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啟程(3 / 3)

樸恩賜聽見尹穀槐說今日功課已畢,便恭敬地躬身作揖,緩步離去。樸恩賜來到嶽向鬆房前,見門虛掩,輕叩了三下,便推門而入。樸恩賜前腳才進,便呆住了。隻見嶽向鬆穿著薄薄的絲衣,下床煮茶。“你……你做什麼?”樸恩賜訥訥問道。嶽向鬆沒有看他,一雙杏眼盯著茶壺,道:“自然在看茶了。”樸恩賜一下抱起了她,將她緩緩置於床上。雖然嶽向鬆嘴裏大吵大鬧,叫喊著讓樸恩賜放她下來,身體卻沒有掙紮,任由他抱著。樸恩賜緩緩幫她蓋上被子,努嘴道:“你現在身子虛弱,幹嘛要起身看茶?要喝茶叫我便成,何必這樣勞煩自己呢?”嶽向鬆撇嘴道:“我……尹師叔今早來過啦,都說人家可以下床走動走動。我閑著無事,便下床看茶咯。”樸恩賜看茶水煮沸了,便提起茶壺,緩緩倒了一杯茶遞到嶽向鬆麵前。“呆子,你做甚?”嶽向鬆不解道。“自然是端茶給你喝了,你不是要喝茶麼?”樸恩賜反問道。嶽向鬆“噗哧”笑了出來,道:“我何時說過我要喝茶了?”樸恩賜忙道:“那你……那你為什麼起身看茶?”嶽向鬆道:“自然是為你看茶了,先前你過來陪我,我礙於身子不能動彈,無法好生招待你。今日聽說我能走動,自然要泡一壺茶招待你了,不然我豈不是失禮與你了麼?”樸恩賜一聽,收回了端茶的手,將茶杯湊到嘴邊,輕啜一口,哈哈大笑道:“哪有失禮不失禮的事呀,你倒是多慮了。隻消你好生休養,便是對我最大的禮遇了。”兩人在屋內談得歡喜,卻不知門外有一人在附耳偷聽……

三更天,樸恩賜披衣到了先前南宮訪文練劍的地方。果不其然,南宮訪文已在練劍了。她看到樸恩賜來了,忙停下練劍,開心地走了過去。來到樸恩賜麵前,南宮訪文道:“公子果然守信呢。”樸恩賜微笑道:“你知道麼?今日尹師父教我‘玄清訣’的口訣了!”南宮訪文疑惑道:“‘玄清訣’?我聽說那可是天山派的不傳之秘?”樸恩賜點頭道:“正是。尹師父和我說了,修習了這‘玄清訣’,可以讓武功大幅提升,要不你也學?”南宮訪文忙搖頭道:“公子萬萬不可。這既然是天山派的不傳之秘而我身份低微,怎配學這內功心法?樸恩賜大為不解,道:“為何要妄自菲薄呢?這沒什麼不妥的,來來來,我現在便將口訣告訴你。”說罷,便將口訣念了出來。南宮訪文口中雖然說不學,心中卻倒真的很有興趣,不住地認真地聽著。

接下去的半年,樸恩賜每日便是跟著尹穀槐學習玄清訣,再去嶽向鬆處聊天,三更天再披衣和清河一同研習玄清訣。由於有了和南宮訪文一同研習玄清訣的機會,兩人集中才智,卻也能發現對玄清訣有著許多生澀難懂之處。樸恩賜每次去尹穀槐那裏,總是能將疑惑之處大膽地說出,尹穀槐為他舒疑平惑之時,也十分賞識他這份不懂就問的態度。有了尹穀槐的指導,訪文和樸恩賜學得倒也確實快。

這一天,待得樸恩賜練完功夫來到嶽向鬆的屋內之時,卻絲毫不見她人影。他緩步走入屋內,卻發現圓桌上有一封信被茶杯壓住。樸恩賜拿走茶杯,隻見信封麵上寫著“樸恩賜親啟”四個字。樸恩賜打開信封,拿出其中信來,才知道嶽向鬆已被她師父帶走。其原因如下:此番嶽向鬆出行,乃是奉她師父之意,出外曆練曆練,拓展拓展眼界。卻沒想到半路會遇到白效霏此般武林前輩,並被打得如此之傷。想其中緣由,還是嶽向鬆武功太弱,於是她師父便帶她回去閉關修煉去了。因為行事較為匆忙,嶽向鬆也來不及和樸恩賜告別,故留下書信一封。樸恩賜看完信,長籲道:“這哪是她武功不夠高明,明明是我連累於她呀!”說罷,走出門去,輕輕關上房門,大步流星,離去了。

三更天。

南宮訪文一邊練劍,一邊揣著時間。忽然,她收了劍勢,喃喃道:“早就過了三更了呀,公子為何還未現身?莫不是他忘記時辰了麼……不不不,這半年以來,他從未失約一次,想來斷然不會錯過了時辰……”心中這般想著,她又練起了劍。隻是,練劍必得心無雜念,可惜南宮訪文滿腦子都在想樸恩賜的事情,一時間,步法錯亂,劍勢又收不住,一下子跌倒在地,手臂和膝蓋都磨破了皮,沁出血來。南宮訪文撕下一片衣角,用力包紮好傷口,坐在草坪上等待著樸恩賜。然而到了四更,樸恩賜依舊未來。一時間,南宮訪文不知怎的,眼中竟流下淚來。她拭去淚水,一下子站了起來,離開草坪,回房間休息了。

其實,樸恩賜並沒有想起三更天與南宮訪文的約定,隻因想嶽向鬆的事情太過入神,心中不住責備自己。然而,他也不知為何,這半年來,第一次想起了那個熟悉的臉龐。是的,便是那讓他前來找尋尹穀槐的白冷霜!想當初,自己也是害了她。樸恩賜蜷縮在床頭,覺得自己總是想要去保護她們,然而徒有其心,卻到頭來,依舊是沒能護住她們,還害得她們不住地陷入困境,不住地受傷……

樸恩賜一夜未眠,待得陽光透過窗戶灑入屋內,隻見得他雙眼血絲密布,著實駭人。

來到荒穀,尹穀槐已等在那裏,見樸恩賜這般樣子,不禁問道:“你這是怎麼回事?”樸恩賜不語。尹穀槐心中猜著七八分,也不說破,釋然道:“昨日,平萱將嶽家師侄女接走了。”樸恩賜慘然一笑,訥訥站立在原地。尹穀槐突然踱步到樸恩賜身邊,一掌襲在樸恩賜背心,掌中透真氣,那絲絲玄清訣真氣灌入樸恩賜四肢百骸之中,讓樸恩賜不由地頭腦清醒過來。尹穀槐喝道:“男子漢大丈夫,你若真想保護心中所想所念之人,便要拿出本事,這般萎靡之狀,算得什麼!”此語對樸恩賜猶如晴空霹靂,樸恩賜全身打了個激靈。尹穀槐道:“今日便到這些,瞧你這般樣子,還是回去好生休息罷!”說罷,用力一拂袖,走了。

樸恩賜呆立在原地,拳頭緊握,猛然回頭,雖然雙眼布滿了血絲,卻見他目光堅毅。尹穀槐故作生氣之樣,其實卻在一旁遠遠相望,見他這般樣子,不由地麵露微笑。樸恩賜此刻才覺發困,搖搖擺擺回到房內好好地補了一覺。

三更天,樸恩賜去了草坪,卻不見南宮訪文的身影。樸恩賜道:“是了,我昨日可是忘了前來。莫不是……莫不是南宮姑娘生我的氣了麼?”“你還知道要來的麼?”樸恩賜身後冒出個聲音。樸恩賜忙回頭一看,果然是南宮訪文!南宮訪文杏眼微腫,俏臉淚痕猶在。樸恩賜問道:“你……你怎麼這般樣子?”南宮訪文突然喝道:“你……你心中莫不是隻有嶽師姐麼!她才走,你便魂不守舍,不與遵守和我的約定!”樸恩賜低下了頭,想要說些什麼,奈何喉間如有異物一般,偏生說不出隻字片語。南宮訪文說完,倒是“嗷嗚”一下蹲坐在地上哭了起來。樸恩賜看著她這般樣子,長嘯一聲,想要將胸中鬱結之事全部喝出。

南宮訪文啜泣道:“現在你是尹師叔的關門弟子,身份顯赫,而我隻是個區區的劍宗弟子,名不見經傳的弟子而已。我從不奢望什麼,隻求你能每夜陪我練練劍,聊聊天,我便心滿意足了……心滿意足了。”樸恩賜不禁詫異,不知不覺間,南宮訪文竟也歡喜上自己了。樸恩賜心中惶恐不安,已經讓白冷霜和嶽向鬆受傷了,自己又怎能再讓南宮訪文受傷呢?樸恩賜慘笑道:“我這人有什麼好的?隻不過是一介山野莽夫罷了。”南宮訪文淚眼看著他,不住說道:“在我眼中,你的千般萬般之好,又豈是能夠言表的?”樸恩賜緩步向後退了幾步,道:“可我不能害你……”南宮訪文詫異道:“害我?”樸恩賜一臉痛苦,道:“但凡和我在一起的人,都會受我牽連而受傷。我這人是個災星!”南宮訪文聽到這裏,一把抱住他,淚水在樸恩賜胸前打濕了一片。南宮訪文哭道:“你不是的,不是的……”

此刻,樸恩賜已然在那荒野了,至於半夜兩人是如何分別的,誰也不知道。

樸恩賜強打精神,站在荒野等待著尹穀槐。

尹穀槐飛身躍起,來到樸恩賜麵前,笑道:“今日你小子倒是來得甚早。”樸恩賜恭敬地躬身作揖道:“總不至於次次讓尹師父你等我吧。”尹穀槐道:“很好,今日我卻不教你任何功夫。”此言一出,倒讓樸恩賜呆住了。尹穀槐正色道:“隻因你即將所做之事卻又性命之憂。”樸恩賜不禁冷汗直流,緩緩才道:“敢問是何事?”尹穀槐道:“去天山偏峰采一朵阿修羅花!”樸恩賜奇道:“阿修羅花?那是什麼東西?”尹穀槐道:“此花又名魔鬼花,生在偏僻的山腹之間,且隻有天山這方土地才有的奇異花朵。”樸恩賜道:“不過是采一朵花,為何會有性命之憂?”尹穀槐道:“你有所不知,偏峰本身就又險又峻,加之阿修羅花的香味能夠攝人心魄,著實困難。”樸恩賜早已汗透重衣,卻依舊忍不住問道:“敢問尹師父為何要叫我去采這阿修羅花?”尹穀槐道:“隻為考驗你玄清訣練得哪般,兼之我也想教你一招功夫。”樸恩賜奇道:“尹師父不是說我玄清訣練得十分不錯了麼?”尹穀槐道:“我確是說過,不過,這隻是我的一般看法。至於你是否真的把玄清訣練到家了,還得看你此次的成果。”樸恩賜點頭道:“好,我知道了。”尹穀槐道:“那你先行回去吧,記住,明日一路小心!”樸恩賜點頭回房去了。

躺在床上,樸恩賜不禁有些許害怕。尹穀槐做事說話總有分寸,既然他說此行會有性命之憂,多半不是哄人的。他今日聽了這麼多,心理上已然累了,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三更天已到,樸恩賜緩緩轉醒。他起身披衣,來到窗口,抬頭看了看,突然道:“槽糕!”說罷,立馬飛奔去了草坪。草坪上,南宮訪文早已坐在草地之上,夜風襲來,吹亂了她的鬢發,也吹得她衣袂翻飛。“他……他莫非躲著我麼?”隻見一人影飛奔而來,南宮訪文精神振奮,笑道:“他……他果真沒有躲我!”待得樸恩賜來到她身旁,她一下撲到他懷中,小手捶打著他,道:“今夜怎會沒有守時?”樸恩賜道:“我……我隻消是太累了吧。”南宮訪文從他懷中跳出來,疑惑道:“莫不是尹師叔對你修煉太過苛刻了麼?”樸恩賜搖頭道:“不是,尹師父讓我去天山偏峰去采阿修羅花……”“什麼!”南宮訪文大叫一聲,頓時跌坐在地,喃喃道:“怎生是這般?尹師叔此番不是叫你去送死麼?”樸恩賜疑惑道:“怎麼回事?尹師父對我講這是一個考驗,當然,確實有性命之憂。不過,為何你卻說我此番去的話便是去送死呢?”南宮訪文一下哭了起來,道:“我……我聽過天山派……確有一人……曾……曾采了阿修羅花回來……不過……也隻有那人有本事……但凡去采阿修羅花的人……都……都死啦……都死啦……”樸恩賜不忍她這般傷心,走上前,將她攬入懷中,柔聲道:“你忘了麼?我可是學了玄清訣的,尹師父也說了我學得不錯呢。”南宮訪文抬起頭,一雙淚眼柔柔地看著他,突然道:“答應我……一定要回來……”樸恩賜點頭,道:“嗯,我定會采下阿修羅花回來見你。”南宮訪文緊緊抱住他,似乎不願他離去。這一夜,南宮訪文就這般抱著樸恩賜,第一次沒有在四更天時回去。大約是哭累了,亦或是身心俱疲,南宮訪文倒在樸恩賜懷中沉沉睡去。

旭日東升,柔暖的陽光灑在樸恩賜身上。樸恩賜低下頭看著南宮訪文,發現她的睡姿卻是美的很:眉毛微微顰促,睫毛彎彎翹起,俏臉上也有著似害羞一般的紅暈,小巧的鼻子加上那柔美的櫻唇……隻是,俏臉淚痕猶在,讓人頓覺她是如此可憐。隻是,現在時候卻也差不多了,樸恩賜即將命存一線!

樸恩賜輕輕喚醒了南宮訪文,隻見訪文似又要哭起來,隻好道:“隻是去采朵花罷了,你萬萬不需擔心。”訪文也知道此時不能給樸恩賜任何壓力,隨即點頭微笑道:“嗯,我會在此,三更天之時等著你。”樸恩賜道:“好,你便等我的好消息吧。”樸恩賜才走了幾步,忽聽得南宮訪文道:“且讓我陪你回屋如何?”樸恩賜回頭點頭,微笑道:“也好。”兩人來到屋前,卻見尹穀槐早早站在屋外等候。尹穀槐見二人從外麵回來,心中不由得詫異,隨即冷冷道:“哼,小子倒也厲害,今兒個就要去采阿修羅花,半夜卻和這女娃幽會。好的很,實在是好的很!”樸恩賜、南宮訪文兩人一聽,臉一紅,但覺有股子熱氣自脖間燒到耳根。尹穀槐冷哼一聲,道:“我且送你去偏峰,至於你死不死在偏峰內,我權且管不著!”當尹穀槐說出“死”字,兩人心頭皆似被巨石擊中一般。南宮訪文倒退兩步,淚水已不自覺地從眼角流下,道:“不……不會的……”樸恩賜運起玄清訣安神凝心,輕拍南宮訪文的肩頭,道:“大約是尹師父不歡喜看見我們這般,所以才這般說,想要來嚇唬我們一下。”南宮訪文點頭,卻抹著淚跑走了。尹穀槐輕歎一口氣,道:“你可知我為何看見你們這般,卻沒有任何歡喜麼?”樸恩賜搖頭不答。尹穀槐道:“我隻怕……我隻怕這女娃會成為第二個白效霏……你若是一心一意地歡喜她,這樣自然無可厚非,隻不過……哼哼,閉關的嶽家師侄女,效霏兒的侄女白冷霜……你想要如何處理?”樸恩賜低頭沒有回答,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尹穀槐道:“也罷,暫不去說這些了。走吧,我帶你去偏峰。”說罷,身形一動,人已在十裏開外。樸恩賜強聚心神,足下生風,緊追尹穀槐而去。

天山偏峰。

尹穀槐望著那高聳入天的峰頂,頓時輕歎一口氣。寒風刮過,樸恩賜站在尹穀槐身後隻覺得肌如刀割。他強忍著疼痛,運起玄清訣想要抵禦這寒勁,奈何這寒勁無孔不入,依舊讓樸恩賜覺得自己仿佛要凍僵了一般。“你好生去吧。最後我再說一句,並不是偏峰就安全得很,也許……偏峰內的環境惡劣到可以將你殺死。”尹穀槐柔聲道。樸恩賜似乎凍得連點頭的氣力都沒了,他咬了咬凍得發紫的嘴唇,緩步朝山腹走去。

走了約摸百裏路,寒風倒是小了好多,樸恩賜把用得玄清訣也越發強勁,此刻身子也漸漸回暖,不再感覺到寒勁襲身了。又走了一段路,突然豁然開朗。隻是,這裏在群山之中形成一個圍獵之勢,寒風從這裏刮過,便不斷改變方向,猶如龍卷風一般,在此處形成一個風障。樸恩賜緩緩彎下腰,撿起一塊石子,用足內力,一下擲了過去。隻見“咯喀”數聲,石子在風障中被切割成粉末。樸恩賜心中大驚,這風障中的風勁竟霸道如斯!樸恩賜本想仗著玄清訣一下渡過去,沒想到才接觸風障,手臂、胸口、臉上便已有了幾處傷痕,迫得樸恩賜隻好退了出來。鮮血在寒風中立馬風幹了,倒似乎成了樸恩賜身上的花紋。樸恩賜有了經驗,知道這裏的風障不可強攻。於是,他暗運玄清訣,閉上雙眼,用耳朵去傾聽風聲。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樸恩賜緩緩睜開雙眼,喜道:“這鬼風障,我已有法子破了!”當下,樸恩賜又撿了數十枚石子握於手心。“且讓我來試試對也不對。”樸恩賜說罷,接連擲了數枚石子過去。“第九枚石子應該不會被刮成粉末。”樸恩賜暗道。果不其然,前八枚在風勁之下變成粉末刮走了,而第九枚石子卻實實在在地落在對麵的地上。“好!時機就在此!”說罷,樸恩賜飛身一躍,朝風障衝過去。樸恩賜在風障中但覺呼吸一窒,兩眼一黑,也不知怎麼了,倒了下去。

待得樸恩賜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已處在風障的另一麵了。原來在這之前,樸恩賜已看出風障也是時強時弱的,隻是想要抓住那個轉瞬即逝的時機太難了。他喜道:“果真……我果真過來了!”突然,他直覺全身骨頭似要斷裂,疼的他無法站起。樸恩賜強打精神,運起小周天回轉心法,才使到一半,身體的疼痛讓他癱倒在地。胸口流出血來,透過重衣灑在地上。樸恩賜無力解開衣襟,隻能看著血不住地流著,身體卻愈發虛弱。那些灑在地上的血遇到寒風,便結成了冰,到最後,衣服上的血也凝固了,粘在樸恩賜胸口的傷口上,讓他疼得不住地嘶吼起來。樸恩賜在地上躺了好長一段時間,覺得沒力,可幹糧啥的都沒有帶,隻好忍痛抓了一團積雪含在嘴裏。絲絲的涼氣在胃中翻滾,樸恩賜掙紮著爬起,腳卻如灌了鉛一般,沉重得很。現在的樸恩賜,隻能靠著山壁,一步一步好似拖著身子在走。

待得體力恢複了些,樸恩賜再次運起小周天回轉心法,愈合傷口。“沒想到偏峰這裏端的厲害,我還真是險些死在這裏……”樸恩賜喘息道,“不過……我既然答應了訪文要采著阿修羅花回去見她,便不可在這裏死去。”當下強聚心神,在運起小周天回轉心法之時,又運起玄清訣。小周天回轉心法和玄清訣雖然沒有相克之意,但是現在樸恩賜強行發動,使得身子無法承受,頓時吐了一口鮮血,倒地不起。

“實在是太過勉強了,小子……”在不遠的山峰之上,一條人影站立其上,嘴中發出似歎息的聲音。

其實樸恩賜這般做法卻是沒有辦法的事。偏峰上氣寒,若是樸恩賜不運起玄清訣抵禦寒勁,就會被凍死;然而,此刻他身體如此虛弱,急需小周天回轉心法來愈合傷口,否則傷口潰爛,端的難辦了。隻是,憑樸恩賜目前的功力,怎可兩種心法同時發動呢?結果長吐一口鮮血,倒地不起。

大約是被寒勁凍得醒過來了,樸恩賜兩眼一睜,掙紮著坐穩,再度運起小周天回轉心法。或許是靠著山壁的原因,寒勁倒是減了不少,而樸恩賜也不急於運起玄清訣來抵禦寒勁。而正是這一僥幸,小周天回轉越轉越快,傷口愈合得也愈發快了起來。

待得傷口愈合得差不多之時,忽聽得一聲野性的嘶吼!不知從何處竄出一隻全體通白的豹子,眸子在黑夜發著光,死死盯著樸恩賜。樸恩賜隻得強打精神,運起玄清訣,擺好手勢,準備大戰這隻天山雪豹。那隻天山雪豹前爪在地上撓了幾下,猛然前撲,爪子刺向樸恩賜咽喉。樸恩賜足下生風,使出移形換影,避開豹子鋒芒,緊接著一掌襲向豹子的腹部。豹子腰部用力,鞭子一般的尾巴向樸恩賜抽來,樸恩賜無奈,隻好一個“細胸巧翻雲”,向後一翻,避開豹子的尾巴一擊。那豹子足尖才點地,繼又撲向樸恩賜,其勢之快,端的可怕。樸恩賜才站穩,突見那豹子又是一撲撲來,已是避無可避,又想到胸口傷口猶在,而頭也不可被豹子抓到,不然就確實活不成了。樸恩賜靈機一動,雙手抵擋在胸前,待得豹子一爪子撓來,便利用豹子爪撓之力,向一旁飛身彈去。雖然樸恩賜利用豹子的力道勉強躲過一次殺招,但是豹子力道之猛非能用常理度之。樸恩賜重重摔在地上,卻忍痛立馬爬起,那豹子身形著實靈活,一招未得手,下招已到!樸恩賜一個踉蹌,一腳對上豹子的又一爪,結果被其力道反噬,跌落開去數尺之遠,體內氣血翻騰,好似身子要炸裂一般。豹子此刻也不急於進攻,前爪輕輕刨著積雪,眼睛蔑視著盯著樸恩賜,似在戲耍著他。“你也忒囂張了吧!雖然你力道霸道如斯,但我可不能死在你爪下!”樸恩賜掙紮地爬起,口中低吼著。樸恩賜畢竟是山野出身,多年隻和野獸打交道,性格中不免多了些許野獸的野性。隻見樸恩賜抓了一把積雪含在嘴裏,突然朝天山雪豹猛衝過去。豹子見他這份膽魄,不免有些詫異,身形緩了一緩。而正是這一次失了先機,豹子沒能躲過樸恩賜一腳,被實實地擊在額頭之上。可是豹子額骨強硬,樸恩賜這麼一腳踢去,它不過是翻了個跟頭,搖了搖頭。豹子怒吼一聲,一下撲向樸恩賜。這次樸恩賜不退反進,一拳朝豹子麵門打去,可是豹子淩空一個翻身,落在樸恩賜後頭,一爪子朝樸恩賜背心撓去。樸恩賜“滴溜溜”轉動身形,躲開這駭人的一擊,手臂上還是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頓如泉湧。

那原先站在山峰頂上的人影輕歎一聲,道:“他這般樣子,能夠安全回去麼……”

樸恩賜連用幾個“細胸巧翻雲”,翻出好遠,暗運小周天回轉心法,想要愈合手臂上的傷口。豹子似乎聞到了血腥味後異常興奮起來,喉中不住發出低吼。樸恩賜捂著傷口,心道:“這下端的糟糕至極!這豹子顯然是聞著了我的血味,那股子凶戮的野性要出來了!”樸恩賜撕下一角衣袂,裹住手臂,然後足尖點地,“蹬蹬蹬”幾下便衝到離豹子幾尺遠的地方,然後雙手撐地,雙腳襲向豹子。豹子嘶吼一聲,不躲不閃,一爪子狠狠拍向樸恩賜。樸恩賜萬萬沒有想到豹子居然會學之前的自己,用起了不退反進的招式。樸恩賜此刻想要變招卻也來不及,雙腳和豹子的爪子生生擊在一起。樸恩賜一個踉蹌,向後翻飛數尺才勉強消了豹子的力道,而那豹子卻紋絲不動,似乎樸恩賜的腿力完全撼動不了它。樸恩賜暗忖道:“這……這還是豹子麼?這家夥的體型比山中的老虎、獅子還大了一倍有餘。而且,它雖然身軀龐大,但是身形卻也矯捷,那速度更是不可思議……這……我看,它兼具了豹子的敏捷快速和獅虎的強壯健碩。它,簡直就是一隻怪物!”然而,那天山雪豹似乎不給他思考的餘地,一下子撲到樸恩賜麵前。樸恩賜大吃一驚,連忙施展輕功,不住騰挪閃避。豹子就像影子一般緊跟於他,樸恩賜毫無辦法,突然一個停頓,那豹子隨即撲來。不知是積雪有些化開還是天意如此,樸恩賜竟一失足滑倒在積雪上。此時,豹子柔軟的腹部呈現在樸恩賜麵前。樸恩賜大喜,用盡全身氣力,一手生猛地插入豹子腹部。豹子雖強健,但腹部尤為柔軟。頓時,豹子大喝一聲,收勢不住,一下摔倒在不遠處。它不住顫抖,腹部傷口不住湧出鮮血。樸恩賜適才也被鮮血濺得全身都是,坐在原地,不住喘息著,眼睛卻死死盯著那豹子,恐防生變。豹子朝著樸恩賜嘶吼一聲,就再沒了動靜,沉沉癱倒在雪地之上。樸恩賜過了半餉才緩緩從地上爬起,可是可以看出來,他已是一絲氣力都沒了。饒是一個從小生長在山野的少年,此刻心中也不住害怕著,似乎害怕那豹子突然站起來,將自己生吞活剝了。待得那豹子的血液全部凝固,顏色也慢慢轉深後,樸恩賜才緩緩從其旁經過。

那個先前在山峰頂上的人影,此刻翩然落在豹子屍身旁,輕聲道:“徒手將這隻凶殘的天山雪豹弄死,當真不易……不過,最大的考驗還未出現呢。”

樸恩賜繼續向前走著,手臂上的傷口隱隱作痛,他也不管。他突然停下腳步,抬頭望天,喃喃道:“現在大約已是二更天了,看來三更天之前是回不去了。”說畢,繼續前行著。

那邊廂,南宮訪文早早站在草坪之上,夜風吹過,卷起她的秀發,卷起了她的衣袂,亦卷起了她的思緒。“公子……大約不會有事吧……”她眉頭緊鎖,眼中平添幾分愁意,端的與她平日的形象大相徑庭。

這一夜,嶽向鬆修習結束已躺在床上,雖然感覺很困,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腦海中總浮現樸恩賜的容貌。“那個傻小子……都不知現在如何了?”嶽向鬆突然一笑,自言自語道,“那傻小子既然拜入尹師叔門下,功夫必然高的去了,我何必擔心他呢!”不過她心底卻有一絲不安,自己卻不知這是為何。

樸恩賜繼續前進,突然從一旁的山壁縫隙中滾出一件物事。樸恩賜拿起那物事,在月光下瞧得分明是一個頭骨!樸恩賜嚇了一跳,立馬甩手,那骷髏頭被甩到地上,發出一聲悶響。“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裏……這裏怎生會有頭骨!”樸恩賜胸脯起伏,顯然是嚇得不輕。

“那是因為……他們都被我殺死了,哈哈哈!”不遠處走出一個人來。隻見此人全身披著雪豹的皮,一雙三角眼死死盯著樸恩賜。樸恩賜此刻大為困惑,他萬萬沒有想到這種環境下居然還有人住著。那人“咯咯”一笑,道:“我殺了他們便吃了他們的肉,此後我便尋獵這裏的雪豹……嘿,沒想到今兒個倒送來個小娃子!”樸恩賜強定心神,咽了一口唾沫,喝道:“你是何人!”那人笑道:“我乃劍宗第一人!”樸恩賜大驚,問道:“你既然是劍宗第一人,怎生會在此?”那人哈哈大笑,拽下頭上的氈帽,大笑道:“今天既然遇到你這麼個能說說話的人,我便等下再殺你。”那人頓了頓,道:“我和你此行目的一般。”樸恩賜大吃一驚,道:“莫非……”那人點頭道:“不錯!我與幾名師弟們一起受到試練,來這鳥地方考驗我們的內功火候,隻可惜……我們過不了這考驗。加之沒了食物,便互相廝殺,飲其血解渴,食其肉充饑……”樸恩賜此刻全身顫抖起來,怒道:“你們怎可這般!你們……你們可是師兄弟!”那人聽罷,麵容猙獰,喝道:“你懂什麼!若是你沒了食物,斷了水源,必然也會幹出如此禽獸之事!”樸恩賜搖頭道:“我……我斷然不會這般做的!”那人冷哼一聲,道:“你現在自然是這般說了!其實,當時我殺死我那些師弟們,也萬萬不敢相信我會這般做的。隻是……隻是一個人若然到了這般田地,也隻能激發起野獸的本性罷了!”樸恩賜不敢相信地退後兩步,喃喃道:“不會……不會……絕不會……”那人也不管他,緩緩咧開嘴,續道:“好了,話說了這麼多,你便速速受死,成我腹中美餐吧!”樸恩賜見他緩緩從身後拔出一把鏽劍,緩步走向自己。要知道,此刻樸恩賜身上千瘡百孔,而且這麼多考驗下來,早就精疲力盡,累不可堪。樸恩賜這一路走來,都是強聚心神。此刻,他——一位十五六歲的孩子,終究是抵抗不住,暈倒下去。

那人“嘿嘿”直笑,繼續走向樸恩賜,卻聽得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昔日的劍宗大弟子——郭錢磊,也有今日這幅光景麼?”

郭錢磊大吃一驚,大聲喝道:“誰人在此?快快現身!”拐角處出現一人,身著白衣,頭帶綸巾。寒風吹過,激起他腳邊的積雪飛舞,而他,卻連衣袂都沒有飄起!此等內力端的厲害如斯!

郭錢磊仔細打量他一番,突然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誰,敢情是氣宗的同門,當真幸會,幸會啊!”

那人啐道:“呸!誰與你此等敗類禽獸是同門!總之,這個孩子,我萬萬不會讓你碰他!”

那郭錢磊聽罷,咬牙切齒,喝道:“你又裝什麼清高!算起來,你還是我的後輩晚生,竟敢對我如此放肆,我今日定要殺你,飽餐一頓!”說罷,一個箭步衝上前去,鏽劍橫掄,斬其腰部。那人輕輕一晃,躲過了攻擊,向後退了幾步,慢條斯理道:“昔日劍宗大弟子的劍術可是卓絕,如今……哼哼,卻也連三流劍客也不如了!”郭錢磊喝道:“是不是三流劍客,我們手底下見真章!”說罷,舞動鏽劍,一輪急攻,襲向那白衣人。那白衣人足尖點地,僅僅是走了幾步,倒是化解了郭錢磊的所有的殺招。那白衣人冷哼一聲,話中似是不屑,道:“昔日劍宗大弟子水準隻有這般了麼?端的可笑可憐,可悲可歎!”郭錢磊大喝:“住口!我先撕爛你這張嘴,瞧你如何再說出此等狂妄之語!”說罷,急舞鏽劍,隻見劍影重重,包圍住那白衣人周身!那白衣人閉上雙眼,依舊很輕鬆地道:“來得好!這招‘華光漸然’果然不錯!隻可惜……隻可惜確有一點不足,也同樣造就了此招一招即破!”說罷,一招劈空掌襲去,實實打在郭錢磊的胸口之上。郭錢磊受此巨創,劍招頓時不攻自破。郭錢磊喘息道:“為何?為何你能破此招?此招乃是‘川隙劍法’當中的最大殺招!”那白衣人道:“在你來此之前,此招確實破無可破,隻可惜呀……此招最大的破綻便在於隻攻不守,雖是‘川隙劍法’中的最強殺招,卻也是最最危險的招數!正如適才,我隻要無視這包圍我周身的劍影,好生打中你,此招自然也就破了!”郭錢磊似有不甘,憤恨道:“敗於你手,端的也不算冤枉,你殺了我吧!”那白衣人淡淡道:“我此行隻為暗中觀察這個孩子對於各種考驗的反應,在他遇到最大的考驗之前,我萬萬不能讓他死去!”郭錢磊瞪大眼睛,道:“你在胡鬧麼!這麼點大的孩子,你便想要讓他行此冒險之事,你這不是存心讓他死麼!”白衣人輕歎一口氣,道:“他若過不了,我便用盡法子將他救了便是,但從此以後,我不會讓他踏足武學,隨他去做個普通人好了。”郭錢磊道:“沒想到……我看這孩子八成是活不成的,你還不如讓我食之得了……我……我已有三天未進食了,端的餓得要死!”那白衣人道:“前麵有隻剛死的雪豹,是這孩子殺死的,你盡管去食用吧,夠你吃幾天的!”郭錢磊大吃一驚,道:“天山雪豹非一般野獸,就憑這孩子也能殺死?況且他手上可未帶任何兵刃呀!”白衣人道:“他著實不凡,所以我想賭一賭……賭他能夠通過那最大的考驗!”郭錢磊道:“你能肯定那孩子的內功火候足夠麼?”白衣人道:“我覺得他的內功火候足矣!”郭錢磊抱拳道:“好!這個孩子,我便不動他,此次相會,便是後會無期了!”說罷,拖著身子離去。才走了幾步,複又回來,道:“但問一事。”白衣人仰天道:“是你那孩兒——郭暮雲吧。”郭錢磊點頭道:“不錯,且不知他如今可好?”白衣人道:“在劍宗生活地很好,武功也是相當不錯,端的有你當年水準。”郭錢磊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說罷,離去了。

待得郭錢磊走遠,那白衣人輕輕抱起昏迷的樸恩賜,找了個山洞,找來些許樹枝,用打火石好不容易燃著了,於是離去了。

天蒙蒙亮,外麵起了濃濃的霧。此時,洞穴中那火苗漸漸變小,樸恩賜也緩緩轉醒。他坐起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蛋,道:“我沒被殺死,這是怎麼回事。”他隨即環顧四周,道:“也不見那位吃人大叔……莫非是他救我的?”樸恩賜隨即搖搖頭,忖道:“那位吃人大叔連同門是兄弟們都吃了下去,有豈會放過我這個與他素無瓜葛的人呢?”樸恩賜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隨即便不去想了,集中精力運起小周天回轉心法,舒血活脈。

南宮訪文等到現在,還不見樸恩賜回來,心中著實難受不已,心道:“公子莫不是……莫不是……”想到此,淚水便如決堤一般湧出,那顆心猶如破裂一般,讓她覺得身子有如被人撕裂的痛楚。

過了幾個時辰,洞穴外的霧氣慢慢散去,然樸恩賜這次毫無幹擾地治愈身上的傷口,確也似才來偏峰那樣。他一下站起來,腳步輕盈,神采奕奕,端的與之前的樣子大相徑庭。他緩步走出山洞,道:“據尹師父這般說,那阿修羅花應該在不遠之處了。”樸恩賜看天色也知道已然對南宮訪文失約了,心中不免有些急躁,隻想快些采到阿修羅花,帶回去給南宮訪文賠罪。而這急躁的心情卻真的讓樸恩賜命懸一線!

樸恩賜足下生風,施展輕功,很快便到了一處平地。此處的岩石之中,長著紫紅色的花朵,開的是如此妖豔。樸恩賜疾走幾步,來到一朵阿修羅花麵前。沁人的花香傳來,樸恩賜頓覺飄飄然。才一會,樸恩賜強聚心神,全力施展玄清訣。“糟糕!這花香為何……”樸恩賜話未說完,便捂著頭在地上翻滾。阿修羅花之所以被稱為阿修羅花,正是因為此花的香味可以迷惑心神,讓人無法自製,從而或許做出傷天害理之事。而這花香雖是可惡的很,卻能夠考驗天山派的弟子修習獨門內功——玄清訣的好方法。玄清訣不僅能強身健體,抵禦外界對自身的傷害,更加重要的便是可以讓人心神凝定,萬事不擾,清神醒腦。他在地上不住打滾,雖有玄清訣凝神歸元,卻也覺得頭痛似裂,痛不欲生。那位白衣人站在不遠處,隨衣袂翩翩,卻不上前,隻是冷眼觀看。

樸恩賜憑空翻了幾翻,幾乎要失心瘋了,隻好一下坐在地上,任由疼痛侵襲全身,依舊玄清訣運轉著。那白衣人微微一笑,點頭道:“要知道玄清訣的威力是十分強大的,雖然你已是大意吸了不少阿修羅花的花香,但是隻要能夠用玄清訣克製的話,便算過關了。”話才剛畢,樸恩賜立馬吐出了一口鮮血,頓時全身漲紅,端的好似火燒一般。白衣人眼瞧不對,三步當作兩步,衝到樸恩賜麵前。樸恩賜氣血翻湧,玄清訣已沒了效用,而花香卻讓他喪失了理智,眼瞧見那白衣人過來,立馬聚氣一掌襲去。那人猝不及防,雖然身法了得,右胸還是中了這一掌。“太行宮的雪影掌!”那白衣人大驚道,“怎麼可能!你居然會太行宮的功夫!”那白衣人雖然麵容上有些惱怒,但是還是極快地出手,先是一腳橫掃他足下,讓他失了穩心,然後一扭他雙手,使之不能反抗。此刻,樸恩賜已是空門打開。那白衣人手指劃過,點中樸恩賜胸口幾個穴位,又用手在他背後一翻,再在他背心處點下幾處穴道。頓時,樸恩賜眼皮沉重,恍惚看著那白衣人,緩緩睡去。白衣人暗運玄清訣,身子輕旋,離開那平地有了幾仗有餘。那白衣人看了看樸恩賜,用盡氣力,花了約摸兩個時辰才回到天山派。那白衣人抱著樸恩賜,急匆匆就來到樸恩賜的寢室。這樁事情自然被人傳來傳去,當然了,南宮訪文也知道了。

此刻她在廣場和那些師兄妹練劍,聽見此事,立馬棄劍奔去。那些師兄妹嬉笑起來,都說道:“喲喲,我們的訪文這是怎麼了呀,大約是思念郎君咯!”南宮訪文沒心思理會她們,任憑她們去說長道短,直奔樸恩賜住處。

來到樸恩賜住處,隻見門戶緊閉,周圍也不見有任何人。而這死寂般的寧靜,卻讓南宮訪文感覺到一股無法名狀的憂慮。她輕輕伏在門邊,凝神去聽房內的聲音。房內隻有一個人的聲音,還是斷斷續續的。南宮訪文仔細辨認,知道了在裏屋的人是尹穀槐。她仔細聽著,終於聽到了尹穀槐自顧自在說些什麼。

“唉,天不憐此子呀!為何……為何要這般……”起先,南宮訪文一聽覺得不對,心中“咯噔”一涼,心道:“莫非……公子他……”又聽得尹穀槐道:“這孩子著實吃了不少苦頭,雖然保住一命,但是……”南宮訪文頓時鬆了一口氣,心道:“原來……原來公子沒事呀,端的嚇了我一跳……”隻聽得尹穀槐輕歎一口氣,道:“真是作孽呀!這小子雖然保住了性命,全身功夫卻毀於一旦……端的可惜啊!”南宮訪文聽見這一句,無異於被晴天霹靂劈到,一下子跌坐下去,全身無力,淚水似乎都要湧出了,喃喃道:“怎麼會!這……”雖然南宮訪文說的聲音很輕,無奈尹穀槐還是聽到了,隻聽得他在房內大喝:“屋外何人!”南宮訪文還未回答,門戶已被一陣強風吹開,一個白色身影巍然站在南宮訪文麵前。“又是你!”尹穀槐瞧見是她,不禁失聲說道。南宮訪文低下頭,卻沒有再說話。尹穀槐歎了口氣,柔聲道:“也罷。這樣,既然你已經聽到了一切,我隻要你莫對樸恩賜談起,可以麼?”南宮訪文連連點頭,道:“嗯,我斷然不會說的。”

尹穀槐點了點頭,隨即又看向屋內,淡淡道:“他在偏峰受了很重的傷,至今仍昏迷著。你若還是放心不下他,便進去瞧瞧吧。”說罷,負手而去。

待得尹穀槐離去,南宮訪文便立馬走進了樸恩賜的房內。

南宮訪文走進房內一看,發現樸恩賜著實睡的深沉。她緩步上前,輕輕坐在床沿,玉手輕輕撫摸著他的發絲。樸恩賜的呼吸如今均勻而厚重,讓南宮訪文稍稍放了些心。南宮訪文咬了咬嘴唇,緩緩掀開了蓋在樸恩賜身上的被子,頓時嚇了一跳,險些跌倒在地。樸恩賜的身上,到處都是傷口疤痕,有野獸爪子的撓痕,有劍痕,也有刀痕。身上已是千瘡百孔,讓南宮訪文無法想像偏峰到底有多麼的危險。她的玉手慢慢撫摸這那些傷痕,淚珠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一滴一滴落下。也許是南宮訪文碰到了一些還未愈合的傷口,樸恩賜突然口中發出一聲輕微的悶哼。南宮訪文嚇了一跳,忙把手縮了回去。她又看了幾眼樸恩賜身上那些數不清的傷痕,輕歎一口氣,重新幫他把被子蓋好。