,哇噻,電腦哎!這下我可有的玩了,什麼時候買的?

楊思萱說,昨天剛買的。

吳銳漢說,好啊,去年交了那幫孤朋狗友,天天夜不歸宿,我還沒和你算帳,這又買了電腦,回家也有伴了,是不是想徹底甩掉我,讓我自生自滅!

楊思萱說,你邪門歪道還真不少,以小人之心度色狼之腹!

吳銳漢說,這樣吧,一三五你玩,二四六我玩,本姑娘高了興,和你一塊玩啊!

楊思萱搖了搖頭,就在電腦前坐下了。

吳銳漢回房收拾好了,就叫楊思萱陪她去逛街。

楊思萱說,我又不買東西,逛什麼街,自己逛去!

吳銳漢說,沒良心,早晚會有報應!說著就摔門而去了。

過了一個月,董冬旭突然自殺了。

王夢茂痛心地說,這哥們不該這節骨眼上死!

王夢茂一聽到這消息時,先愣了一陣子,然後心裏就撲騰一下,塌了半邊。

董冬旭是誰,他是王夢茂的同學,是從小一塊光著屁股玩大的哥們。董冬旭也有一家公司,還沒等到破產,他就自個兒先行一步了,剩下個爛攤子,眼不見為淨。

他撒手拜拜了,王夢茂可急壞了。

王夢茂給他作但保,從銀行貸了好幾百萬,這一下子,自己就攤了一百多萬債。王夢茂自己也欠著銀行錢,打算到年底還上,也就解脫了,這一弄,又被狠狠套住了。王夢茂全部資產,也不止幾百萬,但流動現金也就是七八十萬。這七八十萬怎麼敢動,這一動公司就癱瘓了。但後麵銀行又追得緊,這按兵不動,又根本不可能。那一夜,王夢茂徹底失眠了。

對王夢茂來說,籌個百十萬不是問題,可這借了錢,早晚也是還,老是負債經營,這哪年哪月才是個盡頭。王夢茂歎了一口氣,先給財務部打了電話,說明天的工資不要發,把某某公司欠咱的錢要回來再發。接著從朋友那借了些,自己又添上些,先把銀行的債堵上了一部分。

這個時候,王夢茂想起了鬼孫子狄龍,他禁不住痛恨起這個人來。這個人所預料的事情,到底發生了。王夢茂最不喜歡別人的預料,他老和別人的預料對著幹,我就是要打破你的結論。誰要把他的事情預料準了,他就痛恨誰,那樣他就會覺得自己的命運,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掌握著。他在現實中低頭,但他從來沒向現實低過頭,他不相信任何宿命色彩的事物。

但王夢茂不得不承認,這一次後院真的起火了,而是讓人那麼地不可抗拒。

由後院想到了前院,眼下度過難關,一是增加收入,一是減少內耗。增加收入就得想辦法上項目,去年的公益活動不賺不賠的,雖然還有兩個長期客戶,也沒賺到什麼大錢。要減少內耗,就得裁員,可有可無的人裁掉,不能服務於賺錢項目的裁掉。公益項目,先往後擱一擱。人員少了,項目多了,效率也是問題,沒辦法,帶頭加班,日夜奮戰。

想到裁員,首先想到工薪最高的人。

這時,王夢茂有些後悔了,不該老早招聘了副總,這個位職完全可以叫其他人來代理,或自己費點心思打點就行了。但王夢茂是比較愛臉麵的人,剛招進來哪會,兩個人推心置腹,委以大任,這說解顧就解顧了?再說,這個副總做項目,也是經驗老道,兢兢業業的。

又想了一下策劃部,策劃部七個人必須得裁。不過王夢茂知道,楊思萱不能裁,公司就他一個文案,順便還做著策劃,他要一走公司至少得再聘個文案。又想到設計部,設計部的人也不少,設計總監完全可以讓某個設計兼著,沒必要單獨設職。還有客服部,客服部新招的幾個,也正好試用期到了,該決定錄用不錄用了。這樣,發了工資之後,策劃部解顧了兩個,設計部也走了兩個,客服部新招聘的人中,隻留下了一人。在王夢茂看來,這樣也不夠,為了精兵簡政,還得減兩個。

裁員後,王夢茂沒有立碼上項目。

手頭還有兩個長期客戶,服務費都是月度結一次,前段時間人力都集中到了公益活動上,隻是稍帶著給人家服務,做出來的東西難免不盡人意。有一個客戶,已在電話裏明顯表示了不滿,到現在,他前幾個月的各類服務費,還拖著不肯結。沒辦法,眼前得先把這兩個客戶服務好,才能考慮引進新客戶,要不引進來新的,戰線一長,人員不足,更服務不好!

大方向沒問題了,王夢茂就身體力行,帶頭渡難關。

此後,幾乎每個禮拜都上滿七天班,平時把創意會開到十二點,也是常有的事,尤其是骨幹部門策劃部,幾乎每天都這樣。家遠的實在沒法回了,就睡公司的沙發。昏天昏地一個月下來,楊思萱就明顯地腦子木了,吳銳漢更是怨聲載道的,把楊思萱還有夢茂公司,不知在心理罵了多少遍。策劃部抱怨的也不少,有人說胃都壞了,老吃不下飯去,還惡心。不過沒辦法,夢茂公司以前是較為輕鬆,可換到別的廣告公司,加班加點也是十有八九的事,隻是這夢茂公司後來居上了,有過之無不及,人就適應不了。

這時楊思萱心裏漸生了三個字,不自在。

想到這,心裏就有些厭倦了。更讓人受不了的是,王夢茂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了,看這不順眼,看那不滿意,動不動就對員工發火、痛斥。別人能承受,楊思萱可沒想過受這個罪,用他原先那話就是,誰又不是求著給你幹,你發什麼勞什子火!

他感覺到了委屈,比他更委屈的是小孟,小孟感到王夢茂越看他越不順眼了,一點小事,就埋怨他老半天,嫌他這不行那也不行。小孟一下子對王夢茂失望了,他的失望比任何人都痛心,他是與王夢茂死心踏地了,沒想到還這樣對待自己。一氣之下,小孟辭職了,他很平和地跟王總說了離去的意思,王夢茂留了他八九成,也就任他去了。

小孟走後,王夢茂突然心裏不是滋味,這是一個多麼忠誠於公司的員工啊!

他想起了那些並肩作戰的日了,想起了跌打爬滾中的互勉,想到了那些分享成功時的興奮。小孟一走,王夢茂就感到公司空蕩了許多。他歎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反省了自己工作中的過激表現,在心裏問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急功近利?

雖然王夢茂有所反思,但壓力太大,工作中還是老發一些無名火。可做老板的,本身都不想發火,但發了火,其實也後悔的,隻是礙於麵子不肯道歉。如果能獲得員工理解,他這是壓力使然,也就稍為寬心了,最恨的是員工不肯理解他。這時他也能感覺的到,自己在員工心目中,不過是個反複無常、暴躁專橫的老板。但他自己在心裏,並不承認自己實際是這樣一個人,每當員工的這種認為,從各種神情渠道傳給他,連他自己都會自暴自棄,心想,反正你不肯理解我,把我看成這樣,逼我上梁山,下不了台,我就這樣做給你們看好了!

可這樣做的結果,是很危險的。在內心互相離棄了,沒有任何信任了,就隻好選擇分道揚鑣了!

楊思萱就是這樣和王夢茂分道揚鑣的。

那天,王夢茂對他發了火,怕他下不了台,還對其他人也發了火。他要讓楊思萱知道,我不是隻針對你一個,我是太想把工作搞上去了。可楊思萱不領情,他無所諱忌地坦露了自己的不滿。王夢茂當然感覺到了,心想,隨便你吧。當初我也對你發過火,看你是個人才,也當著大家的麵,給你道過謙,總不能讓我這個老板,低三下四地沒完沒了給你陪不是吧?你不想想,難道你是把工作做的完美無缺,我才批評你的嗎?你就不應該被批評嗎?你以為你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你要能理解我,我繼續重用你,要不理解,沒辦法,隨你便吧!

楊思萱心裏也有想法,他受夠了。

前段時間,有個老板找他談話,說待遇條件都比這好,給他一星期的考慮時間,但他看著公司正是困難時期,裁員後人手也不夠,第二天就打電話拒絕人家了。在你這,身心俱累的,我圖什麼?有什麼問題不能心平氣和地指出來,非跟我來這一套?你甭覺得你給我道過一次謙,我最討厭的就是動不動就發火的人!你不能因為道過一次歉,就放任自己不停地發火下去,用什麼態度對待別人,就會得到別人相應的態度。其他人能受得了你,我這是何苦!

想到這,楊思萱就寫好辭職書,交給了新來的李副總。

王夢茂當時不在公司,李副總打了電話請示王夢茂,王夢茂忿忿地說,他要真想走,你就隨他便吧?

說完,就“啪”一聲把手機合上了。

楊思萱走後,又到了一家公司做創意。這是一家跨國廣告公司分部,專門服務於青島的幾個大品牌。在這裏,一輩子甭想見到老板,老板這會可能就在巴黎喝咖啡。頂頭上司就是創意總監,也是一個打工的。一切按規定的流程運轉,有一係列的績效考核標準,熟是熟非,一目了然。至於工作過程,則最大限度地保障你的自由發揮,碰頭會也是一天開好幾次,也是圍繞一個目的點,古今中外海闊天空的扯淡。誰也不用委曲求全的認同上司,上司不是你的考核者,他隻是一個組織者或監督者,考核你的是績效和客戶。

楊思萱想,這樣也好,累是單方麵的,要讓產品廣告打動人,不得不分析人情世故,但工作環境,則與人情世故無關,真有點置身世外看世界的味道。且這些公司大都資金雄厚,一般能正常休息禮拜。這樣就可以擠出點時間來,看點書,上上網什麼的,省得沒白沒黑的,哪像人過的日了。

一番精兵簡政後,王夢茂覺得,公司現有客戶也服務地差不多了,就開始引進新的客戶。

王夢茂知道,他的公司不是國際知名公司,甚至也不是國內知名公司。因此,你的員工即使個個水平高,也是白搭!你這個公司沒大名頭,那些大品牌不認可你,大品牌隻找和自己身份相等,或品級比自己高的廣告公司做。但賺錢的項目也下止是大品牌,身價幾千萬的企業,青島有的是。

這些企業的老板和王夢茂一樣,都有自己的圈子,都重視自己的圈子,本身也要靠圈子來維護運作。這些靠關係圈營生的企業主,是典型的人,人是什麼?馬克思說,人是各種社會關係的總和。這些企業,當然也是沒命地做廣告,王夢茂在這些人麵前還比較有優勢。你有優勢,也得表現出合作的誠意來,也得相互加深一下了解和認識,也得想辦法兜兜彼此的圈子。

好啦,這還不是老生常談,貫技重演,你哥們也別捉摸不定了,咱們酒桌上見吧!

王夢茂厭惡酒肉營生,但又不得不重返沙場。其實,哪個老板也不稀罕那點酒肉,但這是一種交往方式,談生意的序曲和伴奏,人人都這樣,有什麼辦法,互相應酬吧,多少年了,大家都習慣了,這就是“社交”吧。

喝著喝著,就有人說起了黃段子,然後一人一段地講了起來。

講了幾個回合,又掄到了王夢茂。王夢茂一時想不起個現成的,就隨口編了一個,說,這成功背後的男人吧,都有一個女人給他當老師。這個老師吧,一到晚上就檢查檢查學生的作業情況,稍為差點了,就輔導輔導,實在不行了,就手把手教。一邊教著一邊說,平時三心二意不注意,關鍵時候無精打采的,叫我怎麼說你個上進好!

眾人聽了,覺得這個不暴勁,就說,你這個不行,罰三杯!

王夢茂拉著腔說,好!好!俺幹了還不行麼。說著連幹了三杯。然後又斟滿了酒敬別人,心裏卻罵道,喝吧,媽個逼的,喝醉你個狗日的!

十二點的時候,王夢茂才往家趕。他坐在後車座上,仰著頭,閉著眼,沉思。

司機瞥了眼鏡子中的王夢茂,就放了首異國鄉村原唱,聲音不大不小,悠揚清婉的,一陣一陣縈繞在王夢茂的心際。他睜開眼,路燈像一排排燭光,巨幅的廣告牌,各色形式的裝飾燈,夢幻般交相掠過車窗。恍惚,不知斯世是何世。在他心裏,這寧靜中的音樂旋律,不覺淒婉起來,微一閉眼,眼角就濕潤了。

這時汽車拐了一個彎,又快速駛上了另一條道路。

經過一段時間的耕戰生息,王夢茂總算鬆了口氣。但還欠著銀行的債,公益活動隻好先一放,過一陣子再拾起來。這時王夢茂感到了人員不夠,又招了兩名員工,一名是策劃,一名是辦公室文員。那文員平時和高亞楠一個辦公室,王夢茂要出去辦事了,她就在總經理室接電話。她的主要任務,就是對王夢茂的辦公室負責,打掃一下衛生,整理一下書籍文件什麼的。

有時候,她也陪著王夢茂見見客戶,相當於秘書一職,但王夢茂不喜歡秘書這個稱呼,也沒有必要招個秘書。這個辦公室文員,中文係畢業,名字叫苑慕蕊。酒桌上,無論誰勸,她最多喝兩杯,一場酒下來,勸她的人都醉了,她獨醒。她這一點,王夢茂比較喜歡,不像有些女人,心裏沒數,最後喝暈了,任男人們亂摸。

王夢茂老是當著大家的麵,開苑慕蕊的玩笑,比劃著說,瞧小苑這個名字啊,願相依!男人們可都注意啦,說不定哪會就相依了。偶爾,王夢茂回來,碰上苑慕蕊在辦公室,就跟她聊兩句。有次聊到了苑慕蕊的愛情,她就歪著臉,托著腮膀,講了一段淒婉而又單純的故事。

換了別人,王夢茂第一反應就是,瞎編。可要發生在苑慕蕊身上,他寧願相信是真的。

王夢茂認為,小苑是一個淑雅的女人。這是從細節上發現的,她著裝顏色淡,而不失韻致。她手腕戴個玉環,手提包是布的,從不還金銀之類的飾物,也不把嘴唇抹得血紅。她走起路來緩飄飄的,迥然於那種翹尾闊步的風塵中人。那次,王夢茂帶著她到書城買了幾本書,她捧起一本書,就立在那看了起來,她那旁若無人,她那全神貫注,她那怡然自得,早把一邊挑書的王夢茂陶醉了。

那天司機不在,王夢茂自己開了車,帶了苑慕蕊,在茶館裏見了一個客戶。回來的路上,王夢茂就順便送她回家,剛捌進一個小區,苑慕蕊說,到了。但並不馬上起身,稍坐了幾秒中,才提上包要開車門。

這時王夢茂就一下子把她抱住了。但她並不扔包,隻是用手指半勾著,直至王夢茂好一陣子吻她後,她才鬆手,讓包砸在王夢茂腿上。她也不去摟王夢茂,隻是把手放到腹邊,微閉了眼,任王夢茂脫她的上衣。王夢茂把她狂吻了一會兒,就緊緊抱在懷裏了。她知道,王夢茂不會在車裏和她做的,就輕輕推開他,輕輕把衣服穿上,提上包,開了車門,和王夢茂說,晚安。並說,我今天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走在樓梯上,苑慕蕊真的很開心,甚至是有些興奮。她覺得自己太棒了,演得太像了。想到“演”字,苑慕蕊就自負而又自責了,她和王夢茂一樣,寧願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生活本來就是一出戲麼,有些人想演也演得不像,沒那個資質和天分,她苑慕蕊就有。比如她的淑雅,她就感覺,自己有這方麵的天賦。所謂淑雅,歸根結底是後天養成的,是一種自我角色定位。隻是她苑慕蕊有這個天資,不用多年涵養後把它變成習慣,一下子就能進入這個角色。她騙了王夢茂,說了很多慌話,但這是些慌話不是違心的,是她心甘情願需要的。

這個世界誰不是在騙人啊!哪有什麼純真,都是有需有求的供應和設計。

苑慕蕊是精明的,她太了解這一部分男人的需求了。王夢茂沒有把她看出來,是因為她這是第一次演戲,沒有經驗,隻憑著自己沒想中的角色來,這是初戀式的演戲,不是演戲式的初戀,是無招勝有招。在王夢茂以前,她沒有和哪個老板發生關係。但她有男朋友,而且現在還同居著,這一點她騙了王夢茂,不過她現在這個男友,也被她騙了。

她隻不過是找了一個做伴的而已,她不喜歡這個男人,除了性功能強外,幾乎沒什麼本事。她在他跟前也不淑雅,甚至還有些驕橫,淑雅了是要吃虧的。他曾經把自已的髒衣服交給她,她瞪著眼問,什麼意思,我自己的衣服都懶得洗,還給你洗?!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麼!

苑慕蕊覺得,淑雅是有條件的,溫柔也是有條件的,和什麼人相交往,應該流露什麼,都不是天然的。她喜歡和王夢茂這樣的人交往,心甘情願去做王夢茂心目中的她。她認為,和有身份地位的人交往,代表一種生活的檔次,況且她心目中的王夢茂,是個有內涵有思想的成功人士,和那些爆發戶很不一樣。她明白,這些男人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啊,沒玩過啊,但心裏最終認同的,還是那種淑女,她就做這樣的女人。但不會做給他現在的男友,做給他是純粹浪費,做給王夢茂則是品味。

人生就是這樣,會麵臨各種各樣的角色,哪種情況下做哪種角色,關鍵是看值還是不值,誰不喜歡有價值的角色啊,誰也不是傻子!

過了幾天,她就和男友分開了,她連招呼也沒打,自己收拾好東西就搬了。

那男人給她打電話,她說道,咱們拜拜了,啊,就這樣吧,以後你也不要聯係我了。

她現在單獨住,她知道,王夢茂不會連房費也不給她掏。她也沒有開口和王夢茂要錢,他愛給就給,給多給少也無所謂。王夢茂沒打算包養她,她明白,如果王夢茂想養一個性伴侶,這個人不會輪到她,她不能破壞王夢茂的品味。她也知道,王夢茂不可能娶她,她隻是和這樣一個有錢人戀愛,她還沒有過完戀愛癮。這樣也好,自己也不會受製於誰,戀愛嘛,分手隻需要一句話就可以。和王夢茂戀愛,至少比和以前那個男人一塊混,要值吧!

王夢茂覺得,小苑不僅可愛,還善解人意。

王夢茂當時想了,苑慕蕊要一提錢,最多給她點青春費,然後立馬看扁她,叫她滾蛋。

王夢茂也覺得,這應該是一場純潔的戀愛。既然苑慕蕊演技很高,場麵自然也是無不圓通,她和王夢茂的關係,天衣天縫,誰也甭想瞧出來。這樣王夢茂就更喜歡她了。苑慕蕊心裏想,隻要王夢茂喜歡她,她就什麼也不用擔心了,她知道,一個男人會對他喜歡的女人,做他想做的一切,何況王夢茂是個有優秀的男人。

過了一段時間,禮拜六下午,王夢茂就接了苑慕蕊,去嶗山裏度周末了。

這時候,苑慕蕊就很會配合了,王夢茂也做得淋漓盡致,積壓在內心的鬱悶,隨之也消解了許多。

吃喝玩樂一番後,王夢茂懷裏趴著苑慕蕊,心裏卻深刻地意識到了孤獨。苑慕蕊也不能解除這孤獨,她根本沒有到達自己的內心,她僅僅如她的本職工作一樣,為自己創造了一個舒心的環境。

想到這,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恐慌懼感。

他先狀了膽子,把自己內心的雄心壯誌,撐得更堅實起來。他對自己說,沒有誰會給你打氣,自己得振作起來,要不,一切都白費了!

這時王夢茂想到了自己的事業,顯然他從前的計劃,是有很大失誤的。

他苦思冥想了一番後,也沒理出個頭緒來,就暫且放下了,心裏勸著自己,不要急噪,不要急噪,明天再考慮吧。就又抱起苑慕蕊,嬉玩了一陣子,才睡去。

那天很不湊巧,晚上雨下的大,一座石橋被山洪衝塌了。兩邊的汽車隔溪相望,喇叭聲,此消彼起。這幫子人,一下子都沒了出路。

苑慕蕊從車窗裏張望著,說,這可怎辦!

王夢茂也有些著急了,進退失據。今天上午,還約好了一個重要客戶,這下要失約了!

王夢茂的孤獨感,更清晰了起來,直壓抑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跌打爬滾這些年,他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脆弱,他一麵安慰著苑慕蕊,說,車到山前必有路,一會兒橋就架好了,一麵又給自己打氣。

從車窗裏望下去,百米之外就是海,濁浪滔天的,如果汽車翻進去,必死無疑,他想。

王夢茂的電話響了,是小孟打來的,小孟說,王總,你最近還好吧?

王夢茂連連說,好,好。

小孟又說,那就好,也沒別的,就是好久沒聯係了,挺想你的!就這樣吧,也不打撓你工作了。

還沒等小孟掛電話,王夢茂急忙說,小孟,你現在在哪?

小孟說,離開公司後,休整了一陣子,這麼剛找份工作,等通知麵試呢。

王夢茂說,小孟啊,我也挺想你的啊!你不用等什麼了,你明天回公司來上班吧,啊!咱哥們,我是真心想讓你回來啊!

小孟沉默了一會說,我考慮一下吧。

王夢茂說,不用考慮了,明天我一定要見到你啊!

小孟答應了後,王夢茂才掛了電話。

他此刻有些激動,突然感到,人與人之間,是多麼地需要理解和真誠!

“東泠七子”在圈裏出了名後,“逍遙二混混”也跟著響了。

逍遙二混混就是“東泠七子”中的琴島主和滄浪客,是裴綠凝和楊思萱的合稱。

逍遙二混混的出名,倒不是因為這倆人專業技能有多高,而是因為兩個人行為古怪,荒誕離奇。

“東泠七子”也聚過七八次了,每次聚會中,裴綠凝和楊思萱都有表演,盡些讓人苦笑不得的節目。有好事者,就把他倆的“節目”錄了下來,製作成專輯,貼到了東泠社的網站裏,美名曰“東泠逸趣”。溜覽著隻須點擊一下,兩個人的說唱逗跳,就活靈活現了。

這一傳十,十傳百,“逍遙二混混”的名頭就響了。有人說,幾百年都不見這樣的人了。還有人說,這才叫個性,另類中的另類!文人相輕,廣告人在技術上也相輕,但在“個性”上卻是極力的相衛,沒有個性,不是廣告人!這樣一來,逍遙二混混的“怪異”,倒成了他們認同的“精神符號”。

“東泠七子”裏,逍遙二混混關係最密切,兩個人公司挨得近,家離得也不遠,優勢得天獨厚,除了每月聚一回外,這平時也是三天兩頭地聚。禮拜六下午休班,裴綠凝就去找楊思萱了,他要和楊思萱溝通一下聚會時的節目。

一進雨雪齋,還沒等楊思萱開口,裴綠凝就舉手打住了,楊思萱隻好冷眼旁觀。隻見,裴綠凝雙眼直勾勾地,旁若無人般,朝沙發上方的字幅望去,邊望邊往前走靠,撚著下巴欣賞起來。這是楊思萱寫的一幅草書,四個字,浮生若夢。仔細一看下麵的落款竟有四個,還附了大紅大紅的印章,從左至右分別是“臭老九門下左拾遺”,“無厘頭山莊不羈之馬”,“破天荒有種玉米棒子”,最後一款是“另類大成至酸後生”。看罷橫幅,又看橫幅兩邊的豎幅。

這豎幅均是一字狂草,下麵是烏牙牙的落款。左邊寫的是個“拽”字,落款是:不合時宜不正經不跟風不相信愛情不慕名利不倫不類不人不鬼不死不活不和你玩桴遊境大公子!

右邊寫的是個“酷”字,落款是:我行我素我作主張我入我出我來我往我苦我甜我喜我悲我生我死我自向天笑關你屁事無懷氏一草民!

裴綠凝看完了,良久無語。

楊思萱倒上茶時,見他呆坐在沙發上,用食指敲了下茶幾,說道,不至於吧!

裴綠凝轉身,指著牆上的字說,我的靈魂都讓你給出賣了!

楊思萱說,你比我強啊,還有靈魂供別人出賣,我他媽連靈魂都沒有!

裴綠凝說,我說得前天預報夜間發生了輕微地震,對了,有沒有聽見鬼哭啊!

楊思萱說,你也發起神經了!

裴綠凝啜了一口茶說,不是我發神經,在今天能寫出這字來,足以驚天地,泣鬼神!

楊思萱一聽,大笑著說,你別在這無限上綱了,有點人樣的,誰搞這玩藝?這竟是酸人的醜行!

裴綠凝眯笑著眼說,跟我玩起虛偽來了吧,謙虛什麼啊!鼠目寸光之輩,哪有這樣的境界!

楊思萱趕緊伸了手打住,裴綠凝問,怎麼啦?

楊思萱煞有介事地說,再他媽虛偽點,咱這關了門自吹自擂、自娛自樂行,可不足與外人道也!

裴綠凝先點頭附合著說,太對了,就得這樣!接著就變了腔說,操!我才不管這些呢,我招誰惹誰了,我活我的,關他們屁事!

這時思萱才說,好了,你也差不多成精了!

裴綠凝一聽,說,噢,剛才這是試探我呢?!不早跟你說了麼,我要回歸自然,返樸歸真……說著就掰起手指頭數落了起來。楊思萱就任他擺弄。

裴綠凝說,對了,我老婆發了兩件白色短衫,我明天送你一件。

楊思萱看了他一眼說,無功不受祿,有什麼企圖,我可不缺那玩藝!

裴綠凝說,還是你了解我,我看它白茫茫的,缺少點圖案。說著拿手指了牆上的字,又道,就把那個“拽”字和“酷”字寫上去算了,我明天把它拿過來,就用那種不褪色的廣告墨寫。

楊思萱一聽說,好,有創意!老裴說,這次逍遙二混混可要真他媽與眾不同啦!

又過了一周,楊思萱就很鬱悶了。這周加班加得曆害,坐在回家的記行車裏,楊思萱心裏罵道,竟弄到半夜三更,加你媽個屁班,這還叫人活不活?!再他媽這樣,給老子雙倍薪水也不幹!

周五下午,楊思萱找了家專賣店,買了些野外宿營品。吳銳漢回來一看,大聲尖叫了一聲,衝沙發上的楊思萱說,不會吧,你這是要幹什麼!

楊思萱歎了一口氣,說道,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向你坦白,我要和你永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