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言

惜言踏上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已經開始心跳。其實從她遠遠看到工商銀行叢東區支行的大樓開始,就已經隱隱期待,隨著台階在腳下漸次消失,這種期待已經轉化成一種真正的心跳。惜言知道自己很喜歡心跳的感覺,所以即使每一次的心跳都會讓她嘲笑自己,但是她還是熱切地盼望著下一次心跳的到來。

站在最後一級台階上,她深吸了一口氣,像經曆了某種神秘儀式,她感覺到自己的突然間容光煥發,她笑了一下,向大門走去。

他的目光已經停在她的臉上,不是那種無意識的一瞥,也不是那種麵熟的泛泛對視。他看她時的目光顯然更加有意識。惜言也看向他,她從來沒有在其他的男人的目光裏發現像他這樣難以琢磨的含義,有些平和有些溫柔有些探究還有些含義不明的曖mei。當然,惜言告訴自己,這並不排除是因為自己在心裏產生了某種模糊的曖mei,有可能會在他正常的視線裏“發現”這麼多的不“正常”的東西。

惜言把目光調開,眼角的餘光裏,發現他的目光也落在了別處。惜言心裏一鬆,緊接著又彌漫出一種淡淡的失落來。

辦理完了轉帳手續,惜言合上挎包,轉身向外麵走。他就走在她身後,惜言知道,她感覺得到他的氣息,一種來自後方的灼熱感讓她不自覺的挺直本就挺撥的腰身,步伐也矜持起來,高跟鞋尖細的後跟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發出一種驕貴的叮叮聲。

冬天的太陽像一個懶洋洋剛剛睡醒的少婦,惺忪的,軟軟的,散發著充質著肉感的淡淡熱氣。惜言覺得很快樂,她並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是做什麼工作,但幾乎每次到工行來辦理業務,都能見到他,也都能遭遇他對她有些與眾不同的目光。這些目光把細節拉長,也使細節有趣,並且讓細節充滿了張性。惜言喜歡具有猜測性的細節,就像喜歡今天這樣的富有猜測意味的陽光一樣。

來到單位,惜言坐下來喝了一杯水,和對桌的同事淡淡閑閑的聊了幾句天氣衣服美容之類的事情,就打開了電腦,搏的伊妹就急切的彈了出來。打開伊妹,惜言就笑了,博總是能帶給她這種快樂。“老婆,”博壞笑著的聲音仿佛響在耳邊,“這座城市實在太糟糕了,空氣讓人窒息,城市的結構死氣沉沉,飯菜沒有滋味,連酒也不好喝,從前天到今天,我已經整整兩天六頓沒有一點兒喝酒的yu望了。別人都說大連是一座美麗的城市,為什麼我感覺這麼差呢,我想了整整兩天,才明白為什麼,那是因為這座城市裏沒有你的緣故,沒有了你,再優秀的城市也沒有了光彩……”博去哈爾濱出差,要整整兩個星期,惜言覺得很不習慣,想必博也一樣,看著他洋洋灑灑五六千字的伊妹,惜言也知道他是多麼的想她。剛剛讀完博的信,手機響了,外地的號碼,惜言接通了,是博,博張口就問:“好老婆,你想不想我!”

惜言笑了,沒有說話。

博就問“你在單位嗎?”

惜言說:“嗯”。

博聽了就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叮囑她好好照看自己。惜言一邊聽著,一邊甜甜地就笑了。

掛了電話,對桌的小朱就問她:“老公的電話呀。”

惜言一笑,小朱說:“看你們兩多幸福呀,結婚這麼多年了,還像談戀愛似的。”

惜言沒有接話,突然之間有些恍惚。

下班回家的時候,惜言在超市裏買了一根雙彙的裏脊肉,一份宮爆肉丁的半成品,還買了口蘑和西蘭花。女兒俏俏今年八歲,活潑可愛,聰明伶俐,學習成績也好,隻是挑食得厲害,不愛吃肉隻吃青菜米飯和零食,一米三的個子才五十斤,整個瘦得跟豆芽似的。惜言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把小丫頭養胖一些,可是俏俏像是專門跟她做對似的,現在連米飯都不怎麼好好吃了。無意識的一抬頭,高高的鏡麵牆壁映出她瘦瘦的高挑的高影,看著鏡子裏的影像,惜言沒有來由的心裏一酸。

宮爆雞丁剛一下鍋,俏俏的聲音就尖尖的響起來:“媽媽,我不吃肉!”

惜言歎了一口氣,“你不吃肉,爸爸媽媽還要吃呢!”

俏俏隨著惜言的話聲蹦了進來,“媽媽,這可是你說的,是你跟爸爸要吃,待會兒吃飯的時候,不準逼我吃肉!”

惜言沒理她,關於吃肉的鬥嘴,幾乎已經成為俏俏每天吃飯時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